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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杰横抱着雪儿,右手还拎着她的靴子,双手没空,那女人只好替他把房门开了。
在走廊里,只听见雪儿问程杰:“明天还在山坡等我吗?”
程杰没作声。
过了不久,程杰回来了,那女人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劈脸打了程杰一巴掌:“你泡什么妞去了?这个这么小,这么骚!”
程杰啪的一声回敬她一个大巴掌:“她怎么骚了?她是个淑女,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你要脸,便别胡说八道。”
那女捧着脸骂着:“我带你来,毋须受你的气,你连一条皮带也是我买的,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你要我!”程杰一张脸很冷:“现在我不要你了。”
“那便马上给我滚!看你怎么回香港去!”
“我有机票。”程杰提了行囊,掉头便走。
“我明早便走,停止租房,你休想有房间住,回港后你不用上班了!”那女人威胁着他。
程杰没有回头。
“贱种!”那女人咒着:“找那小女孩养你去!”
那边厢,雪儿在房间里躺着,回忆着跟程杰的每一句对话,滑雪的情景,房间里的盟誓,像录影带般在她脑海里重播又重播。
她一直躲在被窝里,恐怕父母看见她受伤的足踝。
“累了?”父母回来问:“吃晚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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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吃过了,我睡觉去了,明儿一早去滑雪。”
“还照顾得自己吧?”母亲问。
雪儿甜甜的笑着:“照顾得,明天不用管我,很多人教我的,不用担心。”
雪儿的父母是恩爱的,她都没见过不快乐的家庭,她只幻想着她和程杰将来会像父母一般恩爱。
明天,她还会见得着程杰吗?程杰没跟她说,只叫她别打电话到他房间。雪儿想,他的阿姨大概管得他很凶。
巴不得到了天明,雪儿穿上普通的雪靴子,忍着痛一拐一拐地到山坡的咖啡室去,程杰把他们的雪履板子和雪拐都留在那儿,他一定要去拿的,要是她比他早到,便一定等得着他。
一踏进山坡咖啡室,雪儿喜出望外,原来程杰比她还早到,他在等她。
雪儿像小孩子找到亲人一样,投身在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我好害怕,害怕你不等我,害怕以后再见不着你!”
程杰一夜没睡,在旅店款接处坐了整晚,天一亮便到咖啡室待着,他已经没房间可以回去,口袋里的钱,不够他在北海道留上两天。
“杰,怎么你好像很疲倦的样子?”雪儿仰首望他。
“不,我一点也不倦。”他轻轻抚着雪儿的足踝和小腹:“还痛吗?”
“怎么不痛?”雪儿根本行动艰难,靴子磨着足踝,裤子磨着小腹上的烙痕:“我自小到大都很怕痛的,但是这一回,怎么痛得那么开心?”
“对不起,雪儿,我不该用烟蒂灼你。”
“那是我叫你灼的。为什么道歉呢?”
程杰说:“虽然是你叫我灼的,但一想起你痛,我便心疼。不要紧,过得一些时候,那些烙痕便会消褪。”
“消褪了,我自己再灼过。”雪儿孩子气地说,很以昨天忍得住痛为荣。
“灼人容易,灼自己难,包管你自灼了一下便呱呱大叫。不用担心,烙痕褪了,没有人会看见我的名字。”
“除了你,还会有别人看见吗?”雪儿情深款款:“叫你在我身上烙下你的名字,只因为我要记住那一天、那件事。”
“有什么事了?我碰都没碰过你。”程杰茫然地摇摇头:“你还是玉洁冰清的。”
雪儿有点不祥的感觉:“你以后不要见我了?”
“雪儿,不要再见我,我对你没什么好处。”程杰说:“我没有家,没有工作,没有亲人,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不喜欢我吗?你的阿姨不喜欢我吗?”
“雪儿不要问,明天我回香港去了,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雪儿急了:“为什么这么快回去?”
