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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赵绾忽地将目光移向王臧,道:“还是说你怕了,不要我在这奏表中署你的名字?”
王臧长叹了一声,赵绾这是入了魔障,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他摇头道:“我不畏死,我只怕家眷与族人受我牵连。”
赵绾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用来写奏表的纸,他忽地一笑,道:“也是,我不像你那样除了陛下还有个显赫地好弟子,只要你托他对太皇太后服个软,保全自己的机会总比我大得多。”
王臧听他暗示着用陈珏来嘲讽于他,心中也动了真怒,道:“我一时鬼迷心窍,收受他人钱财已是有悖为臣之道,今日恕我不能追随翼尾了。”色微青,脸色被身上青色的朝服衬得更加阴郁,羽林军是他独立做主的几件大事之一,他一直对羽林军也有着极高的期望,内库的银钱他丝毫不吝啬,就是武库那边他也打好招呼,力排众议使多数装备优先供应羽林营。
然而,他今日刚刚要封赏陈珏地功劳就闹出这么一桩事,身为天子地他无疑是被打了一记不小的耳光。
事情已经被廷尉张欧说得明白,早早进得长安城地公孙敖也被刘彻破格召入宣室殿,随着公孙敖几句话落地,南皮侯窦彭祖的心提得越来越高,等到宣室殿中一片静谧之时,窦彭祖闭了闭眼,扑通一声跪在刘彻面前。
摘下头上的发冠,窦彭祖拜伏在地道:“臣教子无方,有罪。”
刘彻哼了一声,道:“你的确有罪。”
窦婴心中一紧,窦彭祖是他感情最要好的堂兄弟,两人同为窦氏中流砥柱,南皮侯这块招牌却不能不保,这一个纵子行凶的罪名着实要命。
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回过味来,若不是行凶者窦平的姓氏特殊,张欧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事。
这时杨得意从宣室殿御座后的一条廊道中走出,附在刘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刘彻神色微动,道:“召廷尉丞张汤。”
廷尉丞食邑六百石,算不上多高的官职,张汤以往是没有资格立于大朝会上的,然而今日无疑地是一个意外,他依礼拜见了刘彻,刘彻沉着脸道:“窦平呢?”
张汤悄悄看了跪在地面上的窦彭祖一眼,咬牙道:“陛下,羽林中郎将陈珏已经行了军法,将窦平处死。”
随着张汤话中的最后一个字落地,宣室殿中一片哗然,窦彭祖最先受不住打击,身子晃了晃便差点昏迷过去,窦婴也是心神巨震,刘舍、卫绾以下诸人也是各有想法,但没有一个人不曾为陈珏的这种做法感到惊讶。
刘彻面上泛起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忍不住又一次问道:“窦平已死?”
“正是。”张汤躬身道,“窦平尸身正在羽林营,臣亲眼所见。”
刘彻闻言心中一动,目光朝宣室殿门口处望去,那里陈珏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一身戎装未换英气不减,众臣惊讶地顺着天子的目光纷纷转头,正见陈珏长身玉立的样子。
陈珏是在小雨中一路纵马奔来,幸亏临行前李当户递给他的手巾还留在手中,他才得以擦了擦面颊上的雨珠,只是贴身的衣物却黏黏腻腻的,让他颇不舒服。
刘彻大声道:“陈珏,进来!”
