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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博说，成了，下周一就过来，原以为中不中哩，谁知校长答应得还挺顺利的，趁机我还求他帮助把我女儿送到市直幼儿园，他也答应了。
秦万年说，看看，没说假吧，像你这种家庭在现在这个时代最具有活性，我们都还在忍受着两地小分居呢，你已轻舟驶过万重山了。
程浩博说，穷则思变，一头沉，怎能与双职工相比。说笑着，程浩博直起身，看到了桌子上摊开的本科教材，就随手拿过来翻，边翻边问，你也没有本科文凭？
秦万年说，没有啊，没有本科文凭可耽误事了，本来都该晋一级了，可就是因为没它晋不上。
程浩博说，咱俩犯的同一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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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万年说，刚毕业时，高中还允许专科申报一级，当时就想着熬吧，熬个一级算了，咱也不奢望着晋高级，这一辈子也甭说再考什么试了，考试都他妈的考得恶心着。
程浩博说，对，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秦万年又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哪想到评审标准变了，高中又要本科文凭呢。
程浩博说，时势仿佛一个套儿，勒在了我们的脖子上，过一段时间紧紧，过一段时间紧紧，由不得你不听话。
秦万年叹说，我快熬出头了，再有一年，就毕业了。
程浩博说，你快毕业了，我才刚开始呢。
秦万年问，云雨，你呢？
孟云雨说，我文凭已拿到手了。
秦万年称赞说，还是你，干脆！
孟云雨说，我参加的自考，快。
秦万年说，哪也是你，要是我，恐怕难似上青天，人都说自考虽然花钱少，但难通过，所以我才学了卫电。
程浩博说，我学的是网络教育，这都是混文凭的，只有你，为的是学知识。
孟云雨说，学学又有啥用呢。
程浩博说，甭说进修了，咱在大学又学到多少有用知识，也就是体验一把城市生活，开开眼。
孟云雨说，教师进修学校，人送绰号，教师工资回收站。
秦万年说，操，教师日子才好过几天，钱都又给回收走了，净给高校教师发福利了。
孟云雨说，应试教育还没解决呢，又都一窝蜂地奔钱去了，赤裸裸的进修，赤裸裸的文凭，赤裸裸的应试，赤裸裸的金钱。
程浩博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蚂虾，蚂虾吃污泥。
秦万年又问，云雨，你现在是几级？
孟云雨说，一级，上一年通过的。
秦万年说，学校刚让你评上一级，你就调走，你让人是羡慕呢，还是嫉妒。
孟云雨说，我拿到自考文凭时，都让人吃惊不小，偏校长还拿我做样板，例会上戏称我是自考不败，鼓励同事们都向我学习。
程浩博说，说你年轻还真没说假，看你都给领导弄得美滋滋儿的。
秦万年说，这一次自考不败调离，恐怕领导要吐血了。
（１）
一周匆匆而过，星期六，吃罢中午饭，顾不得午休，秦万年把脏衣服一兜子装了，兴冲冲地提着往家赶。到家的时候，晋慧敏正和大庆老婆在他家烩面馆门前的凉棚下面闲话，儿子秦晋在一边玩耍。看见秦万年，庆嫂子逗弄儿子说，秦晋，看谁回来了，捎的啥好东西，拿些让姨尝尝新鲜。
闻言，秦晋扭转头，看到爸爸，一声惊呼，撒开脚丫子，呼喊着奔跑过来。秦万年像无数影视片里无数次表现的那样爸爸，蹲下，张开双臂，呼唤着。儿子扑过来，抱起，亲热着，走过来。
坐到凉棚下面，秦晋挣脱爸爸的搂抱，跳下，直达目的，翻包。秦万年弯腰忙阻止说，包里没啥，脏衣服。
晋慧敏说，不让他翻会中，吃罢饭，让睡觉都不睡，说要到外面等爸爸回来呢。
