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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仗剑任疏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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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机关启动完毕,之前那修罗所在之地凹进墙里,露出小山般灿灿的黄金珠宝。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珠宝璀璨,映的密室之中一派别有洞天。
  江鄂看了季独酌一眼:〃你们风雅颂还真是能赚钱。〃
  季独酌上前一步,在宝物里挑挑拣拣,最后捏起一枚古玉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浅笑道:〃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们风雅颂的,江大侠啊,你没听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
  〃你是说他黑心钱赚多了,所以仇家才找上门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能黑到这么大的一笔,啧啧,惹上的仇家也小不了。〃季独酌手上一抛,把这枚古玉执到江鄂的怀里,〃拿着。幸好钱财这个东西,风雅颂从来不嫌多。〃他边说,顺便很不见外的在宝物里翻腾了起来。
  
  江鄂摸了摸手中温如君子的美玉,心中五味陈杂。
  当年他在汉江会,因为出身低微,纵使能力颇高,也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传令官,何曾见过如此珠宝?谁想到而今落在姓季的手里,反倒长起见识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是如果可以让他重头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飞来横福,也不愿失去一直珍爱的那一匹〃马〃。
  
  不一会儿的功夫,季独酌轻声念到〃成了〃,从黄金珠宝里捻了一个本子出来。那本子厚厚的,红绒封皮,封皮上没有半个字。
  两个人拿着书,凑到烛火前,仔细的翻开。
  
  这似乎是一个用来杂记的本子。本子的第一页写的是古铜第一次见到季独酌的事情……新楼主坐在风雅颂的顶峰,小小年纪,就露出和他父亲一样微笑,那种自信仿佛整个世界只属他一人。
  季独酌似笑非笑的咕哝一声:〃能被他记得,实在是难为了。〃
  江鄂的目光在墙边的鞭子蜡烛上转了一转,也不由感叹:〃真是难为了。〃
  季独酌干咳一声,直接装作没听见。
  再往后翻,七零八落的记了些生活琐碎或者少年美人。江鄂看的有点郁卒,本子却又是一页。
  这一页只有一个字。

()
  他写道:
  〃我又看见他了,我很害怕。〃
  江季二人对望一眼,明白他们已经发现要找的东西了。
  那么,这个〃他〃又是谁呢?
  本子又翻。
  下一页只有四个字,工工整整地隶书……父债子偿。
  再往后翻,这个本子里再找不出别的内容,每一页都写着〃父债子偿〃四个字。越往后,字迹越潦草,仿佛写字的人正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四周白色的烛火影影绰绰,惨白透青,如尸斑一样的光芒打在〃父债子偿〃四个字上,季独酌和江鄂心头一寒,似乎可以透过文字感受到当年古铜心头的恐惧。
  
  这种恐惧从四面八方而来,充斥在头上脚下身前身后的十八层地狱之中,古铜举目四顾,修罗、夜叉、恶鬼,他发现自己逃无可逃。
  他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前襟,颤巍巍拿起笔,在本子的最后一页用最扭曲的字体写满了〃父债子偿〃。
  不不不不不!
  他还不想下地狱。
  所以他留下这个本子,期望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有人可以超度他的灵魂。
  
  就是,这样!
  
  季独酌跟在江鄂身后纵马狂奔,一路黄沙漫天,那人肩膀宽厚腰线苗条双腿笔直,纯黑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似远也似近。
  远不过天边,近不过眼前。
  有人富有八荒四合,这个人就什么都没有;有人身无长物,这个人就富甲天下。不论肉体还是灵魂,季独酌都很懂得欣赏,他知道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因为,江鄂这个人太聪明。
  太聪明的人总会很危险。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季独酌驱马上前:〃这个古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鄂转头望他,眉头一皱:〃哦?〃
  〃是噢是噢,〃 他嘴角上挑,露出一个童叟无欺的笑颜,〃也不知道他老爹当年做了什么缺德事,死的这样不明不白,还要我来给他擦屁股。〃
  〃季公子说的好认真,连我都差点相信了呢。〃江鄂瞪了他一眼,拉住缰绳,跨下的骏马听话的停了下来。
  季独酌还有他的马显然都很开心的看他到前面一人一马停下步子。楼主大人习惯性的打开扇子四面招摇,哀怨的凑到江鄂的面前:〃江大侠,你冤枉我。天地良心,独酌一向很认真的。〃
  〃是啊,很认真的装腔作势。季公子,你我都知道,犯了罪的不是古铜他爹,而是他自己。〃
  季独酌扇子合在胸前,人家还是很无辜呢。


