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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芒知道她又想小黑了,跟着她到了溪流边,蹲在旁边陪着她。
那个龟壳早已容纳不下小黑的身体了,但后来就一直成了它最钟爱的玩具。它经常会用一直前爪不停旋转着它,或者啃咬几口磨牙。经过这么多年,残旧不堪,边缘到处是被啃咬过的痕迹。
木青洗干净了龟壳,把它扑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滴干上面的水。
骊芒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睡觉去把。它会回来的。”
他牵着她往屋子里回去。
木青唔了一声,跟着他往回走。
第二天清早,木青像往常一样去煮早饭,下去火塘的时候,看见娜朵已经在那里忙活了。她见木青过来,笑着把她推了出去。
娜朵对她这里的各种新设施非常好奇,尤其是那个长长的竹筒管自来水,喜欢得不得了,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抢着把做饭的事情给包了。
木青笑了下。她估计娜朵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但是因为长年辛苦劳作,加上皮肤黧黑,所以看起来显老。虽然她是骊芒的姐姐,但是很多时候,她却觉得娜朵就像自己的母亲,成熟稳重,对她又极其爱护。从此以后有她作伴,木青觉得非常幸福,就像身边多了个长辈。
骊芒像往常一样用装了滑轮的绳索拉开了谷口通道处的厚重大木门。吱吱呀呀的响声中,木门被开启了,他正要缚牢绳索打结以固定住门,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大黑影,朝他扑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黑!
骊芒很意外。
小黑十几天不见回来,他虽然不至于像木青那样担心,但也是有些想念。现在见它突然出现,惊喜过后,想到木青知道后的反应,心里就更高兴了,急忙固定住木门,用力揉了下小黑的头。正要进去告诉木青这个好消息,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响动,回头一看,这下真的是愣住了。
一头通体枣红的豹子正在木门外有些焦躁不安似地来回走动。再仔细一看,和那天夜里在鹿坎见过的那只十分相像。
木青跟着骊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的时候,被看见的一幕惊住了。
小黑正卧在木门的外面,和一只靠着它的红色豹子交颈接耳。两只不住磨蹭着身体,看起来非常亲热。
木青呆呆地看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了。
和小黑作伴了八九年,木青亲眼看着看着它从一只直往她怀里钻的小狗崽变成了现在这样威风凛凛的彪悍大汉。小黑不但救过她,更是骊芒的得力帮手,他们全家与它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她知道与小黑相类的大型哺|乳动物诸如狮子,一般到五六岁的时候就成年发情了。但是小黑却是迟迟没有反应,她从前也是有些不解,有时候甚至会赶它出去,希望它在外面能找到自己合适的伴侣,但每次它都是入夜便回,试过几次,也就随它去了。现在看来,莫非是小黑的性成熟期刚到,然后恰巧碰到了这只足以引起它兴趣的小母豹,追着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就把这原本是对手的凶悍小母豹给拐带回来了?那么想必之前的那些时日,也都是和这母豹子一起的。
性成熟期越晚,是不是可以认为寿命也会更长?那么小黑可能不止像普通狮子老虎那样最多只能活二三十年?
木青心中真的是八分高兴,两分难过。高兴的是小黑终于找到了它的亲密爱人,小母豹年轻美丽凶悍异常,与它真的十分相配。那两分的难过却很是微妙,就好像自己的儿子终于娶了媳妇,虽然是做娘的日夜盼望的,但却怕它从此要听老婆的话,与自己生分了。
“小黑!”
木青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声。
五十九章
小黑听到了木青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和母豹子的亲热,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飞快地朝木青跑了过来。
它的身体大得像牛,所以当它扑了过来的时候,木青一下被它的两只前爪按压在了地上。它大概知道自己的体重对女主人来说过于庞大,所以立刻松开了爪子,只是伸出柔软湿热的舌头,来回舔着木青的脸。木青感觉又湿又痒,咯咯笑着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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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热了。大概是分别了这么多天,骤然再见,这才又出现了这样久违了的一幕。
木青刚才的那阵子失落一下就消失了。
小黑还是原来的小黑,并没有因为找到女朋友而忘记她。
她正和小黑笑闹得上气不接下去,一边的骊芒仿佛有些不高兴了,上前推开了小黑的头,把木青从它的湿吻中解救了出来。
