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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你怎么办?”程杰眼见她枪杀了四个人,都是为了他,十分担心。海伦按着他的胸口:“我跟你说过,同生共死。”
海伦挣开了他的怀抱:“让我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时办妥一切事情,我们从后门出去。”
海伦手快脚快地催促着程杰。程杰说:“那么多足印指模,不用抹掉吗?”海伦摇摇头:“不要抹,要是半个指模都没有,反而像蓄意谋杀,反正这儿指模足印那么多,警方也查不出什么来。总之,应抹的地方我已抹了。”
“几时见你?”程杰问。“我会找你。”海伦说:“我得去了。”望着海伦窈窕娇弱的背影,程杰对她的敬意和爱怜又深了一层。
他到希素那儿拿了件衬衫,到地窖脱掉了染血的衬衫和右边衣袖洞穿的大衣。希素帮着忙,一双豆豆眼望着他,替他用纱布包扎了伤口,给了他件毛衣,没问什么,她很自豪程杰每逢有问题便找她、信任她。
程杰装做若无其事的回公寓去,仆妇开了门给他,和平时一样,木无表情。程杰也和平时一样,没跟她交谈。
程杰走进浴室,开大了莲蓬头做淋浴状,一面猜想着,那仆妇到底是什么身份?一旦她知道大麻子已经死掉,会不会一枪打死他?为什么海伦叫他回来?
抚着右肩臂的伤口,程杰不禁打了个寒战,海伦才是神枪手,开枪射杀那四人,弹无虚发,一枪索命,而两次射他,却都是演戏给大麻子看的,拿捏得恰到好处,只伤皮肉不伤筋骨,那是更大的功夫,他奇怪海伦哪儿学来的好枪法。
程杰觉得这个迷人的女子,常做出令他意想不到的事,除了毫不遮掩她对他赤诚之爱外,她是一个谜。
时近黄昏了,没半点海伦的消息,程杰哪儿有胃口吃东西?但为了表示一切如常,他叫仆妇替他做晚饭,以免她起
海伦、雪儿、蓝氏夫妇、老张和大麻子那边躺着的四个死人,令他焦虑与恐惧交缠,每吃一口饭都如吞下块石头,比饿了几天几夜还辛苦。他一夜无眠,盼望着海伦的消息,怎知海伦没来,他愈来愈担心海伦的安危。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海伦仍没影儿,他不敢出外,恐怕海伦需要帮助时找不着他,程杰整天都在听电台广播和看电视,留意着有没有报道四人死亡的消息,从早听到晚都没有。
到了午夜,程杰仍呆坐厅中,大门忽地啪嘞地开了,海伦一阵旋风似地踉跄冲进来,气急败坏地直往厨房奔去,程杰自然而然地跟着,但海伦砰的一声把厨房门反锁了,几乎没碰破程杰的鼻子。
程杰站在厨房门外,用力地拍门:“海伦!海伦!什么事?”没有人应他。他只听见海伦和仆妇在低声谈话,不久传来一阵嘶叫的号泣声,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海伦开了厨房门,仆妇端坐椅子,双眼通红,对程杰道:“进来吧。”
海伦扯着程杰一同在仆妇面前跪下,海伦说:“这是司徒大哥的夫人。”
程杰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这个替他倒茶烧饭洗衣了几个月的仆妇,居然是龙头大哥的夫人。
他知道她枪不离身,心下忐忑地跟海伦一同跪在她跟前,看她的悲愤而严肃的神情,必然是知道大麻子已遇难,他不晓得她会怎么对待他和海伦。
只见那仆妇冷静地说:“不用报警,尸体过几天便会发臭,邻居自会报警。”程杰诧异地听着,丈夫死了岂有不马上扑过去看的?
海伦跪着报告:“请大姐您拿个主意。”
仆妇问程杰:“你收货后见过大哥没有?”
程杰无从得知海伦方才跟她说过些什么,不过他是脑筋快的人,答道:“没有。”
海伦问程杰:“在你交货之前,没上去见大哥吗?”