“回去找工作。”程杰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为了你,我也得好好工作了。”
“你说你没有家,那你怎么办?”
“没什么大不了,雪儿你放心。”
“那我到哪儿找你?”
“不用找我,反正我没地址。”
“我给你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你找我,我一定来,你不找我,我也等着。”雪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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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如果要找你,我会找得着。雪儿,就在这咖啡室陪我一天吧。不要等我,现在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那么老套的话,我在小说里看过。”雪儿扁着小嘴抽噎:“每当男主角想离开女主角时,便那么说了。”
程杰嘿了一声:“我不看小说的,别把你自己当做小说中的人物,也别把我当做小说中的人物。那些婆婆妈妈的书有什么好看?”
“那你看什么?”在家里书卷堆中长大的雪儿,奇怪居然有不看书的人。
“狗经、马经。”程杰逗着她的下颔:“跟你所看过的小说中的男主角很不相像吧?别向我丢书包,你很闷人呢!”
“你愈想我讨厌你,我愈不讨厌你。”雪儿的脸红了:“我……”
“我什么?我爱你?”程杰嘲笑着。
“爱一个人是不是这种感觉?杰,我是不是在爱一个人?”雪儿轻轻的声音,在程杰耳边萦绕。
“雪儿,但愿我知道。”程杰捏着咖啡杯:“不,但愿你知道。”
程杰吻了吻她的脸颊。他从没爱过谁,也不觉得谁爱过他,流浪多年,他都没碰上过像雪儿这样的女孩子,他只感到,他害怕爱她,多过她害怕爱他。织梦的女孩,他不晓得她的梦能织得多久。他习惯了过得一天便是一天,他还未习惯信任谁,为谁魂牵梦萦过。
“嗯,吃过早餐没有?叫点什么吃的?吃饱了,暖了,假如你捱得住,我陪你滑雪去。”
程杰替雪儿叫了客香肠煎蛋,强着她吃下去了。他口袋里余钱无多,只喝着他的冷咖啡。
“滑雪吧,反正在这儿愈坐愈冷,冰得足踝都没感觉了。”雪儿太希望重复昨天的情景,她手足无措地溜下山坡,他矫若游龙地左右护卫着她,搀扶着她。
雪山上的人只看见一双在雪履铲起的雪花飞舞中形影不离的男女,哪里知道他们各怀的心事?一到下午三四时,雪下得沉了,不好滑了,众人纷纷回旅店,孤零零的山坡,只余下两个支着雪拐,让灰天暮雪笼罩着的身影。
“明儿早上,我在咖啡室等你。”雪儿站在冰冷的雪地上,舍不得走。
程杰犹豫了一阵,他不想告诉雪儿他已无房可归,不想告诉她袋中的余钱只够他乘车到札幌市去,拿着他惟一的拥有物——机票,回香港去,再找工作。
他钱不够在旅店多住一晚。他只好说:“我先送你回去。”
雪儿道:“我可以不跟爸妈吃晚饭,我们一道吃。”
“今儿晚上不方便。”程杰说:“我得赶公共汽车到札幌市去。”
“今夜不回来了?”雪儿很是失望:“也许你要帮你的阿姨办事吧,她看上去那么凶,她不是你的亲属阿姨。”
“嗯。”程杰含糊地应着。他要走了,不走,今夜睡在哪儿?
“明早在咖啡室等我不?”雪儿殷殷地问。
“我不知道。”程杰不忍告诉她,他其实不可能回来了:“总之,雪儿,假如我要找你,一定会找着你的,不用等我也找得着。不一定是明天,你明白吗?”
