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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响音乐会的一位观众利用音乐会节目单上的引言向另一位观众解释,这些音乐的痛苦如何使自己的内心深处震颤。他恰好正读到贝多芬的痛苦、莫扎特的痛苦、舒曼的痛苦、布鲁克纳的痛苦、瓦格纳的痛苦和类似的内容。这些痛苦是他现在唯一的财产,他同时又是波舍尔制鞋厂的主人或考茨勒建筑材料批发商行的主人。贝多芬挥动着令人敬畏的指挥棒,他们便让自己的职工胆怯地跳着。一位女博士很早就已经熟悉这种痛苦。十年来,她一直在探索莫扎特安魂曲的最后秘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取得进展,因为这件工作神秘莫测。我们无法明白这点!女博士说,这是音乐史上富有创造性的研究任务,这项研究工作确定由她和其他少数几个人进行。女博士是少数入选人中唯一头脑保持清醒的人,她知道,世上有些事情,尽管有良好的愿望,但是最后研究不出个结果来。在这方面会有什么解释呢?为什么某些事情一定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另外一种样子,这无法解释清楚。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某些人们无法分析清楚的诗歌。一名身穿黑色马车夫大衣的神秘的陌生人为安魂曲付了第一笔款项,女博士和其他看了这部关于莫扎特的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本身就是死神的召唤!怀着这想法她在这位伟大音乐家的外壳上咬了一个洞,并且挤进了他的身躯里。在异常罕见的情况下,人们同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一同生长。
令人厌恶的人群不断将她团团围住。不时有人挤到她的身边。下等人不仅毫无理由地强占艺术,而且还搬进艺术家的领域。他们占取艺术家的地盘,并且为了使外人能看到自己和自己也能看到外面的人,他们立即打开几扇通向外界的窗户。这个笨家伙考茨勒用自己爱出汗的手指摸着仅仅属于她的东西。这个令人厌恶的人群在没有人邀请和未被问及的情况下,就随着一同哼唱起来。他们用湿漉漉的食指追踪着一个主旋律并寻找着合适的副旋律;因为没有找到,便满足于一边点着头、一边重复着他们重新认识的主旋律。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艺术的主要吸引力就在于重新认识他们原来以为认识的东西。
一位肉店老板的身上饱含着丰富的情感。他虽然对血腥的手工工作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他无法抗拒情感。他惊呆了。他不播种,不收获,也不大会听,但是他可以在一次公开的音乐会上供人观看。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同出席音乐会的女眷。
她踢一位老妇右脚脚后跟,她可以为每个乐句事先分派固定的地方。只有她独自一人可以把所听到的声音安放到它应在的位置。她蔑视这些哞哞叫的羔羊的无知,并以此来惩罚这些羔羊。她的身体是一只唯一供艺术保鲜的大冰箱。
她的洁癖使自己非常敏感。肮脏的躯体像黏糊糊的树林围在她的四周。她不仅仅闻得到身体的污物,胳肢窝和怀里的不洁气味,老妇人身上的尿味,从老头身上毛孔里所散发出的尼古丁味,无数低劣食品的味和它们从胃里冒出的难闻的气味;她不仅仅闻得到脓疱疹味,头上焦痂的蜡味,在像发丝那样细小的缝里的指甲垢物的气味;而对她来讲,最糟糕的是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她的鼻子。有的人的气味盖过其他人的气味,有的人的气味甚至还挤占了别人的思绪,挤占了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注意力。
