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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魂-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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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是一片烂漫的野花,荆容翔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双臂被死死勒紧,早已麻木得失去了感觉,最真实的触觉是膝下松软的沙滩。在枪响之前,他沉浸在悲哀里,稀里糊涂的怎么把生命断送了呢?他悔之莫及,一遍遍地想:那年要是不去县城就好了,该死的猪肉炖粉条啊……枪声响过之后,老虎窝许多人都哭了。三纵八师机枪连的战士们无比诧异,镇压的不是国民党清剿队长吗?你们哭啥?其实乡里乡亲的,不看他是啥党,而是在痛惜活生生的人。有话在心却无处开口:荆容翔的人缘不太坏。面对此情此景,赵庆丰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惆怅,他对机枪连连长做了如下解释:“他爹是街上有名的先生,挺好的老师。”
  一入秋,农民会正式宣告成立,办公地点就在原来的警察署。农会主席是赵挑水的,赵庆丰去城里培训了几天,回来就走马上任。农会要掀起场风暴,农会需要一个会计,便想到了赵成和。赵成和所在的国军部队被消灭了,本人被民主联军解放了,他不愿当兵,受了一番教育便回到家中。赵成和不想出头露面,就百般推脱,说他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云云。赵挑水的还算客气,说:“啥毕业不毕业的,五叔你大学都念了,咋的也比俺们强。”
  见赵成和忸怩不干,老虎窝区的民兵队长翻脸了,搓着手心骂:“别不识抬举,你是想给小日本做事?还是想当中央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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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成和文绉绉地辩解道:“我弟弟赵成盛参加了民主联军。”
  赵主席揪住他不放,说:“你是说赵大嘴啊,两码事,别搅和!”
  老虎窝小学再次复课了,小镇顿显生气。早上,孩子们提着墨水瓶迅疾地跑过。细细的麻绳拴着墨水瓶,悠悠荡荡的,这是学生们不可缺少的用具。再粗心大意的孩子也不敢将墨水瓶搁在户外,否则会冻碎瓶子的,天要是太冷的话就捂在怀里。久违了的读书声回荡在淡蓝的天幕里,这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所在。赵家大院离学校近,四傻子便倚着破烂的门框看小孩子放学,学生们惯于打打闹闹地走路,四傻子很是羡慕,他经常和小孩子搭话,无非是你是弟弟怎么比哥哥还高两年级呢?男孩子咋穿女人的高跟鞋呢?四傻子的提问全是废话,他弱智的脑袋越来越愚钝了,形象点儿说是叫房门给夹扁了,如同一盆糨糊永远鼓捣不出层次来。若无人指点,他永远也猜测不到年级不同是抓阄的结果,而男孩穿女鞋则是红十字会捐赠的结果。现在的老虎窝,别说是穿女鞋,就是爷们穿女式花袄的也大有人在,没啥稀奇的,分来的呗,爱咋穿就咋穿!
第四十八章(3)
  土改这个新鲜词,最先是从担架队嘴里听说,担架队跟着八路走,冲州撞府的,见多识广。街里街外的百姓不知甚解,倒是先见识了诉苦活动。土改工作队从思想发动起步,“挖穷根,倒苦水”活动是从“谁养活谁”这个问题发端的。乡亲们都觉得可乐,到底谁养活谁呀?有人说穷富都是命啊,老天爷注定的。赵庆丰不高兴了,他现身说法,说父亲赵成运从山东老家逃荒而来,给恶霸地主赵前一家当牛做马,吃吃糠咽菜穿麻袋片儿。