雪儿觉得他有难言之隐,但他叫她不要问,她便不问,她相信他。
程杰将她一把抱起,在风雪中走着,两人紧贴着的身子,都怀了一窝雪。
程杰把她放进了回滑雪山坡和旅店的小巴士:“最后一班了,你快回去。”
“那么你呢?”雪儿关切地问。
“我在这儿溜达一会儿。你今夜好好地睡一觉。”
小巴士要开走了,余下程杰一个人在雪地上,俯身捧起一堆雪,捏了个雪球,向她坐着的窗门掷去。窗子紧紧地闭着,雪儿做了个接雪球的手势,又假装回掷他一个雪球,程杰伸手接了那无形的雪球,把它窝在胸口上。
他在雪地上落寞地走着,咖啡室都关门了,他亦无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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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的心又喜又悲,程杰好像不想真正和她亲近。回到暖气开放的房间,记挂着在雪地上蹈蹈独行的程杰,她实在弄不清楚他是否喜欢她。
父母早回来了,母亲一看见她便搂着:“担心死我们了,天这么灰这么黑,还不回来。”
父亲笑着:“我家雪儿这么漂亮,一定是被男孩子们缠得脱不了身啦!”
母亲横了父亲一眼:“胡说,囡囡才十六岁,别鼓励她滥交。总要找个正经的男孩子,不然好好的一个女儿便糟蹋了。”
雪儿不敢说什么,父亲倒对母亲嬉皮笑脸起来了:“我就是因为滥交,才认识你呢!”
母亲的脸容比平日更端庄:“谁说我滥交了?你好滥交么?”
父亲耸耸肩。
“不是你滥交,我说我自己滥交而已。所谓滥交,是逢漂亮的女孩子都追,不然,怎能勇敌群雄,把你追到手?”
父亲七情上脸他说,倒把母亲弄得娇羞起来了,像变回二十岁时的依在他怀中。
“你呀,我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男朋友,夸张什么勇敌群雄。”
“嘿,很多人追你,你看不上眼,单单挑中我而已。”父亲拖着母亲的手对雪儿道:“囡囡,当年你母亲也像你这么纯的,好人坏人分不开来,要不是我把那些不对劲的家伙、想占她便宜的家伙,一个一个地吓跑了,她的结局,可能,哈哈,可能变成怨妇呢!”
母亲想起少女时期,不禁眼波流转地跟丈夫骚了一下:“你以为我是白痴吗?当然知道你是老实的,虽然多口,却是正经人。雪儿,男人最要紧正经,邪门的,折磨你一辈子。”
雪儿心里乱跳,程杰是有点邪门的,她自己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的一回事,但她一碰上他,就如碰上梦里人。
雪儿只是想着程杰,明儿早上她还会去滑雪山坡旁边那冷冷的咖啡室等他的,虽然他没说来不来。
晚饭时分,父母出去旅店的小餐厅吃饭,雪儿根本茶饭不思,佯说早吃饱了,困了,便躲回被窝中,手指点着程杰名字的一圈圈烟蒂烙痕。仍然是痛的,但是疼痛似乎证实了他的存在过。
神思昏昏了好久,突地听见父母嚷着回来,只闻母亲埋怨着父亲:“早叫你别带皮包出去的了,现在烦死了!”
“不见了点钱而已,都向酒店报失了,你还嚷什么?”父亲说:“怎料得到这儿有扒手?”
