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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哥?”
“按照长老的说法,阿依的性命全在您的手上了……”
“难道?非要结婚吗?”
“除非扔下你们不管,我们拔营而去,那么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哥我,只能爱莫能助了。可是当大哥的我,第一个就不忍心那样……”
一想也是,公爵他们真要离开了,不啻是把这两个人留在了绝路上了,自然不行。可是人家的规矩严格,也不可能为自己把千年的律令都给破了。一念至此,我的替身只能咬咬牙了。
“好吧!大哥,我什么都听您的……”
“不过是一个尝试而已,您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爰公子……”
“没事,既然那个老太太能活下来,我的阿依应该更有希望,毕竟她还年轻……”
“但愿如此,谢谢您的信任,爰公子……”
“不不!我该谢你们才是,若非你们,只怕十个阿依都找不到了,我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大模大样说话了……”
看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几乎要忍俊不住了。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居然会把一个的生命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我甚至怀疑这本身会不会是一个阴谋,也许阿依姑娘早已意识到自己将成为一个废人,怕我的替身半路上甩了她,才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全然为了拴住人家,肯定是找公爵夫人商量了,毕竟他们都是同族之人。
再一想阿依的为人,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勉强。据我看来,这姑娘的素质,并不是很差,如此做法,也实在太卑劣了一点。再说真的一旦成为夫妻,我的替身要是有点把握不住自己,情急之下,一点也不顾恤她的身体,岂不是自寻死路,提前给自己送终?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桩婚姻成功,总归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法言表的威胁。再说真要是同床共卺,我还没来得及脱身,那一种尴尬,叫人如何敢去想象?
“爰慧,你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在返回滑翘的途中,我不能再沉默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我救阿依吗?”
“谁阻止你救人了?只是不能结婚……”
“为什么?你也得给我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啊?”
“我……反正你现在不能结婚,至少在我离开你的身体之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首先我结婚碍你什么事了?第二,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救我的阿依,让我干什么都愿意,我想这一点你肯定也不会反对的吧?”
“哎呀!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看你才糊涂……”
“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夫妻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难道你愿意有一个第三者始终盘桓在你们夫妻中间吗?”
“可这谁也无法改变,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你要我说到什么程度,你才会彻底明白过来?”
“本来就简单的事,不正是你在把它复杂化吗?”
“够了!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你从前荒唐的梦,见了尚华之后做的那些?……你是不是成心想逼人家揭你的老底?”
“算了,你想要我怎么做,直说得了,根本用不着千方百计地威胁我……”
“这样吧,我们彼此退一步,我允许你有夫妻之名,但你千万不能有夫妻之实……”
“这?好吧!我答应你就是,说实话,这我自己连想也没想过,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再说阿依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我可是一个有双倍脑子的新人,又不是什么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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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爰公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顾虑了?”
这个时候,公爵夫人从后面撵了上来,超前一步,不无关切地望着他。
“没什么,夫人,有劳您了……”
爰慧紧上一步,义无反顾地说。
043
到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达尔瓦人真是一个热爱艺术的民族,仿佛人人都是艺术家似的,生活就象一场演出,只要有丁点机会,他们都会抓住不放,推波助澜,非要弄出点高潮来不可。
公爵一声令下,营地里懒散无聊的气氛立马一扫而光,连那些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也雀跃起来,东跑西颠,胡呲乱叫,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懂得什么。最为糟蹋的却是砂糖,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人手一个糖罐,到处乱撒,仿佛想把整个营地都铺满似的。
滑翘里,阿依睡得正沉,我的替身实在不想吵醒她,便退居在车门口,静静地蹲着,饶有兴趣地望着外面热闹的场面。
“这是婚礼的前奏,假如我们是在一个有条件的定居地,那就一定会找上一个最大的空房子,里面起码铺上几寸厚的砂糖,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不管男女老幼,在场的人都会钻到里面狠狠打闹一番,抓着砂糖互相抹啊,撒啊,平常的等级尊卑,也可以不管,只图一个互相祝福,把新婚的甜蜜,让所有的人都能分享……”
陪着爰慧的自然只能是长老了,这些天他几乎都在这里安营扎寨了。见我的替身微显惊异,便悄声解说道。公爵始终留在井栏的那一头,那里俨然是整个营地的中枢,真象戏文里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不时有人跑去向他请示一二。
也许是外面太喧闹了一点,滑翘里面有了一点响动,一直留神里面的爰慧,自然是第一个察觉。
“你醒了?好点了吗?”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是不是已经抓到博黎了?”
