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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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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瞬间,人走得精光。十一自是不听他的,曹秋河也是自发自动把自己归为众将之外的范畴。于是,帅帐之中就剩下赵瑟等四人大眼瞪小眼。
  曹秋河“嗨”的一声催赵瑟道:“你倒是说话啊!不然四个人你打麻将啊!”
  傅铁衣见赵瑟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终究不忍心,道:“可是陆子周说的?”
  赵瑟望着傅铁衣点点头。
  傅铁衣 道:“我猜也是。天下自是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陆子周。制敌先机,自是该问你。是我们糊涂了。”
  十一闻言心中多少有点不服气,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战事为重,只好不大情愿地道:“陆子周会如何行事,你说出来参详一下。”
  赵瑟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有了信心,一路侃侃而谈道:“旁人如何打仗我是不晓得,子周的话,我可以肯定。自中原先取晋阳,次夺关中,再次入蜀,直至平定天下的方略是我从小被他教到大的。这件事情上,他固执得很。或者他自己不觉得,但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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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周这个人,从来都是战略大局为上,绝不会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所以耗费了他无数心血智慧打下来的山东他说扔就扔,眼都不眨一下。洛阳、开封也是一样。东都、中京,这样的地方对朝廷来说至关重要,决不能扔着不管。对子周而言,却什么都不是。子周的战略宏图,一直都是以河东和河北为根本展开的,余者都可以舍弃。所以,他才会汲汲与邺城的得失。现在既然邺城无望,必是要全力图谋河内。到时,一旦我们迫于朝廷的压力将兵力牵制在洛阳和开封,河内必然易手……”
  她看了一眼傅铁衣和曹秋何,接着道:“河内之地,乃是二位必救之地。子周他张网以待,以逸待劳,与二位野战,却不知谁的输赢大些?”
  曹秋河咬唇切齿道:“果然好谋略!可是小叶刚才也说仰攻太行殊为不易,太行山脉还有我家老头子数万毫发未伤的精锐,老傅你想必也有安排。陆子周就那么有把握?”
  赵瑟闭上眼睛道:“太行八陉的地形图,尽在陆子周胸中!”
  “你怎么没早杀了他!”曹秋何勃然变色,终究还是按捺下来不再说话。
  “既然他要野战,我们就和他野战好了。”十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一番思索,已有定计,接着便展开地图说道:“洛阳、开封空城一座,不必急于收复。咱们就先追着流寇野战,只消歼灭其主力,流寇所占之城池尽可不战而下。”说罢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讲述详细方略。
  这赵瑟是听不懂的,傅铁衣和曹秋何却是击节赞叹。傅铁衣猛然一拍掌,笑道:“如此我还有一个妙计。”便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十一却皱眉道:“他们都说大郑诸军素来互相拆台,我可不敢相信你们倆。”
  曹秋河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老傅你带上小叶的爱人——咱们的监军大人一起行军,小叶你带上老傅他家小弟做人质。至于我曹大嘛,反正我是守城的,要靠你俩来救,我就赌这一场了,帮监军大人看看孩子!咱们看谁敢不救谁!
  赵瑟听得目瞪  口呆。
  就这样,邺城方面定下了最终的方略。无数后人为此发出叹息——虽然赵瑟和陆子周都足够了解彼此,但是,这一次,真理掌握在赵瑟的手里。这不是陆子周的错,只不过俯视的人总要比仰视的人忽略掉更多的东西罢了。
  169/同行
  以邺城为中心,铁甲组成的黑线在积雪消融的大地上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延伸着,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乍暖还寒的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肃杀之气,压在人心头似乎比寒冬的冰雪更加沉重。天地间一片死寂,耳畔只闻得甲士整齐的脚步声。
  大地一片苍茫,天空如此寂寥。
  曹秋何站在邺城的城头远眺大地上蚂蚁一般的军队,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且看今日之邺城是谁家天下!”
  这等小人得志的嘴脸便是曹大公子他自己个儿的手下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在一边翻着白眼腹诽:人傅铁衣和叶十一都走了,邺城可不是就剩下你一个人称王称霸嘛!又不是你把人家给轰走的,有嘛可得意的?”
