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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呢?
我摸了摸脸颊,满把又厚又密的胡子。我又用右手摸了摸脑袋——应该很光滑——可我吃惊地摸到了一丛丛厚实的长发。几绺头发还缠住了我歪斜的大拇指,我皱着眉头把指头拔了出来,连带着揪下了几根头发。
克勒敦·勒特啊,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继续检查。我脱下T恤,胸口和肚子上盖满了毛,胳肢窝里和肩膀上也是一大团一大团的毛。我浑身都是毛啦!
“活见鬼!”我大声吼叫着跑了回去,要把我的朋友们叫起来。
我气喘吁吁、一路吼叫着冲回去的时候,暮先生和哈克特正在拔营。吸血鬼瞥见毛乎乎的我,嗖的一声拔出刀来,大喝一声,让我停下。哈克特走到暮先生身边,一脸严肃。我停了下来,直喘粗气,看得出来他们没有认出我。我举起双手,示意我什么也没拿,然后说道,嗓音又哑又粗:“别……动手!是……我!”
暮先生的眼睛瞪圆了。“达伦?”
“不可能,”哈克特吼道,“是个冒牌货。”
“不是!”我呻吟着说,“我醒了以后去池塘边喝水,就发现……发现……”我冲他们晃了晃毛茸茸的胳膊。
暮先生把刀收回刀鞘,走上前来,怀疑地审视着我的脸。然后他发出一声呻吟。“变身!”他咕哝说。
“什么?”我叫道。
“坐下,达伦,”暮先生严肃地说,“我们得好好说说。哈克特——去把水壶都灌满了,再生一堆火。”
暮先生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向我和哈克特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往半吸血鬼体内注入更多吸血鬼的血,半吸血鬼就会变成全吸血鬼。可我从来没跟你提过——我没料到这么早就会发生——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半吸血鬼的血会自己改变。
“一般说来,做半吸血鬼的时间长了,或迟或早——平均为四十年——吸血鬼的细胞就会攻击人类的细胞,使人类细胞变成吸血鬼细胞,那样半吸血鬼就变成了全吸血鬼。我们把这个过程叫做变身。”
“你是说,我变成了全吸血鬼?”我轻声问道,这个念头让我既激动又害怕。激动是因为变成全吸血鬼意味着拥有超强的力量、掠行和脑波交流等能力;害怕是因为那同时也意味着彻底地离开阳光和人类世界。
“还没有,”暮先生说,“长毛只是第一个阶段。我们马上就把这些毛剃掉。毛还会再长出来,但过一个月左右就不会再长了。在这一个月里,你还会经历其他的变化——长高,头疼,浑身突然有使不完的力量——这些症状很快也会消失。在变化的最后阶段,你体内吸血鬼的血可能会完全代替人类的血;但完全替代也可能不发生,那你就会恢复正常——再做几个月或者几年的半吸血鬼。但过不了几年,你的血迟早会变。你已经到了半吸血鬼的最后阶段,不可能逆转了。”
在那天晚上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一直在讨论变身的事。暮先生说一个半吸血鬼不到二十岁就变身是很少见的,那可能跟我当了王子有关——在我成为王子的仪式上,我的血管里又注入了吸血鬼的血,所以变身的时间提前了。
我想起塞巴在吸血鬼圣堡检查过我的身体。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暮先生,“他一定知道变身的事,”我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没有权力告诉你,”暮先生说,“我是你的老师,那是我的责任。本来他一定会告诉我,那么我就会跟你坐下来,向你仔细地说明情况,可是他没找到时间——小先生来了,我们随后就离开了圣堡。”
“你说达伦变了身就……会长大。”哈克特说,“会长多大呢?”