为此,他们正受到她的惩罚。她决不会放过他们。她用劲拽着那些人,像狗拽着自己的猎获物一样,不停地摇动。但是他们连问都不问一声仍在她身上翻寻,他们打量着她的内心,声称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但对此却毫无办法!他们甚至也敢于宣称,他们不喜欢韦伯们或者勋伯格。
母亲总是不事先打招呼就打开她的盖子,自信地一下子从上面将手伸进来乱翻。她把一切都翻了个乱七八糟,也不把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她把所有东西简单挑选一下,仔细打量挑选出来的东西,看过之后,便随便一扔。母亲把其他的东西摆好,用刷子、海绵和抹布进行清洗,然后晾干,再次放回原处,就像把一把刀放进一部绞肉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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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位老妇没有在售票员那里说一声,但她是那种半途刚上车的人。她心想,自己可以不说,自己是刚刚在这里上到这节车厢的。其实,她早就脱离了一切社会生活,并且也预感到这一点。付款买票完全不值得。驶往天堂的车票就放在她手袋里。这票对有轨电车肯定也适用。
现在有一位老妇人向她打听去某处该走的路,她没有答话。尽管她十分清楚这条路,但她没有吱声。老妇不肯就此罢休,为了搞清楚自己要寻找的大街所在的位置,她把整个车厢搅翻了天,把人们撵来撵去。她是在林间小路上漫步的徒步漫游者,出于习惯,她喜欢用一只细细的手杖把一群无辜的蚂蚁从它们的安逸宁静中激怒。她向蚂蚁寻衅,让受惊的蚂蚁喷溅出蚁酸来。她是那些坚守原则,不管石块下面是否有条蛇,都要翻看每一块石块的那种人中的一员。每一块林中空地,不管它有多么小,为寻找蘑菇和浆果,都肯定要被她像梳理头发一样查找一遍。她是这样的人。他们还要榨干每一部艺术作品最后的剩余物并且大声地向所有的人进行宣讲。在公园里,他们每次就座之前,都会用手绢擦去长木凳上的尘土。他们用餐巾拭干净饭店的餐具。他们用细梳子去寻找亲人西服上的头发、信件和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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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教师1(7)
这位夫人现在正激动地大声诉说着,没人能给她答复。她说,没有人愿意答复她。这位妇人颇能代表大多数无知的人,他们唯一不缺少的就是斗争的勇气。如果必要的话,她可以同每个人争吵。
她正好在这位夫人刚刚打听的小街下了车,幸灾乐祸地打量着问话人。
苦苦问路者终于明白了过来,由于气愤,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将立即在自己的一个女友那里和在吃菜豆牛肉时重温自己生活中的这一段,在讲述的时候,生活仿佛延伸了一小段,而不是她无法阻挡叙述过程中这段时间的流逝。为此,这样就给这位夫人为新的经历赢得了空间。
在踏上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途之前,她多次回头看这位迷失方向的夫人。她向夫人微笑着,忘记了因为回家太晚,几分钟后自己将要在母亲的切割烧嘴的烈焰之下烧成一堆灰。这时全部艺术也不能安慰她,尽管背地里对艺术有好多说法,可这时候艺术首先带来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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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教师2(1)
