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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我说我说,你可别跟姐和奶奶说是我说的。」弓长闭上眼睛再张开。他就知道弓音的心事肯定和家中那位老佛爷有关!
「是这样的,你知道姐她得过好几个大奖,因为她表现好又有天分,她现在的导师想推荐她去维多利亚音乐学院深造小提琴。可是国费生的名额只有一个,本来老姐是很有希望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说是内部决定了。
「老姐本来也不打算去了,结果她导师又说只要老姐肯自费,他可以帮助联系对方学校增加一个留学生名额。但咱家又没那个钱可以让她去留学深造,老姐这几天本来就在愁这事,偏偏奶奶她??」
「她怎么了?」弓长内心复杂得要命。
「她说??姐姐年龄大了也该找个人家嫁了,趁着年轻貌美,赶紧找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给家中增光,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吃闲饭,增加家里负担。又说姐早就应该找份工作支撑家用,不应该浪费大笔金钱去学没用的音乐。而且??
「奶奶不但说了,还真的给姐姐找了人相亲,让她这礼拜天就去跟人见面。听说是个做水产生意的,三十来岁,家中满有钱的,个头不高,说是想找个有文化有素养有气质的女孩做老婆什么的。
「姐听了当时就跟奶奶说不去,奶奶就生气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又扯到当年的事上头??后来姐就哭了。这件事,姐跟奶奶都不想跟你说,怕你生气??」
「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沉默了一会儿,弓长板着脸平静地说道。弓武似乎看到了大哥额头上的青筋正绷得死死的,焦虑地叫了一声哥。
「你放心,做你的事吧。晚上早点回来。」
「哥!奶奶身体不好!你??」
「我知道。」合上手机,弓长一脚把跟前的凳子踹散了架。
第六章
把躺在脚边的这个连站岗都能睡过去,还能恰好让暗杀者不小心溜掉的保镖,折巴折巴丢进废弃不用的地道暗坑内,李应闲在想着怎么把他的第二个目标弄到手。
那个开车撞他的人,假扮医生暗杀他的人,在病房外远程射击的人,无论哪一个都应该是杀手行的翘楚。虽然这种天天走在生死边缘的生活很刺激,不过很可惜,他不会再给李铮多玩花招的机会。
没办法,谁叫他在国内没有任何属于或支持他的势力,他不能总坐着挨打,更不可能等待对方良心发现,所以等他再把这几个麻烦解决掉,相信李铮会安生上一段时间。
而还没有完全掌控他家那股分支权力的李铮,自然不可能有很多可以为他所用的高级杀手。如果他料想的不错,杀手应该只有两个。开车撞他的人、假扮医生的人应该为同一人。嗨,你们现在正躲在哪里?
一轮弯月下,身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少年赤着脚坐在一口古井边,抬头观月的秀气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像是迷茫又像是嘲笑的神情。
我原本不信鬼神。老天爷,告诉我,你把我弄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向我证明你的力量吗?
后建小洋楼的二楼。李铮站在卧室落地窗的阴暗角落里,默默看着坐在井边的少年。
七年前,他同几个堂兄弟合伙把少年推进那口古井,没有人认为他能活着爬出来。
可如今,那个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少年就坐在那口井边,带着朦胧的微笑,幻惑的就像月下的精灵,更像是从古井内飘出的鬼魂,坐在那里等待新鲜的血液。
少年的面庞并不特别美丽,一张脸更像通俗所说的娃娃脸,这样的他在月夜下看起来是如此温柔和善,如此的单纯与安详。
如果忽略那具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精壮身材,恐怕任何人都不会认为他有任何危险性。晚饭期间他得到一个消息,他安插在妹妹李银身边的一个心腹保镖失踪了。半个小时前还有人看见他,可一会儿工夫就消
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的保镖全都是父亲精挑细选给他的,每个人都可以说是身经百战,都是最严格的XXX部队退役军官。就是这样出身的保镖,在有他众多耳目的李园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了。李航,我亲爱的小堂弟,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你是怎么从那口深深深深的古井内,活着爬出来的?
你是怎么在几个兄弟连手对付的情况下,活着从异国他乡回到李园,甚至还完成了试题?你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杀了我的保镖?
还有,每天晚上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监视你的人从来没有看到你走出房间?
