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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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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有几年没见到他了,也和他的夫人一起来了,他看上去一点儿没变,还总是提起西班牙斗牛就没完没了。从他那儿,我还听到了一些老朋友的消息。他们中的大部人还干着老本行,还都靠赌马维持生计。让我高兴的是斯皮瓦克不再那么走运了。他已搬到了南达克塔的某个穷人集中的地区去了。我还听说海迈现在成了保险商,他过些时候也会到本地来。到那时,我们要一起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在一起好好聊聊,就我们三个人。还有那个柯斯帝根,那可怜的家伙在一通挥霍之后又变得穷困潦倒,现在正住在一家疗养院里。
  大约十二点时,麦克格利高尔来了,喝了几杯酒后便匆匆离去了。他说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像我这种有才气的人为什么要开酒吧,“我太懒了,不愿意找个正式的工作,但却能整夜为客人敬酒……”“哈!哈!”他不解地说,临走时,他往我的手套里塞了一张卡片。“你要是遇上了麻烦,别去找那些爱说大话的狡猾的律师,别忘了,我是个律师。我会帮你的。”
  我们彼此又叮嘱了一番。要是他的朋友想来我们的酒吧,他会事先告诉他们这里的暗语。我俩还又提醒每个客人一定要把他们的车停在一两个街区以外。
  很快,我便体会到这份工作不好干。累得人眼昏腿酸。烟味呛得让人受不了。
  到半夜时,我的两眼疼得像是两只烧红的煤球。当我俩好不容易上床睡觉时,满屋都是啤酒和烟草味。除了这两者外,我还闻出了脚臭味。就这样,我们还是马上就进入了梦乡。睡觉时,我梦见自己仍在为顾客斟酒,取三明治,为他们找零钱。
  我本打算第二天中午时起床,但当我们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感到头昏脑胀。整个房间看上去像是赫斯珀洛斯的残骇。
  “你最好出去散散步,然后在外面吃了早饭。”我建议道。“我会把房间收拾干净的。”
  我花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把房间打扫干净。这时,我累得都没有心思考虑早饭的事了。我倒了一杯果汁,然后点着一根烟,开始等莫娜回来。现在,客人随时都有可能来。我觉得我们前一天最后离去的客人好像刚刚才走。外面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还是充满了烟酒味。
  我把前后的窗户全都打开,以便通通风。还没有过一会儿,我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这时,传来一声敲门声,一定是莫娜回来了。
  我为莫娜打开门后,走进厕所,坐在马桶盖上。一只手拿着装果汁的杯子,另一只手夹着那只烟。整幢房子就这儿还暖和一点儿。看到我这副样子,莫娜吃惊地问:“你干什么呢?”
  “我只是想歇会儿。另外,房间里现在风很大。”我说。
  “多穿点儿衣服,出去好好散散步,从现在开始,由我照看房子。我给你带回了些水果布了和苹果饼。你散步回来时,我一定为你准备好早饭。”
  “早饭?”我不禁问道。“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这会儿该吃晚饭,不是早饭!
  天啊!我真快要被你搞糊涂了。“
  “你会习惯的。外面天气很好……快点,抓紧时间。空气清新,一点儿也不冷。”
  一切就绪,我准备走出家门。我真是疯了,月亮都快升起来了,我却还当现在是早晨出去散步呢。
  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唉呀!现在太晚了,银行一定关门了。”
  “银行?”她迷惑地盯着我问。
  “对,就是银行,就是我们存入赚来的钱的地方。”
  “噢!天啊!我把钱的事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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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该死!你把它给忘了!真有你的!”
