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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她依赖他的习惯，却要冷不防丢下她。
“今夜，他应该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对子西的眷恋了吧。从此魂梦再无她了……”她自言自语着，头靠着柱子，恰逢霜花初降。淡淡飒飒，天地之间，万景凄迷。几刻后，她的发梢也都沾了些许霜露，她的脸面似乎起了层薄薄的膜，鼻尖呼出的热气一瞬就在冷气中被殆灭。她越来越紧地环抱住自己。
“看来我干了件蠢事。呵呵，人家洞房花烛，我却在做件像极怨妇的事，守着人家的窗台，又如何……”声音多了分颤抖，像是被冷着了。
“唉！”一声叹息蓦地从后头溢来，西溟雪瞬时震惊，头脑设想着后头那人究竟该是哪张脸。然而在接触到披来的衣袍，闻见了熟悉的味道后，她终于还是承认了现实，否定了自己最后的虚妄之想——宋逸不会来了。
“是你，严秦？”虽然有些惊讶，但陈述的语气居多。她看见了他给她披上的袍子，正是她刚才给严秦披上的。她现在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娘娘了，自然吃穿也都不如，唯一几件还过得去的衣服，也就这两三件了，因而，当衣料贴上，触感一至，她也就无需回头了。
“娘娘，夜深了，霜露湿重……”严秦一脸担忧，但更多的是对她那副余情未了模样的心痛。待他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想要劝服她回禅房休息勿染上霜寒时，竟被她一手挥着示意不要说话。于是，他看着她从不曾回过头来看他。他紧紧看着她的背影，霜华下那么孤冷萧条，看得人于心不忍。而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边九宸殿的寝殿窗台上。
“哌——”寝殿窗台后的那烛火出奇不备熄灭了。再也看不到任何期望，西溟雪觉得她的心就和那烛火一同熄灭了般。终于可以释然了吗？为什么此刻，了断了一层思恋，却跌宕起另一种思恋。关于那个曾拾起她风筝的桀骜男子……
“男人一旦变了心，是什么都挽不回的。”蓦地，严秦无意识吐出这一句，却惊得西溟雪回头看他，而他再次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住了自己的口。近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有另一个人般，支配着他的情感，他的心绪。
“我没有。”
出乎意外，严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刚才那三个字的确是出自西溟雪口中。他不敢置信地盯视着她。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语气忽而有些无奈。“那个人曾经指着这片江山说——站在最高处就是一切。”宋括多次告诉她，这片江山多么美丽。可惜当时她触目所及的都是这片江山的零碎，如今，宋括走了，宋逸执掌的天下也似乎平静。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有那么几刻的错觉，错觉这里的美好。错觉渴望拥有权势，呼风唤雨权倾天下的人中主宰！
“……那……那个人呢？”严秦觉得自己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呵……”她忽而一笑，笑得很是惨痛：“死了。”
伴随着那两个字，严秦身子突然有些重心不稳。然而，前头的西溟雪晃了晃自己发昏的脑袋，小心掉转着姿势，却不知道是否因站在霜华中过久，湿气太重，竟然一瞬间失去了重心！
“娘娘！”严秦心跳剧烈的同时竟然就这么看着西溟雪刚转过身子，而后惨白一笑，笑得如风中飞蝶，一瞬间便可飘走般。所有的感官全在她跌上地面后终结，他竟只能愣愣地望着她，他多么希望可以去触摸她、去抱起她……他试在违抗心中的声音，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去触摸地上那安睡的人儿……
“谁准你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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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谁知相思之苦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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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摹着那熟悉的轮廓，宋逸痴迷着僵持着手指，指腹忽而婆娑着西溟雪的雪肌。那种触感明明那么熟悉，那么真实，可是他真的难以想象眼前的人叫西溟雪。他守了她整整一夜，原以为只有子西才会做的傻事，西溟雪也做了。霜华之下，竟然单衣守在御苑长亭里守望着九宸殿寝殿的窗台，若非他无意瞥到她的身影，还真不知她会伤寒得多重！
“朕……还是只能把你当成她，朕的确自私，可是对她的执念早已融入了呼吸。朕……真的放不下她……”指腹婆娑，转而提起，指尖若有似无地勾勒着她的脸线，然而，心里满是伤痕。“……往后要收敛些，凌萱为后，若是你再不懂轻重，伤了她，朕没什么赌注再可保你的……”
“嘭——”重重的盆落地声，连带水声呛然。
宋逸神速移动至房门口，一把撩开门帘，却见吓得脸色苍白的严秦保持着碰着水盆的姿势，而装满水的水盆早已跌向地面，水四溢，连严秦的下身全被打湿。
