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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赌了起来,时而吆喝,时而助兴。渐渐地,沈万三身边的银子越来越少。沈万三从身上掏出了几只元宝。
“老爷,别赌了,你在这儿不会赢的!”晓云着急了。
“唷,听这位小夫人的口气,好像我们设局子要赢你老公的钱似的!”那位做庄的客人说。
沈万三又拿起骰子一掷:“她是个女人,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晓云委屈而生气地撅起了嘴。这时,在账台上旁观这场赌的大姑走了过来。大姑看着沈万三又赌输了几锭元宝,又看了看丝毫不动声色的沈万三,暗暗地点了下头,脸上掠过一丝笑。
正在投骰子的沈万三抬头看见大姑的神色,下意识地停住了手。
“客官可是叫沈万三?”大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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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点了点头。
老板娘一拱手:“久仰!”接着老板娘不经意地说起:“可是运的盐来?”沈万三看着莫测高深的老板娘,张口结舌。他不知她是何人。
“私盐乃是朝廷禁物,客官如何轻而易举地运到这里?”老板娘不动声色地问道。
沈万三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是江那边的朋友……”
老板娘“哦”了一声:“运到这里,看来是为出海事了,朝廷海禁甚严哩!”
“江那边的朋友叫我到了刘家港找一个大姑,说她会帮我的忙。”
“那个死里逃了生的朋友,可给你有什么信据?”
沈万三摇摇头:“他们怕我路上遇到元官府搜查坏了事,故没写书信。不过他们说,我能从水上带这么几船盐过得江来,单凭这点,大姑就会相信了!”
老板娘:“那你可曾找着大姑?”
沈万三摇摇头:“他们叫我到望江楼来,说来了就会找到她了。只是,我来了这么些时辰,还不知谁是大姑!”
老板娘看着沈万三,接着看着那副中堂楹联。
楹联:“大江由此东去;姑从是处销魂。”
沈万三看着楹联上下联的首字构成“大姑”字样,猛然省悟:“我知道了!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大姑笑笑:“沈大官人,我们怕是元官府派了奸细来,因此……”
说着,她给沈万三介绍身旁这些人:“来,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她指着先前的三个客人说,他们可都是江南读书人出身的义士。接着,她又指着那后来的两位说:“这位叫海上龙,可是水上的一条好汉!这位叫坐地虎!”
沈万三看着大姑,不解地:“你们就凭喝酒、赌钱,就能认定我不是奸细?”
大姑一笑:“不是生意场上滚过来的人,哪里会有这么个气度?”
正在这时,一个南洋商人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大姑见状,连忙给沈万三介绍:“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兄弟,你的同行!这位是南洋来的通番商人苏里哈。你别看他年纪轻,可也是南洋巨子,家产万贯呢!”说着,她给苏里哈介绍沈万三:“这位是苏州的一个大商人沈万三!”
大姑对身后的人说:“重新开席!”
元官府的人早就注意上了大姑,当她和沈万三以及通番商人苏里哈等人重新开席的时候,元官府已得到了密报。
望江楼上的酒席正在进行。
大姑说着张士德托付她的事:“沈万三老爷的这批货要从海上运。可这海上情况复杂,各股力量中,有打着宋旗号的反元义士,有海盗,还有日本的浪人等等。各股力量互不节制。”
沈万三有些着急:“那,这可怎么办呢?这批私盐货现在就在刘家港,老这么下去,我担心会出事!”
大姑沉吟道:“这事,也急不得,让我再筹划一下。”
坐在沈万三身边的晓云出于女性的一种敏感,一直感到坐在她斜对面的苏里哈在盯着她,她几次抬起头都看见他那出神的目光,又赶紧低下了头。
苏里哈看着晓云笑了笑,操着不纯正的汉语对沈万三说:“沈老爷,如果这海上通道能打通,那沈老爷对到海外去发展,不知是否有兴趣?”
