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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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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在前面了。就又赶过去,可没过多久,骑驴老头又在前面了,不慌不忙的样子。如是几次都是这样,侠士认定骑驴老头是个精怪,就在后面悄悄跟随。骑驴老头在一个店里住下,侠士也找个房间住下了。夜半时,房间里的人都睡了,白天遇到的那个老头就闪进屋,从炕头开始,伸出舌头舔每个人的脚心,每个被添的人就都被吸去精血死了。侠士假装熟睡,睁开半只眼睛看着老头一点点添到自己跟前。便拔出剑和老头战在一处,老头战败逃走,侠士就继续赶路,去办自己的事了。秋总惦记着故事的结尾,问后来哪?母亲说没有后来,到这儿就完了。秋对这个结尾并不满意,总觉得有些遗憾,侠士没有把老头杀掉。母亲又接着讲,从前有一个人,娶了一个很漂亮的老婆,长得窈窕大个,身子又细又软,脸又嫩又白,头发又黑又亮。可就是有一样,梳头时从不让人看。可这个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在一天早上,偷偷窥视,他看到老婆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拿下来,用腔子里伸出的一个很大的舌头舔头发。原来她的又黑又亮的头发,就是这么舔出来的。这个人没看完就吓死了。这个故事也没有结尾,母亲的故事大都没有结尾,这样反而留下了很强的悬念。五姐听完故事,常常吓得贴近母亲,不敢大声喘气。秋却被深深吸引,让母亲再讲一个,母亲就说该睡觉了。秋才不情愿的脱衣。躺在被窝里时,秋是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武艺高强的侠士啊。母亲的故事讲完了,可他让自己的想象把故事继续下去。

  
  月夜

  
  从家里出来时,月色还略有些迷蒙,到了地里,割完了一趟子,站在玉米地的另一头时,月光已完全纯净了,白亮亮的倾泻着。大片的玉米地已经放到,往远处望去,有一些闪光的雾样的东西。此时,十七岁的秋禾所站的位置正是两个村的交界处,道的另一边已属另一村管辖。秋禾感觉不到丝毫疲累,月色宁静,月光清凉,他的全身有一种放松地感觉。“你是谁呀?”秋禾听见身后有一个不大的声音问他。转身,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我找我爸,你看见我爸了吗?”小姑娘是另一个村的人,秋禾不认识。“你爸是去别的地了吧。他不在这儿。”小姑娘仍站着不动。秋禾问:“你找不到家了吧?”小姑娘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走在清清静静的夜色中,小姑娘赞叹地说:“今晚的月亮多好啊!”秋禾说:“你一个人出来不害怕吗?”小姑娘说:“不害怕,今晚的月亮多好啊!”她拉住了秋禾的手。说:“我们拉着手走吧,今晚的月亮多好啊。”她的小手冰一样凉,好像不是真的。秋禾说:“你的手好凉啊。”

  两个人走得很快,在月亮地里好像踩着月光在飞。远处传来人的呼唤声,小姑娘的脚步慢下来,说:“家里人叫我哪。”可是手却更紧地握住了秋禾。秋禾说:“快回去吧,你家里人急着哪。”呼唤声更近了,小姑娘松开秋禾的手,向呼唤的方向跑去。又转回头,对秋禾轻唤了一声:“大哥哥,我爱你。”很快消失在月夜中。

  秋禾站在原地,手里有一种空的感觉,疑疑惑惑的往回走,觉得刚才经历了一场不真实的幻觉。
经历一种生活
经历一种生活 

  
  禾从屋中走出,来到道上,一辆带高栏的汽车停在道旁。车上站着三头牛,都是草白色,头朝前,圆圆的臀部冲着车尾。车下,两个长相相似,年龄不等的板刷头,在和一男一女争论着什么。几步远的地方拴着一头红白花的母牛,它头也不抬的撕扯着一捆玉米秸,全不理会边儿上人们对它的评价。一方尽力在它身上寻找优点,以抬高它的身价。一方尽力挑剔它的缺陷和不足,以压低它的身价。你来我往,都在探摸对方的底线,动摇对方的自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牛仍在吃着自己的草,它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受着人们的摆布,它的命运正在被决定之中,它觉得自己是自由的。终于,双方没有谈妥,两个长相相似,年龄不同的板刷头恋恋不舍的上了车,车随即开走了。

  一辆自行车驰过来,车上的人向一男一女打听卖牛的原因,一男一女说牛揣不住犊子。骑车人从禾身边擦过,向前,驰远,然后拐进前面的木厂。禾继续往前走,一个扛着锄头的村人迎面走来,冲他笑了一下,禾也 和他打了招呼。禾想起自己的地也没有锄完,但这件事似乎只是他衣服上的一角,与他的实质没有多大关系。身后又接连过去了几个骑车人,都无一例外的拐进了前面的木厂。