  老虎窝的诉苦活动出名了,老虎窝因此成了安城县土改的典型,可谓闻名遐迩,引来辽北省委书记亲率三百多人工作团现场观摩。赵庆丰代表农会做了经验介绍,他们的路子是“三板定案”,明确了依靠、团结和打击的对象。他们诉苦事先准备了道具,效果极佳,穿件烂褂子,夹卷破席头,诉苦者说到痛哭流涕,与会群众都哭成了泪人。燃烧地契的烈焰或者跳跃的火把,照亮了一张张仇恨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诉苦会开到最后,人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振臂高呼口号:一切权力归农会。农会把穷苦人组织起来,发动起来,就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过去老虎窝冷漠的只是外表,麻木的背后暗藏座火山,而现在冻土地下的火山真的喷发了。最早看清风向的是所谓“二流子”,既不种地又不经商,走村串户,见多识广,脑子活络又活得憋屈,比如农会主席赵挑水的。
  全老虎窝人最恨甘暄,可他早随国军跑掉了,没处可寻,就把他老婆赵马兰捆来了,披头散发地被羞辱唾骂。人们不解气,有理由质问:最坏的坏蛋怎么跑了呢?斗争会一般分主角配角,配角叫做陪斗,陪斗由伪满残余分子充当,比方煤矿劳工里的炕长,比方小学老师张大巴掌。赵庆丰在斗争会上说,四傻子赵成昌是恶霸地主,坐吃土地二百亩,还放高利贷,不劳而获。乡里乡亲呀,咱们一把泥水一把泪的,而赵家大院却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他越说越难过,激动得涨红了脸,把桌子砸的咚咚响:“谁养活谁呀?没有咱劳动,粮食能往外钻吗?咱们起五更爬半夜的下力干,一颗粮食一颗汗!地主不劳动,粮草堆成山……”说着说着,赵主席泣不成声了,台上台下一片唏嘘。
  四傻子忘记了害怕,忍不住纠正赵挑水的一下,他觉得赵挑水的是本家堂侄子,长辈完全可以纠正晚辈。四傻子说,“咱家的土地,不是二百亩,前年还有是二百一十七亩呢,你说少了哩。”四傻子说话时特意使用了“咱”这个字眼,而不是“俺”,他想暗示这样一个道理:是火就热炕,是亲三分向。
  赵庆丰“呸”了一声,奔过来踹了一脚,怒斥:“你他妈的放老实点儿!别拿四叔的派头。”台下的群众都乐了,有的喊再来一脚哇再来一脚,笑声哗哗哗浪涌似的翻滚。
  四傻子是赵家兄弟中最愚蠢的,最缺乏思索的秉性。但傻人有傻福,他因此而幸运,可以不知烦恼地度日。这天早上刚喝了口稀粥,农民会又来传四傻子,迷迷糊糊地跟着去了,刚进屋,麻绳就横七竖八地搭上了身。四傻子吓懵瞪了,隔一会儿就哭一起儿,哭累了就打瞌睡。头一天没给饭吃,饿得他有气无力,后来不断有人被抓来,四傻子心理就平衡了,肚子也好受多了。不到两天,炕上炕下的已绑了十好几个人,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四傻子认识他们,算是附近的有钱人。四傻子觉得很是有趣,但凡有人进门,他主动凑近乎,不管来人是多么的惊恐或者沮丧。四傻子嘴笨,想招呼却又不知说啥好,就嘿嘿地冲来人傻笑。炕里头有位老者,挪动挪动屁股,叹息:“堂堂赵前,竟有这等傻儿啊。”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不知谁在感慨。
  旁的人说:“穷不生根,富不长苗,马高镫低的谁看得透?”
  还有人嘀咕:“风水变了,穷是好事,富才是祸害。”
  “闭嘴!”窗外传来厉声呵斥,有民兵持枪站岗。“能把你们当哑巴卖了咋的?嗯?!”
  炕上炕下一派沉寂,四傻子感觉有人用胳膊拱他,侧脸一看是苇塘沟的犟驴子。犟驴子家有百十来亩地,生得胡须浓重,他压低了声音道:“明天要斗争咱们。”
  “还斗争我啥呀?”四傻子奇怪。
  “你多个屁?谁都跑不了!”
