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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想起他临去时叹息的留下的那句话:“宛然,你自己考虑罢!且不要看……待我走了你再看!”她的神色不觉有些淡淡的恍惚起来,眉目间也泛起了浅浅的轻愁。
楚青衣有些担心的看她,轻轻叫了一声:“宛然……”
宁宛然回过神来向她一笑。忽然问道:“青衣。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
楚青衣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还是回北霄罢!”南岳虽好。岳漓涵对你也不错。可是你地根基却都在北霄。萧青臧能在你离宫十年尚未回宫之际便明发国书要立你为后。一来可见他地诚心。而来也可见宁家在北霄地势力。
而岳漓涵。他……甚至还在担心着你若入宫是否会受委屈……
宁宛然笑了笑。平静道:“我也是这般想地……”这两个人……究其实都是皇帝。他们只肯在自己地能力范围内来挽留我。他们想要我。可是又不肯作出太大地牺牲。所不同地是萧青臧占了地利人和之便。于是行事便容易地多。而岳漓涵。他心中也是知道这一点地。所以只是一味以情动人。希冀着我能够心甘情愿地留在南岳。
楚青衣撇撇嘴。忽然却想起一事。便道:“我今儿见了石楠了。她说想帮你回北霄……我没问你地意思。不好轻易答应她。只推说是这几日安排了再说!”她忍不住皱眉道:“这也奇怪了。她怎地就关心起这事来了。按说萧青臧也使不动她。最近可真是怪了……”
宁宛然笑笑。丢开乱七八糟地心思。事已至此。多想无用。倒不如得一日清闲是一日。因随手拿起那本国书去敲楚青衣地脑袋:“这世上惟独你最迷糊。心中从无南北之别。石楠可不是。她是北霄人……”所以言谈之中。处处倾向于北。偶尔提及萧青臧与岳漓涵。虽然从不会说地太多。但是依然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她地意思。
楚青衣哈哈一笑,闪了开去。宁宛然也不追着打她,便随手拿了国书,笑着翻了一下,指着一个名字道:“你可曾注意到他?”
楚青衣探出头去,带了几分好奇的张望了一下,不禁大叫起来:“梅遥?”她错愕的伸手摸摸鼻子。道:“难道北霄当真无人了!”自己说着,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宁宛然笑着摇头,却忽然问了一句:“你说梅将军可会去寻石楠?”
楚青衣听了这话,一时愣住了,半天才道:“石楠不会看上他地罢!”因蹙了一双英气勃勃的剑眉想了一阵,却又觉得不无可能,于是叹息道:“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宁宛然俏皮的歪着头看她,调侃道:“若他们是鲜花牛粪,不知你与上官凭又是如何!”一头说一头伸手倒了水喝。
楚青衣朝天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过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她心中怒气未消。明知南江堤坝之事绝非上官凭所为,终究还是心头不悦。
宁宛然一听这句当作被狗咬了一口。顿时便一个忍不住,噗一声笑得喷了,于是便忙忙的举了袖去挡,却喷了自己一身,一面咳一面道:“不……错,被……被狗咬了一口……哈哈……于是……你便反过来……连咬了狗几口……”直咳得面上通红,又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楚青衣睁大了眼睛,很想反驳回去,自己想想也忍不住好笑,于是放声大笑起来。
窗外落雪纷纷漫天飞舞,明日该又是一个琼玉般的世界了。
石楠是被楚青衣带回来的,穿了一身破旧的衣裳,面上不曾施了分毫的脂粉,干净的眼眸,神情纯良中又带几分轻愁,看来已是一个十足地小家碧玉形象。楚青衣的解释是,此女千里随夫投亲,夫死之后却又不曾投到亲戚,只得在路边卖身葬夫,自己便将他带了回来。
梁泸负责整个听涛山庄的安全,虽然对楚青衣所编的一套说辞有些信不过,却又不敢当面与楚青衣为难,只得允了暂时留下,至于其他,却要等上面的意思。
楚青衣便闲闲的带了石楠径自进去了,她本就没打算瞒得多久,不过是随便找个因头而已。如今人既已进来了,再要弄走,却是千难万难。
石楠却是连衣裳都懒得换了,与楚青衣进了秋院的主屋,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清幽的梅香。举目看时,桌上梅瓶之中供了一枝开得正艳的红梅,幽幽地吐出冷香。
宁宛然正悠闲的解下大红星星毡斗篷,递了给身边的一个侍女,那斗篷上还隐约沾了几粒雪珠。见她们进来,便微微一笑。挥手令那侍女出去了。
石楠瞠目看着她,半天才苦笑道:“宛然过得倒悠闲得紧……”倒是苦了我,东奔西走,心中总还为你担了几分心。
宁宛然笑着伸手拉了她坐下:“苦也是一日,乐也是一日,若换了你,又该如何选?”