  禾走到十字路口旁的木厂时,半阴的天霎的晴了,阳光充足,世界宽敞明亮了许多。但禾没有意识到,只是他的情绪随着阳光的出现,而不自觉地起了一些变化,但他仍没有感觉到。十字路口有几个人在道旁等车,一条水泥路从这里垂直穿过村道,向远处延伸,在几里之外它将与公路相接,而公路的延伸线上串联着城市。

  在这个乡村的十字路口,只要坐上过往的班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镇里,四十分钟抵市,一个小时零十分抵省。在木厂对面,村道的另一侧,一个近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小卖部正在建设中。有人在干活,有人在观看,还有人在指指点点。在水泥道的另一侧,在延伸出去村道两边,拥挤着一条二百米长的集市。集上人很多,都是临近四乡八里的人,来凑热闹,买东西,卖东西,甚至连镇上做买卖的也来这里摆了摊。

  禾走在吵吵嚷嚷的集市上,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再往前走便是空荡荡的大道,大道两边是庄稼,而身后是喧闹的集市。一些方便袋,包装袋被偶来的风带出集市,游离出了整体。有的停留在道旁的沟里,有的越过沟子,挂在了庄稼的杆叶上。禾觉得有必要反应一下这些白色污染,它们进到地里,几十年都不会腐烂。而且,随着集市永无尽期的延续,污染会越来越严重 。但当他转回来时,又把这一切都忘了。

  人们拎着从集市上买回的东西,三三两两的往回走,木厂对面的小卖部还在建设中,而木厂里面机器轰鸣,有工人在来回忙碌。禾同一个村人边闲聊着边往回走,禾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一种生活,但他不在这种生活之中。


无病的人
忧郁

  
  H的一个邻居好好的就得了癌症,时日不多,这菴ao对自己的身体也产生了几分担忧,精神高度敏感,无事时,便不自觉的用意识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不适处,很快H就发现了症状,觉的左下腹部隐隐作痛,继而又摸到了一个类似肿块的东西。H的心凉了半截,但他没有声张,每天仍然正常的做着事情,他也没有去医院,因为没有确诊,他还可以抱着一丝希望,如果到医院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他这一丝希望也没了。况且,如果真的得了不冶之症,去了医院也是死,如果是无关大碍的小病,就更不用去医院了,只是心里疑惑着,老想着自己得了不好的病症,精神变得有些恍惚,家里人也觉出了他的异样,问他什么他都搪塞过去了,H觉得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他得独力承担,得病是自己的事,死也是自己的事,谁也代替不了。与一死相比,所有亲人地关心和关爱都是很身外的事,与自己无多大干系。

  自从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H有了一些很看透的想法,发觉人在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孤单很孤独的,除了自己和自己的生命之外,原本就没有什么是自己的。他仍然爱着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可是在心理上已经和他们很隔离了,不再把他们视做自己的一部分生命。

  H变得越来越忧郁,沉进不久于人世的冥想里。他的外在生活没有丝毫改变,但他的心境已经与过去有很大不同了。他渐至迷恋上了这种辞世之感,他给了H一种全新的看待世界的目光,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没有致死的病症。

  
  无病的人

  
  D是一个无病的人,我们大家都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有点身体上的故障,可D没有,这让我既羡慕,由暗自为作为D的同类感到欣慰。人类中毕竟还有一个人不曾有病,身体无懈可击的完美,没有哪个地方出现过于和亏欠,始终和协着。揣想各种疾病在体内的发生并不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而是由于个人在生活过程中出现的差错所致,如果我们能让自己的生活全面合理化,就能完全避免疾病的发生。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有D在,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D证明了我们的生存也不是没有趋向完满的可能,他就是完满本身。有一个没病的人,毕竟是我们的希望和光明。我们的身体罹患着各种疾病,我们为此承受着疾病本身的痛苦,以及由此产生的精神上的痛苦,无论我们怎样努力,都阻遏不住它衰落的颓势,而D是抗拒它的唯一希望。

  可在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D死了。我的第一感觉是他一定出了意外事故,比如车祸这样的外力所致。可来人告诉我是由于某种急症。我愕然,释然,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这才是最正常的。我们天生了一副完美的身体和一颗完美的心灵,而后这个身体出现了各种纰疵和纰漏,经历了一系列的痛苦,以及浮动在痛苦之上的欢乐,然后走向死亡,死亡也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不再承受感觉。
弥留
老境 

  
  老人除了吃饭睡觉,便无事可做了。照例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各种不适,不便和衰竭。他很想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子女们,让他们知道,来为自己换得一点关心和关爱,那怕是一点同情和怜悯。可子女们早就听腻了他学说自己的身体,平日里做出一副表情来保持与他的距离。老人在孤独中独自消化着身体的感受。他想对人诉说。

  一天天只剩下活着的日子,让老人觉得自己已经退出了真正的生活,就好象是一台大戏,自己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别人表演。他已经被遗忘,虽然还做着演员,但已再无表演的机会,或者说,他也在表演着某种角色,但已没有观众。向子女们诉说身体的种种,即是一种感受地表达,也是吸引观众注意的唯一手段,一种避免被遗忘的方式。老人不甘心扮演一种“只剩下活着的角色”,他还要让人看到他活着,并关心他活着这件事。