  备受鼓舞的老虎窝农民会开展了反霸清算斗争。通过摸底排队,定下大小土豪十七人,而住在镇子上的土豪,再怎么权衡,赵家大院都跑不掉,又把四傻子揪来斗争了一次。农民会的路线是在政治上清算,经济上挖浮。轰轰烈烈间,老虎窝改变了模样,绳捆索绑牵引式的游街成了新景观,沿街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内容是“严惩汉奸土匪”、“打倒恶霸地主”“一切权力归农民会”。这些人当了农会的骨干,敢打敢骂敢抄家敢绑人,叫他们去割有钱人头也没问题,总之捅漏了天也敢做。他们做梦都在笑,“有房子有地”和“共产共妻”是最甜美的理想,只可惜上边不允许去共别人的妻。他们兴高采烈,精神抖擞,不费吹灰之力就主宰了他人的命运,随心所欲地打骂羞辱他人,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的土地房产,得到任何比他们富裕人家的衣服柜子骡马车辆。如果是光棍,很容易混上有钱人家的女子做老婆。天上掉馅饼也不及如此,哪里还有比这更刺激而快乐的事情?此等美事不干才是傻子呢,老虎窝里里外外沸腾着,骚动着,分钱分物真忙。
第四十八章(4)
  农会的权力非凡,赵主席召谁来谁就得来,往往男人前脚去农会,这边抄家的人就杀到了。一伙人抡枪舞棒,赶着大车爬犁来,呼啦啦地堵住前门后院,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抬。打人抄家实在是快活无比,但凡穷人都激越亢奋,猪羊车马、箱子板柜、被褥衣服见啥分啥,土地和金银财宝更是不在话下。斗争浪潮里,老虎窝土改还是执行政策的,上边指示的清楚,说是要保护工商业和手工业。连家杂货铺和其他商号也受到了冲击,摆在店铺门市的商品未动,但家居被席卷一空。根据后来统计的纠偏数字,1947年,老虎窝村共有1251户人家计6871人,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家未被斗争;全村七万余亩土地重新划定,1273匹骡马大牲畜征调分配;在镇子里,差不多家家被抄,户户挨斗,仅有马家煎饼铺和宋家床子得以幸免,因为其主人都是寡妇,没儿没女的寡妇。赵家大院的衣物被没收了,媳妇们陪嫁来的瓷砖鼓花板柜被拉走了,最后她们被赶出了赵家大院。赵家大院的主人变了,赵家大院的存在仅仅是习惯上的称谓而已,前屋后院正房厢房的主人分别姓吴姓李姓张姓孙姓纪和姓田,一共住进了六户。金铁磊兄妹也分到了住房,他们是风暴中的受益者,名正言顺地居有其屋了。铁磊是镇上瞧病的小先生,出诊抓药疗伤,生计还过得去。赵金氏四代同堂,她和儿孙们被轰进了西街的刁家豆腐房。家徒四壁,破窗户烂门,更没吃没喝,媳妇孩子哭个不休,金氏却笑得一塌糊涂:“还是你爷说的准哇,三穷三富过到老哩。”她全然不理家人的感受,以局外人的口吻说:天下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谁说得透啊?
  老虎窝农民会新经验层出不穷,县里头高兴,派秀才下来总结拔高。新经验叫做“村村点火,户户冒烟”,家家户户过筛子,决不留死角。急风暴雨之下,多数人还是识趣的,要么悄悄溜掉,要么乖乖交出浮财,共同的信条是免遭皮肉之苦。个别不识趣的财主拒不交代浮财的去向,就得麻烦农会挖墙掏洞,金银出土之时就是脑袋搬家之日。赵主席满嘴新词:依靠贫农,团结中农,限制富农,消灭地主。农民会不讲理论,他们从没有讲解五条或八条的耐心,他们的体会是消灭地主的一切才是最最彻底的。制度的变革历来是血腥的,原来躬身锄地的农民一旦直起腰,压根不在乎鲜血和泪水。赵成昌被划进了枪毙的范围,许多年以来赵家的名声太响了,大会小会,几乎所有的控诉都要涉及赵前或者赵麻皮。可是到了四傻子、老五赵成和手里,赵家成了空壳,确实没有房子没有车马了。大家仍疑惑,当年他家可是买得起洋灰桥的,咋说穷就穷了?……
  赵家的影响实在太深远了,枪毙四傻子的呼声高涨。已经住进赵家大院的六户人家又被勒令搬出,赵庆丰率人掘地三尺,一连挖了三天,却一无所获。院子内外坑坑洼洼,像狼藉不堪的砖窑。四傻子白天被吊在梁柁上,夜里跪在炕沿下。家里确实没有金银财宝了,而且家产过去一直由三哥掌管。四傻子越痛苦越说不清,疼到深处不是哭就是骂。骂谁呢?不敢骂别人,只能大骂三哥:“赵麻皮呀,赵大麻子呀,你干啥早死呢?哎呀呀,疼死我了,我活不成了……”
  骂声近乎呓语:“啥也不知道啊,他们打我呀……赵麻皮啊,你快回来吧……”
  旁边的民兵不手软,用脚踢他,把他弄成钟摆摇晃的样子,四傻子的脑子越发混沌,除了撕心裂肺以外,不知所云。简直要咬碎牙根的赵主席忍无可忍了,亲自动手猛扇堂叔的耳光,最终商议报请枪毙恶霸地主赵成昌。事情的转变极具戏剧性,安城县委派人坐火车来,指示老虎窝农会要妥善保护好赵家。县里没做任何解释,还告诫说防止斗争扩大化,谁搞出了问题谁负责!农会一干人面面相觑,参不透上级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悻悻放赵傻子回家。最气人的还是这个四傻子,返回身又来农会,问他家是啥成份,人家烦得慌,翻翻簿子说:“是富农。”
  四傻子的憨劲又上来了:“不对呀,俺家最少也得是地主啊。”
  农会的人这个气呀,说:“好!那是就地主!”
