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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珏拍了拍手,谦和地向石建问道:“依您之见,此事如何处理为好?”
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石建不着痕迹地瞪了那几个报信地兵士,含笑道:“既然只是一场误会,我等不如尽快回营守卫天子。”
陈珏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卖给石建一个人情,随意地给了羽林骑那几个人一个简单的手势,示意他们暂且离去。
“武安侯果真天少有为。”石建一脸诚恳地称赞道。
“过奖了……”陈珏轻笑道。
好不容易等石建跟人走了,陈珏神色微沉,道:“怎么打个猎都会同他们撞上?”
李当户摇头叹息着道:“我哪知道他们也会走这条路。先前我只当大家往林子中一走,旁人便再也找不到办法。”
李椒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陪笑道:“子瑜,我等并由有意如此。”
陈珏没好气地瞪了李椒一眼,顿时让李椒把还未出口的话完完全全地咽回肚子里去。
李敢倒是无所畏惧。笑嘻嘻地提起那只死雁,急步上前道:“子瑜,这东西怎么办?”
陈珏眉头皱的死紧。旋即又分开来,他平静地道:“送去去毛,取肉,煲汤,记得分给今日挨了打的人一些。”
陈珏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伙人同时出来找食,偌大的终南山下居然也能碰到一起,实在称得上巧中之巧了。
“那雁不就成了他们所猎?”李敢皱眉道。
卫青微微一笑。道:“将军是想息事宁人。这种小事便不必计较了。”
李敢说归说,他对于陈珏的话一向信服。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悻悻地提着雁从小路往驻地另一边绕去。
一番休息过后,饱餐一顿的众人重新起行,这次便是真正爬终南山地时候了。
虽说山路崎岖,刘彻这个天子本可以乘肩舆上山,然而刘彻这样好动地人哪里肯老老实实地乘肩舆,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几人兴致勃勃地登山。
山峰相连,万岩千壑,云卷云舒仿佛就在眼前,却在人上前一步欲触摸时,纷纷地消散不见,身前身后皆是淡淡地雾气,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终南山云雾多,陈珏越爬越觉得怀疑,传闻中尹喜日日在此夜观星象,究竟是怎么做到地事情,还是说山区晚间一律天气晴好?
“子瑜,这便是秦皇当年祭祀老子的地方?”刘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疑似废墟的某处。
“故老相传,秦皇当年曾在说经台处祭祀老子,想来并不假。”陈珏昂首远眺了一眼,随后这个时候才开了口。正式地祭拜过老子和另外几位葬在终南山的先贤之外,刘彻轻松地行到楼观门前,将安排修筑之事的任务交给别人,自己则偷生浮生半日闲。
刘彻若是对正事心不在焉,身边通常都有陈珏的存在,这件事几乎所有人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也不例外。
等刘彻如脱缰地野马一般同陈珏和另外一小队人消失在山林中时,这边居然还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到大家再回过神来,刘彻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不少,
卫绾正在为周围一致讨论黄老之学的声音感到心烦,他看见刘彻从那边钻进了山林,忙对石建道:“你还不遣人跟上!”
刘彻平日里是个风风火火的人,今日却出奇地安稳,他步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陈珏怕他出什么岔子,示意另外几个人绕到刘彻身边保护她,却不曾多说什么。
刘彻这会心情确实不错。淮南王单日再有威胁,死者已矣,他这数月来把淮南王捧上天去,同时惊喜地发现各方面都在朝好地方向发展。
刘家的汉室天下有一个在民间有仙名的诸王,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情,一下子好像刘家祖上刘邦的身份就可以从一个区区草莽拔上很多。往大了说,将淮南王刘安的名声托在老子之后,仿佛当今天子刘彻执掌天下果真就是天命所归…………不然天神转世为刘安献书干什么?