这无形中是个提示,程杰说:“没有。我只在出发时见过大哥,他吩咐我一到便把货拿到……”
“拿到什么地方?”仆妇严厉地问。
海伦从怀中掏出个手绘地图给仆妇看:“就是这个地方。”她边说边望着程杰:“大哥叫我到金门公园这儿把货挖出。程杰是不知情的,大哥不让他知道谁去收货,到底他经验还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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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杰这时肯定诡计多端的海伦是在演戏了,他必须与拍档演得天衣无缝:“大姐,冒犯了,我不知道您是司徒大哥的夫人。”
仆妇叹了口气:“我们的人愈来愈少了。大哥想培养你,料不到他壮志未酬……”她哽咽了一下,停顿了一两秒:“阿杰,你的地图呢?”
程杰机灵地答:“当然把它烧了,不好带在身上,怕……怕您偷看。请原谅我不知道您原来是大哥的夫人。”
仆妇说:“烧掉是对的。海伦,难怪大哥信任你,没有轻举妄动去找别人。不用对别的兄弟说,从此刻起……”仆妇仰首向天:“大哥,你放心,我会接手。”
司徒夫人沉默了半晌,站了起来:“至于你两个……”司徒夫人看见他们还跪在地上:“起来吧。”
程杰和海伦双双站起,都猜想着司徒夫人会叫他们做什么。
司徒夫人正色地对程杰道:“海伦对你情深若斯,你们就在我面前,盟誓为夫妇。”
这大大出乎程杰意料之外,冲口而出说:“不能!”
司徒夫人说:“什么不能?男子汉错过了最爱他的人,将来后悔也没有用。”
海伦见程杰一口拒绝,两行泪珠挂了下来:“大姐,算了,人家不愿意,我此生追随你便是了。”
程杰又急得说:“不行!”
海伦不再做声。
司徒夫人唏嘘地道:“我还记得,你去巴黎会女友的时候,海伦凄然让步。她的一声‘我夫’,听得我心也碎了,就像我当年,忍受你大哥拈花惹草一样。女人的伤心,只有女人才明白,不爱你若狂,她不会忍受。”
海伦转身欲夺门而去,司徒夫人喝道:“站住。”她的威严令程杰也不敢动,海伦站住了。
司徒夫人对程杰说:“你以为她因我一喝而站住?不,她是舍不得你而站住。”
海伦泪眼汪汪,柔情万缕地望着程杰:“不要紧,程杰,感谢你给过我快乐的日子。”
司徒夫人说:“什么不要紧?程杰,我看着海伦长大,她是个飞扬跋扈的女子,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委屈迁就一个人。”
程杰有苦说不出,更奇怪司徒夫人在变生时腋,怀着丧夫之痛时,竟然有兴趣叫人结婚。
海伦垂泪说:“大哥尸骨未寒,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吧。”
司徒夫人复坐下,凄苦地对窗轻吟:“我失了大哥,我悲伤,悲伤到什么程度,大哥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她转过头来对海伦说:“海伦,你也不小了,你想让步到我这鸡皮鹤发的年纪,还独守空帏吗?”
