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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也常常哭闹着要回来看爸爸。
结果前后共审查了一个半月,啥问题也没审查出来。县纪委在给地区纪委打了结案报告后,重新恢复了宁长的工作。令人奇怪的是,宁长在问清问题的结果和恢复他的副书记工作后,同时递上一份辞职报告,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第十五章 踢“皮球儿”
胖交警也一眼盖着大红戳子的条子,哧地笑了:
“王晓鹏就好扯这个,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啥吃的,还盖个戳子。人大,人大多个鸡芭!拿大奶头吓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诉你们,这台车不交出一千元罚款,谁来了也不好使!”
儿子的事在县城传得风风火火,老子却茫然不知。
逛荡自去了酒楼之后,觉得这城里真是大有内容。他对政治、当官啥的都听不明白,也不感兴趣,他只愿听故事,愿瞧热闹,没事儿,就到大街上溜溜看看。
这天早饭一过,逛荡就溜出工地,向大街上走去。转眼已是花红柳绿,又一年的春夏之交了。他心情很好,就边走边唱。所谓唱,其实是哼,无非是听来的民谣、传说,信口开河就哼出声来(逛荡原来记性并不坏,也能信口地诌几句,主要看心情好坏,大脑发挥如何了)。
“一呀一等人儿,送呀送上门儿,鱼鸭鹅肉——扔的那个可大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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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呀二等人儿,发财有窍门儿,张嘴、写字——钱财那个一大堆儿;
三呀三等人儿……“
逛荡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哼唱的时候,崇拜者已经产生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由一个老太太牵着正在便道上行走。老太太一哈腰去吐痰,小男孩就摆脱了老太太的束缚,欢叫着向前飞跑。也跑累了,也走到逛荡的身后,凑巧逛荡正哼唱“三呀三等人儿,真呀能办事儿,书记、县长家里那个像走平地儿。”小男孩也跟着唱:“夫(书)记、县长那个像狗(走)平地儿。”小手还不住地比划,眉飞色舞,不难想象。这孩童将来真是前途无量呢。
可借好景不长,小男孩正跟着学唱“四呀四等人儿,挣钱靠嘴皮儿……”老太太从后边赶上来了,一把捉住小男孩,又训又骂:“叫你不学好,将来叫你蹲监狱吃窝窝头去!”小男孩瘪了瘪小嘴,乖乖地跟老太太走了。
逛荡的积极性受到了很大打击,他很纳闷,他蹲监狱,老太太咋知道呢?真是个老妖精!就瞥她一眼,很快又淡忘了,照样高兴地走着,高兴地哼唱着。
逛荡正哼得起劲,腿也里出外进地舞动,周围就有人瞅他,有人还说这是个疯子。突然他一抬头,很快就不唱了。他看见一个人,胖脸、胖身,胖大腿,尤其那屁股,能抵得住他两个人的分量,就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拼力往前追赶几步,侧身一看,吓一跳,这不是那次和王臣进城卖西瓜检车的胖交警么?又胖了,要不是穿一身警服,他真认不出来了,凭着一股好奇,便悄悄地跟过去,他想看个究竟,这交警一天都干啥呢。
胖交警似乎心情也很好,就边走边哼哼唱歌,词句他记不分明,大体是男女谈“工作”一类的意思吧。哼着哼着他住了嘴,还双腿并扰,身体站直,有点像那年李老师教他扫盲时的姿势。原来迎面走来一个胖子,年龄很大,胖交警就敬了一个礼,那个胖子点点头,胖交警就高兴地走了。不一会儿,前边又开过来一辆带警灯的小车,胖交警又突然地站住,立正,敬礼,然后又高兴地向俞走去。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光景,胖交警先后立正五六次,行礼五六次。他就从中悟出一点道理;干交警不光检车罚款。还要立正。行礼呢。
一会儿走到一片树林旁边,胖交警站住了,他先掏出手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看了看前边的几棵美人松,就选其中的一棵站住不动了。逛荡也离他远远地站下,拿眼睛不住地瞄着。
站有两袋烟工夫,胖交警还在静静地站着,有时也低头看看手表,接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又过有一袋烟工夫,胖交警有些焦急,不住地看表,来回地走动,距离都是不超出那棵美人松五六步的样子。
逛荡也跟着着急,等啥时候了,那个咋还不来呢?许是受胖交警的熏染,也几次去看自己那汗渍斑斑的手腕子。
当胖交警又一次看表,抬头眺望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匆匆地走过来,很年轻,打扮得一朵花似的。虽高很远,又站在上风,逛荡也能想到,那女人一定也抹得那个蛮香呢。
他们很快拉手,拥抱,粘在一处。逛荡心里明白,那个,又要谈“工作”了。他一走神,两个人就没了,咦,怪了,那个上天了,还是入地了?不对,那个准是进树林子里去了。逛荡有些失望,扭转身,想继续向街里人多的地方走走,那里才叫热闹呢。
突然身后走过来一挂驴车,空着,上边还有几条干树枝子,横躺在车上。车边跟着一个农民,他身体很好,胡子又黑又重,脸上黑红黑红的,能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也许和他不相上下呢。他舍不得坐车,就在一边快步地走着,有时嫌驴走得慢,就在空中打一个响鞭,驴拉着车飞跑了,他就跟在一边飞跑。一转眼,驴车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突然,胖交警从树林中赶出来,边跑边喊:“站住,站住!”