秦万年遂让儿子翻腾。儿子翻腾着，他忙解释，真的没捎什么东西，爸爸忙，没工夫上街，等下回回来了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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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万年的解释，更加剧了儿子的希望。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翻翻又翻翻，无有结果，秦晋极度失望，撅嘴，欲泪。秦万年忙哄劝，别哭，别哭，想吃啥，走，爸爸给你买去。说着，抱起儿子，走向了面馆旁边的小商店。
到出来的时候，乖乖，秦晋像个富裕的小地主，冰糕、方便面、火腿肠，嘴里吃着，手里拿着，胳膊上夹着，一摇三晃，洋洋得意。晋慧敏见了，埋怨说，买恁些干啥哩。
秦万年说，不买他会依。
庆嫂子说，时代不同了，现在的男人待孩子比女的还亲。
晋慧敏说，要他脑袋也会割下来当球踢。
庆嫂子逗弄秦晋说，来，让姨吃点你的东西。
秦晋大方递过。晋慧敏说，这孩子就这点好，不小气。
又坐下，秦万年说，你看这，现办丢人。
庆嫂子说，你也真是的，出去一星期了，也不说给孩子多少捎些东西，孩子也是整天在家念叨你呢，看指望男的带孩子会中。
晋慧敏说，娇也娇不到点子上。
庆嫂子笑说，真个除了脏衣服啥也没带，我当是瞎话哩。
晋慧敏说，他呀，除了会教个学，啥也不会弄。
女人们啊，谈到老公们的懒，说到老公们的笨，算是进入公共领域，找到共同话题了，一个赛过一个的有话说。晋慧敏说，她怀秦晋时，身子沉，不想动，秦万年也是喷着你休息吧作饭我承包了，可八百年不做一次，做一次鸡蛋丝疙瘩汤，他把鸡蛋和面糊一块儿搅拌了，下到锅里边搅动还边奇怪地问，你做的都是鸡蛋丝满眼，我做的咋一点儿也看不到呢。庆嫂子说，有一次，她和大庆生气，大庆赌气，不让她洗衣服，自己动手，衣服在洗衣机里搅拌搅拌就搭了，结果第二天着急着穿哩，不干，他不解，还问，你洗的咋一晚上就干了，我洗的咋不干呢……
两个女人一台戏，偏这两个女人又都擅长表演，一个唧唧咂，一个咂唧唧，热闹非凡。秦万年还没替他和大庆辩护几句呢，立马遭到攻击如鸡啄食。
戏说告一段落，晋慧敏结束道，不喷了，我得回去洗衣服呢。
庆嫂子说，甭洗，让他自己洗，你还老灌他哩。
晋慧敏应激性地发散自己的思维，说，你猜俺婆子咋说呢，我还没给她说她儿子连搅个鸡蛋丝疙瘩汤都不会，她说道，上学上多大，他会啥，饭菜都是我做的，衣服都是我给洗的。
庆嫂子说，俺婆子也这样，你都把心扒给她儿子啦，她还不满足。
秦万年见不得女人越说越离谱，就打断说，甭说了，走吧。
晋慧敏欲离开，临起身时又说，一说到他娘，他都不愿意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２）
夫妻俩正准备走呢，大庆从外面回来了，看到秦万年，笑说，回来了？
秦万年亦笑说，回来了。
大庆遂说，一星期不回来，还怪想的，走啥哩走，甭走，坐下来喷。
秦万年说，坐时间不短了，得回家洗衣服呢。
大庆说，洗衣服让慧敏回去吧，咱俩坐下来喷。
听老公这么说，旁边庆嫂子不愿意了，说，你还怪会说的，让慧敏回去洗衣服，让万年坐下来喷，你当是给谁洗衣服的！
大庆说，洗衣机洗的，又不是人洗的。
庆嫂子说，说的还怪轻巧呢，真没说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再伺候他，他也不会说你一声好，慧敏，甭回去，你也坐下来耍。
晋慧敏说，瞌睡哪能代替死，前世欠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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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说，瞌睡一会儿得一会儿，你也甭走了，洗衣服有的是时间，咱坐下来喷。