陈珏地了低头,深吸一口气踏进宣室殿,在众臣的注视中一步步走上前,直至跪着的窦彭祖身边,他向刘彻行了大礼,口中道:“臣,陈珏拜见陛下。”
拜伏下去的工夫,陈珏只觉得地面显得格外冰凉,他感觉到微微有些头晕,暗自掐了自己一下才精神起来,透过余光,他清晰地扫见身边的窦彭祖正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接下来,刘彻问出了早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问题,陈珏抬首,朗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亦有军纪。高皇帝曾与父老约法三章,言道杀人者死,臣不才,既为羽林中郎将,唯从高祖旧制而已。”也晚了。。汗。
不狡辩,就是我的错。。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一百二十七 杀人法
更新时间:2009…9…16 13:35:48 本章字数:3778
约法三章,是六七十年之前的老事了。刘邦起家之初,刘家君臣其实寒碜得很,除了众人皆知的宰相乘牛车之外,律法也算是一个方面,至于汉律九章,那已经是刘邦定下这个约法三章之后的事情。
刘舍张口欲言,忽地想起窦平虽然是窦彭祖之子,但他身上可没有什么高级的爵位,在羽林军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军士,这么说来,陈珏作为主官以军法杀了窦平着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这件事之所以特别,不过是因为杀人者姓陈,被杀者姓窦罢了。显然殿中的众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一时间宣室殿中满殿寂静。
张欧躬了躬身道:“陛下,自萧丞相以来,汉律几经变迁增改,但无一不循高皇帝约法三章旧事,只是汉律中杀人罪五种,窦平一案究竟如何情况还不得而知,陈将军未经陛下之许和廷尉审理之前先行军法,似乎于制不合。”
“张廷尉所言极是。”窦彭祖明明在正面跪着向刘彻说话,但陈珏从他紧紧抠着红漆地面的双手中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愤恨,“犬子不肖,然则他此事并非战场避敌逃跑,亦非羽林营内袍泽纠葛,陈将军的军法未必行得宽了些。”
陈珏微微垂下眼帘,他这样做虽然于窦家全族来说有些好处,然而他绝对不敢奢望窦彭祖会对他不计杀子之仇。
“陛下。”卫绾看了双双跪在御前的陈珏和窦彭祖一眼,道:“杀人者死,天经地义。此案便是交由廷尉依律审理,窦平也逃不出一个死字,细柳营和羽林营同是大汉军士驻地,陈将军以军法处置窦平并无不妥。”
窦彭祖盯了卫绾一眼,又道:“张廷尉早朝时已然奏事,此案便是廷尉府所有,陈珏这时擅用军法岂非目中无人?”
卫绾还要反驳。张汤冷眼旁观了许久,朗声道:“陛下,臣以为陈将军并无轻视廷尉之意。”
刘彻沉声道:“讲。”
张汤平缓了一下呼吸,道:“臣率廷尉吏数人到达上林苑之时,窦平已然身死。其余涉案人等亦各有处罚。想来陈将军亦不是有心。”
张汤已经想得妥当,他所言原本就是句句皆是事实,陈珏于他有举荐之恩世人皆知,虽说避忌些也是常理。但他若是连这种廷尉吏可以作证的事都不敢当朝说出来,那便虚伪得很了。
刘彻点了点头。心道这张汤倒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汉律中规定有杀人罪五种。窦平被陈珏杀死时,这桩案子还未经定性,若是张欧抽丝剖茧之后得除窦平虽有罪却不致死的结论,陈珏的乐子就大了。相对于这一点,陈珏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古以来当君王的意志和法律相一致时,自然一切依法行事,然而一旦君王的意志和法律相反,想要处置某一个特定的人时。往往就还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在那里等着。
人治地社会。若是刘彻和窦太后一起说陈珏有罪,哪怕莫须有他也会难免被人安上一个罪名。若是上面的人说陈珏无罪,虽然繁杂但本质上仍然极为简陋的汉律怎么也不会拿不出一条可以为他脱罪的法令。
卫绾仔细看了看刘彻的神色,发现他看着陈珏地目光并不凌厉,心中顿时有了底,他又道:“臣听闻当日羽林军初见之时,陛下曾予陈珏专断之权,一切军职任免财帛往来皆由陈珏一人做主,既然如此,陈珏惩处窦平本是应当。”
窦彭祖瞪着陈珏,道:“话虽如此,陛下重才惜才之心却被这个妄为之人糟蹋了。”
这时卫绾和窦彭祖地唇枪舌剑还在继续,有些人掂量着窦家实实在在死了个人,若是站在陈珏这边定会将窦家得罪个彻底,相反就是陈珏被判为有罪,随之而下的惩罚多半也是不痛不痒。于是不断有其他人加入其中与卫绾争辩,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刘彻被一众人吵得头疼,正在此时他身边的杨得意低声道:陛下,陈将军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
刘彻闻言一愕,立刻朝陈珏所在地位置望去,陈珏没有感觉到刘彻的目光,他听着听着,只觉一阵倦意袭来,眼皮则越来越沉。
不多时,人群之中地韩嫣啊了一声,一直在静静观察事态发展地窦婴忽地动容道:“陈珏怎地了?”
