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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来书请求和亲了,朕正为此烦着。”
刘嫖站起身来,拉着阿娇出去张罗窦太后的补品,刘彻只是微微侧过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窦太后。
窦太后点了点头,敏锐地道:“你不想和亲?”
刘彻斟酌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朕前些年才一意拒绝和亲。若是话不过几年便改。朕这个天子还有何威严?”
窦太后淡淡道:“天子身系天下。自当君无戏言。但此事关乎大汉千万百姓安危。却不能可着面子来。高祖吕皇后尚可受匈奴单于之辱。你又有何事放不下?”
刘彻轻轻握了拳。道:“朕只是以为。自建元元年以来。大汉广开水利。因曲辕犁等物已可五年不愁米粮。因教化之功。今日汉军较往时更加悍勇善战。就是军械之上也有不少革新。弩车亦经了天工府几番改进……此中种种。总之。已是放开一战地好时机。”
“数十万军士地调动非旦夕之事。你能压制住藩王和诸越等夷狄吗?”窦太后咳了两声。又好像控制不住似地连咳数下。刘彻忙上前一伸长臂。稳稳地扶住窦太后。
窦太后定了定神。说道:“哀家早就跟你说过。时机不到不可轻易葬送军力。来日方长。这次绝不能开战。依哀家地意思。你跟馆陶商量着看遣哪家女儿去和亲罢。”
来日方长。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刘彻在心中喝了一声。心中却微微冷了下来。道:“皇祖母。朕已经看过了适龄地未嫁宗室女。中山王家有一位。河间王兄家中有两个。其余地不是已嫁就是年纪尚小。”
窦太后神色微动,道:“依你地意思呢?”
刘彻沉吟了一下,道:“依朕看,中山王的翁主更合适些,他儿女都不少,河间王兄却只有两个女儿在身边。因为说了好一会儿话,窦太后面上多了几分疲色,道:“哀家记得中山王只有那么一个嫡女,派去和亲不大好,倒是河间王的女儿并不是王后所出。”
刘彻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道:“皇祖母仁善,朕不及也。”
窦太后和刘彻谈的一会儿,不过是陈珏出去转了一圈儿的工夫,陈珏回到长信殿中就看见刘彻神色如常地坐在那与阿娇说话,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陈珏见了心下微微有些嘀咕,刘彻若是从窦太后那得了什么好消息,还不得喜形于色,拉着他乐得上了天去,既然这会儿刘彻还在压抑着情绪,就足以说明刘彻心里不大快活。
不多时,窦太后就又乏了,陈珏和刘彻告辞而出,阿娇也忍不住要回椒房殿那边看看一双儿女,三人便相约在一起走,刘嫖则仍旧留下来照看窦太后。
天空又飘起了小雪,落在人身上湿湿冷冷的,刘彻瞧了瞧,道:“子瑜,你跟朕和娇娇一起乘御辇走吧。”
阿娇从温暖之极的长信殿出来,这会儿也不由打了个寒战,只觉这是今冬最冷的一天,她也跟着道:“阿弟,快不要多话了,直接同我们一起走,不然冻坏了可怎么好?”
刘彻和阿娇都在那望着他,陈珏自己也察觉出背心在长信殿热出了一层薄汗,也不多说闲话,谢过刘彻和阿娇便跟在他们之后上了车。
一进了刘彻地车驾,陈珏便好像又回到了暖和的长信殿,里间地方宽敞,陈珏三人待着也不拥挤,阿娇将一个备用的暖手物件给了陈珏,自己索性悄悄贴上了刘彻地手。
御驾行进间,刘彻将窦太后的意思同陈珏说了一遍,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实在无法,朕只有对不住河间王兄了。”
阿娇拉着刘彻的一边手臂,蹙眉道:“宗室封侯的不是不少么,难道我们非要送翁主不成?”
