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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队员确实在注意他们,但是走开了。两个热血膨湃的年青人冷却下来。周雪梅离开小胖子的大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了。小胖子掏出一支烟,周雪梅从他手上夺过打火机,说,“我给你点燃。”周雪梅就给他点烟。打了三次才打着。周雪梅用打火机的样子很笨拙,但姿势很乖巧,很柔顺,象一个如影随形的高级宠物。
这时,小胖子突然想起今晚出来没跟母亲打招呼的。怕她着急,便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小胖子急了,说:“对不起,我得马上回去。我妈不在家里。”
周雪梅说:“你妈妈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呀?是不是又犯病了?”
小胖子说:“这几天情绪一直不稳定。”
小胖子心里非常着急起来。母亲晚上从来都没离开家过,突然不在家,会不会有什么事?要是把母亲弄丢了,他就不好交待了。更重要的是,她是别人的母亲,把人家的母亲弄丢了,那可是赔不起的。
73、家里突然来了个李叔叔
小胖子回家了。家里突然来了个李叔叔,母亲心里阳光灿烂。
小胖子的车还停泊在巴西烤肉店的门口。他得开车把周雪梅送回家。两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刚才那个巡逻队员。巡逻队员好象认识他,过来给他打招呼,说:“刘科长,怎么是你?散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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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他说:“散步散步。陪陪女朋友。你是——?”
巡逻队员说:“你忘了,可我记得。上次公安局召开先进治安工作者表彰大会,我的奖状就是你颁发的。”
小胖子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个英雄式的人物,他在一年时间里抓过三次小偷,与歹徒搏斗时还挨了一刀,杀伤了脾脏,从刀尖上捡了一条性命。小胖子对这样的人是非常敬重的,他不会因为他是巡逻队员而看不起他。他热情地递过一支烟,两人就聊起来。巡逻队员遇到了顶头上司,话就多了,要给他谈工作,同时也不排除争取好感的想法。小胖子听在耳朵里,急在心里。他见对方没完没了往下讲,忙说家里有事,下次再谈,就匆匆离开了。一路走一路想,女朋友第一次坐在大腿上怎么让他给看见了呢?
坐上车,小胖子进入了两难之中。不知道是该先送周雪梅回家,还是先回家看母亲才好。这两个女人都重要,哪个都得罪不起,哪个都得安顿好。想想还是母亲重要一些,因为母亲有她的特殊性和复杂性。于是,小胖子说:“我得先回家看看,然后再送你回家。”
这个安排,从情理上讲是可行的,但小胖子很快意识到,执行中会有些问题。先回家看母亲,那么周雪梅往哪儿搁?当他把车开进居民小区时,就感到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他想带周雪梅回家,可他害怕母亲把她轰走,也怕母亲打他的耳光,母亲太厉害了,防不胜防,比美国都不讲理。他还害怕的是,周雪梅给他打的毛衣被母亲拆了,挂在阳台上,担心周雪梅发现了会不高兴。车开到楼下后,他很艰难地对周雪梅说:“你就别上去了吧。在下面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就下一来。然后送你回家。”
周雪梅一脸肃然,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不走了。扬着眉头说:“刘小巴,你这是什么意思?到你家门口了,即使朋友你也该叫到家里坐坐吧?何况我是你女朋友?你就这么做得出来?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小胖子咧嘴一笑,心软了,说:“不是这意思。我妈要闹起来,你是抵挡不住的。”
周雪梅说:“抵挡得住。上次你说你妈身体不好,不是照样没事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胖子百口难辩了。他就只好豁出去了。说:“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别怪我。我是有言在先的。”
两人就往楼上走,在等电梯的时候,小胖子还给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他想,但愿母亲不在家里。她不在家,就不存在轰她走或者打他耳光的可能性。那就安全了。
小胖子提心吊胆地回家时,打开门,发现母亲正在家里吃饭。母亲似乎经过了特意地打扮,一身新装,红绿搭配得当,漂亮着,还带着几分妖娆。与以往不同的是,屋子里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在陪同母亲吃饭。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很亲密。
看到此情此景,不胖子怔了一下,说:“妈,周雪梅来了。”
母亲顿时笑逐颜开,起身拉住了周雪梅的手,说:“我女儿来了!越长越漂亮了嘛!”