“说不准。”暮先生说,“从道理上说,他可能在几个月里变成大人——但那种可能性不太大。他长了几岁之后,大概就不会再长了。”
“那就是说我终于要成为少年了?”我问道。
“我想是的。”
我想了一会,咧开嘴笑了。“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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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变身一点也不酷——简直是恶毒的诅咒!把所有的毛都剃掉就够难受的了——暮先生用一把锋利的长刀,几乎把我的皮整个活剥了下来——可身体的种种变化让人更加难受。浑身的骨头在变粗变长;牙齿和指甲也长得飞快——我不得不每天啃指甲,而且在赶路的时候得紧紧咬着牙齿,使牙齿不至于变形;手脚也变长了。几个星期我就长高了五厘米,身子拉得到处都疼。
感官也乱了。原来一丁点儿大的声音现在变成了巨响——一根小树枝断了就跟一幢房子塌了下来似的。再淡的气味也会刺得鼻子生疼。味觉完全失灵了,什么东西吃起来都像纸板。我开始理解了哈克特的生活,下定决心再也不嘲笑他没有味蕾了。
眼睛变得敏感异常,一丝暗淡的光线也亮得刺眼。挂在天上的月亮明亮得可怕。白天一睁开眼,眼里就像扎进了两根带火的刺——脑袋像被电击中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疼。
“阳光在全吸血鬼看来就是这么刺眼,是吗?”一天我问暮先生。我正缩在一张厚毛毯下面发抖,眼睛闭得紧紧的,避开刺人的阳光。
“是的,”他说。“所以我们才完全避开阳光。阳光的灼伤不怎么疼——至少在开始的十到十五分钟里不太疼——但阳光刺在眼睛里可是一分钟也受不了。”
变身期间因为感官完全紊乱,我的头疼得厉害,有时我觉得头就要炸了。疼得我丢人地直抹眼泪。
暮先生帮我避开刺眼的阳光。他用一层层的布条蒙住我的眼睛——我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用草团堵住我的耳朵和鼻孔。我觉得很不舒服,而且很傻——哈克特一点也不帮忙,只是放声大笑——但是头不那么疼了。
还有一个副作用是力量猛地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装上了电池。为了耗掉那些精力,我只好在晚上抛下暮先生和哈克特先往前跑,然后再跑回去迎接他们。休息的时候我疯了似的锻炼身体——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而且总在暮先生醒来前就早早地醒了,每天睡不了两个小时。我爬树,攀登峭壁,游泳,努力用掉体内超常的能量。要是能找到一头大象,我一定要跟它打一架!
六个星期后,一切混乱终于停止了。我不再长了,也不用再剃毛了(脑袋上的毛留了下来——我不再是光头了!),布条和草团拿掉了,味觉也一点点地恢复了。
我比变身前高了七厘米,身板也明显变宽了。脸上的皮肤变硬了,使我看上去老成了一点——现在我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了。
最重要的是——我还是半吸血鬼。变身并没有完全消灭我体内的人类细胞。这样的缺点是以后我得再一次忍受变身的痛苦;而优点是现在我还能继续享受阳光,不必永远放弃光明,躲进暗夜。
虽然我很想变成全吸血鬼,可我也留恋白天的世界。血液一旦发生变化,就不能逆转。我接受这种不可逆转性,可要说不紧张,那是撒谎。这样一来,我就有了几个月——也许是一两年的时间——为彻底变身做好准备。
衣服和鞋子都小得不能穿了,我只好去一个偏远的人类小镇(我们又快走出人类世界了)补充装备。在军需商店我选了一些跟原来类似的衣服,除了蓝衬衫,我又买了两件紫衬衫,外加一条深绿色的裤子。我正在付钱的时候,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棕色的衬衫和黑裤子,戴着棒球帽。“我要装备。”他冲柜台里的人低吼道,扔给他一张单子。
“你得有购枪许可证。”店主看了看那张纸说。
“在这儿。”那男人伸手去摸衬衣的口袋,他瞥见我的手,愣住了。我把所有的衣服抱在胸前,手指尖上的伤疤——暮先生给我换血时留下的伤疤——露在外面。
只一秒钟那男人就放松了情绪,扭头走了——但是我确信他认出了疤痕,认出了我是什么人。我快步离开商店,找到了在城边的暮先生和哈克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他很紧张?”暮先生问,“走的时候,他跟踪你了吗?”