骊芒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见她和小黑太亲热的话就会乱飞酸醋。
木青被骊芒从地上扶了起来,正笑着抬手擦去自己脸上刚才被小黑沾上的口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一直在木门外面徘徊没有进来的那只母豹子此刻猛地蹿了进来,呲着牙朝木青直直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了威胁般的吼声。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一眨眼间已经蹿到了木青的身前。
木青还在擦口水,被突至的母豹子惊得有些发懵,一时忘了躲闪,眼看着它的利爪就要抓上她了,身后的骊芒已经猛地将她抄了过来,带着往边上闪避,但是母豹子的爪子还是擦着刮过了他的胳膊和后背。
母豹子一击未中,看着似乎有些不甘心,稳住身形又要扑过来,刚才被骊芒推开了的小黑突然大吼了一声。母豹子似乎吃了一惊,扭头看向了小黑的方向,仿佛犹豫了下,停在了原地。
小黑这时已经扑了过来,把母豹子压在了身下,两只撕咬着翻滚了起来,发出了阵阵咆哮声。
木青知道这是猛兽们通常的交流方式,无论是嬉戏或者打架,它们通常都会相互翻滚撕咬。小黑现在应当是在教训他这个新来的有些鲁莽的女朋友。但她现在顾不得它们了,骊芒手臂和后背刚才被母豹子的爪子划伤,虽然只是破了一层表皮,但长长的伤口处还是渗出了血珠子。骊芒大概对这样程度的伤觉得无关紧要,但她还是急忙拉着他往屋子里回去,要给他处理伤口。
他们的家庭成员从此就又多了一位,那就是小黑的女朋友,那只年轻凶悍的枣红色豹子。木青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红。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样,她自己也知道。但和小黑倒是十分相配,所以就这么叫了。骊芒他们不知道这个名字在后世的普及程度,一致认为很好听。木青笑而不语。
考虑到小红的野性,怕它会惊扰了里面放养的动物,而且老实说,木青自己也有些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它蹿上来咬一口,所以让骊芒在大门边搭了新的茅棚,把小黑的龟壳搬了过去,让它俩暂时先住那里。而且上次的那个初见面的意外,木青猜测是因为自己和小黑亲热,落入小红的眼里,它估计也和骊芒一样,不满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分享,这才怒气大发冲过来想教训自己的。所以在和它没有混熟之前,木青决定小心地离小黑远远的,连平时习惯的一些摸头揉毛的动作也取消了。
那天木青拉着骊芒离开后,小红估计是被小黑教训了一顿,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都很老实,紧紧地跟在小黑的身边。白天里除了跟着小黑出去,叼咬些猎物回来,剩下的时间就是懒洋洋地趴在有太阳的密草丛里,偶尔帮着小黑舔舐脚掌或者后颈上的那一排棘角,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透出的都是柔顺和亲热。
人多力量大,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傍着原来的屋子在边上又扩建出了几间,连成了一片,娜朵他们几家都搬了进去。因为过去的几年里,以加在部落里也盖了不少这样砖木竹混合的居所,所以这样的房子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不习惯。
依靠饲养起来的动物和储存的粮食,应该也可以支撑他们这几家人度过今年的冬天。但是出于习惯,在解决了住的问题,田地又进入了停播期后,左他们就和骊芒一道出去狩猎,为接下来的这个冬天储备更多的皮毛和肉。
晴朗的午后,男人们不在家,小黑和小红在不远处的土坡上追打嬉闹,木青带着女人和孩子们去收羊毛。
木青的羊已经从起先的一头母羊和两只小羊发展成了羊群,靠的就是骊芒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又捉到的一只公羊,羊群这才慢慢地扩大了起来,现在已经有几十只了。它们应该是盘羊的祖先,弯曲的角,每到秋天,身上的毛长得很厚实的时候,木青就会剪下羊毛纺成线织毛衣。
当年的那把瑞士军刀早已旧了,上面的剪刀用来剪羊毛也嫌小了些,所以木青很早开始就用大河里的蚌壳来割。蚌壳敲成弯钩的形状,锋口在磨石上磨得又光又锐,割的时候,揪住羊身上蓄了一年长得又长又厚的毛,把蚌刀轻轻一旋就下来了一把羊毛。
羊早就被赶着聚在了一个木栅围栏里。木青进去捉住了一只羊,示范给娜朵她们看了下。部落里虽然也有饲养羊,但只是肉用,皮剥下来是连毛做成御寒衣物的。像这样割下羊毛另用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都显得很好奇。等看了一会,就拿了昨天叫男人们磨好的蚌刀,学着木青的样子割了起来。因为手法不熟,一个女人估计是扯痛了羊,羊起了性子,蹦起了后蹄,一下把她踹得仰在了草地上,惹得娜朵几个笑得前仰后合,木青强忍着笑,上前扶起了她,耐心地又示范了一遍,教着使用蚌刀的要点。慢慢地女人们有些上手起来,开始各自割起了羊毛,把割下来的羊毛放进随身带着的一个麻布袋子里。割断羊毛时会发出轻微又悦耳的刷刷声,木青非常喜欢听这种声音。
“青青,为什么有的羊屁股有不同的记号?”