盛情难却，夫妻俩重新坐下来。大庆开场白，对秦万年说，你还怪悄密的，一个暑假都没听说你调动，咋开学说走就走了。
庆嫂子符合老公，也对晋慧敏说，就是，您大庆哥回来还问我，说我知道不，我说万年都没告诉你，慧敏会告诉我。
晋慧敏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能屎没出来屁一溜，吆喝得满城风雨的，要是事情不成，还不丢死人。
跟随着自己的老婆，秦万年也玩弄说，这就好比蒸馒头，不能跑气，要是一漏气，馒头便蒸不好。
大庆两口子还没从刚才的感叹中拔出来，庆嫂子道，甭说，您俩弄啥事就是悄密，前两天国栋和小玲两口子来这儿吃烩面，说起您调动的事情，也说您悄密呢。
大庆忙配合自己的老婆，细节证明说，国栋还感叹呢，说万年都把自己大闺女样的嫁到实验高中里去了，他这个战友还梦在鼓里呢。
顺着话语，秦万年继续他的买弄说，闺女找婆家，也得秘密的干活，否则，说不定传到啥人耳朵里，出来把媒给坏了呢。
话走到这里，晋慧敏跟想起什么似的，说，这星期我也在街上碰到国栋两口子了，他俩人也说你悄密，我说啥悄密，事情急，万年走的时候，还说星期天回来请客呢。
“请客”一事，是晋慧敏的应激反应，秦万年没有说过这种话。不过，今老婆提起这些事，秦晚年还是挺感动的，为老婆的聪慧。秦万年也觉得，是该和朱国栋一家坐下来吃顿饭了。思想至此，秦万年对大庆说，明天中午我请客，就在你这里。
大庆老婆玩笑说，在我们这里请客，是你掏钱啊，还是我们掏钱。
晋慧敏说，看看，生意人就是跟钱亲，当然是我们掏钱了，会让你们掏钱。
大庆老婆说，就是你们掏钱，我们正忙呢，也无空坐下来吃啊。
晋慧敏又说，看看，生意人就是和钱亲，你说，你说在那里吃，咱就在那里吃，镇上的馆子随你挑。
跨越过女人们的嘴官司，大庆拍板说，我们就算了，还是您和国栋两口子坐下来耍吧。
晋慧敏说，哪你可甭和嫂子落个便宜怪，说没请你们啊。
大庆老婆说，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我们还说啥哩说。
大庆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继续自己的跨越，揪住自己的兴趣不放松，问秦万年，国栋咋一口一口地说你是他的战友呢？
“战友”这一称呼，说来话长，秦万年不愿意细说，马虎搪塞大庆道，你以为光当兵的人能互相称呼战友啊，读书考大学的人就不能这样玩笑了。
男人们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女人们也有自己的敏感点，晋慧敏说大庆老婆和钱亲，大庆老婆也就别人说她胖她便开始喘，在钱上斤斤计较起来，问秦万年，城里的老师比乡下的老师工资高。
秦万年说，工资高低与城乡没关系，工资高低取决于文凭、职称、工龄等等。
大庆老婆说，工资不高是上城干啥呢，花钱怪多。
大庆嫌自己的老婆哪壶不开提哪壶，批评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光知道卖几碗烩面收几碗钱。
大庆老婆不服老公对自己的批评，反抗说，收几碗钱咋了，要是没有我给你痴心干，做生意，你甭做吧你。
笑看大庆两口子嘴官司，晋慧敏恰到好处地出来圆场，对大庆说，知足罢，你！上哪里找这么好的财神奶奶呢，打着灯笼也难找！
女人们一说，男人们便不在吭声，大庆问秦万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城里教师工资和乡下一样高，哪城里教师咋生活呢？
秦万年说，工资都是一样高，可能学校的福利会比乡下好些。
大庆接茬道，我说么。
旁边晋慧敏开口了，说，万年进城，主要是想着秦晋将来能够在城里上小学读初中。
