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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宋括斜视了下子西的出神,以为子西是在为宋逸而伤怀,不禁胸中明火直烧。
“谢皇上。”
“众将听令!”宋括在宋逸他们起身后,立马下令,宋逸他们重又跪倒。直到第二次的跪倒声响起,子西才回过神来,定睛注视了那个果然跟那些将领不同肤色的小白脸!
“尔等承天圣德,携吾……”
子西不记得也不清楚宋括究竟文绉绉地念了些什么,当她的视线落于一身戎装的宋逸时,忽地想笑出来。她好想对宋逸嘲笑道:“你个小白脸,看吧!果然适合当小白脸诶,穿个盔甲,别人都一身茶色肌肤看样子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看看你盔甲下那白净的肤色,像进沙场的人吗!进美人堆倒是有你一份!”
事实上,宋逸除了肤色与这幅盔甲不宜配衬之外,连他那副精致的五官和从未受过污染的星亮眸子都不适宜这盔甲。但是他的身子倒是撑得起这幅盔甲,只略微比那些悍将痩了些,不类他们的魁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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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宋括沉声咳着,因为他从一开始宋逸上祭天台来,就一直不住瞄着子西。起先她的失神就算了,而后竟然是对着低下头跪倒在地的宋逸傻乐,嘴角的弧度那么明显,最后简直就是咧开了嘴,就差笑声震耳而已。瞄到这里,他不得不黑沉着脸干咳着,妄图拉回子西脱缰的思绪。
“谢皇上恩典!”宋逸听到宋括的干咳声,急忙就往子西那里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嘴角咧开的“笨女人”,心知她肯定又惹祸了立马先给宋括面子下台。而后不由得哀叹了口气,他不在她身边,她能一切平安吗?他抬眼凝视,不自觉对上她的笑眸,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不过能看见她笑,这一生再怎般也值得!
“预祝吾军得胜而归!”宋括气得站起了身子,手臂一扬,宽大的袖摆忽而一晃几欲横膈在宋逸和子西的对视间。
“谢皇上恩典!”宋逸回神,会心一笑,一笑足矣,此生无憾!随而与同行的将领领命而下,今此一别,永无会期!
“等下!”子西仿佛看透了宋逸的惨然之笑,在他临下祭天台时,出声喊住。众将旋即回身,重又跪下。她看到他竟然对她跪下,初次见面时他要她跪下,今天这场诀别竟然是他对着她跪下,不仅仅是身份之别,更是他之意。
“皇后!”
宋括几乎大怒,伸手就揽过子西,子西拗不过宋括的力气,所以这次并不挣扎,一双泪眸紧紧锁住那垂下头的宋逸。风尖头里,宋逸披风尽扬:“宋逸,对不起……”
宋逸缓缓抬起头,嘴角弧度轻扬:“珍重!”而后兀自起身,一干将领突兀兀地跟随主军将军而下级去。祭天台上,宋括满脸暴怒,子西双眼泪垂,一干内侍等如木头般立于原处。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祭天台上,呼啸的风声撕裂了子西哭声中所呢喃的诗句,自此,那个墨绿色的身影与她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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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夜阑风雨(1)