“那你的身份证呢?信用卡呢?全不见了。”母亲显然很焦躁:“找不回来又要费一大轮手续。”
“不见便不见了,反正你还有现款和信用卡,这么紧张干什么?”父亲是个乐天派:“那肯定是个熟练扒手,皮包在我口袋里,一直没拿过出来,直到结账才发觉不翼而飞,没觉察到有谁碰过我,也许掉在房间呢。”
母亲嘀咕了半天,雪儿没心机理会,半睡半醒的等天明。
天亮好了,父母无心滑雪,只忙着东翻西翻找皮包,雪儿倒赶着乘第一班小巴上山坡去了。程杰说过在札幌过夜,不可能这么早赶回来的,但雪儿就是一心想去咖啡室,坐坐他俩昨天坐过的那张桌子,抚抚桌面也算是程杰的影子。
她干坐了两个钟头,程杰不回来了,雪儿心酸酸的,坐着不知道等什么,走又不舍得,一双眼睛留神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希望有一个会是程杰。然而,失望复失望,雪儿不禁低头掩着脸儿,想哭。
忽然一双冷冷的手温柔地盖在她掩着脸的手上,熟悉的男人气息,熟悉的声音:“嗯,小姐,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雪儿一抬头,浮泛着涌涌欲出的泪水的晶莹大眼亮了起来:“程杰!啊!”她伏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程杰抚着她的背。
“不关你事,是我……是我在这儿坐了三个钟头,你又没说来,我等什么呢?”雪儿揩着眼泪。
程杰很感动,他本不打算回来的,但却身不由己的回来了,为了她,他再干了一次他不愿意再干的事。
“昨夜睡得好吗?”程杰问。
“不好,爸爸让扒手扒去了皮包,扰攘了大半晚,既去报失,又忙着在房间找,结果还是找不着。”
程杰脸上一阵热,眼睛逃避地眺望山坡,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偷钱是他自小惯做的事,这个他从来不当是什么的一回事。自从遇见了雪儿,他不想再做了,然而他又是那么地渴想在雪山多留一天,多见雪儿一次,口袋里不够钱,惟有重施故伎,料不到正好扒了雪儿父亲的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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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为雪儿而洁净,怎知却令自己更加污秽,一时间恼悔交集,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幸运,为什么污秽的总是我?”
像所有熟练扒手一样,昨夜他从偷来的皮包里掏出了钱,便不动皮包里面的其他东西,悄悄的把皮包丢进男厕的垃圾桶里。盗亦有道,他只要现款,不要人家的身份证和信用卡,早早丢掉,省却个人赃并获,也省却了事主找不回证件的麻烦,反正清洁工人早上多半会在垃圾桶内找到皮包,物归原主。
雪儿见他半天不响,推了他一下:“别担心我爸爸的皮包,你还跟你的阿姨住在旅店不?”
“嗯,阿姨先回香港去了,我换了个房间,这儿冷,你坐得太久了,不如到我的房间去暖着。”程杰结了账,拖着雪儿的手回旅店去。
“看!”他打开了房间:“多么美丽的雪。”
雪儿不禁赞叹了一声,她的房间在二楼,程杰这回换了的房间在楼下,落地的大玻璃窗,外边堆了半间房高的白雪,室内暖融融的,像埋在玻璃世界里面的安乐窝。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家了。”程杰拥着雪儿,凝视着窗外。细雪开始像芝麻似的洒下,洒在把房间半埋了的雪堆上面。
“我真恨不得接住一片雪花,将它横切开来,你一半,我一半,两片都是一样的。”雪儿往窗前伸出她洁白的双手,十根纤纤玉指,构成朵美丽的花。
程杰看着那双婴儿般的手,指甲剪得齐齐的,没有甲油,完全不像那些长了鸡爪子似的,涂了红红厚厚的甲油,说着猥亵的话,抓得他背上条条血痕的女人。
那些女人晓得性是什么,她们都喜欢性,雪儿虽然不懂得那是什么。她楚楚可人地,给他笑脸,为他滴下珠泪。为他而痴痴地等,程杰一向硬心肠,他从未有过为女人而心酸的感觉,这回他却心酸了,这么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在这丑恶的世界生存呢?
他要占有她,他不能让别的男人碰她,这个傻女孩,身上有他的烙痕便认定自己属于他了,他不能再逃避,他也要有所承诺。
他把雪儿轻轻按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衣服一重一重地脱去。雪儿没有抗拒,有若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有若那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
雪室里的缠绵,一次复一次,他把雪儿带上高潮,少女的亢奋,令她骤地昏厥过去,紧抱着程杰背部的双臂,嘀嗒地软垂掉了下来,程杰亦一时昏眩,无力的压在她身上。
过了一阵,程杰张开了眼睛,雪儿是一团骤失知觉的软玉温香。他狂吻着那白玉泛红的脸,雪儿缓缓张开了那澄澈的眸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