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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霞在医院一呆近一个月,一直吸着医院里带有消毒水味的空气,今天,一走到大街,顿觉畅快无比,深深吸了几口空气后,感觉自己有活力的生命又重新回到身上,便对身边的王大力说:“你不用搀着我,我自己走走,我自己能走到车站的。”
心畅无比,迈开大步,想得轻快,可一迈步,她便觉得难了,她发觉,自己的腿怎么像灌了铅般,显得那么沉重,不容易抬起,而费好大劲抬起的腿,踩在地上,怎么又是虚虚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
这怎么回事,自己在这路旁人行道上走,怎么感觉像太空漫步。徐风霞记得,去住医院时,自己虽然发着烧,着急,害怕,可是自己走路那时还是脚踏实地的,怎么住了一个月医院,倒住的不会走路了。
她走了几步,腿一软,单腿跪在地上。“姐,你怎么了?”王大力见她跪倒,忙过去搀扶。
“我腿发软,和踩棉花似的。”徐风霞有些气喘吁吁。
“走不动,我背你吧!”王大力说着,在她面前蹲下。
“不用!”她轻拍了王大力的肩一下。
“这是北京大路上,又不是在山西农村,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背你媳妇的?”
“那怎么办啊?”
“没多远,你扶我走吧?”徐风霞说。
王大力点点头,搀扶着徐风霞一步步向车站走去。
徐风霞回家后,已近中午,徐风霞挽起胳膊要到厨房做饭,王大力忙止住道:“你刚出院,在床上歇着吧,家里的活我和梦琼都能干,你的主要任务,是把病养好。”
梦琼也说:“妈,您不用干活,您住院这段时间,做饭,洗衣大部分都是我干的。”
“我闺女能耐!”徐风霞赞了一句。
王大力和梦琼都到厨房做饭去了,儿子忻钢也趴在桌前做作业。徐风霞靠着被半躺着,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家,好像初次进来一样墙桌墙上镜框里儿女们的三好生奖状,甚至看看窗户外,一格格铁的护栏。
这是自己的家,一进来,就感到温暖亲切,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好,外人千亲万亲,不如自己的儿女亲,躺在自己的床上,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迷迷糊糊,徐风霞便已睡着。
王大力今天要做的是一锅带鱼,是学校发的,舟山带鱼,一捆十斤,每条都足有三四寸宽,银亮银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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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刚到学校把带鱼领回,今天徐风霞出院,刚好做熟了为她接风,王大力收拾完带鱼,放到锅里红烧,趁空,便进屋看看徐风霞。
一家人团团圆圆欢欢乐乐地过了春节,大年初七,估计医院正常上班了,徐风霞对王大力说:“我想今天到医院看病,瞧瞧我肾上那个结石如何办?”
“我陪你去?”王大力说。
二人吃过早饭,便奔赴医院。大年刚过,医院里看病的人并不多,挂号的人只有十来个,王大力给徐风霞挂了个泌尿科的号,便和徐风霞上了诊室。
给徐风霞看病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高个头的男医生,他看了看徐风霞的病例,又看了看片子,又听徐风霞讲明了住院的经历,然后又把一张张片子挂在玻璃框前亮了灯仔细看了看,这才说:“你身体肾那个地方是有个结石,但是在肾里还是在肾外我还有疑义。这样吧,你再照几张片子,咱们重新确定一下,再作结论好吗?”这位姓王的男医生边思考边说。
“怎么七八张片子都看不清?”王大力心中有些不快,便说道。
“这七八张片子,都是检查不同部位的,要在我这里看病,你还得照几张。”医生话说的很坚定,让人有不得不执行的感觉。
“好吧!”王大力觉得王医生说的也有理,谁看听谁的么。于是带着徐风霞,又去监察室照了片子,这次照的更多,大大小小照了九张。
待片子拿给王大夫看,王大夫摇了摇头说:“这结石不是在肾里,是在肾外,你这肾病还得找肾内科看!”