“没有。他看见伤疤就愣住了,然后又装出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但是他知道疤痕意味着什么——我肯定。”
暮先生挠着他脸上的那道疤想了想。“能认出吸血鬼疤痕的人可不常见,但并不是没有,应该是个普通人,大概是偶尔听过一些有关吸血鬼和吸血鬼手指尖上伤疤的传说。”
“但也有可能是捕鬼手。”我轻声说。
“捕鬼手很少——但的确有。”暮先生又想了想,最后做出决定,“我们照计划继续赶路,但要提高警惕。白天你和哈克特担任警戒。我们做好准备,有人袭击的话,”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刀柄,“那就等着瞧吧!”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章
黎明时我们知道将有一场搏斗。我们被人跟踪了,不是一个,而是三四个。他们在镇子外几公里处跟了上来,然后一直尾随着我们。他们的行动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料到会有麻烦,我们可能不会发现异常。但当吸血鬼感到有危险的时候,腿脚再快的人也休想偷袭他们。
“怎么办?”哈克特问,我们正在一座小树林中间扎营,交错的枝叶遮蔽了日光。
“他们会等到大白天来袭击我们。”暮先生压低声音说,“我们假装一切正常,躺下睡觉,等他们过来就动手。”
“你在阳光底下没事吗?”我问。虽然我们现在待在树阴里,但搏斗时我们可能会走出去。
“解决这次麻烦用不了多少时间,阳光还不会伤害我。”暮先生回答说,“我会跟你在变身的时候一样,用布条蒙上眼睛。”
我们在落叶和苔藓上做好床铺,裹着斗篷躺了下来。“当然,他们也可能只是好奇,”哈克特小声说,“他们可能只是想看看……真正的吸血鬼长什么样儿。”
“他们的行动太敏捷,不像一般好奇的人,”暮先生反驳说,“他们是来办事的。”
“我想起来了,”我咬着牙说,“店里的那个人是在买枪。”
“捕鬼手大都装备得不错,”暮先生嘟哝道,“那些傻瓜只扛着锤子和木桩来追杀吸血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没再说话,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除了哈克特,他用斗篷盖住了没有眼皮的眼睛),均匀地呼吸,假装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得好慢,花了一个世纪才过了一分钟,花了一万年才过了一个小时。我上次遭遇恐战还是在六年前。我四肢发冷,恐惧像冰冷僵硬的毒蛇在我的胃里盘曲、伸展。我在斗篷下不停地活动手指,手从未远离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午后不久——那个时候的太阳对于吸血鬼来说最厉害——捕鬼手们行动了。一共有三个人,成半圆形向我们包抄过来。起先我只能听到叶子的沙沙声,偶尔有一根树枝折断的声音。但当他们靠近时,我开始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紧张的骨头的嘎吱声,还有他们那因为害怕而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偷袭者在十到十二米处停住了,躲在树后准备袭击。漫长而紧张的等待——然后是一支枪慢慢架起的声音。
“动手!”暮先生大吼一声,一跃而起,朝离他最近的人扑去。
暮先生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一个袭击者的时候,哈克特和我冲去对付另外两个。我盯上的那个人大声诅咒着,从树后闪了出来,举枪射击。一颗子弹擦着我身旁飞过,只差几公分。没等他放第二枪,我已经抓住了他。
我把步枪从那人手中夺下,扔得远远的。身后一声枪响,可是我没时间看我的朋友了,面前那人已经拔出一把猎刀,于是我也抽出长剑。
那人看到剑,眼睛瞪大了——他的眼圈涂成了红色,好像血一样——然后又眯起来。“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咆哮着,挥刀向我砍来。
“不止,”我躲开刀锋,挺剑猛刺,“我远远不止。”
他又来砍我时,我挥剑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刺穿他右手的皮肉和骨头,削断了他的三根手指,即时使他丢掉了武器。
那人疼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我趁机看看暮先生和哈克特战况如何。暮先生已经解决了他那个,正朝哈克特走去。哈克特和对手扭在一起,看上去占了上风,但暮先生已走到旁边,准备在万一有变时出手相助。
看到一切顺利,我满意地回头对付倒在地上的家伙,硬起头皮准备结果他,却惊恐地发现他正在朝我怪笑。
“你应该把我另一只手也砍掉!”他粗声说道。
我的目光落到那人的左手上,我的呼吸凝住了——他把一颗手榴弹举在胸口!
