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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动物失踪,”R。V。继续说道,“农民们没怎么注意——他们不在意少掉一两头牲口。但我很感兴趣。你认为会是谁干的,伙计?”
我没有回答。
“另外,”他说,“我沿着你们宿营的那条河边散步,你猜我在下游发现了什么?好些小骨头和皮肉碎屑。你认为它们是哪儿来的,达伦?”
“我不知道。”我说,然后我站了起来。“我该走了,要回马戏团去,还有活要干呢。”
“不耽误你的时间。”R。V。微笑道。
“你们什么时候拔营?”我问。“在你走之前,我可能会过去跟你说再见。”
“谢谢你。”R。V。说,“不过别担心,我短期内不会走。”
我皱起眉头。“我以为你说你们要撤离。”
“NOP要撤离,”他说,“实际上他们已经撤走了,昨天晚上拔的营。”他冷冷地一笑。“可是我还要待一段时间。有几件事想查一查。”
“噢,”我心里大声地诅咒着,表面却装作很高兴,“好消息呀。这样仍然可以看到你。”
“对,没错,”R。V。说,“你会看到我的,伙计。这一点可以肯定。你会经常看到我的。”
我局促地笑了一下。
“再见吧。”我说。
“再见。”R。V。回答。
“等一等,”萨姆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说,“你明天来吧。明天我会告诉你高先生的答复。再见。”
没等他们俩再说别的,我就走掉了。
R。V。对动物失踪的兴趣让我感到担心,但朝营地走的路上,我开始放松下来。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无害的人,而我们怪物马戏团都是本领高强的异人。他怎么会伤害我们呢?
第二十三章
我本想一回去就向高先生汇报R。V。的事,可是在我朝他的大篷车走去时,祖丝佳——那位会长出不可思议的胡须的女士抓住了我的胳膊,用手势表示要我跟她走。
她把我带到她的帐篷里。它装饰得比其他大多数帐篷和大篷车都要华丽。壁上挂满了镜子和图画。有很大的衣柜和梳妆台,还有一张特大的四柱床。
祖丝佳用她那奇特的海豹般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让我站在屋子中央,示意我不要动。她拿出皮尺,量了量我的身材。
量完之后,她努着嘴想了几秒钟,然后打了个响指,快步走到一只衣柜跟前。她在里面翻了一阵子,找出一条裤子。在另外两只衣柜里找出了一件衬衫、一件外套,又在一个大箱子里找到了一双鞋子。她让我自己从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挑选背心、短裤和袜子。
我走到一扇丝绸屏风后面去更衣。埃弗拉一定跟她讲了我想找身新衣服。幸亏他这么做,因为我可能老是忘记。
我走出来后,祖丝佳一看就拍手,立刻把我推到镜子前面。衣服非常合身,而且想不到,我看上去帅极了!衬衫是浅绿色的,裤子是深紫色的,夹克是金色和蓝色相间的。祖丝佳又找出一段长长的红绸,扎在我的腰间,这样就齐了:我看上去活像一个海盗!
“非常好!”我说,“只是,”我指着我的脚,“鞋子有一点紧。”
祖丝佳把那双鞋拿了回去,重新找了一双。这一双比刚才那双软,鞋尖朝上翘着,像水手辛伯达①『注:辛伯达《一千零一夜》中的航海家。』的鞋子。我一看就喜欢上了。
“谢谢你,祖丝佳。”我说。我正要离开时,她举起一只手,我站住了。她将一把椅子拖到一个较高的衣柜前,站上去,从柜顶搬下一个好大的圆盒子。她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来,抽出一顶棕色小帽,帽上插着一支羽毛,就像罗宾汉戴的那种帽子。
没等我戴上帽子,她又让我坐下来,拿起一把剪刀,给我理了个发。我太需要理发了。
新理的头发和帽子对我来说更是锦上添花。我再照镜子时,几乎都认不出自己了。
“哦,祖丝佳,”我说,“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张开手臂抱住了她,用湿乎乎的嘴唇热烈地亲了她一下。放开后我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庆幸周围没有其他朋友。但祖丝佳开心地笑了。
我跑去让埃弗拉看我的新打扮。他觉得衣服很漂亮,但发誓说他没有叫祖丝佳帮我找衣服。他说大概是她看烦了我那副邋遢相,也可能是暮先生叫她替我拾掇拾掇的,也可能是因为她爱我。
“才不是呢!”我喊道。
“祖丝佳爱达伦,祖丝佳爱达伦。”他唱了起来。
“闭嘴,你这黏糊糊的烂蛇。”我冲他吼道。
他笑了,一点也没生气。
“达伦和祖丝佳坐在树上,”他唱着,“亲—亲—亲嘴儿。恋爱啰,结婚啰,达伦推着小宝宝。”
我大吼一声,扑到他身上,把他按倒在地,一直到他求饶才放手。
我们闹完之后,埃弗拉回去照看他的蛇,我出去干活。因为要干两个人的活,我忙得一刻不歇。我忙忙碌碌,再加穿上新衣服的兴奋,我忘记了R。V。,忘记了把这位环保战士要调查失踪动物的事告诉高先生。
要不是我这么粗心大意,也许结局会不一样,也许我们在这里的逗留不会以血和泪而告终。
第二十四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已精疲力竭。埃弗拉警告过我今晚不要睡在他的帐篷里,因为病毒的关系,他的蛇脾气很坏,可能会咬人。我走进暮先生的帐篷,在八脚夫人的笼子旁边打了地铺。我躺下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在我做梦的时候,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感到恶心。我咳嗽两声,醒了过来。
一个黑影俯在我身前,把一只小瓶子举在我嘴边,企图灌给我什么液体。我第一个恐怖而奇怪的念头是:“小先生!”