  老人已经很老了,已无可避免的只剩下了活着这件事,而只剩下活着地活着,太没有悬念,太缺少刺激,太缺乏新鲜感了,他已经活了整整一生。但老人仍然愿意让活着持续下去,因为他除了活着,再无其它事可做。

  
  弥留

  
  老人病了,老人并不算老,才六十五岁,病之前身体一直很好,虽然干活的缘故,背有些驼了。病了的老人终于不用干活了,上医院看病,花钱,总不见好,就出了院。回到家,每天吃药,打针,持续这并不会太久的生命。老人吃不下什么,只喝一点点冲得很稀的奶粉,但老人仍顽强的坚持着进食,身体一天天的廋下去。廋的不象自己,廋得脱去人形,如一段晾干的枯木。但仍活者。家人们预料他很快就会死去,但数月过去了,老人还是一个活人,虽然看上去已和死人差不多了。但老人确实还活着,如果不给他进食,他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你。在死去的头天夜里,老人哭了整整一夜,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好像总也流不完。在老人阖上眼时,还有两行泪流出来。人们说老人至死都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要死,甚至在死的那一刻都是清醒的。         

  
  选择

  父亲得了一种罕见的不治之症,每天需要一种很贵的进口药来维持生命,两个星期后,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光。再治疗下去,必然的结果便是几个子女的倾家荡产,然后再是父亲的死亡。大女儿和弟妹们商量后,偷偷告诉医生把那种进口药换成了普通的消炎药。三天后,父亲死了。儿女们尽量隆重的安葬了父亲,然后又开始了各自的生活。但在他们的心底一个阴影永远存在。因为,面对父亲不可救药的生命,他们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夫妻
夫妻

  
  有一对老夫妻,丈夫七十岁,妻子小两岁。大两岁的丈夫身体很好,从不生病。小两岁的妻子却病了一辈子。不是什么大病,却总病着,恹恹的样子,干不了什么累活。有时多抱一捆柴就累病了。其实不抱柴她也会病,但她自己说是累的。她要为自己得病找一个借口,无缘无故就得病,而且是经常得,在妻子的心里总有点说不过去,有点愧疚似的。病了的时候妻子就在炕上哼哼,呻吟,制造出一种声音。当然,没病时,她也哼哼,也呻吟,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老两口单过,每次病,儿女们都要例行公事的来看一下,买来一些水果和吃食,并不在家多呆。说是看着母亲的病心情就不好,心里就难受。本来子女们平时都忙着自己的生活,很少聚在一起说话,母亲的病恰好给了他们相聚的契机。可母亲病着,这就给相聚的乐趣减少了许多。有时子女们正说在兴头上,忘了在一旁打点滴的母亲,好像是为了提醒子女们她的存在似的,母亲在旁边很大的呻吟了一声,谈话声戛然而止,子女们都愣怔了一下,脸上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丝懊恼,目光投向母亲,谈话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经过一生持续反复的疾病折磨,妻子的病终于严重了,每次得病打十几个点滴就见好转,可这次始终不见效果。子女们知道要失去母亲了,就拼凑了一点钱,给母亲换了更好的药。可病还是继续恶化下去了。子女们不再张罗拿钱,甚至闭口不谈这个问题,都保持了一致的缄默。在子女们不再跟前时,妻子央求丈夫送她去医院,丈夫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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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后,拒绝进食的妻子死去了,儿女们哭声震天,说以后再也没妈了。自妻子死后,身体健康的丈夫一直活得很好,看上去肯定会活至一个令人羡慕的高龄。 

  
  
  父与子

  
  老人还不算老,才六十岁,和儿子住在一起,但自己另过。儿子小时候,甚至在结婚前,还是他的心肝宝贝,他爱儿子胜过自己。儿子就是他得自己,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死了,儿子还活着,就证明他还没有完全死去,儿子是他的爱,儿子活着,他的爱就不灭。很有一些老去的人,在生命的最后的日子,在病入膏肓时,仍然不放弃挽救自己衰朽的生命,弄得子女债台高筑,心力交瘁。老人很看不起这样的人,说生养儿女就是为了他们过上好日子,不让他们吃苦,咋能临了还拖累子女。

  儿子是在他五十岁时结的婚,结婚后的儿子是一个逐渐远离他的儿子。虽然他们还住在一个屋顶下,但儿子好像走到了天边。儿子已不再是他的儿子,他只属于一个女人。他和儿子分了家,自己做饭吃,,他觉得儿子就是儿子,自己就是自己,儿子和自己不可能是一个人,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自己。儿子的活只能代表儿子的活,并不能代表自己的活。他开始理解那些坚持要活下去的老人。到头来,除了自己的生命,原来没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的,自己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啊。

  老人唯一的寄托就是自己的孙子,他几乎象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的爱他。但他又时常想,儿子都没有什么用,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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