  江鄂叹了口气:〃季公子,如果你少一点装模作样,你会更可爱。〃
  〃江大侠,如果你多一点体贴入微,我会更喜欢你。〃
  〃你看你看,你又来跟我插科打诨了。〃 江鄂再无可奈何的望着这个妖孽,难免几分头疼。想他二十余年虽不得志,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自由逍遥随心所欲,何曾遇到过如此会耍赖的家伙。 
  季独酌被他说戳了心思,扑哧一声笑,抚着额头,斜睨他:〃那么江大侠,为什么你会确定犯错的是古铜呢?〃
  江鄂头上青筋乱窜,还是耐着性子在凌空画出〃父债子偿〃四个字:〃你总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你的手型不错,手指均匀骨感,实在是娶妻则贵的命。〃
  江鄂懒得理他胡说八道,继续说下去:〃古铜留下‘父债子偿'四个字,是因为他怕自己的罪报应在儿子身上,所以他宁愿终身不娶,宁愿断袖,宁愿无子。〃
  〃江鄂,你可知,有时候过于诚实,实在是一种残忍。〃
  〃你既看出来,又何必掩耳盗铃呢?〃
  江鄂的问题一语中的,季独酌垂下双眸,双手合上扇子,抵在胸口,喟然长叹:〃。。。。。。你知道,残忍的事情,只有长不大的孩子才会向往。。。。。。〃他说着,看向了江鄂:〃如果是你呢?你可愿意用自己的不幸来杜绝一个后人的不幸?〃
  〃欠下的债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
  季独酌听到他,慢慢的,一点点的皱起眉头。
  他目光如炬,直直的望进他的眼:〃你这个答案跟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此时此刻,在这个季楼主的眼睛里是有冰有雪,也有世界的。
  也只有此时此刻。
  他本是看惯风月游戏人生的人,嬉笑怒骂已然超越了人性的本质,越聪明的人越会觉得他遥不可亲。纵使他日日缠着江鄂眉来眼去的调戏,但〃情仇爱恨〃四个字距离他似乎还是很远,远到江鄂从来不觉得他那些爱来爱去的语言里有一分真心。
  说着那些甜言蜜语的季独酌,不过是一个擅长演戏的戏子,一个擅长讲笑话的艺人,一个自我放逐的浪人。他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喜怒无常的领导者,也习惯了扮演一个多情风流的贵公子。
  但他此时此刻,皱起眉头,眼里晶亮如涌,让江鄂想到另外一个人,另一个眼睛有水的孩子。
  是的,只有此时此刻。
  江鄂蓦然的心头一动,他手掌在马背上一拍,跨下坐骑慢慢踱到季独酌身边。
  他和他的距离从指尖到指尖,不过一尺。
  
  江鄂慢慢的一笑:〃季公子,你这个问题与没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季独酌哑口了。
  〃季公子要说什么?〃江鄂好脾气的问。
  季独酌想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得说:〃小时候听故事,我就最讨厌悲剧。〃
  
  谁会喜欢悲剧呢?
  非要把好好的生活撕成一片片,扔在别人的面前,不过是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同情。就像平日里熬的药一样,一定要药渣子泼到地上,任人践踏,病人才能心安理得的痊愈。
  