石楠笑笑,想起自己三人在西皖之时,她也总是这般悠闲渡日。不觉心中释然。三人坐下,略略说了些别后之事,石楠便道:“想不到北霄竟会派梅遥作为使节来递交国书!”
楚青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梅遥不错呵……”
石楠感觉出她语意中地调侃之意。不免拿了明眸狠狠剜了她一眼,带了几分警告。
“我倒是觉得上官凭不错,要不,你就让了给我罢!”
楚青衣不疑有他,随口道:“你若真想要,就拿去好了,我看着正闹心呢!”
这话一出口,宁宛然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石楠便也跟着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拿手指了楚青衣:“好个没皮没脸的,我倒不知道上官凭何时成了你的了……竟就这般拿来送了人了!”
楚青衣这才会过意来。不禁苦笑,知她有意如此一问,想来是料准了自己会如何应答,存了心来打趣自己的,好在她素日脸皮极厚,倒也并不在意,只道:“你还是先将梅遥打发了罢,可莫要告诉我。你打算去做将军夫人了!”
石楠皱了皱眉,不想再说梅遥,便道:“今日要说的似乎不是我地事情罢!”
宁宛然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带了什麽消息来?”
萧青臧沉思地注视着跪在阶下的女子,沉静而清秀地面容,并不非常美,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婉约与秀致。果然不愧是她调教出的人,身上很有几分她的韵味,他想。
“平身罢!”他开口道。看默默她起了身。便吩咐身边的太监总管荣瑜道:“将她安置在毓秀宫中,差人好好服侍着。莫要出了差错!”荣瑜忙躬身应了,阶下女子忽然开口道:“奴婢想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奴婢的家人?”她抬了头,眼神中透出几分微微的倔强与哀愁。
他微微怔了怔,想起远在南岳地那个女子,冰冷的容颜上不免现了一丝温和,语气却依然淡漠:“只要你好好的,他们便不会有事……”
女子倔强地站在阶下,对于荣瑜的眼色完全不予理会:“奴婢还有一句要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奴婢的主子?”萧青臧眼神一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多嘴奴婢……”转身一甩袖子,径自去了。
一旁的荣瑜早已冷汗涔涔,见他去得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晴儿姑奶奶,你出宫这些年,当真是将胆子练得大了,这般对了皇上说话,你当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那清秀女子正是早已嫁人的晴儿。
晴儿苦笑了一下,转眼看了荣瑜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小瑜,十多年不见,你竟已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
十多年前,我在主子身边,而你则是皇上身边的不起眼地小太监,真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我竟以罪人之身回来了,而你……已是宫中的大首领了……
十年风水,宫中旧人早已轮转了几次了罢……昔日红颜盛宠,今日怕早已是昨日黄花了。
荣瑜看着晴儿微带忧愁的面容,忍不住开解道:“你不必如此担心,前些日子,皇上已召了礼部大人,拟定诏书,要立淑妃娘娘为后!”
第三十三章 认识你真好
夜色渐渐深沉,内室之中三人围炉而坐,悠闲地喝着茶水,忽然之间都觉得似是回到了西皖一般。石楠便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包括北霄宫廷上官太后卧病之事。
楚青衣听的直点头,道:“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呵……”不由拿眼看了宁宛然一眼。
宁宛然只有闲闲的喝茶直如听故事一般听着,听到上官太后病重,手却不免颤了颤。那个尊贵的女子……原是宁馨儿的亲姑母。二人关系在宁馨儿入宫前期其实不错,随着宁馨儿的得宠便每况愈下,她甚至几次面斥过宁馨儿,言下却都是殷殷之意。
石楠蹙了眉,想起上官凭,于是便道:“上官凭那家伙也很奇怪,说是有事要办,却是至今不见人影,也不知是去了哪
宁宛然拧起秀眉,隐隐觉得似乎疏忽了什麽,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楚青衣懒得提及上官凭,便看了石楠似笑非笑道:“你却是对宛然回北霄上心得紧!”