熙忨二十一年鬼月末,同现代南方一样七八月份总是最热,触手都可及温热之感,子西素时最耐不住热气,遂而在没有空调等降温工具的古代,只能依靠每天浸泡在凉水以舒缓自己的燥热之意。然,宫廷中有个规定,宫妃不得冷浴。这一条足足让她的吩咐成为空文,毕竟住在西寝殿里,不是山高皇帝远,宋括只消睁开眼便可知道子西在做什么,更何况她要冷浴,在那群宫女眼中那不是成了陷害她们进内务司的“恶人”。所以那群宫女每次一听到子西要冷浴,便扑通扑通哭着跪满殿。
“还是冷水舒服哇!”子西掬了些冷水往自己身后淋去,满身的舒爽。
“娘娘您小声点!”碧水在屏风外面小声喊着。西寝殿那些宫女不愿帮她寻冷水,她只好求助于碧水咯,幸亏碧水真的很精明,每次总以擦拭桌椅之名偷偷提来冷水。而她也命令一干人等全退守殿外,才能美滋滋地享用冷水浴带来的舒爽。
“好了,看风向也知道最近语妃受宠,皇上是不会过来的!那群内侍更是自皇上不再踏入西寝殿后就把我当空气了,哪里需要防范?”子西皮皮冲着一脸紧张过度的碧水道,示意碧水不必过于紧张。快两个月了,自从宋逸远征那天在祭天台上与宋括见过外,自此她便没再见过他了。甚至连回程的车架都变成另一普通车辇。子西登即笑了笑,明眼人都知道她定是要被宋括所疏离了。谁叫她在祭天台上口不择言呢?可是对此,她却很心安,若果那一句“对不起”不说口,她这一生都会良心不安。她不会成为类似宋括那般无情的人,所以她不能对宋逸无情无义。若没有宋逸,紫苏早就死了;没有宋逸,她便见不到宫外美丽的风景;没有宋逸,碧落的尸体必将横尸于乱坟岗;没有宋逸,她便不可能那么轻松处在后宫;没有宋逸,早在惠妃的咸合殿里她就命丧那个花瓶底下了……太多的没有宋逸,太多她今生欠他的恩情,太多她都无以为报。子西清楚知道宋逸当初乖乖束手就擒也全然因为她,若果他不那般转移话题,明示宋括要他死之意,或许宋括还只会当宋逸是个不懂事的王爷,只会以“与后妃乱”罪名定罪,然后纪氏一族铲除完毕没有利用价值的她也可以成为最后铲除的对象,以便不阻挡语妃顺利为后。然而,那晚宋逸清楚表明知道宋括的打算,试问一个骄傲独上惯了的帝王如何能容许被人试穿计划。于是“与后妃乱”这条罪名宋括也耍不欣悦,更没想到她还有可以令他取得战事胜利的价值,所以她很安全地暂时活了下来。而宋逸却还是得死,无论她怎么利用这种“剩余”价值来暂时挽救宋逸的命,宋括都会想尽办法让宋逸死!就比如像现在一样远赴沙场到时也许这一生宋逸连尸骨也都难以回来。
“娘娘您也真是的!去求见皇上然后跟皇上软下口气些或许事有转机……”碧水叹气着,全然不理解子西的心境。
“不用说了,皇上不来岂不更好,我洗冷水澡的事不就不被发现?”子西刺中碧水现在的要害,碧水不得不憋红了脸转过头去。
“娘娘有些话碧水不得不说。”碧水倚着屏风,除了紧张注视着外面的情况外,还尽量压低声音不被人偷听:“娘娘跟碧落是不一样的,只要娘娘愿意任何权势都不是梦境,不会像碧落般……”
“住口!”子西忽而用力击拍水面,水花溅的老高,同时水声大作!
“娘娘恕罪!碧水错言了!”碧水应声跪倒在地,低垂着头,颤悸着。她一直不懂,为何子西心情变化总是如此迅猛,前一刻不是还有说有笑的,说着说着突然间就生起了气来,究竟她是触了子西什么禁忌?