程杰不清楚大麻子和他的妻子之间的事,没插嘴说什么,虽然他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劳动到大哥的妻子来监视他。
司徒夫人哀痛的眼睛中仍不失精明:“程杰,你奇怪为什么我日夜守在这儿吧?我一直怀疑大哥利用你做借口,来跟海伦幽会。海伦,我错怪了你。”
海伦伏在司徒夫人肩上哭了,司徒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海伦,你真的恋爱了,女人无论如何精明能干,做牛做马,也锁不住男人的心的,我是过来人,明白你的痛苦。你不要跟我了,就跟程杰在一起,小俩口子做做小生意吧。”
这正应了程杰的心意:“海伦,我不愿意再干下去,你也别干下去吧。”
司徒夫人直视程杰:“你想再干下去我也不会要你,用感情纠缠不清的男女做我们这一行,是最不安全的。”
“那你又叫我们结婚?”程杰大感不解。
司徒夫人冷然地说:“海伦我也不要,一天有你在,一天她也头脑不清醒。她已到了保持冷静的极限。情绪不稳定的人,对我们来说,是危险的。”
海伦颓然跌坐在厨房另一把椅子上,紧闭着双唇,从胸口透过喉咙直上鼻子地发出似泣似笑的“唔、唔、唔、唔、唔”声音,摊摊玉手:“好,好,谁都不要我。”
程杰觉得这两天之内所发生的事,令海伦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倒有点担心她一时受不住如此重的负荷,精神崩溃起来。
他拖着海伦的手,向司徒夫人说:“为什么我们都挤在厨房里?不如到客厅坐下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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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挥开他的手,恭敬地对司徒夫人道:“大姐请到客厅里坐吧。”
两人出去了,海伦泡了茶出来,似乎回复了冷静,端着茶杯向司徒夫人和程杰说:“一杯敬你,大姐。一杯敬你,程杰,再见了。”
司徒夫人说:“慢着。我一天寻不出大哥的死因,一天也不会让你们走。”
司徒夫人这句话,令到程杰和海伦都不禁汗毛直竖。
程杰试探着问:“大姐,怎么你连看也没看过便肯定大哥死了?”
司徒夫人道:“海伦交完货后拿着钱向大哥交代,一开门便见到四个死人,她探过他们的鼻息,早断气了。”
程杰道:“海伦又不是医生,怎知他们已经死亡?”
司徒夫人一脸的冷、愁和怨,自言自语地道:“我感觉得到的,大哥,虽然我们不在一起很久了,但我每天都感受到你的存在。突然,当海伦冲进来的时候,那感受溜走了,你不在了,她未开腔我已知道你不在了。有谁比我更能感受到你呢?”
呷了几口茶,司徒夫人似从迷惘中回到现实,狠狠地放下茶杯: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我始终等得真相出来,我不会放过杀害我夫的人。”
海伦和程杰感到一阵寒意从足趾直升到十根指头,潜意识地两手相牵。
司徒夫人冷冷地说:“人家成双我成单,就这样好了,程杰、海伦,让大姐放心一下,我不想再看到伤心人,如我一样的伤心人。”
两人牵着手互望了一下,同情、不安与恐惧同时袭上心头。
司徒夫人道:“你们跪下。”
海伦扯扯程杰的手,示意他跪下。程杰难以分辨司徒夫人的神志是否清醒,是否伤心欲绝的胡言乱语,总之她别拔出手枪来乱射便好,于是也跪下了。
司徒夫人声调严峻而凄厉地说:“我宣布程杰和海伦,在我面前立下婚姻的盟誓。”
海伦牵着程杰的手一紧,有点颤抖。
司徒夫人问道:“海伦,你愿意吗?”
海伦抖着手低声说:“我愿意。”
看见海伦抖得摇摇欲坠的身子,当司徒夫人问:“程杰,你愿意吗?”
程杰惟恐海伦昏去,答道:“我……我……我愿意。”
司徒夫人并无笑意,对他俩说:“你们若有谁对谁不忠,都得不到好收场。”
程杰心里嘀咕着:哪有逼完人结婚便马上咒人的?
海伦自忖,她暗地做了很多对程杰不起的事,但自问没有对他不忠,为了安自己的心,便问道:“大姐,那么对不起呢?”
司徒夫人听了这一问,脸上的表情有恨有爱:“大哥对我不忠,所以才不得好死。不过,他总算对得起我,玩过多少女人都好,他始终尊重我,惟一的司徒夫人,便是我!”
海伦松了一口气,程杰却心乱如麻。他曾对希素说“我已有妻”,指的是雪儿,现在又多出一个妻来,不晓得算是不忠还是对不起了,他从没想过女人对这些字眼那么执著。
司徒夫人说:“起来吧,你俩洞房去。”
海伦拍拍程杰的手,示意他站起来,海伦说:“谢谢大姐。”程杰亦含糊他说了声:“谢谢大姐。”
两人回到房间,程杰低声道:“那婆子是不是傻了?连几时洞房也要听她命?”
