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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明德的声音从殿口传来，隐约的唯诺。宋括皱起了眉，却不吭声。
“奏！”
明德躬身，走上殿中：“娘娘跑去了太医院，大闹了一场还掀翻了药草库，吓得众御医夺命狂走！”他小心翼翼地措词着，可是就他刚才那一瞥，这些词哪够用来形容子西这位大胆娘娘的离奇行径呢！特别是子西竟然突然有了厉害的身手般，几下翻跟斗便稳稳落于御医案上，一把就扯住那些御医的衣襟，发狠的眼里暴着杀气，哪管那群吓得屁股尿流的御医，狠狠就抬脚踹了下去，一个一个抓着问“谁要去诊治婉妃？”那股架势，分明摆着若是不去，就算要拼命她也奉陪！还有一名御医也以为遇上疯妇，便要出门去禀报禁宫侍卫，却不想被子西精准的射技给砸晕在太医院门口。一时间药草满天飞，人声鼎沸，他也不得不赶紧回来禀报。若再拖下去，恐怕皇上要保娘娘都是种奢念！何况，皇上有下令不准任何御医前去诊治婉妃吗？这件事在他眼中着实生疑，正想一并上报时，不想却见宋括暴怒之状！
“摆驾！”宋括一听到子西大闹太医院，刚才疲惫的神情中涌现出一股“朽木不可雕”的愤懑之意！明黄｜色身影一闪，飘忽忽地冲出了东殿，与此同时，凤仪宫的语妃、咸合宫的紫苏也都收到了消息，露出一副奸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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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下狱之灾
“走不走！”子西吼得声嘶力竭，狠狠修理了一顿这群只吃饭不做事的御医，子西早已汗流浃背。试想又要上演一番全武行，又要卖力演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双管齐下才能震慑住这群养尊处优的御医，这是件多么累的事情啊！她原本根本就不想直接来太医院，就算甲阛真的在这里又怎么样，与其帮着一位失势加过气的冷宫皇后，还不如其巴结现在得势又主掌六宫之位的语妃或者是身怀龙种的紫苏。幸好，甲阛真的不在，这样她就不必让他看到“亲侄女”暴力的一面，也不会愧对九泉下甲子西的生身父亲，但转个弯想，甲阛会愧对吗？他要的不过是权势，这是每个男子日盼夜求的，管他老祖宗说过什么呢？
“到底去不去医治？”子西没有太多耐性，毕竟在这里多闹一分，婉妃的命就多悬鬼门关一刻！可是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这群太医愣是不去，她都已经暴力相向了，难道他们真的没有一点医德，放任病人去死吗？那他们做什么御医，何不如去投胎重新学学怎么做人，怎么做御医！还是宋括真的那么狠心，要这么“杀无赦”？皇命之下，死字当前，任是谁也跨不开这一步吗？好！那就由她甲子西来犯回戒，试试他们的胆量到底如何！既然那么怕死，那么她到要看看究竟他们谁争着抢着去轮回！
案上，子西忽而高举一个巴掌大的墨色瓷瓶，瓶口处一层一层地用多种丝绡裹紧，而后在丝绡外再用粗布继续围裹一围。刚才她来到太医院时正好听闻纪太后面上忽生包疮，又听到他们因处方中水银一项的分量争执不下时，才看到这瓶水银便被安放在了案上。古代，从秦始皇开始便有了水银的开采提炼，最初水银只是用来保存尸体，慢慢的，当人们知道水银的剧毒时也对其避而远之，而水银便慢慢从保存尸身成为后宫或者江湖暗杀的绝好武器。皇宫中，为杜绝被水银毒死的想象，规定每次取用水银必须有三名以上御医达成共同协定后方可使用。当然，除却毒死人这条外，水银还是种好药！早在晋朝葛洪著《肘后备急方》卷六中，有“葛氏疗年少气充面生包疮”处方：胡粉、水银、腊月猪脂和熟，研令水银消散，向暝以粉面，晓拭去，勿水洗。至暝又涂之，三度即差。因而，包疮的药方中长久都保留下水银这一味。此次，纪太后虽然是被宋括软禁，然而，再怎么说她也是国母，宋括不可能对其做过绝！否则，若是传出去影响宋括的君王形象，那便是全国的丑闻！他绝不会这么做的！当下，子西心一颤，纪太后至少还有御医诊治，那婉儿呢？