  江鄂摸着自己那匹马脖子上的鬓毛:〃没办法,谁让你我都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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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独酌拉开了扇子,轻轻掩住自己的嘴角:〃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照你这样说,我们老的未免太快。〃
  〃没错,人生总有很多身不由己。〃江鄂抬起头来,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感触。
  〃那么。。。。。。〃扇子下,季楼主只露出一双淡淡的眼睛,冷冰冰的声音隐隐从扇子下传来:〃江大侠,或者说梁上君子,你夜探我的消息楼也是身不由己么?〃
  
  纵是江鄂健谈自若,也着实愣了一下。
  季独酌的眼睛里,半分往日的戏谑也没有,只是那么直直的望着自己,如一面千年明镜,一直照到他的心里去。
  这个人说:〃两年前,汉将会江家二少爷因你间接落入天陷身亡,但你不知道当年那个突然出现在天陷的神秘老头子是谁。是啊,你是不知道,可是天下总有一个地方能查的到,这个地方就是我的风雅颂。〃
  方才的软弱感伤全是陷阱,一贯的插科打诨也不过伪装。
  他继续说:〃你要问我如何知道那天的人是你,那也简单。那黑衣人虽然来偷消息,捉了我做人质,明明有很多机会杀了我,却都平白放过了,我便怀疑是你了。后来那个‘江鄂'出来,我扑过去狠狠地搂了搂他的腰。江鄂被小豆丁设计,从楼上摔了下来,腰早就扭伤了,怎么会任我如此下狠手还没有反应呢?后来我又怕自己弄错,特地问过你不是么?你也承认了自己腰疼了三天。所以。。。。。。那个‘江鄂',该是你请来掩饰自己的帮手吧?〃
  原来,他全都知道。
  他的从容不过是心安理得,他的慰问不过是试探,他的信任不过是心计。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是一个很好的戏子,最擅长装模作样。
  一瞬间,江鄂手腕一翻,腰间长剑凌空出鞘,剑气破空袭来,在不及眨眼的瞬间已经架上了季独酌的脖子。
  凛冽的剑风刺骨而来,季独酌眼睛一斜,满不在乎的用扇子敲敲颈边那把凶器:〃江家的剑法,是叫作白浪惊鱼吧?不知道,当年江家二少爷可是因你这一招而落下天陷的?〃
  
  人性里,总有一些施虐的因子,而语言,则是人类与生俱来伤人的本能。刺痛他,刺痛他,将他剥皮拆骨,把他的每一寸血肉都暴晒在阳光下,残忍的四分五裂。
  只这一句话,江鄂的耳朵里〃嗡〃的一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重新涌上心头。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那个从来不肯将自己爱恋说出口的孩子,那个只有自己一直默默关注他的孩子,那个性格和他的眼睛一样温柔多情的孩子。
  记忆里的二少爷,似乎举手投足都在脑海里,可是细细的想,却又说不出他一丝微笑一笔眉梢。只记得的,是那一天,那个清晨,阳光透过树林,落在清淡淡的蓝衣上,长剑反射出微熹的阳光。那是他第一次打定主意去结识他,结果却逼的他失足坠落天陷而死。
  你要知道,江鄂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有些感情从来没有开始便毁灭了。那是因为,你活生生的杀死了自己的美梦。
  所以你注定一辈子无爱无恨无血无泪。
  
  江鄂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剑却不曾在季独酌脖子上动脉移动分毫,只要他稍稍痛苦的发抖,这个胆敢戳穿他过去的家伙就会立刻血溅当场。
  季独酌扇子覆面,冷冷静静的看着他,他说:〃你很冷静么,我以为你会想把我剁成肉酱。〃
  江鄂的剑在季独酌的脖子上一路滑下,饶是心头疼得无以复加,但他的动作仍然既慢又高傲,像一个彻底的王者。
  