  曹秋何那家伙却是完全不管这些的,那厮自娱自乐地得意了老半天,便将方才扔到他自己脚底下的猗猗抱起来,眉飞色舞地道:“小宝贝儿,以后可就咱俩过日子了!”
  猗猗噘着嘴闹道:“不要!我要阿父!我要爹爹!我要妈妈!”
  “嗳……”曹秋何自以为疼爱地将猗猗搂紧,拿着脸上没剃干净的胡子茬去扎小女孩儿娇嫩地脸蛋,口中说道:“老傅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你娘那流氓一见美人连魂都没了,才想不起你来呢!还是跟着叔叔我,给我做女儿的好!乖,叫一声爹,我教你撒骰子玩!”
  “坏蛋!坏蛋!”猗猗瞪着腿哭道:“我才不要你做爹爹!我才不要撒骰子!”
  “走吧!小宝贝!咱撒骰子去!”曹秋何哈哈大笑,将猗猗往肩上一扛,便大摇大摆地下了城。
  “妈妈!”猗猗从后面死命伸出小手来呼救。
  于此同时,城外绵延不绝的队伍一端,赵瑟一阵心悸。
  傅铁衣与赵瑟并辔而行,见她忽然发抖,便转过头来问:“怎么,不顺服吗?”
  “不是。”赵瑟拍拍胸道,“就是突然一阵胸闷心慌,也不知为什么?”
  傅铁衣道:“行军的确沉闷,你第一次不舒服也是有的。啊,前面有一处高崖,不如我送你过去吹吹风……”
  赵瑟心里想去,却又觉得自己好歹这么大个一监军,虽然帮不上啥忙还要拖后腿,可不搞特殊的自觉她还是应该有的,于是便忐忑不安地问道:“那……成吗?这行着军呢,咱倆就跑了……敌人打过来怎么办?”
  “敌人也在行军呢!”傅铁衣忍不住笑了,手握着鞭梗磕在赵瑟的马首上,道:“走吧!”
  两人一阵快马冲上半山坡。化雪的季节,道路有些泥泞,两人便渐渐放慢了速度,一边骑马,一边说话。山路两边一些越冬的松柏还算葱郁,趁着东一堆,西一片尚未消融干净的冬雪,倒也野趣盎 然。
  赵瑟鞭梢轻轻扫着松枝,似是感慨良多:“说起来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仿佛还从来没有单独游过山呢!都是一群人跟着,像是……打狼的一样。两个人单独在山里,感觉格外不一样。心跳都似乎是同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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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同生共死的感觉——最后这句话,是赵瑟没有宣之于口的。尽管她和傅铁衣已经没有什么话不可说,但是,她总会觉得类似这样向傅铁衣委婉表达歉意的话,早就完全没必要再在他面前提起了。
  而她和十一……她爱他!他们曾经在山里同生共死的日子,在记忆里是那么的鲜活。那是一个夏天,处处都勃发着生命的力量,很美……可惜,他们没能在现在这个季节也那样独处一次,在这个处处都孕育着生命的力量的季节……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有的时候也会有丢下一切,归隐深山的冲动。”傅铁衣说。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美则美矣,终究是不可能。陶渊明尚且要大大地贪污一番才肯归去来兮,何况我们这样的人。”赵瑟笑了一下说,“真真山中方一岁,世上已千年。”
  “瑟儿……”
  “啊?”赵瑟在马上回首,露出一个恬淡舒适的笑容。
  “你们,你和十一,相处得还好罢?”傅铁衣轻轻地问。
  “好啊!”赵瑟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之后,她就苦下脸来,哀声叹气道:“就是整天总有得吵……哎,你说你们男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啊?”
