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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叫他,并和苏琛飞奔过去,黄震洋看见我,一时呆楞了一下,骇异的说:“李先生,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段时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什么时候到台湾的,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邋遢狼狈,绝不是他印象中的李唐龙,他也一定有许多疑问想要向我求证。但总之,我见到他虽然觉得颇有倚恃,安全许多,但终归不便在路边和他深谈,便拉了他往童懿玲的住处走,一边说:“这边说话不安全,我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先到屋里再说。”
黄震洋说:“屋里?哪个屋里?你是指童小姐那儿吗?”
我点头说:“是啊!不然你以为是哪里?”
黄震洋说:“可是,我刚刚赶过来,就没见到她了,正叫我手下到附近去找找看。”
什么!懿玲不见了?在这混乱的情势下,她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交代她待在屋里不要随意外出的,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想到临去时的可怕预感,难抑心中强烈的恐慌,冲向童懿玲的住处。
第十四章 拨云不见日
我冲进童懿玲的住处。
一入眼,半开虚掩的铁门就足以显示她绝对不是单纯外出……我心情一直往下沉,急乱地在屋内的各厅房呼唤寻找。但其实童懿玲的住处除了前段的店面之外,也不过就是一房一厅,人在不在屋内根本一目了然。
店里的地板上有一只摔破的咖啡杯,水渍斑斑仍犹未乾,但是其他的杯盘、桌椅、器皿……都仍整齐有序,似乎童懿玲是在毫无挣扎抵抗余地下被绑走的,而且离去时间可能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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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不是遭到……不测?……我心乱如麻,不敢多想像。
苏琛还在屋内四处细细的观察,黄震洋则一脸急虑的靠过来说:“我刚一进门,看到这情景就吓了一跳……前些时候,林柏年他们和中港市那边的角头火拼了一场,两方死伤上百人,当时起因就是童小姐……”
我原本有些话想要问黄震洋,但听到黄震洋继续又说:“……我直接联想到会不会是那些桥头帮的混混为了要胁林柏年他们而……而来绑走童小姐,那……那可就很麻烦了……我来时带了五名随从,已经叫他们到附近去找找看了。”
黄震洋的臆测让我惊跳起来,虽说是挟持她准备要胁林柏年,但童懿玲长得那么漂亮,身陷狼窟岂有幸至之理?我脑海中浮现一幕可怕的影像:二、三十个小混混赤身露体,淫笑着摆动暴胀的器官,向哀嚎求饶的童懿玲飞扑过去……
我情急大叫:“还找什么?你还不立刻调动警力去剿了桥头帮那批混帐!”
黄震洋被我吓一跳,小心陪着说:“李先生,这里是台湾,不是在大陆,眼前……”
我打断他的话,咆哮着:“台湾又如何!你是认为我李唐龙在台湾就无能为力,奈何不了一个小小桥头帮?”
黄震洋明了我关心情切,低着头不敢和我争辩,等我咒骂了一阵,他才又小心谨慎说:“李先生,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眼前正有一场大风暴在酝酿,中央市、中港市两边的帮派角头竟然在一夜之间串联结拳,准备发动拼斗,这是规模达到数千人的械斗场面,只怕将会成为台湾地区入协以来最暴戾黑暗的一场乱事……现在两边辖区的警力已经动员一千四百多名,指挥官还怕镇压不住,已经联络彰化地区的镇暴部队来援助了……我是认为在这个紧张的局面,只怕连分局长都不敢分出警力来协寻童小姐,至于先发制人去围捕桥头帮,那更是牵一发动全身,瞬间就能引爆这场乱事,现下连警备总部也没胆子发出这个动员令。”
我大叫:“叫军队来啊!你给我打电话到参谋总部,我自己和杨聿铭说,要他从一二七师调个两三千人过来!”