农民赶紧喊住驴,回头吃惊地看着胖交警。
“这里不准走非机动车,你知道不?”
“俺着急回家,刚给一个买柴的送完柴禾,这条道不常走,今个是有点急事儿。”
“有急事咋不到天上走呢,那里道好走,还不用拐弯儿!”
“你这位交警大哥咋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我还要罚你款呢!全国的农民要都像你这么走路,我们的交通还怎么整顿?”_那农民看着不好,赶起驴车就走。
胖交警猛地冲上去,一手扯住驴僵绳,一手夺过农民手里的鞭子一折两截。
“从我手里逃跑,真是走错地方了!”
那农民也许是糊涂了,也许是给激怒了,转身就扯住胖交警的上衣,愤愤地对着他。
逛荡可吓坏了,差一点喊出来,还不撒手,别那个没事找事,那位交警大哥,脚上厉害着呢,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大肚酒瓶子,就拼命地跑上来拉架。别说,还真起了作用。逛荡张罗罗地中间一忙活,两个人都松开了手。胖交警气得满脸通红,反复地说,“今天不罚你一千元钱,我是你儿子!”那农民显然精神准备不足,就慌慌张张,东一头西一头地看着,一劲儿给胖交警说好话,胖交警就是不撒僵绳,还从兜子里掏出了手机。看来,那老农民今天要遭罪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打扮得花儿一样的女人从树林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树叶,她娇声娇气地对胖交警说:“算了,又不当班,管这臭事,多丧气。”
胖交警瞪瞪眼睛,泄下气来,“今个儿便宜你了,要搁往常,不罚你千儿八百的是你儿子!”
那农民就作揖磕头地说着好话,逛荡也跟着说好话儿。胖交警和那女人很快又钻进树林里了。
那农民感激地对逛荡摆一摆手,捡起半截驴鞭子,赶着驴车匆匆地走了。
逛荡转身刚要向街里走去,树林里传来胖交警和那女人的说话声。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少管闲事,操那份闲心,也不是局长书记。操心多了白头发,你知道不?”
“你真老外,这样罚款不用开票,你要不出来挡着,一只戒指到手了,起码咱俩喝一顿绰绰有余。”
“嗯?谁让你不跟我早说,好了,活该今天没财运,还说正经的吧……”
逛荡对他们的话听不太明白,只是觉得,看来这罚款,那个说道还不少呢?
也许是缘分,三天前在树林旁和胖交警遭遇了一次,今儿上午又见面了。
和往常一样,逛荡打完更,吃过早饭,问一声于广福有没有事儿,就溜溜达达地又上街了。他两只脚刚刚踏进十字街口,就见路边停着一辆28型拖斗车。这车好眼熟,正闷着脑袋回想,发现一个人背着身影站在交警旁边,也很眼熟。就凑过去,“这不王臣么?那个,你在这干啥呢?”王臣一脸的苦相,朝前边的交警呶呶嘴,“把驾驶证给缴了,要罚款呢。”逛荡一抬头,那不是胖交警么?不是前天那个……?就凑上去跟着讲情,胖交警也许把他忘了,理也不理,一门心思地跟眼前一个留平头的小伙子理论。逛荡磨得颇了,胖交警就很烦,“去去去,该你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逛荡见软磨不行,就想学学那次给踢碎酒瓶子的办法,宁可挨一脚,能帮王臣放出车就行,王臣对他可是不错呢。就绕着胖交警转来转去,也不说话,有一次还用手碰了胖交警胳膊一下,可胖交警就是不发火,气急了,就对他吼一声,“你再妨碍公务我报警了?”王臣赶紧把他拽到一边,“算了,白跟他驴弹琴,得想个办法。”可事到临头,王臣也没有办法,只脸上不停地冒汗,老说。“咋办,咋办,可咋整呢?”