淮南王刘安。传说中长安献书之后便飘然远去。
陈珏看着刘彻在山林中时而小跑时而漫步,心中有数,刘彻这样捧刘安,除了要安稳住窦太后和列侯诸王的心思,跟李唐后来死抱李耳大腿也有点关联,同高祖斩白蛇更是一个道理,这样几十年下来,刘安就算不是神也能成神。
以马打天下,以思治天下,只要刘氏长存《鸿烈》不倒。旁人地学派就难以真正地一家独大钳制别家。
这会刘彻行到一棵大树前,陈珏跟着抬头一看,只觉得树顶仿佛飘然入云端,与尘世两隔了一般。
“好树好木。”刘彻使劲拍了拍树干,大树纹丝不动。刘彻笑道:“太学将兴,朕只望几年之后,朕便可得栋梁之才若干。”
陈珏靠在另一棵树下。看见卫队三五成群地守在外围,于是放心地将注意力转回到中间,笑道:“定然如此。”
这林中偶有古木参天,刘彻这会也不曾往中心走,只是不断地朝外围走来,不多时,陈珏便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再无一丝阴冷。
刘彻走出去一圈的工夫,外间的官吏们已经选好了几处修祠立碑地地址。卫绾亲自带人请刘彻圈定最后范围。
眼看此处草木丰茂。刘彻哈哈一笑,忽地挽起了袖子。道:“子瑜,不若你随朕同栽一树,以松为标志给我那淮南王叔立碑如何?”
陈珏微微一笑,正色道:“陛下既有此事,臣必定跟随。”
那边好端端地祭祀选址他不去做,刘彻这会倒显得兴致勃勃,他问道:“你看栽什么树好?”
陈珏闻言一下子蒙住了,一时间没有想好,他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几种树,等到落在远处接近岩壁的一棵歪脖子松鼠上时,心中一动,道:“不若栽松。”
刘彻顺着陈珏地视线望了那松树一眼,眼中露出几分赞同,道:“不错,松性坚韧,朕今日便亲手栽一棵松!”
陈珏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汗颜不已,终南山又名南山,他提议种松树只不过因为“寿比南山不老松”而已,的确没有想到什么松性坚韧。
刘彻说要种树,自然不可能全程参与,诸事自有其他人做好,陈珏的工作不过是在最后跟刘彻一起添点土而已。
半个时辰后,陈珏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看着一棵初生的小松心中欣慰,愿这棵松树沐浴阳光雨露,长成栋梁。另一边,刘彻也是一脸满意,旋即感觉到一阵倦意袭来,张罗着下山。
只苦了将来修祠立碑地众人,这本不是种树的好时节,天子刘彻的这棵树,他们还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七月末,天子刘彻巡幸长安周边数地,回程途中又登高于淮王台,缅怀贤王刘安,又赐淮南王几次金钱若干。八月,太学立,蓼侯孔臧总领,又有申培公、黄生等名士任教,又武安侯陈珏领监察职。
太学生可享免赋税之权,一时间良家少年趋之若鹜。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二百一十 太学初 二百一十一 一身轻
更新时间:2009…9…16 13:35:58 本章字数:7091
山色如黛,水色如银。
顺水而下,山水之间,隐约可见屋顶檐角的轮廓,再向前走上数丈,便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原,平原上屋舍林立,太学的东门前人头攒动,好一派热闹景象。
一众大小官吏在人群稀疏处下了车,小老头孔臧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满脸的虔诚之色,纵然太学注定要以《鸿烈》为主,至少太学的设立本身就满足了他老祖宗有教无类的设想。
陈珏跟随其后,轻快地踩上新铺就的水泥路,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