母亲今天的表现太出人意外了,她首先笑容可掬地迎起来,连忙招呼周雪梅坐下,又连忙给她从厨房端出一碗饭来让她吃。周雪梅说刚刚吃过了,吃不下。母亲却执意让她吃。母亲的性子小胖子知道,她要干的事是非干不可的。你要不吃,她就要生气,甚至要犯病。小胖子给周雪梅使个眼色,说:“我妈叫你吃,你就吃。哪怕吃一口,也要吃才行。”
周雪梅就吃了。细嚼慢咽起来。
母亲对小胖子介绍那个陌生男人:“小胖子,叫李叔叔。他是我朋友。”
小胖子表情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他还是叫了声李叔叔。他注意到,这位李叔叔是个雄性十足的大胡子的男人。六十来岁,额头放光,全身都透着一股子精气神。他记得好象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他就住在小区之内。只是想不起来了。
母亲看出了小胖子谨慎的眼神,她本人也略微有些不安。她决定岔开小胖子的注意力。母亲说:“你不回家吃饭,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我给你打过电话,你不接。”
小胖子说:“我手机一直开着,没接到你的电话。我也打过电话回家,没人接。”
母亲端起先前放下的碗,说:“我不信。我一直在家。”
小胖子就马上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通了,但电话没响铃。这事就怪了。他去检查电话,确实出毛病了。家里的电话拨任何号码都通,任何电话拨家里的号码也通,就是不响铃。家里还有一部电话,装上去,好了。母亲笑起来,连说“误会误会”。
母亲端详了周雪梅一会儿,脸上的微笑依然持久地保存着。她对周雪梅说:“我们小胖子就是能干。你跟他,没错。我跟他,也没错。”
周雪梅就笑。说:“还算不错吧。”
母亲又说:“我们俩命都好,遇到了他。就是他命不好,遇到了我。”
小胖子如释重负了。眼前的母亲突然变了一个人,脱胎换骨了。恢复到了从前的正常状态上。高度清醒了。小胖子心里腾起一股喜悦之情。打从把她叫妈开始,她的健康就成了小胖子的时刻要牵挂的事情。母亲身体好了,他比什么都高兴。小胖子看看四周,屋里屋外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墙壁上那张鬼画桃符似的东西也揭了下来,不在了。屋子不再象她犯病时那样乱七八糟。小胖子敏锐地意识到,母亲的变化与那个叫李叔叔的大胡子男人有关。
见那个李叔叔还在客厅里坐着,周雪梅就站到阳台上去了。她喜欢从阳台上观看外面的景致。小胖子也跟着站出去了。一到阳台,周雪梅就看见了挂在晾衣杆上的毛线。在挂毛线的不远处,还放着半只没有拆除的袖子。从袖子上的花纹看出,那是她给小胖子打的毛衣。周雪梅小声说:“小胖子,谁把毛衣拆掉了?嫌不好,要重新打呀?”
小胖子就笑,只好说出实情。都是母亲做的好事。周雪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她没什么好生气的,犯不着跟一个病人生气。周雪梅也看出了小胖子心里的难受。他说:“不要紧。我又给你打了一件。明天就可以穿。”
小胖子说:“真是我的好媳妇。我原以为你要生气的。”
周雪梅说:“所以你怕我来看见了是不是?”
小胖子说:“这么好一件毛衣拆了,我也心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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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说话,母亲端着一盘点心出来了。放到周雪梅面前,非要让她吃不可。周雪梅说:“妈,你别操心我。你去招待客人吧。”
母亲往屋里看了看,说:“他不是什么客人。我们天天在一起锻炼身体的。他就住在对面楼上。没事过来坐坐。”母亲给周雪梅抓了一把糖,塞在她手上,又把盘子端进去了。看得出来,母亲心里阳光灿烂。
74、小胖子向我们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小胖子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妈恋爱了!”
小胖子该送周雪梅回家的路上,周雪梅很兴奋,她所看到的跟小胖子所说的不一样。她说:“你妈妈身体不是很好吗?看不出是个病人嘛!”
小胖子说:“看来我妈还是喜欢你的。你看她那高兴劲。”
“我一去就看出来了。”周雪梅看了看小胖子,说:“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只要你想说的话,没有不该说的。”小胖子说。
周雪梅试探地,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你妈是不是在跟那个姓李的谈恋爱?”
小胖子手握方向盘,瞟了她一眼,说:“也许是吧。我们母子俩都是单身。我能谈,她为什么不能谈?咱们各谈各的,互不相扰。”
看他那样子,周雪梅乐了,说:“你不反对?”
小胖子说:“给我找个后爸有啥不好?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有两个老人帮我们带了。”
周雪梅嘻嘻地笑起来,开玩笑说:“要是你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怎么?”