杨聿铭是现任参谋总长,一二七师则是隶属中指部的勤务部队,驻扎在中港市四周,若是从这个部队派出防暴旅,就算是临时召组,大概也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黄震洋犹豫的说:“这……这样的规模已经是紧急动员令等级了,恐怕要打给宋总统才能下令……”
我骂说:“混蛋!台湾就是这般小儿科,叫两三千个大兵出来走动一下也要总统下令?好,我就打给宋……”我猛然停口,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想到童懿玲跟我的关系将从此曝光,而李唐龙为了一个年轻女性要求台湾政府发出入协以来第一个紧急动员令,那可不是“贻笑大方”一句话可以形容得了的。
我懊恼不已,没想到自己苦心安排的计划不慎引爆了如此混乱的局势,虽然黄震洋我总算已经接触到了,但失控的局势正如野火蔓延,反倒成了葬送童懿玲的一个祸端!
我无颜向黄震洋讲明我的计划和最初动机,但至此我已然六神无主,颓丧的向黄震洋说:“你替我联络庞建国吧,这时只好叫他出来维持局面了,我会向他说明一切原由,一会儿我会指示林柏年撤去他的人马……”
我这样指示,表明了我准备向中央市政府求救,不得不托庇于台湾当局。一旦台湾政府发现失踪多日的李唐龙居然在中央市出现,必定是调动大量军警部队将我重重保护住,敌人只能终止这次的追杀行动,而我努力至今,几乎已经要逼敌人现身的行动结果,也将付诸流水,等于是完全放弃这场战争。
为了童懿玲,我只能如此选择。
黄震洋始终没机会弄清楚我这次所遭遇的危机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听到我这样要求当然会觉得是最安全可靠的办法。他拿起电话立刻就想拨给中央市长庞建国。
苏琛突然说话:“李叔,黄先生……请等一下。”
我和黄震洋疑问的看着他,苏琛说:“我刚刚看了一下现场,有几个迹像你们一定也可以判断出对方带走童小姐的时间不久,而且童小姐几乎是在完全没办法抗拒挣扎的情况下,被对方架走的……”他顿了一下才说:“但是我怀疑童小姐她不是没办法挣扎,而是……根本没想到要挣扎抵抗。”
我讶异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苏琛指着吧台说:“那部蒸馏水机的水杯中有将近两公升的容量,以水的余温来看,距离蒸沸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发现童小姐这边有许多义大利锡壶,看得出来她平时冲煮咖啡应该都是用传统器皿的,而她突然要用蒸馏水机煮沸将近十杯咖啡所需的水量,那很有可能是忽然来了快十个客人,让她急着想用冲泡的方式来准备大量的咖啡待客……”
连我都听得出苏琛意有所指,急着打断他说:“二十分钟前?你指的就是那些人吗?他们来了快十个人,假扮顾客引懿玲开门!”
苏琛点头:“大概就是如此,但应该不是假扮顾客……”他补充说:“如果是真的顾客,我看童小姐即使不是一杯一杯煮,起码也应该是用Siphon来煮,怎么会弄这么一大钵沸水来冲泡咖啡?更何况李叔你交代她不要随意外出,她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势里还想开店做生意才对。”
我记的童懿玲虽然做的是学生生意,但是她对咖啡颇有品味,确实不会草率到用冲泡式咖啡来待客。苏琛分析到这儿,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我说:“你认为来的是熟人?是一些让她觉得纵使用即溶咖啡也不怕失礼的人?”
苏琛点点头说:“我是这样猜想而已,并没有证据。”他指着地上的碎咖啡杯和泼洒的水渍说:“乍看这杯子是惊慌失措下摔跌在地上的,让我们以为是童小姐突然遭受暴力胁迫而掉落。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水痕溅洒均匀,整片水迹没有断续,这有点不自然。”
苏琛端了一杯盛满水的咖啡杯,往他脚边摔落,“匡啷”一声,杯碎水溅!……接着他移开双脚,那片水迹随着脚印四处漂染,糊成一滩,根本和原来那片快乾的水痕不相似,如果童懿玲是在惊惶或受到逼迫下跌碎那只杯子,那么溅洒的水渍应该不是如此,认真说来,那水迹倒像刻意泼洒的水墨画。
没错!是熟人,是让童懿玲没有戒心而轻易开门迎进的熟人!
