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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策论嘛,那就多了,六国论,过秦论,甚至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我个人偏好最后一篇,是当年我用来告诫身居高位的自己的。也罢,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盗用古人的才华,何况,这篇思疏正是我临别时想要告诫皇上的话。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虽在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芶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我一口气流畅写完,随手抛下笔,凑在一边看热闹的太傅也老脸遍布震惊之色地喃喃读完,一柱香才烧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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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好,旁征博引,单刀直入,观点更是鲜明深刻;字体古怪,却也上乘,圆润浑厚,筋骨丰满,刚柔并济!”
太傅直着眼睛看着我,颤悠悠地补了一句,“还有,这些令文章一目了然、阅读通畅的符号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他手指的符号,恍然想起来,古代的文章,没有句读,而我一时痛快,把所有的标点符号都标了出来。
“让文章读起来更方便,更容易理解,岂不是节省了阅读者本身的许多时间,又更清楚地表达了写作者的思想?”我微笑着胡诌一通,反正他不辨真假。
“这是可以影响千古文法的发明啊,足以在天日的文字史上掀起惊涛骇浪,从此以后,文化便会进去一个新的时代——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还是睿王想出来的?”太傅喃喃不已,震惊而精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
我一怔,什么意思?太傅的目光似乎……
“这是王爷平时无事钻研出来的,还不够完善,所以并没有让人知晓,正好今日让我拿出来尝试一番。”我想了一想,轻描淡写地偏头微笑道。
太傅见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
是睿王发明了这种简单易懂的句读法,还是王妃发明了这种句读法,哪种说法更容易让人接受,哪种说法更能保护我和我的家人?这毕竟是男人为天的时代,我太过强出头,只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单凭这篇深谋远虑的文章,你便足以成为天日千古流芳的一代明相——可惜你不是男子,”太傅极激动又惋惜地低语道,“你身为女子,也只有睿王才配得上你,与你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一代明相啊,魏征不就是一代明相?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绮罗麻烦太傅一件事,”我轻声道,“比试结束后,这篇给皇上的十思疏,就请太傅代为转交给皇上。”
“你为何不自己呈上?”太傅猛然抬头看向我。
“我不想再面对皇上。”我老老实实地道。
太傅正欲开口,旁边传来一阵松口气的声音,只见两柱香正好烧到尽头,打断了我们的低语。
然而,他们那口气还是松得太早,我根本就懒得看他们满篇之乎者也的文章,让他们直接看我写的好了。
看到那群目瞪口呆、顷刻间化为一尊尊雕塑的官员,我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好了,这次的会试的第三部分内容就这么简单地敲定完毕。
第五十三章??皇宫绝刺
暴风雨之前的喧嚣与宁静!
为期三天的会试即将开始,主考官和各考官马不停蹄地准备忙碌,要坚决阻止一切意外的发生,但整个京师,还有一个最悠闲轻松的人。
皇城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凉亭内,身着明黄服饰的威严英俊男人,正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白子,坐在他对面的俊雅绝秀的男人,手中黑子正要落下,突然清眉一蹙,目光霎时绕了棋盘一圈,随即释然一笑,“臣输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看向清歌背后的朗乾和若风,“你们可曾看出,王叔输在哪里?”
朗乾和若风对看一眼,若风随即垂下眼眸,轻轻摇头,“若风愚钝。”
朗乾诧异地看了看若风,王叔输得如此明显,以若风的眼力,岂会看不出?
皇上食指轻轻地敲着雕花棋盘的边缘,很自然地转向朗乾,“你看出来了吗?”
朗乾看了一眼低头微笑的王叔,只见王叔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在棋盘上空虚地移动着,如行云流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若风说不知道,但是,他不认为默然不语是此刻最正确的选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臣以为,王叔并非输在棋艺,而是输在心态!王叔棋艺与父皇不相上下,但是在王叔的心里,完全没有取胜的念头!棋盘亦如战场,斗志不佳,则战难胜!”
清歌闻言,抬起头看了看朗乾,从容地一笑,将手中的黑子一弹,正好落入棋盘的一个死角——黑子的死角,众人一怔,这分明是自找死路啊!