由由割完了一只羊的毛,突然问道。
木青笑了下。
她之所以要给羊做记号,是为了分开圈养易于辨认,防止母羊发情时和同系血亲的公羊□,这样产下来的小羊羔不太容易成活,即便养大了,个头也都比较瘦弱。
在她开始养羊的当年秋天,有一天发现母羊开始狂躁不安起来,开始以为它是哪里不舒服了,拖着骊芒去检查下,等他笑嘻嘻地拉起母羊的一只后腿让她看它肿胀充血的下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羊又到了发情期。它生下来的两只小羊里有一只是公的,差不多也已经性成熟了,怕母羊急起来乱来,赶紧把公羊分开关了起来,又让骊芒到外面晃了好几天,终于捉回了一头公羊,这才解决了母羊的终身大事。
随着羊数量的慢慢增多,此后她就留意起来,发现从夏季中开始一直到初冬,没有怀孕的母羊大约每隔半个月就会发情一次,尤其是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最为集中。每当发情的时候,下面就肿胀充血,不停摇尾,高声咩鸣、甚至会爬跨到其他母羊身上,靠近公羊的时候不停蹭磨,当时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近亲繁殖的问题。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羊群就实行公母分开圈养。她的经验是一只公羊大约可以应付二十只的母羊,所以公羊养的数量不多。每当发现有母羊出现了发情征兆,就把它和一只没有血亲关系的公羊关在一起,直到□结束才放出来。生出来的小羊羔就在臀部打上不同的记号辨认。正是因为避免了同系血亲繁殖,加上谷地里水草丰美,所以她的羊几乎只只都是膘肥体壮,产奶产毛那都是顶好的。
木青慢慢把道理讲给了由由听,她起先不是很懂,自己默默想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我知道了!就像阿妈跟我说的,我以后也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那个男人肯定不能是我们家里的人!”
木青哑然失笑。
由由说完这话,慢慢就沉默了下来,低头继续割着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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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看着她修长的手握住一把羊毛灵巧地割了下来,称赞她说道:“由由聪明又能干,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好男人和你一起的。”
由由笑了起来,笑容很是灿烂。
部落里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只要来过月经的,一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男人,早的甚至还有了孩子。由由的腿疾随着人慢慢长大,现在只要不跑起来,平常走路也就是微微有些簸,不仔细看也看不大出来。之前部落里是有一个年轻男人看中了她。两人只要在下次部落祭祀的时候接受过族长和巫女的祝福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想没多久就来了些别的部落里掳过来的女人,那男人又看上了另个健硕的少女,接着就发生了由由父亲带着全家离开部落的事情。
这些事情木青都是前几天听娜朵提起的,心中有些怜惜由由,所以刚才故意这样称赞她。见她也只是起先沉默了下,很快就说说笑笑起来,想必那事情也没给她带来很大的影响,这才放下了心。
割羊毛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收获的全部羊毛被装进了一个个的细麻布袋子,浸到溪水里洗干净晒得燥干了,木青就教娜朵她们纺线。先把成堆的羊毛团搓成松松的条状,然后一手拿着杆子,另一手不断捻搓松毛纱,绕在一个陶制的锭子上,锭子底用块扁平的石块固定,把锭子像陀螺那样旋转起来,锭子便把松纱缠紧成了纱线,等纺到一定程度,把线缠卷起来就可以了。
这种简单的纺线方法,木青从前看过少数民族老阿妈在游客面前表演,没什么难度,所需的器具也非常原始,她的麻线也是这样纺出来的,经过这么多年,手法已经非常熟练了。娜朵她们其实一个个都比她要能干,不过看她演示了几遍,很快就学会了。
冬天来临了。
今年的雪没有往年那么大,这块谷地里也前所未有地充满了生气。
十二月二十日,这是根据木青早几年制定出来的日历上的一天。
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有计算日子的习惯,后来就放弃了,等怀上第一个孩子闪电的时候,她又恢复了计算日子。后来等闪电在夏末时节出世之后,为了记住他的生日,她就把那天定为立秋日的八月八号,又仿古代的纪年,把她初到这里和骊芒相遇的那年命名为骊木一年。
按照她的日历,现在是骊木九年的十二月二十日。
今天是她小儿子霹雳的生日,非常凑巧,居然还赶上了另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小黑在今天当了爸爸,而且一下是两只小崽的爸爸。
六十章
从昨天开始,小红就不停舔着自己的身体,舔完了身体,甚至去舔平时和它和小黑住的那个棚屋。木青猜测它是想要把小宝宝降生的地方舔舐干净。
除了舔,小红也显得非常焦躁不安,从入夜开始,它就不停地在棚屋里走来走去,不时用爪子用力地上踹铺垫的厚厚的干草,或者肚皮朝上地躺着。起先它还让小黑在边上陪着,等到了下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大发脾气撕咬着小黑要驱赶它出去。平时在它面前总是威风凛凛的小黑这回显得很是无奈,低吼着跑了出去,蹲在了外面的雪地里守着。
小红到这之后,除了起先有些狂躁,咬过几次靠近自己地盘的羊,后来慢慢就习惯起来,大部分时候,木青见它不但与小黑如胶似漆地,而且还容忍霹雳在它面前跑来跑去地骑着小黑玩。见到它这样暴躁,估计是快分娩了,所以连小黑也不允许靠近。想了下,便拉着守在草棚前探头探脑不肯离去的闪电霹雳和其他小孩离开了,留它一个清静的环境。
今天一早,大人们带着迫不及待的小孩子到了棚屋前时,发现小红还没有生,小黑居然还蹲在外面,只不过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看见木青他们过来,这才用力抖了□上的毛,抖掉一身的雪,眼睛却仍紧紧盯着里面的小红。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