刘彻长长吁出一口气,陈珏苦笑道:“阿姐有所不知,若是前几年答应了还好。这回军臣没有像冒顿那时一样,要求天家真公主和亲就已经不错了,恐怕这个翁主是少不了。”
刘彻也道:“正是此理,阿没几年就要十岁,我们若是既不备战又推三阻四,说不定军臣直接要上阿了。”
阿娇脸色当即一白,陈珏思及窦太后的话中之意,她不肯同意开战,大部分是因为大汉没有制胜之法。一旦开战雁门、北地、云中等地皆要燃起烽火,介时血流成河在所难免,但若是马邑之谋无失。大汉便可以主动得多。
一路闲话,行到未央宫,陈珏下了御辇上了自家的马车,刘彻在马车上忽地一笑,道:“子瑜,从今日起你好生等着,说不定哪日就有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陈珏脱口而出,但见刘彻一脸高深莫测地笑意。陈珏见状不由一笑,只盼果真是喜事,不是大惊一场。
关于聂壹之事,陈珏一路回到府内还是犹豫难绝,不是他优柔寡断,实在是这样的谋划相关人员太多,以商人做诈为饵诱匈奴大军深入汉地,太容易出变数。万一失败,无论是他自己抗还是祸水旁引。都是陈珏不愿意看到的。
这么边走边想地回到府中,陈珏连下人什么时候接下他地大麾都不知道,直到听见范同急急走在他身边说话,陈珏才回过神来。
“侯爷,有客到。”范同匆匆忙忙地擦了一把汗。
陈珏听得一怔,道:“可是堂邑侯府那边的亲戚?”
范同摇头道:“不是……”
陈珏皱眉问道:“这时候是什么客人,我不是说闲杂人等一概不见吗?”
这时堂中走出来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来,他朝陈珏朗声一笑,故作慨叹之色道:“武安侯府就是这等待客之道?真叫我好生失望。”
“王孙。你何时回来地?”陈珏听声望人。立时把马邑跟和亲都抛到脑后,欣喜地迎上前。仔细打量着许久不见的韩嫣,道:“怎么不给我来信说一声?”
韩嫣久在边疆,一身世家公子哥的白净样子早退得干净,英武之气逼人,他剑眉一挑,道:“我是奉周太守之命而归,仔细打听长安形势,除了报知陛下,我们谁也没说。实话同你说,我是快马而来,连陛下都以为过几日才能到,算算你还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
陈珏带韩嫣入座,展颜笑道:“可是为和亲一事?”顿了顿,陈珏又笑道:“怪不得陛下跟我说,这几日会有惊喜。”
韩嫣颔首道:“正是,边军将领无论新旧老少,都希望能决然一战,无论如何不能让汉家好女子被胡人所辱,更不能落了大汉威风,只是周太守估计长安这边也不会简单,这才命我归来,务必面见天子。”
说话间,侍女进门上了热茶,那侍女是从堂邑侯府跟过来的老人,也认得韩嫣这位陈珏的总角至友,早都笑眯了眼,待到侍女出门,韩嫣接着道:“我们已给宫里送了信,只等陛下召见,不过中间说不定还要你相助。”
陈珏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两人交流了一番,随后彼此相视着朗声而笑,虽然已有日子不见,但说话之间,陈珏二人之间竟没有一丝生疏。笑声轻下来之后,正事也暂时说得差不多,两人说得口渴,又各自饮了一盏茶,这才说起闲话来。
陈珏看了看韩嫣,打趣道:“韩将军啊韩将军,这哪是昔日名满长安地韩郎啊?”
韩嫣好笑道:“去,男儿就当如我这般,哪像你,这么在长安好山好水地养着,有妻有子,真是养尊处优的陈侯了。”
陈珏笑得揶揄,道:“你别说我,有妻有子哪里不好?我算是明白了,你回了长安不敢回家,想是怕韩夫人给你张罗亲事?”