小胖子说:“那就是双喜临门了。侄子和叔叔可以用同样的尿布和奶嘴了。”
两人对母亲的情况只是猜测。但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母亲确实谈恋爱了。就是跟那个姓李的叔叔。母亲五十七岁,李叔叔六十一岁,年龄相差无几。母亲虽然历经沧桑,可她的长相是天生的漂亮,皮肤很白,一白就显得年轻了。母亲真正衰老是在儿子张小明病逝之后的几年时间,中年丧子把她催老的。现在看上去,也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要说她跟李叔叔倒也般配。
知道母亲恋爱了,小胖子却不方便询问这事。尽管是别人的母亲,叫也叫亲了,平时也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可要主动问这事,一时还说不出口。为了了解母亲的日常行踪,小胖子在上班时经常打电话回家,却没人接。电话换了新的,不存在质量故障。他由此断定母亲外出了。以前母亲不是这样的。除了到菜市场买菜和偶尔到小区锻炼身体外,她基本上是不出去的。即使病情发作时也会在家里。现在一反常态,又突然出现了李叔叔,作为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小胖子是能够判断出来的。这也就是说,母亲的外出与李叔叔的出现具有某种因果关系。
道出这一因果关系的还是母亲自己。她在几天后对小胖子说出了实情。她和李叔叔是在小区跳舞的时候认识的。李叔叔是退休干部,老伴八年前去世,两个孩子都已成家。眼下他跟小儿子在一起生活。年轻人成了家,老人就孤独了。在小区学跳舞,成天跟那些中年男女们在一起说笑,其中有不少单身的女人,李叔叔就起了野心。在学跳舞的那些单身女人中,母亲是最漂亮的一个,她的身段,她的皮肤,以及她的笑,都数得上第一。更特别的是,母亲具有一种忧郁和感伤的气质,身上流动着一种哀伤之美。这种哀伤之美总是在跳舞的时候弥漫开来,不断向四周扩散。这是儿子张小明造就的,他的死改变了母亲原本开朗明亮的个性,变得沉默了,自闭了,忧郁寡欢了。由此构成了母亲卓尔不群的特殊气质。李叔叔的那双眼睛就盯住了母亲,主动上来跟她说话,纠正她的舞蹈姿势。母亲也怪,从来不跳舞,自以为是最笨的一个,却总是在李叔叔那里获得启发和灵感。用李叔叔的话说,母亲悟性很好,一点就通。于是,舞蹈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一种艺术,功能增加了,变成了传媒,传达着两人之间的黄昏情感。
“你们准备结婚?”小胖子终于开门见山地问了。
母亲说:“正想问你呢。我们有这个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小胖子说。
“那么,周雪梅呢?她会同意吗?”母亲说。看来她考虑得很周到。
小胖子说:“她也会支持的。”
母亲兴奋地拉住了小胖子的手,象拉她的儿子张小明一样。小胖子记得,母亲在拉张小明时就是这个样子。拉住了,抚摸着,感受着儿子的肌肤之暖。那里面有一种天伦之乐,有几分激动之喜,也有几分温馨之情。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母亲经常把李叔叔叫到家里吃饭,给他做好吃的。小胖子了解到,李叔叔的小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单位上班,中午不回家。李叔叔觉得一个人吃饭没劲,常常是用开水泡米饭打发午餐,草率行事。正好母亲中午也是一个人,也觉得没啥胃口,两人便在一起吃饭了。胃口也好了,不再孤独了。母亲没有隐瞒这些情况,每天小胖子回家,母亲就会向他如实汇报:“你李叔叔今天又在我家吃饭了。这几天的菜都是他买的。你不会生气吧。”
小胖子说:“只要你觉得合适,就好。”
母亲说:“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在说这些话时,母亲脸上充盈着红润和甜蜜,那里面暗藏着一些值得回味的东西。小胖子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没有说的内容,比如吃饭后干些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吃饭吗?对于这些可能出现的私情,小胖子不愿去多想。听说黄昏之恋是热烈的,那是人生的最后一班船,赶上了一点不比青春烈火差多少。至于两人如何恩爱,就只好由他们去了。小胖子愿意把他们想像成一种美好。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母子俩差不多同时谈恋爱,母亲后来居上了,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小胖子无可奈何地成了落后者。
我们几个玩伴好久没有聚集在一起了。星期五那天,刘真让我分别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吃东北菜。她要亲自主厨。电话一打,赵德发,欧阳一虹,周雪梅,小胖子,他们都来了。吃饭时,小胖子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妈恋爱了!”
我们都说好。然后,小胖子绘声绘色地谈了谈他妈恋爱的基本情况。还说准备结婚。
周雪梅突然说:“你可别高兴早了。听说精神病人是不能结婚的。”
小胖子说:“婚姻面前人人平等。为什么要剥夺她们结婚的权利呢?”
周雪梅说:“我只是听说。不一定对。如果他们要结婚,你就要把这些问题搞清楚。”
赵德发一本正经地对小胖子说:“你妈结婚用不着搞婚前检查吧?”
欧阳一虹差点笑得喷饭。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胖子打了一下赵德发,说:“你他妈能不能说句人话!”
赵德发说:“我说的是老实话。现在规定的条条框框很多,咱们得遵纪守法。”
周雪梅说:“不用不用。结一次婚检查一次,那要是经常结婚的人多麻烦呀。”
赵德发对我说:“要是再婚也要检查,你们两人也得去才行。否则,不给你们颁发执照。”
我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75、我妈一恋爱病就好了
精神病人可以恋爱结婚吗?小胖子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妈一恋爱病就好了!”
整整一顿饭都是在笑声中度过的。我注意到了,刘真和欧阳一虹都很羡慕我们这群朋友。大家不设防,无顾忌,说话出格一点也不要紧。尽管胡说八道,但很开心,胃口也开了,饭量大多了。饭后,赵德发牌瘾上来,要打麻将,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