“娘娘饶命啊！那是水银啊！饶命啊……”整个太医院当场的太医一共三人，除却一名想要逃出去喊人被子西砸晕在门槛处外，其余两人莫不被站在案上居高临下的子西所吓倒。然而，子西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时间考虑，扬手就想将手中的水银摔向他们。他们被子西这一作势吓得缩了缩头，几乎瘫软在案下。但作势始终是作势，子西从来也没有打算要将手中的水银打破浇到他们身上，而此举在别人眼中竟是致命！
“大胆甲子西！”这是宋括几乎飞着过来所见的一幕！刚跨出脚，便差点踩中明德禀报中被砸晕的太医，而后抬眼便瞧见头发散乱得如个疯子的子西。那原本华丽衣裙根本就没穿好，上扣接着下扣，甚至好几段都是干皱撩起。更甚的是她竟然不顾任何妇容妇德站在案上飞扬跋扈地威胁两位年迈的老御医，存心是要吓死他们！但，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手握禁宫中用于保持尸身的水银欲砸向那两位老人，素时为了征战同情士兵不已的女子竟然不到几刻便做出了这种截然相反的不径之举，令得他深深怀疑子西那时的赢弱是装出来的，只为博取他的爱意！
“皇上救命啊！救……”两位老御医几乎在看到宋括的那一刻便高兴得惊呼了起来！
“住嘴！”子西喊道，气势不弱于宋括！她挑眉而望，他终于来了！可是他们太吵了，吵得她听不见宋括想说什么！
“来人！把那犯妇给朕拿下！”还来不及宋括痛心疾首地下令，身后的禁军倏地从他身后涌去，不消几步，但见那群黑影一人扫过子西手中的水银瓶，一人反执住子西的手往她背后扭去，子西生疼得出不出反应，便又被人从后脊一按，脚筋被人从背后一扣，彻彻底底“叩”一声重重跪倒在案上。
“放开我！放开我……”子西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微弱却尽力放出最后的呼喊！当她还在凝神想听清楚宋括究竟在讲什么时，就忽而被从他身后的侍卫按倒在地，毫不怜香惜玉！还来不及问出心里的问句，“犯妇”二字瞬时回响脑海，原来她不是听不清，而是不愿意听清楚！顿时，她的心宛若被戳中一刀般，难以置信的疼痛。
“放开你！甲子西，你当真好演技，对着朕是一套，凄凄楚楚，背着朕呢？飞扬跋扈，恨不得杀尽所有人！放开你！是不是你也打算练朕也杀了？”宋括愤怒地大步跨来，以他的角度正好直视被摁跪倒在案上的子西，她同样抬起了不服输的脸怒瞪宋括。
“那么皇上呢？”子西扬起最后的笑，嘴角弧度裂开涌进一点咸涩才知道宋括说她对着他一套凄凄楚楚的意思，她竟然流泪了！在看到他的一眼，在得不到他任何的疼惜反而成了“犯妇”后，还是不争气落下了泪：“皇上口口声声君无戏言，却句句字字食言，说到底，子西的做戏还不若皇上的食言呢！那么，皇上接下来是不是也要杀子西了呢？”
“甲子西！”暴吼，宋括出手重重抡拳砸向子西跪倒的案面旁，仅一步的距离，那案就随着宋括的一拳而炸裂开来。“噼噼啪啪”的木头碎落声，还有子西忽地重重摔落在地，膝盖狠狠砸向那突起的木头尖……
“啊——”子西因着膝盖突然被刺的猛势而疼痛软倒在地，后头的禁军侍卫以为子西耍计欲逃跑，而在子西因着案塌陷而垂直跌落地面扭曲身子尖叫后，立马出手压稳她的肩头，任她如何跪不稳，也要将她压倒在地，跪伏于君王前！
“哼！又耍出什么计策！不余寸的案上摔下来不过是跌疼了，瘀青而已，难不成腿还废了？”宋括发狠道：“还是又想博取同情心，令人怜悯？”后句，几乎是诡笑着，戏虐味十足！
“没必要！”子西抬起头冷漠下最后一丝颤动，“对你这种人还不至于我甲子西如此下贱！”她的骄傲，她的倔强，绝不容许！