韩嫣笑意不减,道:“我可不急。”二人都明白,韩嫣回长安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说笑了一会儿,韩嫣忽地正色道:“子瑜,这是我第二遭劝你了,不管这次和亲与否,正式开战已经没有几年了,你再不历练一番,介时就算上了战场,陛下也不好让你独领一军。”
陈珏转了一圈手中的茶盏,轻轻叹了一声,道:“王孙之言我都明白,只是个中诸事,其实也不能全由得我心意。”
韩嫣点点头,看着陈珏笑道:“我们也不说这事了,你只记得我地一句话,我可盼着你再展对朝鲜王子叫板时的风采,出将入相文武双修呢。”
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回了和亲上,韩嫣忽地道:“北风起兮……我们在北边,对有些事还能摸着些蛛丝马迹,比你们更清楚。”顿了顿,韩嫣微微叹道:“我们这些人虽然辛苦些,但好歹有军功可以盼望,日子也不甚难熬,边地百万平民,过得才不是人过的日子。”
陈珏低声道:“人言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想来你是体会地深了。”
韩嫣默然,道:“无论将士百姓,可不都是此理吗?”
陈珏沉吟了一下,问道:“王孙,你听过聂壹之名吗?”
“知道。”韩嫣想了想,道:“聂壹是马邑大豪,做米粮生意起家,在雁门郡算是个路路皆同的大人物,他与边军也不少来往,是个有燕赵侠风的人。”
陈珏点头释然,心中做了决定。两人谈笑了一番,陈珏又与韩嫣约好,待他入宫面见刘彻归来之后,他们又话至入夜,若非窦太后病中,他们说不得定要畅饮一番。
次日拂晓之时,陈珏早起出门,冷风一过便觉到丝丝寒意,他叫过范同,吩咐道:“你走一趟桑侍中桑家,将他父子请过来,另外问问聂先生是否在长安,若在,你就一道请来。他们都是我地贵客,你切记要以礼相待,只说我有事找他们就行了。”匈奴再请和亲这么大地事,聂壹若有心,此时必定已在长安。
范同领命去了,陈珏吁出一口气,转身亲自去叫韩嫣用早膳。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12 君道长(中)
更新时间:2009…9…16 13:36:11 本章字数:3735
韩嫣在边关几年,原先在太子宫跟着刘彻养成的奢靡习惯,早都丢掉九霄云外去了,他见了武安侯府下人们备下的数道精致小菜,便又取笑了一番养尊处优的陈珏。
早膳过后,陈珏从快马回来的李英那得了信,聂壹此刻果然就在长安,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到。
天朗气清,陈珏和韩嫣从屋中踱出来,在府中的小路上徐徐散步,韩嫣见陈珏神色,还道他也为和亲的事情烦心,心下不由也有些憋闷,却转移了话题道:“我有日子没来了,你这府中的雪景倒更胜往年。”
陈珏回过神,道:“王孙,一会儿我这有客到。”
韩嫣一怔,问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来客很要紧吗?”他知道陈珏的性情,两人别后难得再见,别说陈珏本来就不愿意跟闲杂人等多交往,陈珏既然选在这个时候舍他另外宴客,定是因为有什么必要的事。/
陈珏点点头,道:“来人正是我昨日同你提过一次的聂壹。”
韩嫣微微皱眉,见陈珏的样子不像要避过他,索性直接问道:“聂壹虽是做边地生意起家的大豪,但在长安城中也算不上一号人物,他怎么登上你的门了?”
陈珏引着韩嫣行到避风的一株梅树边站下,道:“此事说来话长,聂壹其人也有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数日前通过侍中桑弘羊一家联络上我,想在险中搏一次富贵。/”
趁着时间还早,陈珏将聂壹所献的计划拣关键处说了一遍,从聂壹甘愿做诈降入匈奴险地和军臣谈判,到最后汉庭取信军臣单于之后可以在雁门马邑设伏,此中种种一一解释给韩嫣。
韩嫣听后神色微变,眉宇间凝重之色尽显。又过了片刻忽地急道:“子瑜,你这里可有地图吗?”
