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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吧。”素何元彭在背后喊道。
陆子周停住脚步。“不,我不能杀你。”陆子周轻声说,“你还小,不懂得应该好好活下去。”
素何元彭哈哈一笑,大声道:“我偏不叫你如意!“”说着用力跳起来向一旁卫士的刀刃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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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周骇然转身,素何元彭已经伏在地上了。罗小乙上前探了探鼻息,立即便是甩手道:“晦气,死了!”
沈文秀皱眉道:“这可不大好,看来要有个说法。这是……殉葬?”
陆子周闭上眼,半天才平静下来。“通知欧阳怜光,我要和她谈判!”陆子周说。
后事
丙戊年元月十八日,陆子周与欧阳怜光各自代表自己背后的力量,就巴蜀彻底归依朝廷之事进行谈判。谈判的地点是利州西南的清风店。朝廷方面作为钦差负有全责的自然是欧阳怜光,此外还有中书省和门下省官员各两名;巴蜀方面除了陆子周,参与谈判的人员还有罗小乙和王凤。按照约定,双方都只带有限数目的护卫。
在这次谈判中,双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谈判的礼仪也严格遵守规范。空荡荡的四野之间,临时搭起一座天棚作为谈判的所在。一条长案置于天棚中央。两侧分别设置地席,可供双方谈判官员对坐。长案的两头,是双方书记官的位子。
谈判当日,双方互相行过礼,寒暄已毕,依次落座,谈判正式开始。首先,由坐在欧阳怜光右手第一位的那名中书省官员起立作开场词,相应地,巴蜀这边则由王凤致辞回应。一应一和间,内容主要是对叶十一的赞美称颂和对元元的悼念追思,再从中反复穿插宣讲此次谈判的重大意义。篇幅冗长,内容空洞,是典型的官样文章。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但却偏偏是不可省略的,连罗小乙都只能坐在那里满脸不耐烦地听着。
官样文章结束之后,就进入谈判实质性的阶段,也就是最重要的讨价还价。要讨价还价,当然首先得摆明车马,提出条件。这回是坐在欧阳怜光左手第一位的官员起立。他拿出一卷帛书展开来迅速的浏览一遍,然后咳嗽一声,摇头晃脑的开始读。那是又是一篇煌煌大作,骈四并六,词藻华丽。欧阳怜光越听越皱眉,突然一挥手打断了那名官员的宣读。那官员正读得起劲,一口气吞进嗓子里,发出“噢”的长音,张着嘴巴瞪着欧阳怜光发愣。欧阳怜光却是直接对陆子周道:“你看,我们是不是简单一点?”
陆子周目光驻留在欧阳怜光面上,似乎仔细审视了她一番。然后,他将面前已经准备好的一张文书拉了回来,点头道:“可以。”
欧阳怜光右手边的那名官员满脸晦气地坐回座位。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欧阳怜光微微垂首表示谦虚,略一停顿,然后一口气说了下去:“主上对于巴蜀的要求并不多,简要地说,只有一点,就是尊奉主上的诏令。为此,巴蜀一地的一切权利,包括军政财都应当收回中央。当然,蜀王殿下及其子孙后代制度之中应有的权益,主上也将予以保证。”
陆子周谨慎地回答道:“这些要求大体上没有问题,巴蜀既然是天下的一部分,那么天下一统之后,和其他地方一样尊奉朝廷的诏令,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蜀地自有其体制已有多年,要平稳的容入朝廷制度,还需要循序渐进。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是必不可少的的。如果操之过急,恐怕会引起蜀地的动荡。我想,朝廷也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欧阳大人,您以为呢?”
“这个自然,”欧阳怜光似乎已经考虑过了,直接答应道:“目前说起来,只需要作到三件事就可以了。一是巴蜀的地方官员要经由朝廷下旨才能任命。二是蜀内各支军队要重新整编成朝廷的正式的军队,你们知道,这么多的军队不可能以王府私兵的名义存在。再有就是开放关卡,重要的关隘由整编后的蜀军和朝廷派遣的禁军一同防守。”
陆子周微微一笑,也飞快地答道:“官员由朝廷下旨任免没有问题,但人选朝廷不能单独决定或者更改。军队也可以编整,更换服装旌旗,与朝廷一致,但要保持现有的编制。至少三年之内,主将不能换,军队也不能随便调动拆分。”陆子周一边说,欧阳怜光便一边点头。陆子周提出的这个时间很合适,也是过渡时期所必需的,欧阳怜光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陆子周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关于最后一点,有朝廷派遣禁军共同防守重要关隘,我想知道,这个重要关隘,具体是指……”
“就是指剑阁和瞿塘关。”欧阳怜光并没有想要要掩盖的打算,很痛快就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罗小乙忽然插言道:“我很奇怪,欧阳大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罗小乙这次出席谈判,除了代表军队一方的势力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充人头看热闹。一开始并没有加入唇枪舌战的意思,所以谈判进入交涉之后,他就一直无聊地捉一只墨笔前在面前的帛书上画小乌龟。但当欧阳怜光表露出要染指剑阁和瞿塘关的意思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一边将笔下乌龟的线条涂来抹去,一面说道:“现在就要剑阁,将来还要什么?不会是我们的命吧?”