“到海外?”沈万三感到突然,“这,我可从没想过!”
苏里哈:“如沈老爷有兴趣,我们不妨找个时间再详细地谈谈。”
沈万三高兴地站起:“那好啊,来,苏里哈先生,我们俩喝一杯!”
二人喝完手中的酒,正在这时,元官府的一名官员和师爷带着几个拿着明晃晃的武器的元兵闯了进来。坐地虎和海上龙一下子站起,大姑轻声地制止:“这儿有客人,别轻举妄动!”说着大姑镇定地迎了上去:“唷,是官府老爷还有老师爷啊,这么些日子,怎不来喝个两杯啊!”
那个官员不理大姑的热情,走到桌旁虎着脸指着沈万三:“他是什么人?”
“啊呀,这是我娘家的一个大兄弟,今儿个从苏州来看我!”大姑说。
师爷看着面貌与汉人有些相异的苏里哈:“这位,你从哪儿来呀!”
苏里哈紧张得结巴起来:“我,我,我从……”
“唷,老师爷,这是……”大姑走了过来。
师爷一挥手:“老板娘,别说了。难不成这又是你从南洋来的娘家大兄弟?嘿嘿,只怕是来通番的吧!我们朝廷可有禁令,违者轻则受罚,重者可要掉脑袋的!”说着,他回过头吩咐士兵:“将他带走!”几个士兵上来,执住苏里哈,接着将他押走。那位官员和师爷也跟着向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坐地虎和海上龙从身上拔出利刃,要冲上去。大姑双手一摆:“且慢!”
2要和沈万三联手做海上贸易的南洋商人看上了晓云,并托大姑为媒,经商之业和心爱的女人,使得沈万三左右为难
焦急、懊恼的情绪在沈万三心中交替着。
运来的十多船私盐,久呆在这刘家港,他担心元官府那些人一旦发觉,后果不堪设想,可这要走也一时半会走不了。那天,那个南洋人说到凭借海上通道打通,到海外去发展,这刚起了个话头,南洋人就被官府抓去,这又使他懊恼万分。大姑他们正在设法救那个南洋人。尽管和他刚刚相识,但为了海外发展的事,自己也应该鼎力救助那个苏里哈。自己无力也无门,惟一有的就是钱。他把这与晓云说,晓云心里一阵心跳。
沈万三和晓云去找大姑。“哗啦啦……”晓云将一袋银子倒在桌子上。沈万三抬起头问大姑:“这些够不够?不够,让晓云再去拿!”
“沈老爷,你和苏里哈并无交情,为何如此倾囊相救?”大姑话中并无惊讶。
沈万三笑笑:“他是大姑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能坐视不管吗?”
“只怕沈老爷还是忘不掉海外的大生意吧!”大姑一笑。
大姑带着那堆银子到了官府后堂。
那个官员看了看大姑,又看了看那堆银子:“那个南洋商人,就值这么点银子?嘿,我们把他解到朝廷去,朝廷给的赏钱,也比这多呢!”
大姑不温不火地笑着:“唷,老爷嫌少啊!这位南洋兄弟,江湖上还有些朋友,他们说也要给二位送点礼物,倒是被我劝了!”
那个官儿听听不是味:“他们要送什么?”
“那些舞枪弄棒的,能送点什么?”
“他们敢!”官儿一拍桌子。
“唷,老爷这话可莫说!”大姑一副调侃的语气,“这年头,适逢着乱世,北面红巾军,刘福通、郭子兴、朱元璋,西面的徐寿辉,南面的方国珍,苏北的张士诚,都在造着反哪!普天之下可谓是烽烟四起哪!大家伙儿都民不聊生的,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只是要找你们算账的人,他们在暗处,老爷你们一大家子可都是在明处哪。
官儿眯着眼看着大姑:“那,我就先抓你,再找出他们!”