我和黄震洋相视愕然,两人对苏琛这一番分析都觉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黄震洋佩服的看一看苏琛,问我说:“李先生,这位年轻人研判的很具专业水准,我从没见过他跟着你出现,他是……?”
我随口说:“他是我侄儿,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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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也很佩服苏琛的分析,但我素知苏琛的能耐,像他这种出身国际性地下组织的超级杀手,没一点明察秋毫的本事,早不知要死几百次了,所以我没黄震洋那么感动,只是被眼前扑朔迷离的情势所困扰,反而更加焦虑。
熟人、诱出、绑架……这些情节简直和当时的杨瑞龄如出一辙,我又想起稍早不安的预感,胸中更加愁闷……难道要我再一次遭遇那种椎心的伤痛?
黄震洋安慰我说:“李先生,虽然还是弄不清对方是谁、目的为何。既然有可能是让童小姐没有戒心的熟人,那至少就不会是桥头那边的流氓混混,这样的话,童小姐应该不至于受到……呃……受到非难才对,我们或许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黄震洋必定和我一样,也想像过童懿玲可能受辱的场面,他脸上着急的神色不下于我,此刻反而还得故做轻松来安慰我,我不禁对他有些抱歉……但他这一番宽慰的话,我到也觉得合理,心情安定许多。
此时黄震洋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接听,看来是部下从外面打回来报告,黄震洋脸色凝重的质问一些状况,我也紧张的注意他表情,想获得一丁点令人欣喜的佳音。
半分多钟后,他收起电话说:“巷口便利店的员工目击到七、八个男人大约半个小时前,分乘三部车,押走一位长发、蓝色洋装的年轻女性,沿中兴路旧道往中港市方向去了……有可能就是他们。”
童懿玲长发过肩,我傍晚离去时,她刚陪我沐浴过,换穿的就是一套连身水蓝洋装……我大声说:“就是她!是懿玲。”
虽然想不出童懿玲的熟人究竟会是哪些人,但黄震洋立即拨电话给市警局,交代沿线待命的警方部队拦检相关车辆,注意可疑人物。
我想把情况照会林柏年,但是他的电话居然还是没人接听,我只好又拨给阿凯,他倒是立即接通了。
我说:“阿凯,柏年那边是怎么回事?我电话老半天接不到他手上!”
阿凯在电话里说:“他跟桥西大头坤带了三、四百人,推进到振兴路那边去了,那是忠明堂的地盘,恐怕随时会干起来……这边人太多了,警察的无线电波又强,电话收讯很差,李先生你有什么指示吗?”
我恼怒这群乌合之众办事一点章法都没有,一时情急,暴躁的说:“叫他按兵不动,他毛躁个什么劲?我妹妹被绑走了你们知不知道?!”
我话一出口,立刻感到后悔。
果然,电话中阿凯一声急吼:“绑架!童小姐?……干!老子拼了……”我急着喊叫阻止他,但话机“嘟嘟”声传来,那莽小子已经挂断了。
阿凯性情莽撞不像林柏年谨慎,加上他对懿玲崇仰爱慕的心情连我都轻易看得出来,这下我一时不慎脱口说出懿玲被绑架,那小子不分青红罩白,恐怕急怒之下已经带着人马杀向对方去了。
我没时间懊悔,说声:“快走!”带着苏琛和黄震洋他两部车人手,赶向桥头。
阿凯进据的地区是中央路和建成路这一段,路大街宽是个开阔的交叉路口,但我赶到时,被那黑压压一大片人潮吓一跳!