  说到这里,赵瑟这女人终于也知道羞耻了。她伏到马背上埋着脸有气无力地嗡嘤道:“真是丢死人了!我就知道大家全知道这事儿了!都偷偷看我笑话!你肯定也是听说了才来问我……”
  傅铁衣顿时无言以对,只好装没听见。略过此节,另外说起一事道:“我打算打完这场仗,找个时间和十一谈一谈。”
  赵瑟心中一惊,立即就顾不上哀号自己丢人的事了,跳起来问道:“你要和他谈啥?”
  “自然是猗猗的事情……”傅铁衣道,“啊,不过,你来谈应该更合适。我是怕……”
  赵瑟一听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立即就打了退堂鼓,把头摇得像个小拨浪鼓似地,打断傅铁衣道:“还是你来吧!还是你来吧!”她怕傅铁衣硬把这桩艰巨的任务推到她自己头上来,索性连自己曾向十一隐晦提过猗猗身世的事情都干脆隐过不提。
  傅铁衣不禁摇头,说道:“你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便宜自己捡,烦难却都推给别人!”
  赵瑟厚着脸皮辩解道:“我是觉得吧,不是两个男人说起话来更心有灵犀吗?我来干,说不定他还偏要找些理由来与我过不去呢!” 傅铁衣笑了一下,也就算勉强接受赵瑟的理由。
  转眼间行到高崖,竖直的崖壁犹若刀削,望之令人心跳加速。两山之间峡谷上只有一座摇摇晃晃的索桥,看得人心和肝一起颤抖。
  “真吓人!”赵瑟说。
  “是啊,”傅铁衣道,“咱们现在就跟走这个铁索桥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有什么,终究要等打胜了这场仗才能说到。”
  赵瑟回眸笑道:“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我可是你的人质呢!”
  傅铁衣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的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心里一直觉得有事!你说阿云和十一在一处,不会闹出什么人命来吧?就是的,他们两人的脾气,不闹得沸反盈天才怪!我真糊涂,怎么能答应那赌棍这么混账的主意?哎呀,这可怎么办!”说话间神色愈加焦急,勒着马儿在悬崖边上转了个圈尚且不自觉。
  见赵瑟这般认真着急的模样,傅铁衣心中不由好笑。他一手捉住赵瑟的手腕,另一手将两人的马缰拉在一处,以免那女人一时不察跌下崖去摔死了自己女儿的娘,口中微晒道:“怕什么?他们在一处才正好!旁人恐怕还都消受不了!”
  赵瑟一琢磨便反应过来,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登时拍手欢呼:“这便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言语之中大有扬眉吐气之意,可见平时果然是被那小鬼和自己的情人欺负得狠了!
  傅铁衣心中难免一黯,瞧着那女人童心未泯欢呼雀跃的灵动模样,终究一声叹息,轻声道:“下山吧!”
  “好!”赵瑟笑着回应。
  如此疾行三日,终于和流寇大军先后进入河内地方。选了一处上游的山坳,傅铁衣下令扎营造饭,好生休息。以后,就是其艰辛危难直令所有军人都要谈之而色变的游击野战了。
  赵瑟一听扎营,立即就从马上出溜下来,连滚带爬地摔进自己的监军帐篷。这时候,赵瑟是欲哭无泪啊,身上的滋味那就不要提了。她心里将曹秋何恨到死——要不是那家伙出馊主意让她跟着行军,她能惨成这样吗?
  他奶奶的,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大的罪!
  ——饶是以赵瑟的良好家教,也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发泄了一句粗口。
  其实,这也要怪赵瑟自己。傅铁衣早就告诉她不必骑马,坐车就好,可这女人头脑发昏,认不清形势,非要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监军职责,真真正正过一把行军打仗的瘾,傅铁衣便也就不强迫她了。于是,赵瑟就在全军上下“这傻女人要倒霉” 的一致眼光下爬上马背。结果,第二天晚上,她就后悔了。瘾那是过够了啊,屁股也该一命  呜呼了!可惜,悔之晚矣,她也不好意思回嘴,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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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瑟没力气上床,只坐在地上将曹秋何向上十八代、向下十八代统统诅咒一通,这才觉得精神好了些。然后,便有四五个亲卫将赵瑟的衣箱行礼抬进来,并送来清水白布。其中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低着头禀告道:“饭好了大人是出去用,还是端进来用?”