大姑依然一笑:“唷,当官不打送礼的!我说这一番话可都是为老爷您着想啊!你倒要先抓我!嘿,我一个半老婆子,值得老爷这么动真格么?再说抓了我又有什么用?他们这些江湖上的朋友,今天在浏河,明儿个说不准就到了大都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别说你,就是我也找不着他们啊!”
师爷轻轻地拉拉官员的袖子,他知道大姑话背后的意思,看来该适可而止。那官儿也会意了,做作地咳了一声:“那好吧!我给你个面子。只是让你那些朋友,别跟我俩为难。”
“为难?这哪会呢!再说,老爷人都放了,谁还跟谁过不去呀!”大姑爽朗地笑着。
第二天,苏里哈就放出来了。
望江楼上,大姑等为被释的苏里哈接风。对众人的不辞相救,苏里哈非常感谢。大姑指着沈万三说起他和晓云对他的帮助,接着说:“你和他说起的那桩海外大生意,可不要给人家黄了呀!”
苏里哈看着沈万三,接着又愣愣地看着晓云,俯身拜谢:“谢沈老爷义重如山、这位小姐恩重如山。”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晓云不习惯地转过身,接着含羞地低下了头。
苏里哈给沈万三敬上一杯酒:“沈老爷,上次我们说起的事,我们过后再详谈,来,先喝下这杯酒,不知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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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站起举杯,一口喝干。海上龙见状,也举着杯子站起:“沈老爷豪爽若此,大姑,沈老爷此番出海,如需要我海上龙出力,我万死不辞!”
大姑高兴地对沈万三说:“沈家兄弟,你听听他这绰号,可是海上龙呢,有他出力,此番你定会成功!”
沈万三兴奋地举起杯子:“在下在这里谢了!”
酒席还未散,众人正在猜拳行令,沈万三拉着苏里哈走到了屏风后面,两人说了起来。同是商人的缘故,说起话来,总是离不开一个“商”字了。
“我此番来中国,主要是想贩些丝绸瓷器等物回南洋,因朝廷海禁甚严,不让放行海上,我在这里也无法一天天地等下去,所以准备收了些账款后回南洋。”
听说他要回南洋,沈万三情切地说:“那,你我做些海外的大生意,这事如何办呢?”
“我看苏州这地方,客帮林立,……鲜帮、京庄、山东、河南、山西、湖南、太谷、西安、温台州帮、长江帮等,不下十余帮。各地货物于此集中,苏州手工业、丝绸等,又由此向外集散。这真是个极好的市场。再者,苏州这地方,东至于海,北至于江,在宋代时,这些沿江沿海之地就是出海的海道。如果将这里聚集的中国特产运抵海外,再将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药材等运抵中国,这个利,嘿,那可不能用一般的生意来衡量了。”从南洋来的苏里哈,难免是从外人的视点来看苏州这地方的经商价值。沈万三听了既感到新奇,又感到可行。
“是啊,所以那天你提到这个想法,可真让我兴奋不已啊!我看我们不妨约定,今后由我沈万三在中国收购茶叶丝绸瓷器等物,运抵南洋,再由你在南洋以收购的海外特产交付。如何?”
苏里哈高兴地拉住沈万三的手:“如此甚好!只是出海的事倒有劳兄长了,小弟内心不安!”