“服侍我更衣吧,我累了!”沉默良久,重新理了理自己思绪的子西毫无情感起伏地说着。碧水慌乱乱间只好呈上薄纱,先围住子西窈窕的身段,而后轻轻擦拭子西身上的水珠,服侍她穿上浅碧长裙,最后套上琐里碧绿裳。不知为何她总那么喜欢这些碧绿色,虽然这种颜色只会将她渲染得空山轻灵,却仍旧衬不起她骨子里的那份柔媚。
“碧水,去传甲大人来。”子西坐上梳妆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亲手拿起梨木梳梳起了湿乱的发丝。
“娘娘有何不妥吗?”难道是冷浴令得子西玉体微恙?碧水心里开始惶恐了起来。
“没事。”仿佛看透了碧水的惶恐般:“我只是想见见叔叔。”
“可是……”碧水为难着。子西眉头蹙了起来,却听碧水吞吐:“语妃娘娘……近来频诏甲大人……”
子西眉头几欲纠结在一起了,心里也闪过一丝疑虑,不会是甲阛早已看出她不是他亲侄女,所以定然帮着她最后也是不讨好,继而改道叛离前去相助语妃了吧?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漫上了心头,如果到最后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真可以吗?她摇了摇头,晃了晃全湿的发丝,滴水的发丝溅得几尺澄泥金砖花花点点。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消散,没有了宋逸,若再没有甲阛,她可以怎么走?今时今日,她不由自主地踏进了西寝殿,命运已不再若当初冷宫那般即便受尽冷眼但至少远离权利斗争中心,此时此地,漫看是荣华富贵,但她心里该比谁都清楚,死刑前的上路饭,吃得总是不安稳。
“去请,多久也要等。”子西“啪”一声掌中含梨木梳手拍上了梳妆台,掌中的梨木梳生硬与台面相击,声音沉闷。
“是!”碧水无奈道,转身提着子西用过的浴桶出了门去。满殿顿时空荡荡的,杳无人影。子西披散长发,望着外头的艳阳,心头泛起了股酸涩。宋逸那么爱漂亮,这么大的太阳他受得了吗?战场那里肯定不止简陋甚至连洗一次脸都不太可能吧,他竟然要在那里浴血奋战,想来不知是可笑,还是悲哀。
“珠帘十里卷香风。花开又花谢,离恨几千重。轻舸渡江连夜到,一时惊笑衰容。语音犹自带吴侬。夜阑对酒处,依旧梦魂中。”当子西不知道对着铜镜发呆到多久,只知铜镜中原本就只反射她一人的脸到蓦地涌出一个墨色的身影时,她刚好吟诵了此词,也睁开眼回神看清了身后墨色的身影,那双三角眼永远闪着那么奸佞的眸光。
“叔叔说子西此词好不?”子西笑语盈盈,这个时代还没有词,甲阛若知道除非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他是否有可能是她的爷爷?若他真不知,那她也只好认命。
“娘娘说笑,臣一介草莽何以懂豪词。”甲阛躬身行礼。
“叔叔何以知之为豪词?”
甲阛脸上并未有任何神情变化:“娘娘豪语,所咏之词并将豪派。”子西听完他不着痕迹的回答后,恨不得掐掐甲阛的脸,究竟他的脸是什么构造,为什么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躁?虽然她看不懂他平淡的神色,但她知道甲阛绝对有事瞒着她,就例如这首词,她并未吟出前一句,而是截取第二句开始,若非熟悉苏东坡之词者何以懂得这是东坡居士的豪放词呢?
“听说叔叔最近贵人事忙呐?”子西兀自拿起梨木梳重又打理起一头青丝,似乎她发呆真的发了不少时间,原本全湿的发丝现在几乎都已干爽。
“食君之路,担君之忧尔尔。”甲阛说话总是这么滴水不露。
“侄女近来身体极为不适,胸闷,气短,怒火腹中烧。”子西把以前的广告台词全搬了上来,双眸不住注视着身后那张佯装沉思的脸。只见甲阛三角眼一眯,单手捋了捋并无胡须的下巴,一脸为难状。
“如此娘娘岂不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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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夜阑风雨(2)
子西缓缓放下梨木梳:“没错。对于一个快死的人而言,生与死何异?”
“娘娘何处此言?西寝殿富贵堂皇,容得下娘娘这潜水一凤。”
“凤在天上,何来潜水?”子西嘴角忽而一扬,有意思,她真的觉得甲阛太有意思了!
“是曰‘飞龙在天,潜水风龙’。然于娘娘而言,凤若沦水,何异于鸡,凤若扬翅,堪比飞龙。”甲阛似乎真的很实话实说。子西虽然不喜欢他把她比喻成鸡,但不得不说他至少还是说对了一点,她想死就会死得比鸡还难看!