可是,清歌依旧微笑,就在那颗黑子落下的刹那,已成死局的黑子局势霎时风云变幻,错眼不见,清歌手指微动,已经连吞三颗白子,一扫黑子先前无力突围的颓态,彻底解开看似固若金汤的白子包围圈,不论白子如何重施包围阻绝拦截,黑子从容脱逸的局势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了。
无论如何勉强,这盘棋最终只有一个结局——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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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子自堵生路,却原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众人恍然大悟,朗乾和若风看向清歌的眼神中充满了佩服,而清歌却一径锁住深眸微敛亦不笑的皇上,“恭喜皇兄,太子精明强硬,皇兄打下的大好天日江山后继有人矣!”
“好一个后继有人,”皇上微微一笑,“朗乾的确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不过,朕倒认为,你这一手死而复生的棋子,可比朗乾高明了百倍不止,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皇兄过誉,臣锐气消磨,斗志全无,的确远远不如朗乾他们小辈的风华正茂,不过皇兄正当日中,胸怀天下,他们小辈却只能望尘莫及罢了。”清歌轻轻一笑。
“你说好听话,从来只会让朕打寒战,”皇上看着清歌,深深地一笑,“我记忆中的清歌,是一句庸俗废话也不愿出口的。”
“皇兄只记得清歌少年轻狂,”清歌不以为意地笑道,“如今只好让清歌汗颜无地罢了。”
“少年轻狂才好,”皇上淡淡地敛起笑容,“起码相处起来真实!”
“皇上,”退在三丈外的侍卫开了一个小口,一名太监恭恭敬敬地进来禀告,“太傅求见!”
“这么紧张的时候,太傅不在礼部帮助王妃,来这里有何事?”皇上一怔。
“皇兄有事,臣今日就打扰到这里,容臣告退!”清歌顺势站起来告辞。
府里善后的事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皇上却动不动把自己宣来宫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点点头,反正他一天仅有的休息时间也用完了。
“朗乾和若风就随我一同退下吧!”
三道身影慢腾腾地向宫门处走去,朗乾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很想再和王叔一起多走一段路,原本,他应该直接去东宫才对,可是现在,他只想一直陪王叔走回睿王府。
心头那沉甸甸、又空虚泛茫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闷闷地思索。
“可惜若风今日不曾开口。”
清歌轻轻地道,声音不大,却令人心头一凛。朗乾看向若风,果然,王叔都看出来了,若风刚才是故意不说话的。
清歌抬头看向若风,在他清如寒潭的眸光下,若风几乎抬不起头来。
“王叔,若风既然不知,自然不敢随便开口。”
不忍见若风如此,朗乾忙从中圆场。
“朗乾,日后若风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如果一味地如这般藏头缩尾,不止皇上不能放心,连我也不能不失望,”清歌道,“更对不起绮罗一番栽培之心。”
“舅舅……”若风不安地低叫了一声。
“我知你为何不说,一怕得罪皇上,二怕抢了朗乾风头,”清歌严肃地道,“但是,一个真正忠心爱君的臣子,会在皇上的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心话吗?朗乾又难道需要你这样事事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让他?”
“舅舅教训得是!”若风低声道。
“从你过了十五岁后,我便好久没有与你好好聊聊了,”清歌淡淡地道,“你要记得,我说得再难听,终归是为了你好,将来如果我们都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兄弟二人撑起偌大的天日王朝,你以为平平常常的表现和能力可以应付?”
“舅舅如何说……”若风蓦然抬头,俊脸上泛起惊诧。
“有王叔在我们身边指点,朗乾和若风自然不会行差踏错!”朗乾语气果断地道,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的心一般。
“我是你们长辈,年纪比你们大,总归是要早你们而去的。”清歌含糊地道。
要走了,才发现心头还是相当牵挂的,只是,这份牵挂,恰恰需要自己以离去来维系。
御花园内,皇上接过太傅递上来的奏疏,顿时脸色瞬息万变,再联想起刚刚清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艺,最后满怀惊涛骇浪化为一片沉静过头的海洋。
“皇上,皇上——”见皇上久久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太傅心头升起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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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上空飘来了一朵乌云,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终于,皇上缓缓地开口,口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太傅,单看这奏疏内容,乍一看的确像是出自您老人家的手,但朕做了您近三十年的学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此文的筋骨,虽也刚正不阿,一片赤胆忠心,却刚中有柔,心忧笔虑,心窍多密善于思谋,这样的文断不会出自太傅之手。太傅,您可否认真地告诉朕,这篇《十思疏》,是谁让您呈上的?”