“哪里!我这样也可以将两面生意做足呢!”沈万三说着,大笑起来。
苏里哈看着沈万三,委婉地:“听说兄长家中已有两位妻子,这几次在饭桌上,兄长身旁的那位晓云姑娘为救我,和兄长一起,倾囊相助,唉,我苏里哈内心甚是感激!”说着,他看着沈万三:“不知晓云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因在家与晓云并未举行婚礼,出来后又未摆宴,沈万三不便说晓云是他的小妾,此时见苏里哈问起,不由得打哈哈地应酬:“嗬嗬,晓云她是我夫人陪嫁时带来的一个丫环。”
“哦!”苏里哈惊异地说着,令沈万三没想到的是,这位南洋巨子竟爱上了那俏丽可人的晓云。这接风的宴席刚散,苏里哈就托大姑做媒了。
航行南海还有些日子。这日,沈万三在船上无聊,就和晓云一起到江边看潮头雪卷的景色。回来时,他们又顺道到浏河镇上看看。
浏河镇上的茶馆内,生意很清淡。沈万三和晓云喝着茶时,那个提着茶壶的茶博士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店铺说,客官可别小看那家店,这店至今有七八十年了呢!沈万三看了看那店,并无甚特殊之处,可心里却在算着,七八十年,哦,宋代时就开了。茶博士坐了下来,和他们聊起这店的故事。
前代的事了,有一个商人在我们浏河镇上经商五十余年,喏,就是开的那店。此人经商,童叟不欺,名声大著。晚年,他罢业回乡,有人盘下了他的店并要以重金买他的那块金字招牌。喔,他那块招牌上写着“人境庐”三个金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此人怎么也不肯卖那块招牌。别人都有些奇怪,你店都不开了,还要那招牌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带回老家去再开店哪?可他却对盘他店的那人说,你买我招牌有什么用?你如果是诚实的,你会竖立起自己的招牌,没必要借我这块招牌来招徕顾客,你如果是个奸商,那我可不想把我五十年的为人、信誉,都统统卖了给你!
沈万三出神地听着。茶博士讲完了,他还很在意地看了看那历经风风雨雨的店铺。晓云睁着一双大眼,也出神地看着那店,想象着沈万三老了,会不会像故事中的那个老人罢业而回乡。
沈万三不知道晓云在想些什么,他看见店内有人在用蒲扇扇着,对晓云说:“我让你猜个谜吧!”晓云张着双大眼睛一笑,表示了同意。
“‘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打一日常生活用物。”沈万三说出了谜面。
晓云想了想,用手指着店内那个扇扇子的人说:“是那个,对吧!”
沈万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出了。他有些不甘心,说:“我再给你猜个难的。”
“那你出!”
“‘我的外婆。’打一日常口语。”沈万三说。
晓云看着沈万三,嘴里嘟囔起来:“你的外婆就是你妈妈的妈妈,你的妈妈现在可算是我的婆婆。你的外婆就我的婆婆的妈妈,喔,对了,是‘婆婆妈妈’,对吗?”
沈万三看着这个天资颖慧的晓云,还想再出。可晓云说:“你出了两个了,让我出一个谜,你猜猜。”
晓云见沈万三正看着她,于是说:“‘十二个头六只角,三十八只脚;人人都有份,个个猜勿着。’打一物。”
这下,沈万三可是傻眼了。他想了半天,仍不得要领。特别是那个“人人都有份”,更像是一阵迷雾,什么东西人人都有份哪?他问自己,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地问晓云:“这是什么哪?”
“这是十二生肖啊!你想想那十二生肖,几个头,几只角,这生肖可是人人都有份的呀!”
“不行,你这个谜,太土了。出个有点意思的。”沈万三猜不出还想耍点赖,挽回点面子。
“那好,我给你出个字谜。你听着:‘有了白,反成黑。’打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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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白,就成了黑的了?”沈万三又开始发愣了。
“这是‘七’字呀,你想,‘七’有了‘白’,不就成了‘皂’字吗,皂,不就是‘黑’吗!”晓云不忍心难倒沈万三,说出了谜底。
大失面子的沈万三也出了个字谜:“‘先写了一撇,再写了一横。’打一字。”
“了加一撇是乃,了加一横是子,两个合起来是个‘孕’字。”其实晓云早猜着了,她知道这是沈万三在打趣她。想到家里的两个大娘子,都是生了儿子,可自己今后不知会不会生,也不知会生个什么,再说,他连猜了两个都没猜出,自己不能显得太聪明,于是她笑着说:“老爷,我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