“那正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谈的,罗将军。”欧阳怜光自动忽略了罗小乙最后一句很有破坏谈判和谐的猜测。至于前面对她本人“不要脸”的评判——比那更直露的内容也不可能影响到欧阳怜光的。她继续说:“我们都需要保障,在这个基础上,你们也可以提出你们想要的条件。”
罗小乙终于还是把那只小乌龟涂成了墨黑的一团。他扔下笔,撇了撇嘴道:“但愿你的保障能让人相信你们将来不会翻脸不认!”
陆子周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么,我先来谈谈我方的要求吧。”
“首先,是蜀王的后事和小公子的地位和安全问题。”
“啊,蜀王殿下的还没有安葬吧?”欧阳怜光十指相扣置于膝上,用很是贴心地口吻说道:“蜀王殿下并非蜀人,这主上也是知道的。落叶归根,人之常情,所以如果你们希望将灵柩运回去安葬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时间、地点统统由你们来定,灵柩也可以由王府护卫。当然,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朝廷可以保证沿途的供给和安全问题。具体的人数和比例等等问题,我们可以之后详细谈。先蜀王的陵寝由朝廷征发民夫修筑,完全依照王侯应有的规制。葬礼当日,主上会亲往致祭。我想说的是,在蜀王殿下的后事问题上,主上绝对诚心诚意。至于蜀王殿下留下的小公子……”
欧阳怜光从左手边那位官员手上接过帛书,一面浏览,一面说道:“虽然律法上规定只有女性后代才能直接承袭爵位,但小公子的情况特殊,似乎也不必完全拘泥于律法。主上同意立即册封小公子蜀国公之位,也不需要现在就决定婚约。年纪还这样小的公子,如果说因为律法上的缘故就匆忙定下婚姻,那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不能直接封王吗?”王凤问。
“不能。王爵传承自有其法度。反正小公子成年之后,缔结婚姻,蜀王之位自然便能够得以延续。”欧阳怜光含蓄地笑了笑,“据我所知,不封王对小公子反而更加有利一些。”
王凤一怔。陆子周却是一挥手道:“什么时候封王姑且放在一边,欧阳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希望小公子居于长安吧?”
欧阳怜光语气一顿,然后斩钉截铁的纠正道:“是要求,不是希望。”
王凤立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那么,如何保证小公子平安长大呢?历史上类似的情况,莫名其妙夭折甚至是被暗害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到时候你们再起来造反不就行了?”欧阳怜光猛得扬起头说,语气里突如起来的森森的凉意使人不寒而栗。王凤顿时语塞。
陆子周手指在桌案上无声的敲击,欧阳怜光看向他,似乎只一瞬间,她猛然绷紧的姿态就彻底放松了。“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将孩子带到上都去远比将他留在这里安全得多。”她说,“这一点无可商量,事实上,这也是诸位能够保有现有武力和权益所必须做出的交换。我想,接下来你们要说的正是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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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乙笔锋一顿,暗中横过手肘轻轻撞了陆子周一下。陆子周叹了口气道:“我需要叶后本人明确地姿态。”
“没问题,”欧阳怜光笃定道,“主上可以在先蜀王的葬礼上与她盟血誓。”
陆子周点点头,向王凤做了一个手势。王凤手边一摞文书,他径直抽出压在最底下的一本递了出去。“关于蜀地的文官武将,希望朝廷能够据此加以封赏安排。”陆子周说道。
文书经由双方佐官之手递到欧阳怜光手中。打开之前,欧阳怜光先是用手掂了掂。挺重,恐怕要价不低,她想。文书一经打开,连绵不绝的折页就“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堆在欧阳怜光的腿上仿佛一蓬白纸花。欧阳怜光随便扫了两眼,发现上面列举的仅只田产财货一项便已逾巨万,此外还有爵位官职等等要求。纵然欧阳怜光早有破财的心理准备,也是吃了一惊。
“未免也太过了吧?”她说。
陆子周晒然道:“将士半生搏命,流血受伤,所为者不过荣华富贵。而今求田问舍,为子孙后代百年计,何过之有啊?”