  “好啦!你还是散步去吧!明天再去存钱不行吗?钱又不会飞走。”
  一路上,我的手不停地摸着口袋里的钱。我心里感到一阵痒痒。最后,像个贼似的,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把钱都掏了出来。我早就说过大概有五百美元!实际上,我有五百多块钱啦!我兴奋极了,真想立刻跑回家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莫娜。
  不过,我没有跑,而是踱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我暂时都忘记了自己吃早饭的事。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数错了。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绕到一幢破旧的已没人住的房子后面,又把钱都掏了出来。这次,我一分钱一分钱地仔细数了一遍,结果是五百四十三元零六十九美分。我都快抑制不住自己了,兴奋得颤抖起来,也有点儿害怕。因为这么晚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走在街上真是太危险了。我提醒自己最好沿着有街灯的路走。一直走到停,要不然随时都有别人从后面袭击你的可能。
  钱!还有人们谈论的那种叫苯齐巨林的药剂……给我在胳膊上打上一针苯齐巨林,我就只好乖乖地把钱交出来了。
  我不停地向前走。我的双脚几乎都不贴地了。我觉得自己好像穿着双旱冰鞋一样在地上飞快地滑动。我的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我的耳朵也全都竖了起来,留心着四周的动静。我是那么聚精会神,我敢打赌自己能一口气数到一百万再丝毫不差地倒着数回来。
  慢慢地,我又感到饿了。简直是饿极了。我一路小跑着向家跑去,一只手紧紧地压着胸前那个装着钱包的上衣口袋。我已想好了早饭要吃些什么:一个煎得嫩嫩的鸡蛋卷,外带冻醺鱼,一点|乳酪和果酱,还要带芝麻粒的小面包,上面涂上厚厚的一层甜奶油,再来一杯加鲜奶油的咖啡,最后是一碟草莓拌酸牛奶。唉……没有酸奶也成。
  到家门口时,我才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我按了下门铃。大脑中想着早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几分钟后,莫娜才来开门,看到是我,她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不让我出声:“嘘——罗斯梅尔正在屋里。他想和我单独谈谈。一个小时后再回来。”说完,她又跑着回去了。
  这会儿该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了,而我却还没吃早饭。失望之余,我随便在一辆流动餐车那儿买了份火腿加鸡蛋。边走边吃,一会儿就到了华盛顿广场。我扑通一下坐在一张长椅上,心不在焉地看一群鸽子啄食地上的面包渣。这时,一个乞丐从我面前走过,我想也不想就递给他一张一美元的钞票。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钞票,好像那是张假钞似的。当他最终确信这是真钱后,便一个劲儿地向我道谢,然后像只麻雀似的,连蹦带跳地走远了。
  我在外面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估计人已走了才回去。我一进门莫娜就对我说:“你现在最好买些冰回来。”听了这话,我关上门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天才能亮呢?”我自言自语地说。
  我费了很大劲儿才找到那个卖冰的人。他在一间离阿宾顿广场不远的地下室里。
  这是个高大结实、不爱言语的波兰人。他告诉我他曾给我们送过两次冰,但每次都没有人应门。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似乎是在问:“你打算怎么把这些冰弄回家呢?‘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这次,他可不再会帮我送冰了。
  身上带着五百多块钱,我为什么就不能拦一辆出租车呢?这样,一切麻烦不都解决了吗?路上,我脑子里尽是些古怪的回忆,而且都是些支离破碎、彼此间毫不相干的回忆。无论如何,我脑海里总能清晰地闪现出梅耶先生的身影。梅耶先生是我父母的老朋友了。我似乎看见他正站在一阶楼梯的顶部,正等着迎接我们一家呢。
  他看上去和十年前当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时一点儿没变。只是现在我突然发现了自己以前从没有注意到的一点,就是他看上去和那个连环画上的“忧郁的盖斯”
  简直像极了。
  我们握着手,互相问候后就走进了他的住所,这时,我看到了梅耶先生的妻子。
  她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用她戴着的那个洁白的围裙不停地擦着双手。她是个瘦弱娇小的女人,总显得那么干净利索,还不爱说话。她用德语同我父母交谈着。她德语说得特别的文雅,比我在家常听到父母说的那种德语要好听得多。有一件事我总也弄不明白,就是她大得足以做梅耶先生的妈妈了。当他俩手挽着手站在一起时,看上去真像一对母子。实际上,在嫁给梅耶先生之前,她是他的丈母娘。即使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我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有多么不同寻常。现在这位梅耶太太的女儿,凯蒂,曾是个非常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梅耶先生爱上了她,很快同她结婚了,一年之后,她就死了,事先没有一点儿征兆。梅耶先生受了很大刺激,但是又过了一年,他又娶了他前妻的母亲,就是现在这位梅耶太太。尽管如此,这对夫妇仍过得很好。这就是有关梅耶先生的大体情况,但还有件同这对奇特的夫妻相关的事却使我感到更加不安。我每次去梅耶夫妇一家,就总感觉到我曾经在他们的起居室里,坐在一把高高的椅子上大声地背诵德文诗,当时起居室窗户旁挂着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会唱歌的夜莺。我也弄不清这是不是真的。但我母亲总是坚持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总说:“亨利,你一定是记错了。那可能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发生的。”
  但是每当我们一家去拜访梅耶夫妇时,我总是习惯性地走到他们那间起居室,站在曾经挂着鸟笼的那个地方的下面,使劲儿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就是到现在,只要我闭起双眼并且集中精力,我还能栩栩如生地重温那段难忘的经历。