“没有,说不定那家伙早已死了……”
“又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的罪孽越来越重了……”
“那不能怪你,谁也怪不得,也许莫尕德有点责任,他不该多心。可要是不打仗,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了……”
“要不打仗,我们能走到一起吗?”
看着人家娇艳欲滴的脸庞,爰慧真想附身过去吻一下,只是他脑子里始终牢记着对我的承诺,禁不住一阵脸红耳臊。病重之人,本是十分敏感,他这么一扭捏,反倒叫人觉出一点异样来了。
“爰公子,难道您不希望这样吗?”
搂在怀里怕压了,托在手里怕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此时此刻爰慧对人家的心情,如此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但怕人家有一丁一点不舒服,赶紧解说。
“哪里,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莫非你还不知道?有更好的消息在等着你呢?”
“什么好消息?”
“你猜……”
“我猜,我猜……”
“对!你一定得猜一下……”
“现在会有什么好消息?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歪着眼睛想了一会,阿依多少显出有点委屈,爰慧仍是不依不饶,攥着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就为我,用心猜一次……”
“唔……,莫不是公爵答应送我们直接回中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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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现在谈这个还早,那得等你的伤好了,才能上路……”
“要不蚩尤人主动停战了,想来只能不战自退……”
“可能吗?若能这样,又何必当初呢?那些蚩尤人岂不都成了吃饱了饭没事干的混蛋了吗……”
“哪又该是什么呢?莫非哈里王爷与莫将军已经握手言和了……”
“但愿如此吧,那已经跟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哪我……实在猜不出来了,您就饶了我吧……”
“结婚……”
“结婚?!”
“我们……”
“我们?!”
“不错……”
“我现在跟您?”
“到目前为止,我好象就只有一个未婚妻啊……”
阿依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儿。眼泪慢慢地从眼角里沁出,漫过鼻梁,又浸淫到另外一只眼睛里,最后汇成一连串断线的珍珠,滴在枕头上,很快湮湿了一大片。爰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替她轻轻拭了一下,那般小心翼翼,犹如伺候一件精美而又昂贵的瓷器。
“怎么啦,难道你不喜欢吗?”
无答,只是不置可否地晃了晃头。
“是不是我配不上你,让你尴尬了……”
这一回姑娘可急了,抽出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对方的嘴巴。也许是动作太过遽烈,连带一阵呛咳。轮到爰慧急了,揉也不是,拍也不是,恨不得立刻回头去叫长老。姑娘却一把紧紧拽住了他,强忍着咳嗽,连连摇头。
“不是……您,是我,爰公子,您不用瞒我了,我心里什么都清楚。我的伤,跟我阿哥的相仿,只是我的命比他稍微硬一点。但也不可能长久,只不过多捱一点日子罢了。在弥留之际,能有您的陪伴,阿依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再有什么奢望……”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能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否则的话,达尔瓦人的风俗不允许我们未婚男女,同处一屋……”
急不择言,到后来爰慧才意识到自己如此说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又想刹车,又想辩解,张口结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他们达尔瓦人的风俗习惯,我们阿拉人的后裔都非常注重贞节观念。可你们中洲也有你们的风俗习惯,且不说您还没来得及禀告您的父母,就拿我现在的情况来说,对您也是一种很不吉利的征兆,你们中洲人非常讲究忌讳,待罪之人,濒死之身,现在结婚,只能给您带来厄运……”
“不!阿依,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现在只不过先是一个形式而已,再说你的身体也还不许我们名副其实地结婚呢……”
越抹越黑,爰慧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但见人家姑娘惨然一笑,抓过了爰慧的双手,慢慢贴向自己的胸膛。
“您不用说,您的心思我都明白,我的阿哥没有看错,您是一个大好人,哪怕是为奴为婢,阿依也是心甘情愿,可惜独一至尊的主要让阿依复命归真去了,再也无缘无福留在人间伺候公子您了……”
“不!阿依,我不准你再这么说,夫为妻纲,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中洲的规矩。听话,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这是你的夫君——我的命令。听明白了吗?阿依……”