正好在御前不远处的张汤扶住缓缓倒下的陈珏,昂首道:“陛下,陈将军似是感染了风寒……”
刘彻闻言心中一惊,看着殿下的众臣,再看了看天色,他果断地道:“今日午时将至,窦平一案改日再议。”说罢刘彻对杨得意使了个眼色,杨得意心中了然,立刻向后退去准备宣召太医。
满殿的朝臣面面相觑之后依次退走,走出殿门的瞬间许昌几步赶上庄青翟,道:“武强侯的两手准备看来是用不上了。”
庄青翟眼带疑色地看了许昌一眼,两人的交情似乎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许昌这个柏至侯究竟为何几次三番对他示好。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庄青翟抚须正要一笑,忽见窦婴与窦彭祖二人并肩走出宣室殿,他立刻收住表情,哀悯之色尽显,同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朝为官地列侯多得实在不稀罕,窦婴和窦彭祖对这二人之间地小动作并无察觉,许昌和庄青翟又客套了几句话,因而便耽误了些许时间,等两人要走时正见田与杨得意说着话,庄许二人对视了一眼,也不说什么便各自离开。
“舅舅有什么事?”
刘彻耐着性子问道,他身边就这么几个亲近些的人,陈珏、赵绾和王臧接连出事,好好地建元元年麻烦不断,若不是田说他有要事禀报,还刻意要求屏退宫人奴婢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刘彻无论如何是没心情招待他的。
田却一反平日里不断与外甥亲近的常态。神色严肃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后道:“臣所奏是国之大事。”
刘彻不耐地道:“还有什么大事?”
田满面慷慨之色道:“陛下,外戚祸国,诸吕前车之鉴不远,臣身为人臣与陛下至亲。今日不能不言。”
刘彻脸上的不耐之色渐渐退去。他冷声道:“外戚,外戚是谁,你不也是外戚?”
田心中一喜,天子终究是天子。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对太皇太后的专权一无所觉,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窦氏一族势大凌人。除了他们之外还能有谁?”顿了顿他又温声道:“陛下。臣是您的至亲,太后娘娘地亲弟,臣唯一所求便是看着您成为千古明君啊。”
田说着已是眼圈泛红,刘彻想起远在阳陵的王心中一软,道:“太皇太后是朕祖母,朕虽然政事皆奏长乐宫,但她老人家从未否定过朕的决议,言尽于此。出了这宣室殿你再不要把太皇太后与高祖吕皇后相比。”
“陛下。”田叩首道。“您还不明白吗,太皇太后虽然身在长乐宫。但窦氏族人正虎视眈眈,要借着太皇太后的势力威逼陛下啊。”
刘彻惊讶地看着一脸诚恳的田,他过去是小瞧这个舅舅了,他沉声道:“窦平杀了人,那是他自己地事情,难道整个窦家都跑去杀人了不成?”
田心中犹豫了一下,心道只好便宜了那个病怏怏地陈珏,口中道:“陛下,今日朝会上窦彭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您难道看不见吗?”
刘彻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激愤的田,道:“南皮侯生受丧子之痛,悲愤之下行为稍过也是人之常情。”
田忽地道:“陛下以为陈子瑜杀窦平对是不对?”