  赵瑟这时候要与将士打成一片之贼心尚且未曾死绝,便道:“出去和大伙儿一起吃!”
  那清秀亲卫答应了一声,和其余几人便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脸面涨得通红。
  赵瑟料想这是营官派来伺候她的人,心中不由一阵苦笑:“我赵瑟果然名声就这么差?”
  原来此次出兵,立足的是游击野战。那是真正的硬仗,讲究的是兵贵神速,将士骁勇,不能有一个窝囊废。有赵瑟一个拖后腿的那就够多的了,自然不可能再带累赘伺候她。是以营官只好点了几个亲卫临时去伺候她。那营官惧于赵瑟风流好色之名,特别跳了几个长得清俊的。奈何武士雄壮,再挑也不过耳耳。
  赵瑟终究也觉得不好叫卫士贴身服侍。这到时候万一传出点什么来,她白背黑锅不算,十一还要与她算账,忒不划算。于是,便挥手叫卫士退下。卫士们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赶着什么似的退出帐去,仿佛晚走一步就要被赵瑟啃了一样,搞得赵瑟心里老大一阵失落。
  赵瑟自怨自艾了一阵,认命的拽下裙裤,撩开裙子,张开腿来仔细审视大腿内侧的伤处。只瞟了一眼,但见一片血肉模糊,立即就将脸扭在一边,不敢再看。这样一来,似乎腿上更加疼了,那疼一抽一抽地仿佛扎进心里。
  赵瑟不由嘤嘤嗡嗡地哭泣起来。哭了一阵,赵瑟自己也觉得似乎没劲。帐篷里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啊,哭这事没观众终究是哭不下去的。于是,她便擦了眼泪索性不哭了。她狠了狠心,拽了块白布蘸清水去擦拭。刚试探着碰了一下,赵瑟便痛得惨叫一声,歪在桌角。这次她倒是没哭,只靠着喘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擦第二回了,耳中便听得一声轻笑。
  “谁?”赵瑟吓了一跳,倏地一下直起上身,以手盖住要害之处。于是,便见一人掀帘而入,手里拿着个小瓶。赵瑟定睛一看,是傅铁衣,一口气猛松下来,人又歪歪斜斜地靠回床脚。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赵瑟说。复又委屈道:“我受伤了,要看大夫!”
  “我知道。”傅铁衣说着走近,也跟赵瑟似地席地而坐,拨开她的手道:“我看看……疼不疼?”
  “好疼好疼的!”赵瑟眼泪立即就唰啦唰啦往下掉。她拿着傅铁衣的的衣裳当手绢 使,边抹眼泪边道:“你看全都磨破了!定是你私吞军饷吞得狠了,连个马鞍子都是假的!你赔给我!”
  傅铁衣帐下女将也不少,但从来就没见过赵瑟这号的。便耐心哄道:“好了,骑马打仗的人谁都是这么过来得,怎么就你自己哭得天崩地裂?等长了茧子就好了……”说着便动手给她洗伤口上药。
  那玩意不疼是不可能的,赵瑟不哭也是不可能的。那个嚎啊,裹个伤直教她哭得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惹得门外影影绰绰地大约不少人探头探脑偷看热闹。终于哭得傅铁衣耐心耗尽了,低喝一声:“忍着!”
  事实证明,赵瑟那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典范,吃傅铁衣这一喝,竟是立即就放声大嚎变小声抽泣了,安安静静的让傅铁衣给上完药。
  她仰起头,眼睛里还闪着泪花,可怜巴巴地要求:“明天我要坐车!”
  “不行!”傅铁衣一口回绝,“少废话,明儿你还得接着骑马!”
  赵瑟立即就火了,一蹦三尺高,叫道:“为啥?我就要坐车!”
  她这两下猫挠一样,自然不是傅铁衣对手。傅铁衣一伸手,便将挟在胳膊下面。再一拎,一放,赵瑟就躺在床上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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