埃里卡,荒野上的花朵。这女人因这花而得名。在产前,一些羞怯之事和种种柔情便浮现在母亲的眼前。后来,当她看到从自己体内喷射出来土黑色的团团时,为了保持清洁和干净,她便立即动手将它处理掉。这边扔一块,那边扔一块。如果人们没有管好孩子,每个孩子天性都喜欢玩弄脏物和烂泥。当一般人对女艺术家钦佩得五体投地、围观和鼓掌之时,母亲已为埃里卡早早地选择了一种艺术家的职业,以便能从艰辛学得的精美艺术中不断赚取金钱。现在,埃里卡终于学有所成,她该将音乐之车驶入轨道飞驰并且立刻开始从事艺术活动。这样的姑娘也不适合去做粗活、沉重的手工活和家务。她从一生下来就掌握了古典舞蹈、唱歌和音乐的技艺。让孩子成为世界著名的女钢琴家,这是母亲的理想;为了使孩子在阴谋丛生的世上也能找到道路,她在每个角落的地板上都放好了指南,一旦这孩子不想练习,看到这些指南便会立即重新练习起来。有一群嫉妒的人时常妨碍取得成绩,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男性。母亲当着这群人的面警告埃里卡,“你不要分心!”每次,在埃里卡达到新的一级时,都不允许她休息,她不能倚靠自己的破冰斧喘口气,因为立即又要向高一级前进了。林中的动物聚在一起很危险,它们同样想使埃里卡变得像禽兽一样凶残。竞争者借口想给她展示未来而希望把她引向礁石。人们是多么容易毁灭啊!为使孩子对此百倍当心,母亲生动地描绘着深渊。顶峰是享誉世界,这是大多数人想做到但不可及的事。那儿刮着寒风,高处不胜寒。艺术家孤独并且也说自己孤独。只要母亲还活着一天,只要埃里卡的未来还有一线希望,那孩子考虑的只可能是:绝对追求世界级的声誉。
母亲从下向上顶,因为她的两条腿结实地站在地上,像生了根似的。埃里卡很快就不再站在耕作的土层上了,而是站在她已经超越过的一个人的背上。这是个摇摇晃晃的基础!埃里卡的脚趾尖站在母亲的肩膀上,用自己那训练有素的手紧紧抓住上面的一个顶端,可惜很快那个顶端只是岩石上的一块突出部位,只是个骗人的顶端。埃里卡绷紧大臂肌肉,使劲向上爬。现在鼻子已经从岩块边缘露了出来,只是又看到一块新的岩石,它比第一块岩石更加陡峭。但是,荣誉的冰激凌厂在这里已经设了一个分厂并且用大块包装来贮存自己的产品,按照这种方式,厂子的产品的贮存费就不那么多了。埃里卡舔着大包装冰激凌中的一盒,自认为举行一次学生音乐会就已经是赢得了肖邦钢琴比赛奖。她认为,自己离达到最高境界,只还差几毫米!
母亲挖苦埃里卡太谦虚。你总是最后一名!文雅、矜持不会带来任何收获。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进入前三名,所有后来者,都得沦为垃圾。争强好胜的母亲这么说并因此不让自己的孩子上街,以便使自己的孩子不参加体育比赛,不荒废练习钢琴。
受到伤害的母亲诉苦说,埃里卡不愿意惹人注目。她同人交往很矜持,等着别人为她做点什么。母亲十分悲痛自己只能独自一人照料孩子并欢呼着冲向战斗。埃里卡并不在意自己至今一次也没得到过母亲的硬币礼物,本来用这些硬币还可以给自己购买一些长筒袜和内裤。
母亲向朋友和亲戚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生了一个天才。朋友和亲戚并不多,因为她们早就和别人断绝往来,孩子没受外人的影响。母亲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埃里卡是个弹钢琴的天才,只不过还未被人正确发现而已,否则埃里卡早就像一颗彗星升上了天空。与此相反,耶稣出生时只是一团污物。
邻居们也赞同这种看法。当这个小姑娘练琴时,他们喜欢在旁边倾听,就好像是在听收音机广播一样,只不过这无需缴纳任何费用罢了。人们只需要打开窗户或门,乐曲声就进到了屋内并且像毒气一样散布到各个角落里。那些被乐曲声吵烦了的邻居往往在路上同埃里卡打招呼,并且请求还他们以宁静。母亲对埃里卡言及邻居们因她的杰出艺术而激动万分。埃里卡像一口唾沫由母亲激|情的小溪托载着向前推进。后来,当一位近邻抱怨时,她甚为惊奇。母亲从来不向她讲述那些抱怨的事情!