“朕不是说了不要你们这些奴婢伺候吗！”宋逸登即转怒！他可以守着她那张脸幻想子西的时刻是多么弥足珍贵，为什么他打发了那么多人，结果只能是赶走一拨，又来一拨！然而，凝视间，他突然发现这个内侍竟然就是昨晚跟着西溟雪的内侍。初初他以为这个内侍胆大包天敢害西溟雪，殊不知这内侍竟是要救她，当时他也心急，竟几乎一把就要掐死这内侍，幸亏内侍总管严复及时阻止住。看来，现在这内侍又是被他给吓着了。
“下去。”宋逸放下门帘，转头却突然看见那双澄澈的眸子正锁着他！一瞬惊吓，再一瞬心跳。他脑海里曾希望西溟雪永远不要醒来，永远让他描摹着想象子西。
“……臣妾参见……”西溟雪挣扎着起身行礼，然而宋逸却抢先一步阻拦下。
“你身子还没恢复，还是多歇息吧。”宋逸劝说小孩般哄着。然而西溟雪却觉得，宋逸的哄，那么不对味。在他心里，她作为西溟雪时的所作所为，已让他痛彻了，所以就算现在她告诉他她就是子西，他怕是不会信了！反而只会大呼她是个攀名逐利的恶毒女子。所谓自作自受，即是如此。所谓难吐真言，亦是如此！
“谢皇上。”她抽回了宋逸握着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就算在九宸殿陪驾，他与她的距离总是隔着个桌宽，像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她真怕他会融化了她！
“既然你醒了，朕便走了。以后别在夜里乱逛了，否则那个内侍就不再是一顿棍子了！”
轰！
“……棍子？”西溟雪错愕。可是回应她的竟只有宋逸毫不留念的背影，明黄｜色的身影闪没在门帘后，她觉得他的防备好深。所有的话只能对着她熟睡的脸庞述说，所有的柔情只能对着一动不动的她展现……有那么几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也不要醒来。做着童话中的睡美人，等候着王子的亲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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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当晚，皇上并没有在寝宫内呢！”
“是啊！听说是去了禅房那头！”
“啊！禅房！那不是西良娣……”
“嘘！”御苑内，两名正在嚼舌根子的宫女不巧被纪凌萱撞个正着。
如今，已接过凤玺，戴上凤冠的纪凌萱，一袭后袍，鲜红妖冶。特别是她的新面妆，皇后专用的黄砂彩，在眼角勾画着一股妖媚的弧度，面颊皆饰丹桂粉，贴以砂星点，一张脸看来分外勾人心魄。毛肩做披，长长曳地，配衬着凤袍，整个人气质混地一变。就好像由清池莲花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月落日升后，吃进太多浊气，变成了人间手握生杀大权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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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妍，本宫管辖的后宫内竟有如此多舌之人，是该如何依宫规处理？”纪凌萱妖邪地抚着自己的贵妃指，态度轻佻，仿佛正要处理的不是人命，而是草芥。
纪妍诡笑上前：“掌嘴三十。”地上跪着的两名宫女轻轻吁了口气，可气还未顺毕，只听纪妍幽幽道：“务必让其留有感觉，以便生、挖其舌。”
呼！两名宫女瞬间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呼饶着，可惜她们的求饶声被纪凌萱当成了梦呓，她们死命想要接近纪凌萱，可挪动不出一步，就被纪凌萱身边的近侍拦截住。她们只能在那堵人墙中求呼着，不甚悲凉。
“六宫本是非难定，若流言蜚语不加以制止，不能替皇上平内忧，本宫何有颜面受顶上冠，承百官拜！”纪凌萱说得中气十足，可脸上表情就像个妒妇般妒火高盛。“若今后还有不懂事的蹄子敢惹事，就不止生挖其舌！”
“谨遵娘娘教诲！”众内侍齐跪拜，齐呼声，纪凌萱享受着短暂的欢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主宰众人生死的超越感一瞬间填满宋逸不爱她的缺，让她觉得分外实在，分外膨胀！
“娘娘，那贱人要如何处理？”纪妍看着那两名嚼舌根的内侍惨白着脸，被人拖下去后，贴着纪凌萱的耳附。
纪凌萱走了两步，眉头微微一蹙，忽而平展开，右嘴角抽动，一抹不自然的笑抖露现出：“不急。本宫要慢慢玩她。”
纪妍听后，虽然觉得畅快，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纪凌萱笑得有些惨淡。她的心隐隐不安，对未来的不安。
……
“纪凌萱之所以可以凌越其他纪氏族女入宫，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纪太后最欣赏纪凌萱的懂事。可知，终究是被娇惯坏了的闺阁千金小姐，对上一套，对下一套。两面的个性若始终不懂得克制，就算纪太后再怎么维护，恐怕也是……无力。”禅房内，西溟雪执着笔，一遍一遍抄着六十四句真言，只要心绪一乱的时候，她就会默念，甚至一遍一遍抄写，企图平静内心。
