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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别经-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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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扎。

  “你到底想干什么?爰慧!”

  “我要去找小濑龟!”

  “莫非你想把全城的兵勇都惊动起来,这会儿可再也没有公爵他们来舍命掩护你了。说不定白天那么一折腾,形天和他的鸟人,也已经赶到了这里,你能就这么跟他们拚命?无谓地牺牲吗?”

  “可那无辜的孩子,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也暂时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冲动。且不说我们的任务和使命,光说今天舍身救人的公爵他们,你这么干,也是把他们的牺牲当儿戏。爰慧啊,爰慧,你身上的命债多着呢,你该要为多少人报仇,而你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不妨好好想一想,那又值得你这样冲动几次?”

  这种时候,只能当头棒喝了。好在有了今天中午的一番言语垫底,他的头脑很快就冷静下来。沮丧还免不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不吭声了。

  “所有的私恨家仇,只要能跟我们的使命结合起来,爰慧,你一定会如愿以偿,保护自己,正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

  过了一会儿,他要解下那刚刚扎了一半的手枪,我又制止了他。

  “白天一闹,说不定他们的防备更为森严了,还是带着它吧。等你稳定一下情绪,我们就想办法进城去……”

  如果光是对付那些旧人兵勇,光凭我替身的一双肉手就足够,只是我隐隐觉得形天他们就隐藏在这里,甚至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们。如果真的遇到他们,没有自动火器,只怕还不足以自保。

  我们选择夜间潜入的路线,在爰慧原来读书的学堂附近。今早遇见小濑龟,也正是在那条路上。现在学堂,也在封锁线之上。关键的问题是如何通过两条封锁线,一条是城墙,另外一条就是半山腰的了。至于城里,白天不见特别的设置,想必晚上也就增加一些游动哨而已。

  当然,第一步是如何摸到城墙根了。凭着灵疾的身姿,藉着棚户的掩护,爰慧倒是看见了城墙,可也更加叫人泄气了。

  竟然是有穷国王宫大殿警卫的一套,全数搬来,不仅每个城堞上都有篝火堆,就连城堞之间的墙顶之上,也点满了松明子火把,几步一个,不说亮如白昼,苍蝇蚊子的身影,恐怕也能照得出来。再说城外沿墙根,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篝火堆,早把墙面映得连一个个砖缝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饶是爰慧的身手再怎么敏捷,总不会隐身啊,只怕那一副鸟翼管用,也难以飞越。

  我甚至怀疑,如此布置,正是形天那厮的主意,唯有他对爰慧的能耐有数,而且从上次缴获的行包上,也能知道我们已经给爰慧配备了他们鸟人才有的羽翼。如此防范,可谓针对性强,天衣无缝。

  如果白天没出纰漏,我们只需对付半山腰上的一道封锁线了,也许那里比较容易些,依山而守,虽然有险可居,却也有利有弊,对单个潜入来说,更容易找到机会。可现在,这城墙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天险,形迹既露,白天已经不可能了,黑夜还如此森严,真是叫人一筹莫展。

  “多找几个地方看看……”

  沿着山麓转了大半圈,差不多耗去了两个多时辰,一个机会也没找到,连远离通路的地方,也是一丝不苟,一个火把也不拉,城上城下,等于布置着两道封锁线。别说直接攀城越墙了,就是想再挨近一点,也找不到一丁一点的机会。

  “咳!”

  我的替身轻叹了一声,好不气馁。这个时候,他真正感到懊悔了。本来大白天已经潜进城,成功了一半。稍一疏忽,现在又被无情地甩到了起跑线上。而且难度变得更大。谁都束手无策。

  “抓一个兵勇如何?让我冒充他们?”

  看到一队兵勇沿着墙根慢慢走过,爰慧的眼睛忽然一亮。

  “我刚才已经注意过了,你看他们的队列,十分紧凑不说,而且城外归城外,根本不往城里去,他们的营地就扎在城墙根儿。即使抓到了,也得再等机会,如果再要捱到白天才开城门,只怕没等你得手人家就会察觉,再说兵勇都是旧人,而你呢……”

  只要有一丁一点的可能,我都想到了。化装潜入,本来就在我的预案之中,经过这两个多时辰的观察,早就发现爰慧的那种主意,根本不可能实现。人家换哨的场面,我也注意到了,就地宿营,每一里路左右,都搭有一两顶军帐。

  “挑城门附近的军帐,烧它一顶,看他们出不出来救……”

  这倒可以一试,虽然很有可能引起敌人的注意,但以我替身的能耐,放火,潜回,说不定能够成功。这个时候,我有点后悔了,共工让我多带些特种弹药,我却婉言拒绝了。其中就不乏一些燃烧弹,现在要是有一枚,该多么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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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看,有机会了!”