留平头的小伙子可能和联交警谈崩了,一甩手就走,“说告你去!”胖交警一声冷笑,“随便!”又去扣别的车了。逛荡就拉上王臣,“走,那个咱们看看他咋告呢?”王臣真是没有办法了,竟跟着诳荡,乖乖地走了。
留平头的小伙子走得很快,气嘟嘟地不一会儿就进了县委大楼,走上二楼往左一拐人就不见了。
逛荡和王巨拼命地追赶,好歹上了县委二楼,挨个门找也找不见那个小伙子。他们正在撒目,忽见一个挂着“人大办公室”牌子的大门开着,里边站着六七个人,他们听一听,也都像是告状的,就夹在人群里往前挤。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流着分头,扎着领带,长得很英俊。显出办事也很干练的样子。他将先来的人一个个打发走,最后接待了王臣和逛荡。王臣简单地把个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小伙子咬了一下嘴唇便说:“”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他们的队长就行。“小伙子写完车条又郑重其实地盖了一个大截子。两个人非常感激,再三道谢,小伙子摆摆手,他们就匆匆地走了。
他们按照小伙子的指点,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交警队大楼,上二楼往古第三个门,锁着。他们又打听了几个人,又从两条大街走回来。走到一个岗亭。一打听,队长刚走,又回交警队大楼了。他们就像机械人似地又折回来。还真找到队长了,队长看了一眼条子,皱皱眉说:“你门就拿这条子去找那位扣车的交警去吧。”
他们又拿着条子,走到停在路边的28型拖斗车旁。胖交警正和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交谈。显然谈得很开心。三个人都眉飞色舞,一脸喜气。王臣他们不敢打扰,就在一边焦急地等着。过了有二十分钟左右的光景。那一男一女喜笑颜开地朝胖交警摆摆手,“拜拜!”“拜拜!”胖交警也摆摆手,说明交谈结束了。王臣和逛荡就赶紧凑上去,递上条子。
胖交警卫一眼盖着大红戳子的条子,哧地笑了:“王晓鹏就好扯这个,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也不知道目己是干啥吃的,还盖个戳子。人大,人大多个鸡芭!拿大奶头吓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诉你们,这台车不交出一千元罚款。谁来了也不好使!”
他们俩再次找到人大那位梳分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很气愤,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马亮太狂了,用人民给他的那点权力,为所欲为,我就不信,人大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看一看表,就说:“上午不行了,下午吧,走,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去。”王巨连忙摆手,“我们请你吧,为我们的事费了这么多心,哪能让你请客?”“农民进城做点买卖不容易,快走吧,下午到点就办!”两个人就随着年轻人去后院的机关食堂找了一间很干净的屋子,要了两个菜,一个汤,年轻人没有吃就出去了。逛荡想喝点酒,见王臣脸上哭丧丧的样子,就没敢作声。两个人只稀哩哗啦地往嘴里吃饭,死气沉沉,没滋没味儿。
下午再来到年轻人的办公室,电话就打到了一个叫什么局长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又按照年轻人的指点,左拐右拐地折腾有半个小时,找到了什么局长。
什么局长的屋里很庄重,很典雅,他们俩大气也不敢出,只简单地说一说年轻人让来找他。什么局长就欠一欠身,说你们再找队长去。两个人就很犹豫,刚才写了条子都不好使,你只坐屋里张一张嘴……什么局长有些不耐烦了,“去吧,赶紧去,再一会儿他走了我可管不了了!”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队长。
这次很顺利,队长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还对他们点点头,“徐局长来过电话了,可是你们确实违犯了交通规则;再则说了,这个讲情也放车,那个讲情也放车,我们全年八百万元的罚款任务谁给完成?那么办吧,我也跟马亮说了,你们再去找他说一说,具体问题还得由他直接处理,我们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豁出老脸又去找胖交警。
胖交警这次变了,也对他们点点头,还极标准地给王巨敬了个礼,一笑连一颗圆圆的龅牙也露出来了,只是说:“县人大说话了,局长、队长都说话了,我怎么也得给个面子。那么的吧,不罚一千,交五百吧。再少,就得我替你们拿了。”
两个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说啥呢?
王臣再心疼钱,这回也得拿了,可他手里别说五百元,五十块钱也没有啊!万般无奈,他们来到了工地。
于广福一听,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真是一分钱攥出水来,大处不算小处算,你没算算交点罚款多少钱。耽误一天出车多少钱?”他一伸手掏出一张百元票子:“啥时有啥时给,没有就算了!”又告诉王臣应该怎么交,不应该怎么怎么交,又吩咐逛荡陪王臣快去快回,“眼看天黑打更了,别误了正事。”
王臣手里捏着于广福交给他的一百元钱,领着逛荡,心里一直忐忐忑忑的,真是的,能行么,人大、局长、队长都说话了,少五百元办不下来,你于广福一百元钱那么好使?于广福就这德性,平时没事儿咋好咋好的,一有事找他就没好气了。行啊,试试看吧,反正兜里也没钱,大不了车还扣着,像人家车毁人亡的还不受么?
当两个人又走到胖交警附近时,按照于广福的指点,就在一边磨磨蹭蹭地等着,待只剩下胖交警一个人时就连咳带喘地跑上去,“大哥,大哥,开开恩吧,老百姓拉点车脚真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就是一点小意思,买包烟抽吧,也别嫌少。”王臣说着把那一百元钱塞进胖交警的裤兜里。
胖交警愣了一下,显出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的祥子。“干什么,干什么。扯这个更不行!”一边试图去衣兜里掏钱,一边警告说:“下次肯定不行了!”
夕阳西下,王臣的28型拖牛车终于突突突地开动了。他要先送逛荡回工地,逛荡马上该打更上班了。
逛荡摇头晃脑地坐在车斗里,心里很高兴,今天那个够级别了,王臣那个还开车送咱呢。
也许在于村养成的习惯,即使晚上打更,逛荡早上也要早早地出来。今天更早,出来干啥,听说菜市场早市热闹,他要过来看看热闹。
清晨的菜市场,车来人往,大呼小叫,十分热闹,真是名不虚传呀。车都是手推车或三轮车,偶尔停着一辆大解放或四轮子,上边就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