刘彻想起窦平坏了羽林军名声就有气,他道:“杀人者死,你看呢。”
田又是一拜,道:“正是如此,臣厚颜一言,臣这些年来也算是看着陈珏长成,知道他绝非仗着陛下宠信跋扈妄为之人,窦平之死理所应当。南皮侯为一己之愤竟然在朝会上百般责难陈珏,御史大夫卫绾仗义执言也招来多人反对,可见窦氏一族权势之盛。”
陈珏悠悠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身华服地刘嫖在榻边垂泪,口中还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来乍到之时地那日。
刘嫖看着陈珏地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才稍稍放心,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陈珏这些年一直坚持练习骑射,身体早称得上强健,已经多年未害过病,这回前一日奔波整日又一夜未眠,加之在雨中纵马跑了几十里路,才有了在宣室殿中倒地的那一幕。
陈珏看看周围没有外人,低声道:“阿母,我没事。”
刘嫖气道:“你这样才叫没事?阿母这些年就是听了你的话待人太和气了,那窦彭祖居然敢把你逼成这样,我……”
“阿母。”陈珏打断她,轻声道:“我是有意的。”
“什么?”刘嫖一怔。
陈珏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的身体不差,强忍着怎么也不至于真的晕在那,这里面有几分我的故意,只是因为当时朝上吵得太厉害才出此下策而已。”
“你别诓阿母,真是假地我刚才叫你怎么没反应,太医也说你是果真受了风寒?”刘嫖半信半疑地道。
“我受了风寒不假。”陈珏安慰道,随后带着一丝窘迫地道,“被张汤扶着地时候我还是醒着的,后来大概是睡着了。”家,晚上那章可能会很晚,提前请个假。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一百二十八 未了局
更新时间:2009…9…16 13:35:48 本章字数:3777
刘嫖上下打量了陈珏一眼,伸手摸上陈珏的额头处,陈珏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没躲过去,被刘嫖摸个正着,刘嫖只觉得触手之处还有些热,但陈珏一脸坦诚的样子又让她将信将疑。
“果真没事?”
陈珏肯定地做了一个要点头的动作,道:“千真万确,我一点事都没有。”
刘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一边伺候着的紫烟道:“快去把厨下温着的白粥拿来,珏儿可是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紫烟答应了一声,对陈珏笑了一下便转身出门,陈珏回以一个微笑,随后双臂用力一支坐直身子,这猛地一用力之下陈珏有点小小的头晕,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一场风寒可不是来假的。
坐稳之后陈珏舒适地靠在榻上,随后问道:“阿母,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也没多久,是宫中卫士送你回来的。”刘嫖说着,将展眉递过的一杯清水接过,向陈珏的唇边靠去,“你阿姐知道你的事之后可急坏了,头一次连阿都没顾得上照看,逼着太医速速给你诊治。”
陈珏不由地苦笑了一声,接过那杯水之后浅浅啜了一口,见刘嫖望向他的目光仍有几分不信,他温声道:“阿母,太医们一贯喜欢把事情往严重里说,要不然显不出他们的本事,我这就是一场小风寒,能有什么大事?”
刘嫖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是,那太医也不过说你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碍。”
陈珏暗自在心中对太医们道了声对不住,又道:“阿母,窦平的案子怎么样了?”
刘嫖冷哼了一声,道:“窦彭祖那儿子死有余辜,这事珏儿你做的对。谁也挑不出理来。”刘嫖说着,望向陈珏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慈爱和骄傲。
陈珏点了点头,刘嫖又带着些悻悻之色道:“若不是窦彭祖他教子无方,好端端地闹出这桩事来,珏儿你此刻也该是大汉的列侯之一。与你兄长平起平坐了。”
陈珏呆了一呆。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嫖将听来的宣室殿上情形说了一遍,陈珏才恍然大悟,末了刘嫖又道:“你放心在家里养身体,长乐宫那里你阿姐已经给你探过口风。这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用再追究窦平该不该死。只是你外祖母总要顾着窦彭祖的感受。你该有的封赏怕是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