中央和中港市的人马、警方的镇压部队、媒体人员、围观群众……几乎有上万人壅塞在这路口,靠建成路那边的两三个横街入口,传出震耳的嘶叫喧哗声,正是暴动已经展开的地方……
黄震洋带我登上警方一部消防车的云梯架上,居高临下俯瞰。
阿凯和中央这边的人似乎多过对方,但警方派出压制的两三百人几乎都针对他们在攻击。正应了我揣测,谁先动手警方就对付谁……我看到阿凯和几个我认得的兄弟合靠成一个小队,在阵线前端和对方激烈的砍杀,阿凯满身是血却浑然不惧,疯也似的以寡搏众,杀得昏天暗地。
这边警方出动一百多名全副盔甲的镇暴部队不断冲锋,想要驱散斗殴中的帮派人员,但是两边帮派各有一两百名敢死队拼命挡住警方的部队,双方推拒成一道人墙,他们的任务似乎就是要让圈内斯杀的兄弟不受警方制止,全力拼个你死我活。
我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问黄震洋有没有办法制止。黄震洋报告说警方的镇暴机动车辆已经来了,但被阻在人潮外围,只要进入可控射距,强力水柱、催泪瓦斯、高浓度发泡剂……都可以镇压这些人。他指着几百公尺外几部缓缓推进的装甲车辆,表示再过几分钟就可以进入有效射距了。
几分钟?我在心里摇头叹息……
圈内的人已经杀红眼了,每一秒钟都有人被砍翻在地,四周合围的人潮、车辆,让这些斯杀的人根本无法游走闪避,完全是近距离的肉搏战,你一刀没砍倒我,就准备挨我同归于尽的反击……
这么惨烈的杀伐,只怕再有个一分多钟,统统要死伤殆尽了,还能再等个几分钟吗?
苏琛眼见我一脸忧虑,低声问我:“李叔,你希望阻止他们是吗?”
我叹口气:“我虽然和他们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事情因我而起,他们也都是想替我办事和保护我妹妹……唉,几百条人命啊!”
苏琛一声不响,转身请黄震洋向警方借了一副防暴马甲和头盔穿戴上,又要了两支镇暴电击棒在手,过来向我说:“李叔,我去阻止他们。”
我骇异的说:“你有没有搞错?!……这几百人贴身斯杀的混乱阵势,你去送死吗?就算你身手再好,他们这般乱砍乱杀的,刀械哪会长眼?就连我手下这些人,一样往你身上胡乱招呼,他们又不认得你……我不准你去!”
苏琛笑笑,轻松说:“李叔你放心,再乱的场面我也见识过……台湾黑道的拼斗方式和香港一样,每个人都是刀向敌、背靠友……这并不是因为训练有素,而是求生的本能,所以虽然人多势乱,但是场中却有许多安全的隙缝,你看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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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琛不等我发声阻止,一下子跳下云梯车,往人墙那边飞奔过去。他犹如美式足球四分卫似的冲锋过去,在一名警察背上侧身一靠,以那名警察的后背当跳箱,身子腾跃而起,立刻翻过人墙,落进圈内。
我这时才真正见识到苏琛他们这种超级杀手的本领……
他一落入圈内,手上两支电击棒立刻疾挥而出,身旁三名持刀对杀的混混全身剧震一下,便轰然倒地。苏琛完全没去检视倒地的人,双手有如反射性动作的又各向前后扫荡过去,瞬间又倒下两人!……苏琛往更深处前进,就像他刚刚的解说一样,在一小撮一小撮兵戎相见的人堆之间,真的有着被疏忽的空隙。虽然苏琛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他们身边飘忽出现时,那些人仍是会有所惊觉而想要向他出手,但苏琛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在电倒一两人之后,他都是完全不管有没有得手,立即又窜向另一个较安全的空隙……
才十多秒钟,已经有八、九个人瘫倒在地了。我不禁怀疑苏琛手上的电击棒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蓄电量?集中精神细看了一下才观察出他并非始终启动电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