夜更深了。李应闲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好端端的他干嘛非要拄着一根拐杖,半夜十二点溜到这馄饨摊面前罚站?谁会想到半夜十二点还会有这么多人吃馄饨?这些人都不用睡觉了是不是?还好,没等他站满一分钟,馄饨摊老板已经注意到站在阴暗角落的他。
「你怎么站在那儿?你腿怎么了?能过来不?徐天,帮我把那小鬼搀过来,顺便给他找个凳子!」
「哦。」坐在一张桌子上和人打扑克的瘦长斯文型男子,站起身向李应闲方向走来。李应闲用拐杖隔开那人伸向他的胳膊。「谢谢。我自己能走。」斯文男子耸耸肩,回头对正在下馄饨的弓长喊了一句:「这小鬼不要我扶。我不管他了啊!」
「你说不管就不管啦!给他找个凳子!他那样站着你看着不累我看着累!」弓长吼。叫徐天的男子掏掏耳朵,小声嘀咕道:「半夜三更的,也只有你弓长才敢吼这么大声。
「喂!小子,坐这儿来!」徐天对李应闲招手示意坐到他身边。
李应闲看一眼忙得团团转的弓长,再看一眼那个叫徐天的男子,依言走了过去。屁股刚挨到凳子,李应闲就接到了这桌人毫不客气堂堂皇皇的打量眼神。
那看法,真的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都刷了一遍。
「哎,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你怎么认识弓老大的?」
「喂,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打哪儿来?是这里人吗?」
「你高中生?哪个学校?住在哪里?几年级了?」
「你爸妈干啥的?」
「你们是人口调查局的?」噗哧!徐天几个全笑了。
「没,好奇而已。弓长熟悉的人我们差不多都认识,看他对你那么上心,偏偏咱们几个竟连一个都不认识你,有点好奇罢了。」徐天笑咪咪地说。
李应闲闻言,一手抱着拐杖一手抓抓脑袋,嘿嘿两声答道:「那你们就继续好奇吧。」转回头,对着弓长喊:「阿长哥,给我下一碗馄饨。我饿了!」
「等会儿,就好!」
阿长哥?徐天几个看应闲的眼光更加好奇。
「小朋友,诚实是美德,狡猾狡猾的不好。」
「哦,是吗?老朋友,沉默是金,询问他人隐私的不好大不好。」
「哈哈!」徐天扶扶眼镜哈哈笑。
()
「呵呵。」应闲摆出他那张童叟无欺的招牌天真笑脸。
「徐天,你怎么连个小鬼都搞不定?我看你越混越回去了!哈哈!」一边脑门上贴着纸条的罗峪,拍着桌子笑得跟抽筋似的。
「怎么了?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问问小朋友姓甚名谁。」徐天瞄了一眼弓长手中端的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哦,他叫李航,是我的老小友。你们可别欺负他!没事多照应他一下。」弓长把手中端着的碗放到李应闲面前。
「馄饨没了,先吃这个吧。不够,我等会儿给你包。」
「牛肉面?好香!」李应闲喜笑颜开。
「趁热吃。」弓长顺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瓜。李应闲的脸似乎红了红,可惜灯黄又暗没一人看得出来。徐天看了看李应闲又看了看弓长,还没想好措词怎么开口,就听一边的罗峪已经嚷嚷开了。
「我说弓长!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和你十几年的交情,也没见你下过几次牛肉面给我吃!这小子谁啊,你对他这么好!」
「我弟!去!罗峪帮我把那几个碗洗了!洗完了,再包一百个馄饨,有人要你就下。」
「啊?又是我?你怎么不叫徐天?」罗峪一边嘀咕,别人都换了免洗碗筷就你还用瓷碗瓷羹之类的老生常谈,一边让出了位置。
弓长和徐天都当没听见。
「你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徐天等弓长坐下后连忙问道。
「干弟弟。几年前他跟父母去国外,这几天才回来。那时候他都是快收摊了才来吃馄饨,你们没看过也正常。」听弓长答的简单,徐天也没有再多问,心想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私下问个清楚好了。不是他好奇心大,实在是他对弓长
的了解让他知道,弓长不可能这么对待一个只不过吃了他几碗馄饨的小男孩。表面上看弓长好像跟谁都处得来,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但徐天知道,弓长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天性冷淡,除了家人,要不是
他、罗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又和他投缘,弓长也不会和他们走得这么近。他和那个小男生一定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什么!否则弓长绝对不会待他这般,也绝对不会开口说他是自己的弟弟。李航。这个名字他徐天记住了!