虽然这水泥的生产成本还稍高、疑似有环境污染现象存在、质量问题亦令人担忧,然而经过楚原的一双妙手亲自护驾,从上林苑外围通往太学的这一小段路还是铺成了。
孔安国上前几步,追上陈珏道:“子瑜,这人未免太多了些。”
身边又急匆匆地走过一个提着行李的学子,陈珏指了指远处望不到头的人群,笑道:“你这是不曾见过当初报名那日的情形,那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孔安国方要答话,他身侧忽地挤过去一个身着短衣的农人,这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大声对另一个面容憨厚的少年叮嘱着什么,语调昂扬。
那憨厚少年不住地点头,孔安国却忽地发现自己听不懂这对父子在说什么话陈珏看出孔安国神色中的古怪,哈哈一笑,道:“见识了吧?当初初选太学生的时候,五湖四海哪里的方言都有人说,还有的,从数月前陛下起太学的消息刚刚放出去时就赶来长安……当时可把负责登基的小吏们愁坏了。”
偌大的大汉朝疆域广阔,虽说自秦皇“书同文,车同轨”后各地人沟通再无不便,但方言的问题却不是一日两日间能解决地事。就拿陈珏自己来说。若不是重生时前者的记忆还在,他原来地标准普通话刘嫖绝不可能听得懂。
那些小官登记报名者的时候便为难了…………这时候虽然没有普通话一说。但官面往来时大致上还是以长安话为主,出身异地的官员入长安后第一件事也是苦学长安话,最后还是陈珏听说后遣了几个这方面地能人去帮忙。这才把事情解决掉。
孔安国脸上一半欢喜一半惊愕,疑惑地道:“我记得,太学中人。应当有列侯和公卿子弟各二分,官宦家出身者二分,另有重臣以及名士举荐一分,良家子不过占小小的三分,怎地竟然有这么多人蜂拥而来,难道他们不顾自家田地不成?”
陈珏笑了一笑。方要张口,他另一侧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清秀少年,这少年开口说道:“孔博士一看便是出身世家。不知晓民间疾苦!”
陈珏侧眼一看,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年少聪慧的桑弘羊。
孔安国地脸一红,歉意地看了陈珏一眼,随后拱手道:“请桑侍中指教。”
桑弘羊方才那句话其实颇为无礼,只是他摸透了孔安国老实的性子,这才随口胡说,孔安国这一认真,他也不再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正了正色。
“这其中道理定然瞒不过武安侯。桑弘羊今日姑且在明白人面前献丑了。”
桑弘羊捧了陈珏一句,陈珏淡淡一笑。不置一词,年方十三的桑弘羊虽说出身富户有些见识,但也是从小被其父宠大的,有时他的言行举止还是嫩了些。
陈珏这边毫无反应,孔安国还在一脸真诚地等着他地答案,桑弘羊打起精神,徐徐道:“太学生可免徭役,减赋税,这等好事哪家不求?
民间百姓农家,一对夫妇生育几儿几女的情况多得是,丰年还好,据说秦末灾荒之年常有易子而食之事……”桑弘羊说到这里,忽地感觉到话题被他扯得有点远,当即转而道:“一家有几子时,选出一子做太学生,尚有其余子女耕作,这笔交易实在划算。”
孔安国先是连连点头,听得最后一句话便皱起了眉头,陈珏这边不由地一乐,桑弘羊商户本性显露,孔安国却是不大能接受。
“这……太学生本该一心向学,才不负圣天子一片苦心,如此求利免役真是……”孔安国紧紧皱着眉说道。
陈珏笑呵呵地看着他,原以为孔安国接下来会说什么有辱斯文之类的趣话,却不想孔安国接着住了口,他再怎么样一心钻研经学,仓秉实而知礼节地道理还是懂的。
桑弘羊见孔安国不说话,笑嘻嘻地道:“武安侯爷,今后我兴许入太学修习算术之道,还望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孔安国看不大惯桑弘羊的行事作风,当即插口道:“子瑜为人一向公正,断不会亏待你。”
“那是那是。”桑弘羊笑意不减,眼中却满是不服气。