王大力一听心中老大不高兴,心说这么大医院怎么这么大块结石在肾里和在肾外都判断不清,有心想责问王大夫几句,又怕惹恼医生,一生气,不给徐风霞看病了,便说:“谢谢您了!”又挂了个肾内科的号,去找给徐风霞看过病的于大夫。
于大夫正在诊室,王大力和徐风霞便坐在他面前,于大夫认识徐风霞,便说:“你肾里的结石要拿掉,要到泌尿科。”
“泌尿科医生不管看,让我回肾内科看!”徐风霞语未说,王大力先说了句。
“为什么?”于医生有些不解地问。
“于医生说,那结石不是长在肾里,是长在肾外。”徐风霞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他说结石长在肾外面,不可能,不可能,我看过了,是长在肾里边的。”于医生坚持说。
“您再看看片子,除了住院时您让照的七八张外,我们又照了七八张。”王大力央求道。
“我不看,我不看,我看了还看什么,他泌尿科说长在肾外,让他泌尿科”于医生突然生起气来,一挥手,示意王大力他们出去。
“于医生,您再睁大您的火眼金睛给仔细”王大力继续央求。
“我相信自己的医术,我看了说结石长在肾内就在肾内,你们不要在我这里多浪费时间了,再到泌尿科”于医生极其冷淡地挥挥手,脸一扭,冲窗外,不理他们了。
徐风霞和王大力又来到泌尿科找王大夫,说明于医生坚持结石长在肾内的判断,王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后说:“既然王医生坚持说结石长在肾内,我判断是长在肾外,你们不是看病么,那么你们再到内科”
徐风霞和王大力只得又挂了一个内科的号。内科给徐风霞诊断的是一个矮胖已经秃顶的老医生,徐风霞坐下后,把自己的病情说了,并说了王大夫和于大夫对自己肾区部位所长结石的争论,这位内科医生听完后,站起来搓搓手笑笑说:“有意思,有意思,怎么两个专家连结石长在肾内和肾外都判断不出来了,来,把片子拿给我”
徐风霞一听,一位碰到一个医术高明的真佛了,便把十几张片子递了过去。他把片子一张张放到亮着灯的玻璃框上仔细瞧,足瞧了十几分钟,然后说:“有意思,有意思,这结石长的位置又像肾里边又像肾外边。”
这不等于没说吗?王大力想,但荏苒谦恭的问:“医生您说,它到底长在肾里还是肾外?”
“我觉得既像肾里又像肾外,它是不是一半长在肾里一半长在肾外?”那医生若有所思地说。
“到底是肾里还是肾外?”王大力又问了一遍。
“要不,咱们把肚子拉开到底是长在肾里还是肾外,不就清楚了。”他的话一出口,吓的徐风霞不自觉地右手张开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是人,又不是西瓜,想切一刀就切一刀!”王大力有些生气。
“这样吧,你既然不愿做手术,那么先不管结石了,你医医治慢性肾炎效果也挺好的。”
“中医在几层?”徐风霞问。
“中医在五层。”那医生微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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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徐风霞看病的是一位老中医。她鹤发童颜,嘴上无须,细一看,原来是位老太太。只因她白色的帽子压太低,又戴副眼镜,所以刚进屋,王大力没辨出她是那男女。
坐了一会儿,轮到徐风霞看了,徐风霞刚要把片子递过去,她忙摆摆手说:“咱先不看这个,你要看什么病?”
“慢性肾炎。”徐风霞答。
“几个加号了?”
徐风霞这才想起,刚才光讲结石了,一直没化验尿蛋白,便说:“原来是四个加号,住了一个月院,一出院时变为两个加号,现在不知几个加号了。”
“我开张单子,你再化验一下尿吧?”老太太开了一张化验单,一小时后,化验单取了出来,徐风霞一看,是四个加号,心里便是一沉,走进诊室,把化验单递给老中医。
老中医让她把手放在桌上,给她诊脉,同时问她,哪时得的病,自己感觉怎么样,出院后都吃了些什么。诊完左手的脉,又诊右手的脉,然后像老母亲那样和蔼地说:“你撒尿,泡很多吧?”