「小航,你腿怎么了?」
「车撞的。」
「车撞的?哪个王八蛋干的!人呢?送警察局了?」
「没。人跑了,没抓住。」
「车牌也没人看清楚?」
「没。」
「你咋这么倒霉??这是哪个缺德的王八蛋干的,给老子知道了非剁了他不可!」弓长一脸咬牙切齿。看他脸色的人都知道这人不是在说狠话──他真的干得出来!徐天心眼动了动,猜想弓家八成又出什么烦心事,伸手拍了拍弓长的背以示安慰。弓长侧头对徐天苦笑了一下。徐天又轻轻拍了他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应闲看起来似乎在专心吃他的牛肉面,但弓长和徐天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他眼底。
「吃到牛筋了?这么用劲!」弓长笑他。应闲没吭声,把碗里的青葱都挑了出来。弓长皱起眉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徐天提出的事引开了注意。从二人的对话中,应闲了解到这个馄饨摊老板正在找店面,想把生意扩大。
等应闲慢腾腾地吃完牛肉面,徐天和罗峪几个已经离开,桌面上的客人也只剩下他一个。
「你吃东西都这么慢?」弓长一边埋火眼一边笑问。
「也不是。只有吃好吃的时候。」应闲放下碗筷认真地看弓长做事。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人总会变嘛。」
「是呀。你以前??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葱了!」看来弓老大并没有忘记这小子刚才的罪行。应闲赶紧挪开目光。没办法,那人瞪他的样子让他看得心跳得慌。
「呃,这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弓长用眼神问他。就讨厌不想吃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因为有一次我在吃青葱炒豆腐干时突然发病,之后就一直不太愿意吃葱和豆腐干。还有萝卜,那天还有萝卜汤。」趁此机会,把他不爱吃的都找借口罗列了出来。
「就为这?」
「就为这。」应闲在对方怀疑的眼光下,万分肯定地点点头。
「嗯,好吧。以后就专门训练你吃这三样好了。」
「阿长哥!」少年叫得可怜又凄惨。哈哈笑开了怀,收拾完摊子,弓长拿着两瓶矿泉水在应闲身边坐下。
「没人了,你现在肯跟我说说你这腿是怎么受伤的了吧?」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徐天临走前让他在便利店买的。天热,多喝点水好。」
「谢谢阿长哥。」李应闲的脸似乎又红了红。两人都不吭声了,弓长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少年故意岔开了话题,还是意图扮演一个成熟男人,少年不说他也没有追问。昏
暗寂静的拾宝街街头,只有少年的喝水声偶尔咕咕响两下。
「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么?」弓长率先打破沉默。
「跟你一样,不好也不坏。」应闲偏头笑。看到弓长正盯着他看时又转开目光。
「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啊。但我都讨回来了。」
「呵呵,看来我们家小航变强了呢!」弓长说着,自然伸展臂膀搂住了身边的少年,「啧!练得还挺结实的。」
「你干啥!」
「什么干啥?」弓长被甩开还有点莫名其妙。
「没什么。那个??我有点不习惯。」
「哦,」弓长也没把少年的推拒往心里去,「你以后还走吗?」说完,手又自然搭上少年的肩膀。
「走?去哪里?」应闲一时没反应过来。
「国外啊。」
「暂时没这个打算。」麻烦你能不能把你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拿下来?大夏天的很热你知不知道!
「那就好。说真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一句话让李应闲变成了哑巴。李航,你知道么,这世间还有人舍不得你的离开呢。
那我呢?在千年以前的那个世界,有没有人如同这个男人一样,从内心深处对我说出「舍不得」这三个字?舍不得??李应闲再也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三个字,竟然会让他在心中纠葛如此。可惜,不是对他所说。男人的温情也不是对他。可为什么肩膀上的热度如此真实,真实到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拥有这份情的人呢?忍不住转头仔细去看这个男人。好像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一个人。昏黄的灯光下,全身硬线条的男人竟不可思议地呈现出一抹柔和。
短短的极为精神的头发,代表聪慧的饱满天庭,一双浓眉,扫到眼尾时略略上挑形成眉峰,眉峰下的眉毛逐渐变淡。左边的眉毛在眉峰处断开,断开的地方是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
眉下的眼眶轮廓有点深,咋一看倒有点西方人的轮廓分明。因为放松的缘故,平时看起来有点凶狠的双眼此时也显得「柔情似水」。应闲怀疑这很有可能是男人刚刚打了一个哈欠的缘故。
男人的鼻梁很挺很直,据说男人的鼻子大小形状好像和下面那话儿有关,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如果照此推断的话??李应闲赶紧把奔逸的思绪拉回。
至于男人的嘴巴,让他想到了男人嘴大吃四方这句话。还有,他的嘴唇似乎有点裂开了??等李应闲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左手又是放在什么地方时,任他风雨经历了三十多年、脸皮厚比城墙也禁不住尴尬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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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是??看你嘴唇裂开了,那个??」
「是吗?裂开了?我自己倒没注意到。」弓长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笑了笑。淡淡的微笑,眼角几条微微的纹路,刚刚被润湿的嘴唇,明明那么普通,可在昏黄的路灯下,在李应闲眼中,竟是那么的??
动人。动人心扉。
「我回家了。再见!」突兀地站起身,拔腿就走。
「小航?」
「太晚了,明天见。」
「小航!」
「真得很晚了,我是说??」
「你的拐杖。」
「呵??」李应闲绝对不承认现在这个站在路中心,笑得像个傻蛋一样的男人就是他自个儿!从来没有一刻,应闲是如此希望能找到和李航交换回来的办法。
李应闲在忙,弓长也在烦心怎么处理他们家那位说一不二的老佛爷,和他宝贝妹妹之间的问题。他晓得妹妹弓音在这个家待得并不开心,他也有心想把妹妹送出国深造,但要满足这个愿望的前提是,他必须有大量的金
钱才行。可悲的是他手头上的存款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块!毕竟纪家的钱还完也不过是最近的事。他从来不跟别人说他的担子有多重,重到也许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逃之夭夭的地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这副担子。
他告诉自己,他是男人,是这个家的长子,他有义务也必须挑起这副担子,不能放也不能逃!不能放下这副担子的结果就是,他放弃了一切梦想,被拘于这小小的馄饨摊前。为了留住客源,七年来弓家的馄饨一直没有涨价,别家早就卖到了一碗馄饨一块五或两块,他弓家仍旧是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