孔安国大了桑弘羊十来岁,眼见桑弘羊敷衍其词,便忍不住想搬出他的新身份,太学博士师来规劝这机灵中带着几分邪的少年几句。
陈珏见了圆场道:“桑侍中家学渊源,于理财之道大有心得,就同你擅长诗书经学一般,正是术业有专攻,你们改日再商讨交流不迟。”
桑弘羊闻言,顿生知己之感,他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武安侯果然见解独到。”
跟在刘彻身边数日,桑弘羊已经渐渐地摸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他家虽是巨富,但在朝中却毫无根基更无后援,他已隐隐知晓唯一的出头捷径便是紧随天子心意,将自己天生的才华发挥出来。
孔安国和桑弘羊对视了一眼,同时买了陈珏的账,不约而同地目视前方,陈珏见状微微一笑,稍稍加快了脚下地步伐朝孔臧身边赶过去。
同样地太学,同历史上相比却似是而非,陈珏想起方才被桑弘羊隐晦提起的监察一职,便忍不住微微苦笑。
孔臧这老而弥坚地小老头做了祭酒。刘彻却把陈珏按在一个“监察”的位置上,连一个正式的官级都没有。
苍天可鉴。陈珏确实不想在太学中坐一个多么重要地位置,这些太学中的博士子弟,将来必定会择优选为官吏。他本来就已经领了羽林军,如若假以时日,若干年后刘彻惊觉朝堂上地文武臣子有很大一部分曾是陈珏门下。这乐子就大了。
再有一个原因,便是陈珏并不想再往自己身上加担子,他如今在做的事情已经够多,想到这里,陈珏苦中作乐地思索到,他这样身兼数职。应该有必要同刘彻申请双薪。
众人走了一会,如赶集般的学子们便渐渐地走上另一条路,人群渐渐地稀疏起来。陈珏等人不疾不徐地行到正门前,早有先到地博士们在门口处迎接。
官场上的老规矩,一行人依次落座之后,祭酒孔臧即兴讲了几句话,最后展望了太学将来人才辈出的前景,等到孔臧说完之后,他地目光落在陈珏的身上。
看出孔臧的意思,陈珏淡淡地摇了摇头,又把手放在脸侧轻轻了挥了挥。他这个监察在旁人眼中就是天子放在太学中的耳目。若不必要,还是能低调则低调的好。( )
孔臧点了点头。旋即一一问起上万博士弟子的起居受业安排等事,稍后几件要紧地事确定下来,孔臧这才松了口气,安排众人四散去忙碌。
“子瑜为何不肯出面?”孔臧和陈珏一起站在一处空旷的平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官吏和太学生们忙来忙去。
“正如天禄阁校书一般,我不过是贪一个虚名罢了,孔祭酒不必放在心上,若有何事需我去做,就请尽管吩咐。”陈珏一脸诚恳地笑容道。
孔臧见陈珏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你我又不是初次相识,早在天禄阁那边就已共事几载,彼此间早就知根知底,何必如此客气?”
从原先以为陈珏不过是仗着外戚身份、四处混些资历的庸人,直到如今视陈珏为可以比肩的忘年之交,对于陈珏,孔臧从来不掩饰他的欣赏,从他支持和鼓励孔安国和陈珏相交便可以看得出来。
陈珏想了想,道:“除鸿烈之外,其余诸学还须孔祭酒费心。”
孔臧欣然说道:“理应如此。”太学虽然号称以《鸿烈》为根,然而陈珏提议刘彻独断的几门诸子百家之学和数射等艺,分明便是儒生教育的翻版。
单从这一点来说,孔臧便已经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陈珏这一边,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百工刑名之科亦有开展。
孔臧想了一会儿,还是咽下到了嘴边的几句话,他和陈珏关系颇佳,犯不上为了墨门地事闹得不愉快,毕竟长安城中谁都知道,天工府地主人楚原正是武安侯陈珏的启蒙恩师。
陈珏最近在长安城中因为太学地事忙得脚不沾地,这次也是他第一次来建成修好后的太学学舍,他冲不远处等着他的孔安国使了个眼色,便温言向孔臧告了罪,径自跟几个友人游园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