  果然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歪歪扭扭冲我们的方向过来,正好来自帐篷,好象是夜起方便。只见那人走了十来步路,蹲下身子,便哼哼唧唧起来。

  “正是时候……”

  我的替身却开始行动了,但见一阵轻风掠过,他已经踅到了那个人的旁边,如一只猫一样,一手捂嘴,一手掐脖,捂嘴的劲小,掐脖的自然劲大,但听一声闷哼,那人已经软瘫如泥。爰慧似乎还不解气,复又把人家的脑袋拧了一个圈。

  三扒二除,我的替身已经换上了对方的衣服。随即也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摇摇晃晃走向军帐,将进未进时,假装绊了一下,把插在帐篷门口的火把给踢倒了,一看差点,随即补了一脚。

  “起火啦,起火啦……”

  怪叫两声,装作害怕似地往就近的灌木丛里一蹿,摸到刚才藏身的地方,便等在那儿看好戏了。

  火把终于燎着了帐篷,游动的兵勇最先发现,一边跑去急救,一边大声嚷嚷。

  “起火啦,起火啦……”

  城墙上也有人闻讯探头来看,最后反应的倒还是帐篷里的人。可是令人失望,直到大火扑灭,城门还是照样纹丝不动。想来可能早有严令,抑或城上城下根本不是一个番号,反正外面收拾停当,也没见一个人从城里出来,倒是外面一查点,发现少了一个人,已经在大叫邪乎了。

  “三疤子呢?三疤子!”

  “刚才见他出来解手,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哼!莫非是那家伙成心逃跑,故意放的火,制造混乱?”

  “难说,就不会是白天通报的那个官军探子,杀了三疤子,还想把休班的弟兄们都给活活地烧死……”

  “哪里,刚才我明明听见三疤子第一个嚷的吗……”

  “胡说,等我们赶到,你恐怕还在梦里找女人呢,你哪能听得见三疤子的声音,莫非醒着的反倒不如睡着的了……”

  “要我说啊,肯定是三疤子那家伙想逃跑,他家所在的小亓村,全村惨遭屠杀,说是官军的探子所为,手段可是厉害着呢,稀里哗啦,七零八落,根本就找不见一具完尸。早把人家吓破了胆,这一身老虎皮,恐怕人家早就不敢穿喽……”

  本来今日义兄他们无端罹难,几十条人命由己而殁,我替身的心头上,就象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适才杀了一个敌兵,稍稍有一点舒缓,一听所杀乃是小亓村人氏,顿时象活吞了一大把绿头苍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只见他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尸首,拚命搓着自己的双手。要不是牙关紧咬,舌头猛舐,我真怕他会当即仰天狂嗥起来。

  “走吧,看来今晚是没希望了,我们也应该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怕他过分胡思乱想,从而失控,赶紧催着离开。若论我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白忙乎了一天一夜,唯一的收获,便是扒了一身似乎还不应该扒的军装。提及那个小亓村,我也觉得欠人家的真是太多。

  
068
我的替身虽然没把话说出来,我却明镜似的。杀来杀去,迄今为止,尽是一些无辜,且不说将来能否杀得了形天,就是现在立刻能把那人千刀万剐,恐怕也抵不住已经失去的那么多性命。

  到底为何?何苦之有?仰望着满天的星斗,爰慧他一直端坐不动。脑海里,忽然显现出古冢上无数断足残臂的惨象。而且还添了许多呲牙裂嘴的恐怖镜头,仿佛那些兵勇都来索命似的,张牙舞爪,缠结纷繁,让人怎么也驱之不尽。

  那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那个山洼里。我的替身不见一点睡意,只是发怔。那种矛盾的心态,一旦转换为一种意志,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我的担心,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当然更不能袖手旁观。他的意志本来就待增强,岂容再行消蚀?

  “快睡吧,寅时都快过了……”

  “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

  “本来得了一套军服,我在明天就能化装成他们的人了,但是我们走得过于仓忙,忘了掩埋那具尸体,只怕人家不久就会找到他,那样一来,说不定他们连自己人,也要加紧盘查了……”

  貌似合理,实则蹊跷。本来我以为他会把心头的郁闷统统倾泻出来,如此一听,我当即愣了半晌。要论他说的,也算是一个值得寻思的问题,可在此时此刻,更象是一种搪塞。他刚才的想法,我不是一点也不清楚,虽说我不能百分之一百洞悉他的思想,可也算###不离十了。明明已经有了厌恶情绪,却对我王顾左右而言他。如此征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被莫尕德救出的前夕,蚩尤医院里,他也曾尝试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我们的关系也随之进入了冰霜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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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也是,我的替身在一天天长大,多经历练,思想也在一天天成熟。有些问题,本来就永远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什么都能辨个一清二白,那也就不是我们眼前这个世界了。在性格的判定上,成熟的同义词,就是圆通,能够自圆自通,模棱两可,含糊其事,便是一个人成熟的境界。俗话说,越老越糊涂,恐怕也就是这个理儿。

  如果他那种爱钻牛角尖的脾气上来,不说走火入魔,就是冲着我们眼下的使命,也绝对是一个不利因素。只是一时动念还算庆幸,但怕病入膏肓,再也扭转不过来,我们就不得不分道扬镳了。那种结果,却越来越不是我的意愿了。

  “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想来这里成千上万的兵勇,他们都不可能人人相互认识的吧?”