  〃。。。。。。季公子,你如此想成为肉酱么?〃
  他的剑终于停下了,停在季独酌的左胸,正对着他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
  从动脉到心脏,这个男人,正在用他手中的武器身上的力量向他示威。两年前,他为了潜入风雅颂,不惜装疯卖傻,不惜自残身体,作出一幅借酒浇愁的样子。非要在那个大雪皑皑的夜晚遇到他,只有在那个夜晚,那幅濒死的落拓模样,才能让铁石也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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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算定,他却唯独忘了,堂堂风雅颂之主,又怎么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他狠,而他更狠。
  
  〃肉酱实在不符合季独酌的一概的审美,不试也罢,不过。。。。。。〃季独酌移开扇子,嘴唇上竟然有笑,〃你知我也知,怕是那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爱恋,才是让江大侠再不相信风花雪月的原凶吧。〃
  他说到〃流水〃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的语气,挑衅的望着这个男人。
  
  江鄂眼中凶性一闪,季独酌瞬间天地逆转,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马上拽了下来,后背重重的磕在地上,一只脚却还挂在马蹬上。
  江鄂的剑已经挑破了他胸口的衣服,锋利的剑尖抵他的胸口,江鄂的嘴角却也升起了笑容:〃风雅颂之主没有武功防身,这边又是荒郊野外,我若杀了季公子你,估计也不会有人算到我的头上来。〃
  季独酌擦了擦手上擦破的皮肤,两根手指捏住江鄂的长剑,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不会。〃
  〃哦?〃
  〃第一,如果我死了,你永远查不出那个老头子是谁。你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做傻事。〃
  〃那么第二呢?〃
  〃第二。。。。。。〃季独酌移开了江鄂的剑,身手整理好自己被割破的衣服,他眼里干净如雪温润如玉,对他笑,〃因为我季独酌说过相信你,便是你会毁掉季独酌一生逍遥。〃
  〃你还真是自信,不但自信,还很自满。〃
  〃我只自信,但是不自满。因为你江鄂是个多情的人,你既会对那个孩子痴痴不忘,又怎么会来背叛我呢?〃
  江鄂只想只能也可以冷笑。他仰起头,将长剑重新插回自己的剑鞘,
  季独酌坐起身来,从容不迫的解开拴在脚上的马蹬,然后起身,掸开衣摆的浮尘。
  江鄂瞥了他一眼,哼出一声:〃你到是一点都不怕。〃
  〃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这场交易里既然达成共识,我为什么要怕呢?〃啪的,扇子扇开,就算衣衫破了个大洞,还是掩不住他那分翩翩出尘裙屐风流,〃更何况。。。。。。〃他眼睛俏皮的一眨,〃江大侠,季独酌早就说过喜欢你呢。〃
  听到对方用〃交易〃二字来形容彼此的关系,江鄂的眉梢挑了一下,不禁齿冷:〃你的喜欢好生廉价,居然要和一肚子算计放在一起甩卖。〃
  〃过奖过奖,风雅颂百年招牌,靠的不过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江鄂咬住牙关,一脸平淡无奇:〃就不知风雅颂之主的‘喜欢'二字值几个铜板?〃
  季独酌扇子摇摇,眼睛笑笑,半点尴尬也没有,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不多不少,还是那句话,就算为你毁了风雅颂百年基业和季独酌一生逍遥,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
  实在是笑话。
  
  只是这两个都是满肚算计的人,方才的剑拔驽张早就了无痕迹。
  没事人儿一般的江鄂揉揉胯下的骏马,摆出一幅悠闲自得的样子:〃我被季公子编故事的能力吓过了,实在怕井绳。〃
  季独酌笑了一笑,伸手向天,郑重非常的说:〃风雅颂之主季独酌在此发誓,如果对江鄂的喜爱搀杂半点虚伪的话,就要季独酌众叛亲离,风雅颂一百五十七年基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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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平地一声惊雷,打断了季独酌正在发的毒誓。
  等等,这个雷的方向。。。。。。
  季独酌的手顿在那里,脖子僵硬的转弯转弯转弯再转弯,这个方向是。。。。。。
  
  江鄂面无表情的看着〃打雷〃的方向:〃那边,好像是。。。。。。风雅颂。。。。。。〃
  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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