徐风霞点点头。“肾炎呢,中医有一个叫法叫泡沫尿病,指得了肾小球肾炎的人,一撒尿泡沫很多,当然,精确的是化验了,但是你在家不可能每次尿都像医院一样化验,所以我教你个方法。
每次尿完,尿盆里拿水管冲一下,如果盆里泡多,五分钟以内还不消失,那就证明尿蛋白还很多,如果用水管一冲,尿里泡少了,而且很快起的泡就没了,便说明尿里蛋白少了。
肾病就好些了,这是个慢性病,你别着急,忌冷忌盐,忌豆腐,也少吃油,每天活动活动,我再给你开几服药,回去吃吃,慢慢病就会好的。”老中医的话说的徐风霞心里又温暖起来。
徐风霞每星期到医院老中医那里看一次病,每次拿回七天药,吃完药,便又药不贵,一副药材一两块,这样看了有半年,病也是时好时坏,没什么太大起色。可是她由不得不去那里看,那里是她看病的合同医院,去别的医院,学校不给报销医疗费。
还有,这位老太太中医开的药也不是一点疗效都没有,她开的药,熬成汤后刚开始喝完,头一泡尿清清亮亮的,用水管冲,不起多少泡,好像尿里蛋白没多少,可是过三四个小时候,尿又恢复了浑浊粘稠,黄黄的,用水管一冲,泡又浓浓地起来了,且长久不灭。
再吃药后,头一泡尿又清亮,过几个小时后,尿又浑浊又起泡,半年下来,都是如此。到医院化验了几次,尿蛋白多时是四个加号,少时是两个加号,过些日子又是四个加号,又过些日子又是两个加号,虽然全身浮肿,徐风霞的体重却由原来的一百一十斤减少到九十多斤了。而且夜里睡觉腿老抽筋,弄的她难受的不得了。
梦琼和忻钢上学去了,王大力上班去了,屋里只剩下徐风霞一个人,只有这时,她才敢走到大立柜上的穿衣镜前,在镜中端详一下自己发黑浮肿的脸。
第二十九章 离开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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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霞端详着镜中那张渐黑,眼睑浮肿的脸,她奇怪,人只得了半年这个病,面容怎么变的这么难看,一点靓丽的颜色都没有,像个得了十年痨病的患者,像个吸食大烟的烟鬼自己才刚刚四十岁,徐娘半老,也是个半老徐娘,总该还有点姿色,可是现在变成了什么了,自己丈夫本来就比自己男少,自己就怕自己面容上比他先显老气,这一病,不止显得比他大两三岁了,一下显得比他大了十几二十岁,像他的一个病妈了。
今后,他还会像以往那样爱自己吗,还会永久地和一个病人生活下去吗。徐风霞想着,心里寒酸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又想,王大力是个实诚人,他不会背叛自己,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两人在山西就在一起,插队又一个村,虽说不是结发夫妻,但也是从磨难中走到一起的,他不会,我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呢,我对他,对他们王家是有功劳的,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不会舍下我的。
徐风霞好一通胡思乱想,自己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她有想到,王大力所在的食堂,还有那个自称讨厌俗人的老姑娘徐丽姗,自己得了病,她会不会高兴呢,趁机和王大力多来往,好来个鸠占鹊巢。
徐丽姗买了些苹果和桔子,准备到王大力家望徐风霞,徐丽姗和徐风霞并不熟识,只是在徐风霞肾病刚住院和同食堂的刘玉凤,赵珍去医院探视了一下,以表一个食堂的同事对食堂管理员爱人的关心。