“可目前之势……对娘娘似乎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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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谁知相思之苦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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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目前之势……对娘娘似乎很不利。”严秦守在一边，看着西溟雪毫无表情继续抄写经文。自从二月二晚，宋逸不在九宸殿寝殿陪着初封后的纪凌萱，反而是抱着她回到禅房后，宫内几乎是掀起了巨层浪。可纪凌萱那里太静了，他反而感觉到一种波涛开始在汹涌，暴风雨前的宁静。
“至于那两名宫女，纪凌萱毕竟是为了立威。试想，封后当晚，宋逸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寝殿。从小被人护在掌心的纪凌萱何曾受到过这种冷遇，威信更是全无。后宫很残忍的……必要的杀生立威，往往是最快收拢人的手法。”西溟雪又抄完了一遍六十四句真言，搁下笔，起身。走向神龛，严秦已在一旁点了柱香。她接过，闭目凝神似乎祈愿，又似乎静心，良久才将香插进香炉。这一举动，自从枯木禅师要她每日礼佛开始，就一直持续。
“她在强求的同时就该有所醒悟了。”西溟雪接过严秦递来的茶水，慢慢饮着，视线却放在禅房后的院落。就因为二月二宋逸抱着她回来，所以那些狗腿子们立马把原本狂风卷过的院落给打扫得万分干净。“宋逸哪怕看过她一眼也好，但愿她不会迷失在权利之间，否则最后杀戾过剩，反而破了她的道行。”什么新后力倡节俭，国殇刚过，不宜铺张，为表贤德，封后仪式竭力从简。这一切都不过是掩饰她虚伪的罪状。这个后位是怎么卑鄙得到的，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几日，你在外务必谨慎，可避的话干脆就不要出此院落了。”
“奴婢斗胆，新后主宫，前番之事若再起，对娘娘极为不利！娘娘难道坐以待毙？”严秦略微愣了愣，就九宸殿那几日对西溟雪的所知，她不像个遇事只会躲的人，甚至还会主动出击。可这时候竟……
“本嫔还当你那晚站在院落，可听进了一夜墙角呢，看来没半句入心。那两名内侍的惨状你也看到了，若也想去凑一个数的话，本嫔绝不拦你。”西溟雪放下茶杯，笑容有种阴狠，像是种瞄准了猎物，有点蓄势待发的味道。然而，只顾听着前半句便腿软了一半的严秦根本就注意不到。
“娘娘！那晚……奴婢……”躲在外面偷听。就因为宋逸屏退了所有内侍，包括严复等全被驱离在外。担心西溟雪安危的他不得不钻了狗洞，潜在院落外，一墙之隔，他还算听得清晰。“……奴婢知罪，听凭娘娘责罚。”没有诡辩的激动，反而是一种释然的平静。
西溟雪笑了笑，严秦的忠心比她想象中更真。可以不顾生命，拖着被杖责三十的伤体，钻着狗洞在院落外潜了一晚，若他真是奉了谁的命令要来害她，那么她不得不说严秦很尽职，连命也不要的尽职。所以她宁愿相信他一次，甚至对严秦莫名的习惯也是她所意料之外的！
“起来吧，如今我们必须步步谨慎，切莫被人捉了尾巴，吃不了兜着走！”
严秦看着西溟雪脸上的笑，听着她那桀骜的语气，突然觉得她有些让人看不透。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他觉得她却在天边，他跟随不上！他的心蓦地狠狠纠疼着，似乎那种差距落差以前也撕心裂肺地经过！
“……谢娘娘，奴婢务必小心。”她只是暂闭锋芒，却没有放下全身警备蓄势待发的势。经过了这几日的礼佛，是否她的成长又更进一步呢？严秦不懂，但内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回旋呐喊着希望她还能保持原来单纯的模样，受着吴侬软语的追捧，被人疼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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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西溟雪还身在九宸殿陪驾时，她桀骜，她跋扈，她嚣张得有些不像话。可是他宁愿她只是个肤浅的女子，至少她的命运不会与后宫挂上钩。碧水一事，她的确激怒了宋逸。宋逸身为天子，自然不容得自己后宫中有驯服不了的女子。而她偏偏是第一个。宋逸为了磨灭她的傲气，便毫不犹豫将她丢进采薇宫。但并非是要致她于死地，反而是想保住她的命。
如果当初西溟雪无责无罚便从九宸殿出了去，后宫只会传出她更加有恃无恐。风头过盛，死期不远！所以宋逸让她进采薇宫，看似大惩，实则小罚，等风头过了些，便要放了她出来。可惜，人算真不如天算。宋逸出宫私访，竟被纪凌萱钻了空子。纪凌萱本想去羞辱西溟雪，倒反而被她伤了。作为纪凌萱后台的纪太后怎可能让此事算了，那可关系到纪氏的荣辱。于是亲下懿旨，赐西溟雪“添官加福”。幸而生死一瞬间被枯木禅师所救，而得知此事的宋逸也与纪太后理论，最终以纪凌萱封后为退步，才肯就此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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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为后的人不是西溟雪，而是纪凌萱。既然已身为纪凌萱眼中钉肉中刺的她，怎么可能安稳待在这间禅房安度余生呢？二月二封后当晚，宋逸守在她身边掀起的巨浪不言而喻，隔日御苑中两名内侍的酷刑昭然新后的“威德”，那么身在夹缝中的西溟雪便难以幸存。而宋逸说得对，他已没什么可以再让步用来交换她的命了，他也有他要坚守的底线，必要时，他也只能牺牲她。当那晚严秦听到这句很熟悉的话时，内心里一阵翻腾。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