说到最后,我的替身几乎泣不成声了。
“只要您不嫌弃,阿依奉命就是了。快别这样,爰公子。如果让您伤心过度,阿依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阿依愈是平静,爰慧愈是伤心,倘若说刚才长老带给他的是一种美好的期望,那这会儿就象一个肥皂泡一样,阿依的冷静,犹如一根无比尖利的钢针,慢慢地,却是毫不留情地把它给刺穿了。
我的替身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扑落簌簌地滚了下来,不得不把脸埋了下去。阿依这会儿倒象一个哄着爱弟的姐姐,一只手,慢慢伸进爰慧的头发之中,轻轻地抚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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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公爵夫人突然带着几个女人闯了过来。就她一个人进了滑翘,后面的女人,手里都捧着不少衣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新郎官,该您出去装扮了,您的新娘,就放心大胆地交给我好了……”
见这一阵势,我的替身自然更加不好意思了,连话也不敢接,赶紧抹了一下眼泪,掉头就走。临了,只是偷偷地觑了阿依一眼。
不由分说,等候在外面的女人,簇拥着爰慧就走,同样是一个已经用布幔遮个严实的滑翘,只见里面摆着一个大木盆,热气腾腾。不用那些女人过多比划,爰慧也明白了,让他自己先洗澡,然后换上她们拿来的衣服。
等到爰慧重新钻出滑翘,赫然已经是一个英俊潇洒的达尔瓦小伙子了,一照镜子,兀自先呆了半晌。色彩鲜艳,对比强烈,夸张的程度,似乎不亚于公爵的装束。因为跟中洲舞台上的小丑太相象了一点,兴奋之余,我的替身多少还有一点别扭。
“嗨嗨,嗨嗨……”
看到他出来,全场都欢呼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井栏边了,中央的那一小片绿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好了一顶帐篷,没有滑翘大,看上去非常小巧。当然,色彩也是绝对的鲜艳。
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点也不见得嘈杂,相反可以看到明显的队伍,在围着帐篷游行,一个大圈子,首尾相接。领头的象是一面旗帜,可惜那旗杆挺高,旗帜非常之小,远远望去,宛如晾在桅杆上的一块小手帕。雪白一片,很是显眼。
就在这时,阿依也被抬出了滑翘,一身洁白,衬得病态的红晕,更是娇艳。四个达尔瓦汉子,各抻一臂,组成了一顶交互的人轿,唯一的遗憾,只是公爵夫人得在后面扶着。好在阿依的神采不错,惹得全场更是欢呼。
也是四个彪形大汉,一顶人轿,抬着我的替身,很快撵上了阿依他们。转了两圈,便来到了公爵他们的井栏前。
这时的正位,公爵已经让给长老了,在长老的背后,竖着一根碗口粗的圆棍,在棍的顶端,紧紧盘绕着一条雕刻出来的蛇身,却不见蛇头,而是一个女子头像,夸张的双眼,宛如照着阿依病中的模样临摹。
那天领歌的达尔瓦少女,点燃了一根细长的蜡烛,躬了一礼,然后交到长老的手里。
“圣洁的火焰,奉献给至尊无上的光明之神。我以光明之神的圣女莎拉的名义宣布,又一对达尔瓦青年,将结成美满的婚姻。他们早已懂得,贞洁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夫妻间的忠诚,能使他们在屈辱和艰难之中,保持着最后的信心,抛撒出更加灿烂夺目的阳光……”
长老念诵时,那杆领头的手帕旗,已经被插到帐篷的前面,公爵领着队伍,又绕着旗杆鱼贯而转,等到所有的人都从旗杆下经过,公爵夫人便把阿依交到了爰慧的手里。示意他把姑娘送进帐篷里去,同时那块手帕也被摘了下来。
这时候,周围鸦雀无声,仿佛都在等待一个庄严的时刻到来。我的替身早已傻了,只能听凭人家的摆布。帐篷里有一张小床,他刚把阿依放好,公爵夫人立刻带着一个老妇人鱼贯而入。
“请!爰公子……”
那一种架势,分明是让他先出去。不一会儿,公爵夫人也出来了,只见她高举着刚才的那一块手帕,几滴殷红的血迹,在上面显得十分醒目。绕场一周,走到哪里,哪里就欢呼起来,间杂着还有人朝天放枪。
“圣女莎拉说过:可以唱猥亵的歌,可以跳猥亵的舞,可以做任何猥亵的动作,甚至鼓动别人放荡不羁,这都是为了生活;但达尔瓦女子绝不能让猥亵之手碰她一下,她的天体一生之中只能为一个人开放——她终生侍奉的夫君,她的一生必须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否则的话,她就应该放弃那种卑劣的生活。尽管任何一个达尔瓦人都不喜欢死神,可死神足以保住达尔瓦人最后的纯洁。兄弟姐妹们,现在请看吧,这就是我们达尔瓦人纯洁无暇又一个最好的例证……”
长老苍劲而又不失煽动性的声音,把全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欢呼声。鸣枪声,此起彼伏,爰慧也是深受感染,身子都禁不住打起颤来。
接着,跟着公爵夫人进去的老妇人,端了一个陶罐,放到了爰慧的脚跟前,立刻有几个小伙子用布幔围住了,爰慧傻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便,这里!”
公爵不失时机地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