“皇上对老臣了如指掌,老臣不敢撒谎,”太傅苦笑道,“老臣原本也不愿掠人之美,皇上既如此问,想必已经猜到此文出自谁手了。老臣乍见此文,也震惊至极!”
皇上静静地听太傅娓娓说着当日在礼部大堂发生的舌战之事,心慢慢沉入低谷。
“朕知道了,太傅辛苦!”
听太傅说完后,皇上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只觉得五内俱焚,痛不可抑,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原来,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难怪她会如此积极地准备会试,这一切,一切表面的和气顺利,风平浪静,都是为了麻痹自己而已!
她连温色敷衍一下那些书生都不再愿意,可见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底线,这篇十思疏也许早就在她的头脑中酝酿出来,只是非到最后关头,以她的个性,她不可能拿出来。
怪不得,清歌无意中(现在他也不确定清歌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下了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子,他们,是要开始逼他了吗?
恨,像冲破堤防的洪水,汹涌肆流,霎时席卷了残存的一线自制和理智!
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他先下手为强!
“逐流,监视睿王府的那些回报什么消息?”
快速地召唤来莫逐流,下达一系列的命令,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准备好一切,一定要拦下他们!
“禀皇上,睿王府的人如平常那样出出进进,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不妥!”莫逐流清晰地道。
睿王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为什么皇上会那么紧张,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总觉得,皇城的氛围,仿佛是一支上了弦的利箭,他的呼吸也有了不定时的停顿,战场上的血液,在他的体内沸腾……
“很好。”
‘很好’后面,皇上又顿住了,脸上飘过一片苍凉的阴云,可是莫逐流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窥破这一刹那的帝王心事。
“你马上去调集两——万士兵,分头守住京师各路出口,绝对不许有一丝的遗漏!”
“是,皇上。”
“逐流,你再去挑选六百精悍士兵过来,朕要他们团团围住睿王府,抽身出来的两百死士,你率领他们听候命令!”
“是——”
“还有,马上派人追上睿王,就说……”
最后一道命令,让莫逐诧异地抬起头,可是随即又低了下来,皇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还是像平时那样从容威严,可是皇上的面孔——已经扭曲得近乎狰狞!
“睿王,不好了,睿王——”
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叫,阻住了清歌的步伐,一个小太监浑身浴血、踉踉跄跄地摔在他的脚下。
“王,王,皇上,皇上……”
小太监满面鲜血混杂着恐惧,模样可怕至极,他艰难地手指向御花园,却最终没有说完话,双目大睁,僵硬地倒在地上,死了。
清歌脸色有一霎那微微地苍白了一下,这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刚刚就是他来禀报太傅求见——
皇上有危险,可是,自己才刚刚离去,那时候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
看着快捷如闪电般疾奔向皇宫的白衣背影,悄然潜出的莫逐流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原来,睿王不但没有失去武功,还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高深……
伸脚踢了踢小太监的尸身,他的脸上是漠然冷酷的表情——只有杀了小太监,他的话,才更加真实,否则以睿王的聪明智hui,一旦看破皇上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为了皇上的计划能够成功,死个把小太监,又算得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准备着牺牲的棋子罢了。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御花园,已经乌云密布,清歌赶到那里,皇上已经不见踪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浑身血窟窿的小太监,看得清歌心惊肉跳,敏捷的思维一瞬间空白罢工——
皇上呢?
不要慌,皇上同样身怀高强武功,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一定要定下神,一定要——
果然,摒弃了脑中的纷纷乱乱,将灵台归于清明,他慢慢捕捉到一丝杀气——御书房?
修长的身影霎时去如流虹,一瞬间无影无踪。
御书房内,高耸如屋顶的书架未倒,但是上面的书籍却早已纷纷扬扬,变成无数纸屑。
皇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三个黑衣人,他的右臂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鲜血迅速染红他那一身明黄皇袍,除此之外,他倒是没受到一点伤。
他力大无穷的左手,捏着一名黑衣人脆弱的脖子,而他的脖子,则暴露在另一名黑衣人锋利的长剑下,腰上的死|穴,正被人用利剑牢牢地指定。
破窗的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