“叔叔说侄女该如何自保?”子西软下口气,好像真的不得不求助于他的建议。
“娘娘说笑,臣何德何能为娘娘争宠?臣不过是来给娘娘诊脉,过后还得回凤仪宫瞧语妃娘娘的不适之症。”甲阛歉意道。然而,子西明白,风水轮流转,当初她表面上受宋括宠时,所有人都会围着她转。如今。一次祭天台的“疯言”事件便将她打落谷底,不用说最近西寝殿那些内侍看她的脸色多么怪异,连碧水正大光明拎着桶冷水进来,她们也当没看见,所以她才可以平白一天洗那么多次冷浴。
“叔叔下去吧。”子西起身离开梳妆台,以为甲阛会自行离开,没想到身后的甲阛只是躬身送她离开梳妆台,却不见他离殿。见他一直留守屏风外,子西纳闷着,愁苦着一张脸,无限迷茫。她听出了甲阛语中之意,争宠。可是她不晓得怎么去争宠,何况当真要为了还是飘渺不定的“活命”而去向那个冷血无情的宋括谄媚,她无论如何做、不、到!
“叔叔为何一直守在屏风那,不是还有语妃娘娘那儿赶着去吗?”子西语带讽刺。
从雕花屏风中,子西隐约看见甲阛拜了一拜,听他朗声道:“娘娘诏臣来是为玉体不适,臣若不为娘娘诊脉岂不有失公职。”
子西哑笑,步出屏风,直直就伸出了手臂,香藕玉肌分明展露在甲阛三角眼底。他缓慢移开视线,抬手搭上子西的脉:“娘娘,臣失礼了。”子西只当应付了事,不予理睬,心中却是万般不是滋味,除了争宠还有别的路吗?她争得过那抹那么高傲艳丽的鲜红吗?在她眼里,语妃才是最适合那十二凤袍的人选,她从来都不是那鲜红陪衬得起的!
“王爷出军半季余。”甲阛淡淡道,子西几乎立马一回神,直勾勾望着一脸沉静的甲阛。自从宋括不再来西寝殿,她也失去了去东殿获得前线消息的机会,她心里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喊着“谁叫你惹了皇帝不高兴,怪得了谁”。
“……宋逸还活着吗?”子西不可置信吐出这一句,甲阛也惊讶着,立马抬眼不顾礼节怒瞪子西,原本搭着子西手脉的手也一滞几欲脱离手脉。
“娘娘知道刚才一言后果由多严重吗?”甲阛怒视道。
“我只想知道宋逸他还活着吗?”子西声音几近恳求。
甲阛忽而扫开子西欲想相扯的手,怒颜着,那个样子几多与宋括冲她发怒时神情是一个样:“你想他活着,你就必须有牺牲。”甲阛沉下一口气,渐渐道。
子西一见事情有转机,可以救宋逸便开心地应承下来,只要能够救他一命,就算要她把命还给他都无所谓,这样总归是死路一条的她才能很有价值地死去:“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甲阛见子西答得那么兴奋那么急切,不禁皱起了眉头:“上次‘万艮莫离’你自己怎么看?”
子西心绪不宁,满心只顾着想救宋逸偿还欠下的情债根本就没听清楚甲阛嘴里“不重要的话语”:“啊?什么?”眨着大眼望着一脸严肃的甲阛,甲阛拂了一下官袍,冲天呼出口大气,才将问题又重复一遍。却没想到只得到子西傻着张脸:“很好啊!”这三个字的回答,登即转身欲出殿。
“等等!”子西揪住甲阛的衣袖不让他走,他怎么可以话说到一半就走,何况上次话有说到重点,这次根本连边都没摸着:“叔叔是什么意思?”
甲阛拂开子西的手,兀自跪地:“娘娘若再一心只念他人,就算娘娘再是潜水之凤,恐怕也难以飞天,最终自寻死路,臣何必浪费心力建议一只飞不上天的落水凤呢?”语尽刻薄,子西踉跄一步,却不得不沉沉撞击自己的心。
“我没有!”子西被戳中心中痛脚,满脸火辣辣地别过脸去,双手收至背后。
“‘花开又花谢,离恨几千重。夜阑对酒处,依旧梦魂中。’娘娘此句何解?难道不是思人之作?”甲阛挑眼望着神情不自然的子西。这首的确是思人之作,可是若果思人就为错的话,那么这首词是苏东坡悼念李白,那不是成了苏东坡与李白断袖之癖吗?可笑!
“娘娘不答是因为知道此句实意,然此句被娘娘截取后吟还是悼念先人之作吗?”甲阛精辟一言刺破子西的得意。虽然子西怀疑,但不得不说甲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