“是啦,是啦。”欧阳怜光叹息着重新展开刚才被自己胡乱合上的文书,仔细上看起来。半响,她方才抬头看向陆子周,有些诧异地道:“那么你呢,这封文书上,我没看见对你自己的安排。你想归隐么?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还以为能有一天可以和你共游终南山。”
陆子周摇摇头道:“蜀王临终之时,欧阳大人也在场,应当知道蜀王托付我以后事。我会照顾小公子,直到他长大成|人。”
“原来如此……”
……
一番唇枪舌剑,一直谈到下午,总算大体谈出了一些眉目。在之后,就是具体而细节问题的磋商了。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谈判双方的官员也有心情端起茶碗,说一些轻松的话题。陆子周将视线从天棚外蜀山雄峻的身姿上收回来,射向欧阳怜光。“另外还有一个请求”他说,“希望欧阳大人转告朝廷。”
“是什么呢?”欧阳怜光身体前倾,微笑这说。
“江南的战争结束之后,希望朝廷能够以宽大为怀,免除赵瑟的死罪。”
陆子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迟疑。很难相信,他能如此平静的吐出“赵瑟”这两个字,但事实就是如此。伴随他这句话,是欧阳怜光突然龟裂的笑容。
“书记官,删掉刚才那一段记录!”欧阳怜光怒气冲冲地将茶盏扔在案上,然后质问陆子周道:“这种问题,似乎并不适合在现在的场合谈起!”
陆子周平静道:“这不仅是我私人的要求,也是元元的遗愿。”
元元都死了,还不是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欧阳怜光冷笑一声,看向罗小乙。她的笑声中带着明显的调拨,但很遗憾,没有起到作用。罗小乙非常迟钝地冲欧阳怜光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地道:“这件事,他说了算!”
这一来,欧阳怜光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坐正身体,郑重其事地道“好吧,那我们就来谈谈。在此之前,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陆子周点头说:“好。”
于是,罗小乙、王凤等巴蜀一番的谈判人员便起身离开了棚子。欧阳怜光的副手们却颇为踌躇。欧阳怜光道:“你们想留下旁听,我不会阻止的。不要勉强。”几名官员同样的反应就是擦汗。然后,他们也选择了退出现场。
当棚中只剩下陆子周和欧阳怜光两个人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缓和了下来——虽然他们要说的远比剑拔弩张更令人紧张。
“怜光,你看,那里就是剑阁。”陆子周站起来,指点远处镜壁一半高耸入云的两道石壁,以及石壁间夹着的一线天,向西南方向划去:“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在威胁我吗,子周?”欧阳怜光打断他道。
陆子周垂下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不肯投降,或者没有办法坚持十年八年那样长的时间,四五年一定没问题。只是一个人的性命就能换取提前四五年的时间一统天下,很合适不过啦。”
“用元元留下来的遗产去拯救其他女人的性命,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难道你心里不愧疚么?”
“我愧疚不愧疚都和你没关系!”陆子周道。然后他很诧异地看了一眼欧阳怜光:“愧疚这个字眼,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
欧阳怜光忽地笑了:“子周啊,你可真不老实!威胁这种话也不该出自你之口啊?我们都知道,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威胁。所以……好吧,既然你说是威胁,我就当你在威胁好了。”
晚钟
“如果不放过赵瑟,蜀地就不投降,天下统一至少将因此推迟四到五年,”欧阳怜光点了点了头,诚心地评价道:“的确是很有效的威胁。”
“但是,很抱歉,子周,我不能接受。”欧阳怜光正对着陆子周站立,昂然说道:“我不能接受,并非因为你的威胁无力,恰恰是因为你的威胁有力!唯其有力,所以无效。”
“我们来算一算吧。凤仪元年散关之战,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只持续了一个月,就花费了八十万担粮食,三百万贯钱,还有数以十万计的各种箭矢粮秣。这还只是我们这一边的损失。相信你那里的损失绝不会比我们少。紧接是乙酉年汉中之战,那一次,元元主攻,我们主防,花费的少一些,但双方至少也用掉了五百万贯。而从凤仪元年至今,三年间,仅是双方在汉中一线维持必要的均势,所投入的军费,相当于宣华年间巴蜀汉中两地十年的岁入。这只是钱,再说人。三年间,死于汉中至巴蜀一线战争的精锐士兵至少五万,而普通地方军民的死伤更在这个数字的十倍之上。”
“我们都是罪人,子周。”欧阳怜光点了点头说,“之前天下未定之时也就算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战争继续下去,就意味着牺牲和损失要无限制的持续下去,更重要的是这些牺牲和损失毫无意义。前几天,在利州剑阁一线,双方的军队发生了一些冲突。通过这次冲突,我们可以计算出来,每一天剑阁会吞掉多少钱多少人命。战争继续持续四五年,最终打进剑阁的士兵还有多少理智能剩下来,将士情绪会像火一样烧起来。那么到最后,剑阁失守之时——我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血洗蜀地的历史会再次重演。你很清楚这一切的,子周。”
“子周,你知道吗?如果换另外一个人在这里用这个威胁我,那么也许我就不得不考虑妥协了。这世界从来都缺疯子。”欧阳怜光笑笑,道:“但是你,不可能。”
欧阳怜光微微摇头,然后笃定地道:“我不相信你真的会做这种事。”
“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更不必你妥协。”陆子周爽快地说道,“你只是需要把这个要求传递给上都就可以了。”
“果然如此啊!”欧阳怜光挑了挑眉道,“我猜你这也是为了给叶十一解套儿。”说罢,欧阳怜光继续摇头,语气很是遗憾地道:“抱歉,子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行。”
陆子周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