陈珏才颔首,见韩嫣急切欲行,连忙伸手拦下韩嫣。失笑道:“你急什么,我这里就是有地图,也远远不及你们手中的详尽,只是还堪一看罢了。”
韩嫣点了点头,不多时,陈珏和韩嫣已经站在内书房中,两人的目光在铺开的地图上扫视了一小会儿,韩嫣倏地指向地图上一点。/道:“若是聂壹之计能成,从武州塞往雁门郡,马邑之地,正是绝佳的一条死通路,只要军臣上当,他便插翅难
陈珏走上前。右手食指从地图中部一点划向另一点,道:“军臣入伏,汉军即可由代地从后路包抄,又有上谷等地为依,此事可成。”
“子瑜所言不错!”韩嫣猛地转过身来,难掩兴奋地道:“究一战之力,多半就可使匈奴人绝户。介时乘胜追击,深入北方不在话下……”
见陈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韩嫣说着说着就顿了下来,转而苦笑道:“这却是说远了,此时我们还在忧虑和亲之事如何处理。”
陈珏停在几案边,道:“所以我准备将聂壹引荐给陛下。/平日里匈奴人和我们小战不断。就是陛下果真按照聂壹的计划设下埋伏,军臣再自大也不会相信这其中没有一点水分。”他先前暂时压住聂壹。中间也有这个时机不对的原因。
韩嫣颔首道:“这话不错,军臣单于能在匈奴诸势力中独掌大权。又与我们交兵多年,绝不是会轻易上当之人。”
陈珏又道:“正是如此。今时是他强行要求和亲,陛下若是不允,边地各郡难免有一场浩劫。反之,若是陛下拖延一断时日之后,假意答允送宗室翁主和亲,军臣多半只会因为逼得大汉天子低头而得意,不会轻易对聂壹生疑。”
韩嫣右手握拳,用力击在自己左掌中,道:“不错,这正是天赐良机。/”
聂壹地计划虽然还有不少疏漏之处,但大汉朝堂上才智卓绝之人众多,稍后自然可以详加研讨,韩嫣兴奋劲儿一过,关切地道:“此计虽好,但万一不成,引荐聂壹的子瑜你不就首当其中?”
“好你个韩王孙,未算胜先算败也不是这么个道理,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来泄我的气是不是?”陈珏笑骂道,又过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不然难道眼睁睁看着陛下送人和亲,看着北地军民继续受苦?”
韩嫣迟疑了一下,道:“只是这事还是风险太大,我真正与匈奴人打过战阵上的交道,他们虽然无有教化,但却不缺少野兽似地勇猛和敏感,就算计划得再好,也难保他们不会察觉漏洞。/”
韩嫣本是与匈奴人不共戴天的主,这般优柔的样子,全因为陈珏打算,陈珏微微一笑道:“既然怕出岔子,介时布局时把事情做圆满,不就得了?”
韩嫣仍是眉头微皱,陈珏见了道:“再者,我说由我将聂壹引荐给陛下,又不是一定要亲自领着他上朝,只要及时让陛下知道有这么个人,聂壹只从常规之道上书也是可以的。”
陈珏话音方落,侍女已进门上了些热浆子,韩嫣还要再说,陈珏已一掀盖子,一阵热气与香气扑鼻而来,韩嫣闻到这味道后心情也好了些,于是同陈珏一道饮了不少暖胃。/
聂壹和桑弘羊来到武安侯府门前时,已是陈珏得了信的小半个时辰之后,当真分毫不差,门房早得了家丞范同的吩咐,三人连马车都没有下就被顺顺当当地放行了。
聂壹半生来往于汉匈之间,脸上刻着的就是精干与沧桑几字,范同笑容可掬地引着两人往外书房走,看着竟比聂壹和桑弘羊父子更像生意人。
武安侯府占地甚大,范同带着两人七走八拐,有一会儿才将三人领到外书房,他退了出去之后,另外吩咐人给回避的韩嫣上了些茶点。
聂壹见了陈珏,心中才堪堪一定,顾不得打量书房中地陈设,便同桑弘羊父子一起向陈珏问了安,陈珏坐在屋中正中的椅上,温言让聂壹不必多礼,这才开始叙话。/
聂壹毕竟是马邑大豪,他知道面前的陈珏是天子亲信中的亲信,没有他试探的余地,坐稳了之后便当先道:“侯爷,我闻匈奴单于已经再请和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