随着岁月的流逝,埃里卡在看不起人上已经超过了母亲。最后结果并不取决于这些外行,妈妈,他们的判断粗糙不堪,他们的感觉也不成熟,对我的职业只有专业人员说话算数。母亲回答说:你别讥讽普通人的赞扬,他们是在用心倾听音乐,他们比肥胖过度的人、讲究的人和自命不凡的人更加喜欢听音乐。母亲自己虽然对音乐一无所知,但她迫使自己的孩子套上了音乐的马车,为音乐卖力。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形成了一种公平的复仇比赛,因为孩子很快知道了,自己在音乐方面胜过了母亲。孩子是母亲的宠儿,母亲为孩子只付出了很少的费用,孩子却付出了一生。母亲要亲自支配运用孩子的一生。
埃里卡不能同普通人来往,但是随时可以倾听他们的赞扬。可惜专业人员并不夸奖埃里卡。浅薄的、毫无音乐才能的命运降临到了古尔达、布雷德尔、阿尔格得希和波利们等等这些男女孩子的身上。但是,命运换了一张面孔,坚定地从科胡特的身旁经过。命运最终要保持公正,不受可爱的假面具的欺骗。埃里卡并不漂亮,假如她想要漂亮的话,母亲就会立即禁止她这样去做。埃里卡徒劳地向命运伸展开双臂,但是命运并没有把她造就成为钢琴家。埃里卡作为刨花被抛洒到了地上。埃里卡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像大人物一样优秀了。
钢琴教师2(2)
后来,在音乐学院的一次重要的毕业音乐会上,埃里卡的演奏大失水准,她当着聚集在那里的自己竞争者的面,当着孤身一人出席音乐会的母亲的面演奏得一塌糊涂,而母亲为埃里卡这场音乐会的演出服装花光了自己最后的钱。过后,埃里卡挨了自己母亲的一顿耳光,因为甚至连音乐的门外汉都能从埃里卡的脸上,而不是从她的手指上看出演奏得糟糕的程度。此外,埃里卡没有为那些已经坐立不安的观众选个好曲子,而是选了一首弥赛亚曲,母亲警告过不要选这首曲子。这样一来,孩子便无法偷偷潜入观众的内心,母亲和孩子总是看不起他们,这首先是因为他们从来只是那些观众中的不显眼的一小部分人,其次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想只是一小部分和不显眼的人。
在一片责骂声中,埃里卡从舞台上蹒跚地走下来,她的收件人——母亲像是蒙受耻辱似的把她接受下来。她的钢琴女教师,过去曾经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也严厉地斥责埃里卡注意力不够集中。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这机会再也不会有了。很快就到了那一天,再也没人羡慕和妒忌埃里卡了,再也没人希望成为埃里卡了。
除了改行去教钢琴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对于一位在弹不出调子的初学者和毫无灵感的进修者的面前突然发现自我的熟练的钢琴师来讲,迈出的是多么困难的一步。音乐学院、音乐学校,还有私人音乐授课教师对待接受那些本该在垃圾堆上玩或至多也是在足球场上跑的人持宽松态度。许多年轻人像过去一样,一直在从事这种艺术活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被自己的父母驱赶到这里来的,因为这些父母对艺术一无所知并且只知道有这门艺术。他们对此还甚为热衷!当然,艺术又把许多人从自己的身旁赶开,因为这必须有个界限。在自己的教学活动过程中,埃里卡非常乐意划分出天才和非天才之间的界限,分类是对她的许多事情的一种补偿,她自己就曾经让人家给筛选过一次。埃里卡的男女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各种人都有,没有一个人事先对这门艺术有所了解。在第一学年,埃里卡就已经使一些人成功地演奏一首克雷门斯小奏鸣曲,与此同时,其他人还在苦苦练习音阶并且在期中考试时受阻,因为他们根本不想熟悉乐谱,而他们的父母却坚信,自己的孩子不久将出人头地,功成名就。
那些能干且努力的进修者令埃里卡欣喜。他们闯过了舒伯特奏鸣曲、舒曼套曲、贝多芬奏鸣曲的一道道关卡,达到了学钢琴的学生一生中的高峰。演奏用的博森多夫牌钢琴将良莠不齐的学生们分离开来,在这架钢琴旁边,放着只供埃里卡弹奏的教师用的博森多夫牌钢琴,除了要用两台钢琴练习合奏时,别人是不准动用这架琴的。
每个学习钢琴的学生每过三年必须升入更高一级,为达到这个目的,他要通过晋级考试。埃里卡的大多数工作与这项考试有关,她必须通过为晋级加油而拧紧懒惰学生的发动机。有时,被这样加码的学生并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们只愿意把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