大庆说，让秦晋跟着万年上小学读初中，你不去会中，你也得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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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慧敏一幅不知道将来的样子说，哪是咱想进城就能进去了。
大庆说，反正得往这方面努力。
大庆老婆插话说，哪您在镇上买的那块宅基地咋整，还准备盖不？
晋慧敏说，先不盖，放在哪儿，事情走着说着。
话语便往房子上走。两家人正说得热火呢，有人来吃烩面，大庆两口子开始忙活，秦万年和晋慧敏也适时告退。
回家路上，晋慧敏事无巨细，对秦万年强调说，明天可得请国栋两口子的客啊。
秦万年说，请就请，哪有什么难。
晋慧敏问，真的在大庆家烩面馆请吗？
秦万年说，不在那里在哪里。
晋慧敏说，怪不好意思的。
秦万年说，不在那里才不好意思呢。
晋慧敏又说，朱国栋可真涮蛋，在我面前说，还没等送战友呢，你可踏上征程了。
秦万年说，熟不拘礼，换了我，也是这样。说着，秦万年浮想起往事。
（３）
秦万年和朱国栋，当着对方老婆的面，从来不称呼姓名，都叫对方为战友。这称呼，有典故，所以只要一叫对方为战友，对方老婆一准骂涮蛋。
事情还得回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说实话，上世纪九十年代，乡村男教师的婚姻状况很不理想，外系统的女子不找教师为对象，本系统的孔雀也整天思忖着往南飞，所以秦万年和朱国栋鱼跳农门师专毕业回到山地教书后，很快就感觉着被晾晒在了沙滩上，婚姻无门。朱国栋是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人洒脱，在山地碰了几次壁之后，他索性把自己诱饵为某男，征婚广告在报刊杂志上，结果也有鱼儿上钩，可鱼儿上钩后，又很快地脱钩，摇摇头摆摆尾，潇洒地说一句，沙杨娜拉good bye。当初，朱国栋广告时，苟富贵，不相忘，多次拉秦万年下水，可秦万年不够开放，就给拒绝了，说你到报刊杂志上勾引你的模特去吧，我还是在山地里耐心地守我的株待我的兔吧。后来，由于媒人表叔的牵引和驱赶，秦万年终于在山地树样的撞上了一只兔子，那就是老婆晋慧敏。本来秦万年很是佩服和欣赏朱国栋南征北战的勇气和豪情的，这一来，由于晋慧敏自投罗网式的上撞，反了过来，朱国栋很是羡慕和嫉妒秦万年突出重围的幸运和快乐，继而，化羡慕为智慧，变嫉妒为胆量，决心尽早尽快结束这场解放战争。
关于爱情，朱国栋有一个战争的比喻，学生时代是抗日战争，工作岁月是解放战争。朱国栋给秦万年解释自己的抗日比喻说，应试是一场战争，战争让女人走开，所以学生时代是妓女罢工——抗日。听着朱国栋的解释，秦万年觉着不无道理，应试和恋爱，的确他妈的水火不相容，回望初中高中大学，学生恋是怎样的对应试进行着战略防御、相持和反攻啊！而自己，一个普通的憨蛋学生，还不是在师专这爱情的大踏步进攻战中才悄悄然张开了睡眼么。朱国栋还给秦万年解释自己的解放战争说，爱情拯救应试，女人成熟男人，狂吻嘴巴抢占奶头山触摸茅草地，三大战役拿下，接下来渡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朱国栋这一解释，秦万年觉得搞艺术的人真他妈的太富有想象力了，狗腿拉到狼腿上，还蛮像那么一回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尽管部分人们开放的拿接吻当就饭吃菜了，可对于秦万年和朱国栋这山地应试一族青春一族，接吻不啻于石破天惊，说它是辽沈阳战役，毫不为过；女人的俩奶子，好比男人进攻的北平和天津；女人的私密处，就是男人泅渡的淮海和长江，挥师长江，直捣黄龙，良辰痛饮，成熟男人。
学生时代，秦万年和朱国栋在各自的根据地上开展着抗日战争，一个按部就班常规升学，一个艺术高考独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