海伦在他耳边说:“她伤心得过分了,大概是缅怀当年,把我和你当做是她和大麻子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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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杰哪有什么心情洞房,把衬衫一脱便躺在床上,海伦看见他右臂染血的纱布,连忙把衬衫套回他身上:“我们还是和衣而睡的好,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跑也跑得快些。”
程杰问:“她信个过我们?”海伦神色凝重:“我们还是小心点好。”程杰烦死了:“她好像丈母娘似的,完全无意离开这里。”海伦牵着他的手:“别想那么多,我累透了。”
她边说边倒了杯水,从口袋里拿出四颗药丸吞下。程杰问:“你头痛吗?”海伦说:“不,那是镇定剂,我没法松弛下来。”
程杰说:“你应把十颗八颗镇定剂哄那婆子服下,让她镇定点,别把我俩当孩儿般耍,一时要结婚,一时要洞房,逼我们演闹剧。”
“闹剧?你当那是闹剧?”海伦心中一痛,加上连日的心劳力竭,摇摇欲倒。
程杰知说错了话,海伦为了拯救他而连杀四人,所冒的险极大,警方可能查出真凶,大麻子的手下若猜想到那是海伦所为,她的下场不堪设想,海伦心内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上躺着,轻扫她额上凌乱的秀发:“对不起,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所说的闹剧,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感情,而是大姐的怪异行为。”
海伦软弱地伸手搭住程杰的脖子:“杰,我的命早已为你豁出去了,迟早我也不得好死,我的心愿,只是做你的妻子,即使做一天,我都是欣慰的。”
“我妻。”程杰极温柔地吻她,海伦的泪水从两边眼角向枕头流下。
“海伦,亲爱的海伦,不要再哭泣,从此以后,我保护你。”程杰记起她“同生共死”的诺言,她一直置生死于度外,要是他不再顾及她,也不是人了。
“我很累,杰,我再无能为力了。”海伦花容惨淡:“抱着我,让我睡一会儿,让我别发噩梦,我本不想杀人的。”程杰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自己背向门口,他长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似的把海沦掩护着,直到海伦昏昏睡去,他才转身,戒备着面对房门。
一夜,都没有异动,他不知道司徒夫人睡了没有,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翌晨,海伦仍沉睡未醒,程杰走出客厅,赫然见到司徒夫人仍然坐在昨夜那把沙发上,眼睛张着,神色木然,脸色灰白,像个蜡像。
“大姐,早晨。”程杰轻声地唤。
司徒夫人动也不动。程杰想:不是也死了吧?天天碰见死人,大吉利市。
不过想想,要是她真的死了倒好,他和海伦马上有那么远溜那么远。
他不敢碰她,试探着大喊一声:“大姐,早晨!”司徒夫人依旧毫无反应。
程杰一时顽皮起来,拿起张纸摺了只尖头飞机,向她投去。纸尖碰到她的脸,她浑似不觉。程杰忖道,敢情是死了,回睡房告诉海伦去。一转身,司徒夫人低声叫道:“程杰,回来!”
这一叫把程杰吓得魂飞魄散,迅速回头看看自己是否眼花耳鸣。若她未死,可糟糕了。
司徒夫人并无怒意,眼睛合上了,似在回忆:“当年,大哥也像你那般顽皮,用纸折飞机掷我。”她筋骨暴现、皮皱无肉的手,轻轻地抚着刚才让程杰掷中的地方,良久才舍得放下。
“海伦在干什么?”司徒夫人问。“她在睡觉。”程杰说。
“好,”司徒夫人松弛下坠的眼睑,掩不住她精光四射的眼神:“你现在去一枪打死她。”
程杰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诧异万分,不禁怒道:“你疯了!”司徒夫人说道:“我头脑比谁都清醒,以前你们天天都洞房,昨夜成为夫妇却没洞房,我想了一夜,她还是死了的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