  每每言不能由衷的时候,我只能为自己不幸的境遇所嗟叹。关键的问题,不是我现在要不要放弃我的替身,而是我已经离不开我的替身了。严格地说,乃至整个中土大都,整个中洲,我们的特遣队,甚至可以延伸到我们那正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我们好消息的母星。命运不失机巧的作弄,已经把我的替身推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上。世界,绝对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可有的时候,一两个人,也足以影响这个世界。

  按照我的辩才,并不是一点也不敢去碰他那种在我看来十分危险的想法。思来想去,还是只怪自己的信心不够。说一句大实话,一旦深入到事物的真谛层面,说不定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究竟是不是一个怀疑论者,除非我永远昧着良知。

  “再说你的那部大胡子没扔,明天还扮一个旧人,只是不要再装老人了,一个精瘦汉子还差不多……”

  为了不让我俩的思绪都如脱缰之马,光在危险的境地驰骋,我只能逆水行舟,强迫他提前考虑明早的方案。

  “实在不行,还装樵夫,把兵勇的军服穿在里面,反正天冷,多穿点也不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想到,这个主意还让我们给撞对了。第二天刚到山下,就让人给拦住了,正是贵老汉的街邻街坊,为了能抢到非常紧缺的柴禾,有人竟然越过了哨卡,一直候到了山道上。这一来,可大大便宜了我们。过哨卡也没盘问,大概是以为老板直接从乡下找来的樵夫,都是熟人也就放过了。

  跟贵老汉一样,不仅当场结了帐,还赏了一顿早点,说是明天直接送来最好。我的替身胡乱应着,两眼却不停地睃巡着周围,想找个地方换装,以便进城。

  店堂里不行,只能硬着头皮上街了。实在没法,还是踅进了贵老汉的店里。老汉正在舀粥收钱,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他。这个时候还早,就跟昨天一样还不见很多的客人。一二个人,只顾埋头喝粥,大概都是赶工之人,自然不会东张西望了。

  “掌柜的,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

  爰慧见没异样,便径直踱到柜台跟前。那老汉一抬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也把眼四周一睃,见里外都没人注意,便打起了哈哈。

  “哟!老客到了,来,里面请!”

  去的地垧,还是那个小库。

  “大哥,又有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只是借个地方换件衣裳,我立马就走。你还是忙你的去吧,反正咱俩谁也没见着谁……”

  那老汉一听,如获赦令,当即哈哈腰,就回身出去了。换完衣服,爰慧还不敢大意,隔着门帘瞅了一阵,等到店堂里的客人统统换了茬,方才踅了出来。一挺腰板,俨然是一个精瘦却不失威武的兵勇了。虬髯络腮,蛮有几分凶相。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一些散兵游勇在那儿穿梭,倒也有了掩护。按照计划,该是从西城门进去,那儿离城里的商业街最近,我们还是想在那儿找一间空房做据点。这一趟来,不达目的,轻易是不会出城去的了。

  本想扭身,却发现了一点异样。只见那些兵勇都往南城门去,别的方向几乎没有。一意孤行,反倒显得我们有一点鹤立鸡群了,果不其然,已经有些擦肩而过的兵勇在不无诧异地回望我的替身了。

  “缀上他们,见机行事……”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兵勇都往南去,只是怕过分突兀,惹人起疑。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了钟声,听音辨位,似乎是教堂上面的大钟在响。再看不少兵勇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旋即明白了。

  “大概是晨祷的时间,这些兵勇都该是圣教的信徒……”

  我怕我的替身再犹豫,赶紧昭示于他。

  “依样画葫芦,也学人家在自己的胸前画个十字……”

  这没什么难度,我的替身很快就掉转了方向。原来在精神病院里的安姑嬷嬷,就是一得空画十字,那时候爰慧顽皮得紧,自然没少模仿。

  越是挨近教堂,那些兵勇们越是显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开始还有人彼此打着招呼,临近大门,却都一个个低着头,一副非常驯服的样子,自顾着往里进了。

  教堂不小,拱顶彩窗,高大峻拔,确实有一副庄严而又神秘的气氛。开间不大,却很深长,尽头是一个高出地面许多的祭台。上面一个金碧辉煌的雕像,样子却是惨不忍睹,一个人被绑在十字架上,严格地说,是用封棺材的那种大钉钉在上面,叫底下如林而立的烛光一照,仿佛是刚刚被钉上去,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各淌出些许,熠熠发亮,闪着令人寒噤的光芒。

  祭台下面,全是长椅,已经有很多的人到了,偷觑一下,五色人等,一应俱全,旧人混血儿居多,也不乏一些新人面孔,兵勇们只是一部分,更多是服色参差的老百姓。前面的长椅,已经人满为患,爰慧一打量,便在最靠后最里面找了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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