“别动!”我想向他走去,他狂吼起来,拇指按住了引爆器,“如果爆炸,你就会和我一起死!”
“别紧张。”我叹了一口气,往后稍退了两步,紧张地盯着那颗随时会爆炸的手榴弹。
“在地狱里我就不紧张了。”他冷冷地笑了。他的头发剃光了,耳朵正上方两侧的头皮上刺着黑色的“V”字。“现在,让你那个肮脏的吸血鬼同伙和那绿皮肤怪物放了我的朋友,不然我就——”
左边的树林里突然嗖的一声飞出一样东西,击飞了那人手中的手榴弹。他大叫一声,伸手又去抓另一颗(他胸口挂了一串手榴弹)。又是嗖的一声,一个闪亮多角的东西扎入了那人的头顶。
那人哼了一声软了下去,剧烈地抽动了一阵,躺在那儿不动了。我傻愣愣地瞪着他,机械地弯下身仔细看去。他头上的东西是一枚金色的星形飞镖。暮先生和哈克特都没有这样的武器——那是谁扔的?
我无声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一个人从旁边的一棵树后跳出来,大步向我走来。“敌人死了,才能背过身去!”我转身迎着他走去时,他厉声说,“弗内兹·布兰没教过你吗?”
“我……我……忘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吃惊得什么也说不来。这个吸血鬼——他毫无疑问是我们的一员——中等个子,很强壮,皮肤发红,头发绿油油的,穿着紫色的由动物毛皮做成的衣服,衣服缝得很粗糙。他的眼睛很大——几乎跟哈克特的眼睛一样大——可嘴巴却小得出奇。他没像暮先生那样用布条蒙住眼睛,虽然阳光刺得他痛苦地直眯眼。他没穿鞋,也没带兵器,只有一条皮带松松地挎在身上,上面插着几十枚飞镖。
“我要收回飞星了,谢谢。”吸血鬼对着尸体说道。他把飞星拔了出来,擦干净血迹,又插回皮带上。他左右转动着死人的脑袋,看了看光头、刺青和红色的眼圈。“吸血魔人!”他哼了一声,“我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令人恶心的野狗。”他冲死人啐了一口,抬起没穿鞋子的脚把尸体踢得翻过身去,趴在地上。
这个吸血鬼转身对着我的时候,我想起了他是谁——很多人跟我说起过他——我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这是规矩。“万查·马奇,”我点头行礼说,“见刭你是我的荣幸。殿下。”
“彼此彼此。”他大大咧咧地回答说。
万查·马奇是吸血鬼王子,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是所有王子中最守旧、最不文明的一个。
“万查!”暮先生叫道,他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快步跑来抱住了这位王子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儿,殿下?我以为你在北边呢。”
“前一段时间我是在北边。”万查吸了吸鼻子,他抽出手来,用左手背抹了一下鼻子,然后弹飞了一坨又绿又滑的东西。“可那儿一点热闹没有,所以我就跑到南边来了。我要到夏娃娜小姐那儿去。”
“我们也是。”我说。
“我猜也是。我跟着你们好几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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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早点现身,殿下。”暮先生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新王子,”万查回答说,“我想从远处观察他一段时间。”他严肃地审视着我。”从这次作战来看。我得说印象并不太好。”
“我犯了错,殿下。”我绷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