我咬断了瓶口,割破了我的嘴唇,大部分液体都洒掉了。那人诅咒了一声,捏住我的下巴,撬开我的牙关,想把剩余的液体倒进我的嘴里,但被我吐了出来。
那人又诅咒了一声,松开手,颓然坐下。我的心跳得慢了一点,我看出他不是小先生。是暮先生。
“你想干什么?”我生气地叫道,气得连嘴唇被割伤的疼痛都忘了。
他给我看了看那只被咬破的小瓶子……是他储存人血的瓶子。
“你想灌我人血?”我惊骇地问。
“你必须喝。”暮先生说,“你憔悴了,达伦。照这样下去,你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死掉。如果你没有勇气喝,那就必须灌给你。”
我狂怒地瞪着他。他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我是想帮你。”他说。
“如果你再这么做,”我缓缓地说,“我会杀了你。我会等到天亮。然后轻轻走进来,把你的脑袋砍掉。”
他看出我是当真的,因为他沮丧地点了点头。
“再也不了。”他妥协了,“我知道不会成功,但我必须试一试。只要你咽下去一点,就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而且你尝过滋味之后,也许就不会那么怕喝了。”
“我永远不要尝!”我大声喊道,“我不要喝人血。就是死了我也不在乎。我不喝人血。”
“很好,”他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坚持要犯傻,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不是犯傻……我是有人性。”我喊道。
“可你不是人。”他轻声说。
“我知道,”我回答道,“但我想当人。我想跟萨姆一样,想有一个家和正常的朋友,想按正常的速度长大。我不想一辈子吸血,以人血为食,害怕阳光,被人追杀。”
“太遗憾了,”暮先生说,“这就是你的命运。”
“我恨你。”我咆哮道。
“太遗憾了,”他又说,“你和我拴在了一起。如果这对你是个补偿的话,”他又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不太喜欢你。把你变成半吸血鬼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那为什么不放了我?”我哭喊道。
“我不能,”他说,“要是能的话我会放的。当然,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怀疑地瞪着他。“真的?”我问。
“真的,”他说,“我不介意。事实上,我宁愿你走掉。这样我就不用对你负责了。不用看着你死去。”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一点儿都不理解你。”我说。
他几乎是温柔地笑了。“我也不理解你。”他说。
我们笑了一会儿,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不喜欢暮先生做的事情,但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实在无法憎恨为你好的人。
我对他讲了我白天做的事情,讲了和萨姆去火车站,萨姆怎样救了我的命,还告诉他我几乎成了萨姆的盟兄弟。
“幸好你及时停止了。”暮先生说。
“要是我没有会怎么样?”我问。
“你的血会污染他的血。他会喜欢生肉,会在肉店前面逗留,盯着窗户里看。他会长得比一般人稍微慢一点。变化不太大,但也足够了。”
“足够什么?”我问。
“使他发疯。”暮先生说,“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会以为自己变得邪恶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变了样。过不了十年他就会疯掉的。”
想到我差一点毁了萨姆的一生,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就是我必须跟暮先生待在一起的原因,我要学习做半吸血鬼的一切知识。
“你觉得萨姆怎么样?”我问。
“我没见过他几次,”暮先生说,“他一般是白天来。不过他看上去不错,非常聪明。”
“他帮我和埃弗拉干活。”我说。
“我知道。”
“他很能干。”
“我也听说了。”
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说:“他想参加马戏团。”暮先生的脸色阴沉下来。“我原想去问高先生的,可是忘记了,我明天去问。你认为他会怎么说?”
“他会说你最好来问我。小孩子要想加入怪物马戏团,必须有团中一位独立的成员同意做他的监护人。”
“我可以做他的监护人。”我说。
“你年龄不够,必须由我来当。我本来应该同意的,但是我不会同意。”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个荒唐的主意,”他说,“一个小孩子已经够麻烦了。我再也不想要第二个。何况他是个人。我跟你拴在一起是因为你血管中有吸血鬼的血。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人而自找危险呢?”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他可以给我做伴。”
暮先生哼了一声。“有八脚夫人做伴就够了。”
“那不一样。”我哀叫道。
“告诉我,”暮先生郑重地说,“他发现你是吸血鬼后会怎么样?你认为他会理解吗?得知他最好的朋友的最大爱好是割开他的喉管,把他的血吸干,他还会睡得安生吗?”
“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喊道。
“我知道,”暮先生说,“但我是个吸血鬼,我知道你实际上是什么样儿的。高先生、埃弗拉他们也知道。但你认为一个普通人会怎么看你呢?”