  赵主席事后耳闻,也骂:“妈拉巴子,四傻子不是来找茬的吧?”
  老虎窝农会最著名的口号是: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这句口号流传甚广,成了临近县区乡流行的誓言。据说辽北省副书记对此持反对意见,说这里面有封建迷信的色彩嘛,还是不提的为好。统一口径后的宣传口号如下:
  “翻身不忘恩,好汉去当兵!”
  “保田保家保乡去!”


  “胜利大反攻,人人当先锋!”
  初冬的旷野辽阔无垠,干枯而坚韧的蒿草在风中摆动,在彤云之下,仿佛在述说什么。越是临近故乡,赵成华越是心慌,禁不住泪窝潮湿,而身后的警卫员并没有留意到首长的变化。一路满是七扭八歪的车辙,很是难走。黄昏临近时,赵成华才看见了很大的集镇。最先入眼的是土黄|色的寨墙,和镇子里鱼刺样的树木以及整齐的炊烟。小镇肃穆无语,横卧于暮霭流荡的荒野,而苍茫的背景似无边的帷幕,遥遥地从无边的天宇铺排开来。这风景如同年代久远的水墨画,质地发黄墨迹模糊,但意境深远回味悠长。
第四十八章(5)
  在阔别十六年之后,故乡仍恍惚在梦中,是那样的沉静落寞。美式吉普车上下颠簸,赵成华觉得自己在变成一个虚幻的影子,而连绵的山丘以及河滩地也似乎离开了地面,变得一片模糊。冬日的天黑得早,下午四点许,赵成华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老虎窝的变化不是很大,许多景象与记忆相同,只是房子多起来了,将原本稀疏空旷的街巷拥塞起来。张铁匠炉、佟木匠铺、养生堂这些老字号还在,店铺门脸肮而破旧,墙壁、屋檐、烟筒都摆出了残缺的图像。小街就这样落寞地袒露着,房檐、门廊、台阶乃至十字街口都幻化成高低错落的投影。东兴长的店面如灰蓝的木墙,躲藏在小街的黯淡的影子里,窗板缝隙里透出恐慌的目光。
  赵成华推开小屋房门,一身寒气带了进来。赵金氏盘腿坐炕,正在打盹,她浑浑噩噩地说:“呦,又来个当兵的。”
  “妈!”赵成华的嗓子眼儿发干,他大声叫:“妈,是我呀。”
  母亲反而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来人。
  四傻子却听清楚了,激动地跳下炕去,“你是大哥?”
  “大哥?”还有人怀疑。
  “呀,大哥!”大家都拥上去,把这个叫大哥的人围在中间,亲情一下子就冲破了时空的阻隔。
  赵成华上前扶住母亲的肩膀:“妈,我是成华啊!”
  “哎呦,我的大儿呀。”老赵太太终于清醒了,顿成泪眼滂沱:“妈可想死你了啊。”
  赵成华泪眼迷蒙,深情地望着年迈的母亲。母亲紧紧拉住他的手,让他感受那指掌的粗糙。岁月真是无情啊,他鼻子的酸一点一点地往上涌,母亲苍老的面容宛如陈年的瓷器,布满了裂纹。赵成华很快控制住情绪,不失礼节地向弟媳们微笑,挨个地抚摩侄子们的头。他又能说什么呢?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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