“那么谁值得你下贱！宋逸吗？”宋括忽地伸手捏出两指抬起子西的下巴，想将她的眼底的一切尽收，却发现看到的只是一片哀伤：“他就值得你像今早一样投怀送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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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就这么自甘不如宋逸吗？”被冷冷刺中心中痛处的子西也终于抓住了宋括的痛脚，他恨宋逸最多的还是源自于他的自卑！虽然子西并不懂高高在上的宋括却为何会总是觉得低宋逸一等，可她每次地的确确都清楚地听到了他所问之中深含的自卑！
“啪——”继膝盖重伤后，脸上又炸开了花，然而子西并没有躲，她依旧直视着眼前这个男子，明明带伤的脸线为何硬是那么残酷。
“皇上记得答应过子西的吗？”子西耳膜因着宋括那豪壮的一掌痛得嗡嗡直鸣：“只要抉城没事，就会放过婉妃和宋逸。”
“别再跟朕提及此事！”一个抉城算什么，她以为她便自此可以拥功而骄吗？宋括大吼着，她当真以为他没了她不行吗？不！他偏要她受尽最残忍的苦头，要她知道到底谁才是手握生死的王！
“那皇上记得昨天说过的话吗？”子西凄凉问，眼神哀伤，却发现宋括眼中并没有她这多余的倒影——
“……不要杀我……求你……我好怕……我不要死……我怕死……”
“朕绝不会让你死的，朕也不允许！”
“你骗人……你最喜欢骗人了……明明答应我不杀宋逸的……可是一转眼你还是送他去死……你现在答应不杀我……转过头去还是会想个法子杀了我……”
“好，那‘我’答应你好吗？”
“拉勾勾……拉完后就一百年不许变哦……”
只是昨天，不过一天的时间，他的反应竟令得她那么难堪！她的心再也提不起任何对他的希望……那么稚嫩的话语，终究他还是忘了，她又何必记得呢？
“朕说过你不会死！”宋括甩袖道，继而转身，累了。明德急欲跟上，一脸的叹息，后头侍卫愣愣不知道究竟怎么办。却听宋括在那位被砸昏的御医前停下脚步：“将甲子西关进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是！”
“等一下！”在宋括即将踏出太医院时，子西沉着声音出口，眼里蓄满了泪。
“怎么想要开口求饶了？不会觉得为时过晚吗？”宋括没有回过身子，众人看不清的表情，依稀听得他口气中的轻蔑和笑意。
“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的一句话就足以致人于死地，我甲子西既然来到这里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由。我不会怨，但我会恨，曾经皎月之誓让我看着宋逸远赴沙场送死，现在让我亲眼见到婉妃即将病死床榻，而这群御医无人愿去……相比宋逸连死也可能尸骨无存，相比婉妃活活受尽折磨气断冷宫华楼，我甲子西还能关进天牢，人这一生都有谁进过那个鬼地方呢？我怨何？可是皇上，就算宋逸不得不死，那么婉妃呢？那个轻灵的仙子，慈宁宫为您跳着曼妙之舞的女子呢？您当真要让她活活痛死在床榻？”子西伏在地上，哽咽着迷离道。然而明显过于震惊的宋括立马一回头，眼中惊讶。
“婉妃怎么了？朕不是说不会要了她的命吗？朕又何失信了？你又在疯语什么？”
疯语？他把她当成是疯子吗？子西缓缓闭上了眼，不知是屈辱还是难过。脑海里浮现出婉妃那柔弱的躯体慢慢枯萎的场景，眼角泪痕无尽：“她在皇上下完旨意后生了病，御医怎么请也请不来，两个月了，她的丫环要来求我请御医，竟被皇上打得皮开肉绽，至今忆起还会浑身颤抖……皇上大可放心承认便好，我一个进天牢的人还能再说什么呢？”语气完全轻飘飘的，她真的是累了。整了一天的心神，太多的意外如雷而迸，她实在没有心力继续承受了，只想好好找个地方安静地躺下去沉沉睡去，从此不管东西南北！
“怎么回事！”宋括暴怒的声音在子西疲惫得像睡去中炸开，她恍若未闻般，继续睡了下去，谁知道这么一睡过后是死是活？是醉是醒？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还你此生，今世前世。”也许，她回到古代，所为的只是还甲子西一个未完待续的前生，一个早已注定支离破碎的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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