我沮丧地叹了口气。“你不肯让他参加?”
暮先生开始摇头,然后停住了,慢慢地点点头。“好吧,他可以参加。”
“真的?”我诧异地瞪着他。尽管我一直在为萨姆争辩,但我并没真正认为他们会让他参加。
“是的。”暮先生说,“他可以参加,跟我们一起巡回演出,帮你和埃弗拉干活。但有一个条件。”暮先生凑近我,冲我露出他最恶毒的笑容,“他也得变成半吸血鬼!”他从牙缝里挤出咝咝的声音说道。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看见萨姆跑进营地,我的心情很沉重。我不想使他失望,但是知道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绝不能让暮先生把萨姆变成半吸血鬼。
夜里我想了很久,可怕的是,我相信如果我让萨姆选择,他是会同意变成半吸血鬼的。虽然他那样聪明,但我想他不会考虑到当吸血鬼的孤独和痛苦。
他一看见我就冲了过来,激动得连我的新衣服和理过的头发都没有注意到。
“你问过他了吗?问了吗?”他一脸的希望。
“问了。”我苦笑道。
“怎么样?”
我摇摇头。“对不起,萨姆。他说不行。”
萨姆的表情一落千丈。
“为什么?”他叫起来。
“你年纪太小。”我说。
“你也大不了多少!”他顶了一句。
“但我没有父母,”我撒谎道,“我参加马戏团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家。”
“我不在乎我的父母。”他不屑地说。
“这不可能,”我说,“你会想他们的。”
“我可以在放假的时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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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适应不了怪物马戏团的生活。也许以后,等你长大一些。”
“我不想听‘以后’!”他喊道,“我想现在就参加。我干活勤快。我证明了自己。昨天你对R。V。撒谎说狼人不凶的时候我也没有吭声。你对高先生说这些了吗?”
“我什么都说了。”我叹息道。
“我不信,”萨姆说,“我怀疑你根本就没去说。我要自己去见他。”
我耸耸肩膀,指着高先生的大篷车方向说:“他在那边。”
萨姆气鼓鼓地朝那边走去,但刚走几步就慢下来,然后停住了,愁闷地用脚尖蹭着地面,走了回来,坐在我的身边。
“这不公平。”他嘟囔道。我看见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我已经下决心要参加,多有意思啊,我都计划好了。”
“还有别的机会。”我说。
“什么时候?”他问。“我以前从没听说过有怪物马戏团在这一带表演。哪年哪月才会再碰上一个呢?”
我没有回答。
“你不会喜欢这种生活的。”我说,“不像你想的那么有趣。想想冬天的情形,你早晨五点钟就得起床,在冰冷的水里洗东西,冒着大风雪干活。”
“我不怕。”萨姆坚持道。然后他的眼泪止住了,眼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光芒。“也许我可以跟你们走,”他说,“我可以偷偷钻进一辆大篷车,让你们把我带走。那时高先生就只好收留我了。”
“你不能那样做!”我急道,“你不可以!”
“只要我愿意就可以。”他咧嘴一笑,“你不能阻止我。”
“我能。”我吼了起来。
“你怎么能?”他讥笑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把萨姆·格雷斯特吓走,让他永远不敢再来。我不能告诉他我的故事,但我可以编一个差不多同样可怕的故事,保证会把他吓跑。
“我没有跟你讲过我父母的事吧,萨姆?还有我是怎么参加怪物马戏团的?”我把声音控制得低沉而平稳。
“没有,”萨姆轻声说,“我经常琢磨,但是不想问。”
“我杀死了他们,萨姆。”我说。
“什么?”他的脸变白了。
“我有时候会发疯,就像狼人那样。没人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发疯,也没人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小时候住在医院里,但病情似乎有所好转。我父母把我接回家过圣诞节。晚饭后,我跟爸爸拉一个彩包爆竹时,我突然发病了。
“我把他撕成了碎片。妈妈想把我拉走,可是我把她也给杀了。我的小妹妹跑去求救,但被我抓住了。我像撕彩包爆竹一样把她撕成了两半。
“我杀死他们之后……”我盯着萨姆的眼睛。这样可以使他相信,“把他们给吃了。”
他瞪着我。呆若木鸡。
“不可能,”他轻声说,“这不可能。”
“我把他们杀死吃掉,然后逃走了。”我瞎编道,“高先生发现了我,他同意收留我。他们做了一个特殊的笼子,如果我发疯就把我关进去。问题是没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发疯。所以大多数人都躲着我。埃弗拉没关系,因为他力气大。其他一些演员也是这样。但是普通人——我能在眨眼之间把他们杀死。”
“你撒谎。”萨姆说。
我随手拾起一根大木棍,在手里转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进嘴里,像咬一根大胡萝卜似的咬着。
“我会像嚼软骨一样嚼你的骨头,再吐出来。”我对萨姆说。我的嘴被小棍扎破了,血淋淋的看上去很可怕。“你无法阻止我。要是你参加了马戏团,你就会睡在我的帐篷里,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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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参加怪物马戏团,”我说,“我希望你参加——我很想有个朋友,但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