在医院里,王大力一一介绍了她们几位后,徐丽姗感到,徐风霞向自己望的几眼,都是有些冷淡,从进病房到离开也没和自己说几句话,对刘玉凤和赵珍却是热情谈话,好似熟悉很久的朋友一般。
徐风霞那时便感觉到,王大力的爱人好像对自己有什么戒心,心说:王大力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可能和王大力有什么关系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从病房回去以后,徐丽姗有意疏远王大力,不想让王大力爱人再胡乱猜忌,心说:既然他爱人怀疑自己,自己不再看她便是,省得招她瞎想。
可是淡了些日子,她在食堂的厨工中连男带女又没有和自己谈的拢的,便又想在食堂闲暇时,和王大力聊聊,电大也上了一年多,也可以借问题和他聊聊,于是便想到了王大力生病的爱人。
“我是喜欢上他了,还是把他当做无聊之时谈话的一个聊友?”徐丽姗曾几次问自己。
“喜欢他,不可能,先不说他有爱人,有孩子,单说他长相平庸,没有清秀之气,也没有豪爽之姿,十足一个俗人,谈话有时有些超俗,但想法又十分实际,有时还带几句脏话,也是半俗,自己这脱俗之人怎么会喜欢他呢,不可能,不可能,自己有这个想法就十分可笑,可是自己为什么有时又想到他呢,有时想和他说说话呢,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守规矩的男人,也许是他在食堂库房顶坍塌下时,他救了自己,救命恩人,是感恩情节,是他背着抱着自己去的医院,是自己长大后唯一一个和自己身体有大面积接触的男人。
古人讲,沾衣裸袖变为失节,王大力背着和抱着自己走了一路,虽然都穿着衣,可是湿透的夏天衣服能挡住视觉,还是能挡住感觉呢?完了,今后只要自己不嫁人,王大力就是接触过自己身体的唯一男人了,真倒霉,当时库房倒塌,怎么没碰上个英俊单身的老师救我背我啊,单单是他。
“大姐,病好点了吗?”徐丽姗真诚地问徐风霞。
“好点了,谢谢你来看我。”徐风霞嘴里说着感谢的话,但是态度仍有些冷淡。
“大姐,这肾炎可不好治了,我们插队那村,就有一个老汉得了肾炎,后来吃什么玉米须,吃了几年,吃的快好了,后来要不是干了一件错事,病又重犯,也不至于死了。”
“吃玉米须能治好肾炎?”徐风霞听治肾炎有方法,忙问。
“是啊,夏天玉米刚熟时,把玉米须拔下煮水喝,喝个半年一年的,就能把肾炎喝好。”
“真的?”
“我亲眼见我村那个老乡喝玉米须煮的水,原先拄着棍走路,脸黑肿的像茄子,后来喝好了,能挑担子施肥了。”
“后来干甚么错事病又犯了?”徐风霞记得她说的下半句,不禁问。
“这个不雅,不说了吧?”徐丽姗面露羞涩,推脱道。
“你讲讲吧,为治病,我知道了,也好防着点,不干那错事。”
“不说了,你问王大力吧,也许他知道。”徐丽姗仍旧推脱。
“王大力去医院给我拿药去了,孩子们又不在眼前,你就告诉我吧?”徐风霞求治病的药方心切,忘记了面前这人是自己假想情敌,急忙问道。
“这种话本不该我这种人讲,可是为了你的病好起来,我还是破了戒吧!”徐丽姗有些臊臊地说。
“什么话,还破戒,有那么严重吗?”
“我和你说啊,得肾炎的人是不能常和自己老婆干那事的,干一次,病加重一分,再干一次,病再加中一分,我听村里老乡讲,男人干那事,是往出流肾水的,得了肾炎,肾水就生产不出来了,把自己身体里的肾水一次次流光了,人就死了。”徐丽姗贴到徐风霞耳边轻声讲。
“你怎么知道的?”徐风霞听她讲完不禁问。
“我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