  斯特林堡在他的《地狱》中有这么一句话:“我最不爱吃带棕色奶油汁的小牛头肉了。”梅耶太太几乎每顿饭都做防风草。头一次吃,我就不爱吃这个菜,尤其是那种奶油防风草,现在,只要一吃防风草,我就不禁回忆起梅耶先生坐在我对面餐桌的首位上,脸上带着一种忧伤的表情。我母亲过去常常夸他,说他是个大好人,总是那么安静、体贴,而且无微不至。在我看来,他总显得特别严肃。我从来没见到他笑过。他那双棕色的眼睛总流露出一丝悲伤。他一坐在那儿,就把两只手重叠地放在大腿上,毫无表情,除了无聊地捻弄他的大拇指外,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他说话时,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嗓音很低沉。我总觉得,他在和他现在的妻子的女儿——凯蒂谈恋爱时,一定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咦!他可真是个怪人。看上去既平静又安详,和他的家庭生活给人的印象一模一样,然而,有一天这个让人摸不透的人突然失踪了,他临走时没留下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有关他去向的踪迹。大家都认为他大概已经自杀了,但我并不这样认为,从前是这样,现在仍然没变。我想他只不过是想一个人去体会他的悲伤罢了,唯一一件他带走的东西就是一张原先放在五斗橱上的他亲爱的凯蒂的照片,他没拿一件衣服,连一块手帕都没拿就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回忆!紧接着,另一段同样古怪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回我想起了那个嫁给戴维叔叔的我的一位姑妈。米丽姑妈正躺在她客厅中的一张大沙发上。我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只钢琴凳上,腿上放着一大卷乐谱(米丽姑妈患了癌症,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我母亲这次把我送到纽约,就是让我为米丽姑妈弹弹琴,帮她解解闷)。像我所有的姑妈一样,米丽姑妈脾气特别好。每当我问她想听什么曲子时,她就会说:“什么都可以。”我从那些乐谱中挑出一首桔子花华尔兹,为她弹了起来。当我演奏完转过身来时,她正盯着我,脸上带着一个温存的微笑,“真是太好听了,亨利。再给我弹一支曲子,好吗?”我又选了一首叫“午夜的火警”的曲子,弹完后,她仍以那种慈爱、欣赏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会再请我接着为她弹下去。我为她演奏了我会的所有曲目;包括《赛马车》、《诗人与农夫》、《燃烧,罗马》,等等。我弹得乱七八糟,可米丽姑妈却听得很着迷。她认为我是个天才。就在我将要离开纽约回家时,她还轻声地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音乐家的。”
  就在这时,出租车停了下来。我把冰都从车上搬了下来。天才!哼s一个在晚上八点钟开始工作的天才——端酒和三明治,却还挺满意,说不出为什么,那些在记忆中埋藏了那么久的回忆使我一下子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作家。现在,我没有时间把我的这些经历写下来,但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写成一本书(二十年后的今天,“天才”终于如愿以偿)。
  我买回了两块冰。一次用肩扛一块冰,分两次把冰块扛进了房间。现在酒吧里大约已有八个或十人客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从他们身边走过。
  好像我扛着冰块是件多有趣儿的事情似的,其中一个人提出来帮我把冰搬进去,是那个名叫勃朗尼的推销商。他还说他一定要在最近和我进行一次长谈,还给我买了一杯酒。我们俩站在厨房,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的两眼盯着他头上方贴着我女儿的剪影的那面墙,她头上戴着一只镶着一圈软毛的小帽子。勃朗尼又回到了酒吧里,我时不时地向他点下头,冲他笑一下。心里在想;我的小女孩现在干什么呢,她是不是早已钻进了被窝?还有莫德,我想她现在大概还跟从前一样,像个疯女人似的,她总是练习演奏李斯特的曲子……这时,有人要五香熏牛肉三明治和黑麦熏牛肉,然后就开始切面包片。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仍盯着墙上那幅剪影。
  勃朗尼在酒吧里高声对我说,他想哪天晚上和我下一盘象棋。我点着头,心不在焉地做了一个三明治,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吃了起来。
  这时,莫娜从门的那一边探出头来,告诉我乔治·伊恩斯想跟我说几句话——当然是等我有空儿的时候。乔治现在正和他的朋友,那个从智利来的罗伯特坐在我们的卧室里。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我问:“怎么现在谁都想找我谈谈啊!”
  “我猜想,他们愿意和你谈大概是因为你是个作家。”(这算什么回答!)
  在窗户旁靠拐角的一张桌子前,坐着特里威兰和卡锡卡锡两个人,他们俩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讨论。特里威兰的模样像只兀鹫,而卡锡卡锡看上去更像意大利歌剧中的一个小丑。真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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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坐着曼纽·塞克弗里德和塞得里克,一对被抛弃了的情人。他们俩瞅着彼此,一幅忧郁的样子。这时,玛尤莉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堆包裹。气氛马上就变得活跃起来。几分钟之内,内德、奥玛拉,还有乌瑞克像火车到站似的一连串地都来了。这下,老朋友都凑齐了。
  现在,酒吧里的每一个人都彼此互相认识了,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聊上了。上酒!这是我的职责,不能让任何人的杯子空着。一有空,我就坐下来。和他们中的一个随便聊几句,但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还是静待新客人到来,为招待他们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为他们点烟、上菜,打开酒瓶塞,倒烟灰缸,就这样和他们一起打发掉一天的时间,还有诸如此类的其他一些事情。这些接连不断的谈话对我私下的一个愿望大有帮助。我打算要写另一部大部头书,而现在。我就先在脑海中积累素材。
  我注意观察酒吧每个人的表情,他们的眉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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