石楠轻哼了一声,不耐的白她一眼道:“不管如何宛然与北帝总是结发夫妻,这一点总强过半路夫妻,何况南皇也奈何不了北帝,日后即算恩爱,想到北面也难免有如鲠在喉之感!”她想了一想,又道:“我确实不甚喜欢南人,那又怎么的!”
楚青衣悠悠闲闲打趣道:“真是伤脑筋,我偏偏就是南人呢……”
石楠满不在乎的随口道:“嫁夫随夫,等你嫁了上官凭就算北人了!”
楚青衣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急忙坐得正了,兴致勃勃道:“这个说法甚是有趣……”一双邪魅的桃花眼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石楠有些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往椅背上靠了靠,用戒慎的眼光看她。宁宛然则是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青衣,你若有本事娶到上官凭,我必送你一份厚礼……”
石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宛然。你居然……”她忍不住摇头叹息。喃喃道:“这天下果然是愈来愈疯狂了……”一面说着。忍不住已大笑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朱笔。看着在下首已坐了好一会神情焦躁地岳离轩:“偌大地年纪了。却还始终这般沉不住气……”他道。有些疲惫。
岳离轩收敛了一下急躁地心绪。低声道:“皇兄这几日都不曾去听涛山庄。臣弟心中实在疑惑得紧?”
岳漓涵沉默了一会。平静道:“你也看过了北霄地国书。难道还不明白。他是明知他能给地朕给不起……才会这般做法!”不由想起那个女子。从初见之时便已知道。这个女子并不能动之以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皇后宝座。于她……不过是过眼烟云。
因此自己才会这般地用了水磨工夫。慢慢地去除她地戒心……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道:“小七。你可相信。若朕不是皇帝。或者也不会这般周折了……”身为皇帝。一直以来富有天下。从来不曾想过这个身份有一天会成为一座难以逾越地屏障。
她是极聪明地。世事又都通透在心。她只是懒得去争。不愿去争。却不代表她就能淡然漠视。皇后这个位置在某种意义上也并不仅仅代表母仪天下、尊荣无比。它还代表着一份心意。一份尊重而珍视地心意。想来。她此刻正在冷眼旁观。看着自己究竟如何决断罢!
只是。北霄地一封国书几乎便已彻底断绝了她进宫地途径。且不说皇后之位。连个妃位甚至是贵嫔地位置自己也是给不起地。北霄地皇后却在南岳地宫中。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是要天下皆惊地。萧青臧……他以不进为进。却让自己更加焦头烂额。
西皖之事虽是成了,却也终究因岳离轩身份的败露而坏了这些年一直苦心经营的内线,只能算是惨胜,如今他只是一封国书,己方已然是优势尽去。
母后也并不愿她进宫,她的身份实在太过尴尬而敏感,尤其是在北霄国书递交之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便觉得这龙椅实在是咯得慌。他起了身,慢慢走了下来。长长的宫廊外,雪花依然飘飘洒洒,满目皆是琼楼玉宇。在这因燃了火盆而显得温暖如春的南书房中,他忽然竟觉得有些微微的寒意,不由叹道:“今年的雪倒是比往年更多些……”
庭院之中,雪落无声。
晴儿垂首随着一个女官慢慢走进慈宁宫。十多年不曾在宫中了,宫中其实并没有太大地变化。萧青臧并不是个糜费的帝王,他有更广阔的野心,那份野心,注定了他并不会在这宫闱之中倾注太大的心力。上官太后一直也是世人共知的贤后,她曾是温恭节俭的皇后,如今做了太后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不问朝廷事,只是安静的住在慈宁宫中。
引路的女官忽然在花园外停住了步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太后安康!”
晴儿一惊,忙跪了下来。
耳中听到一个温善的声音:“这就是晴儿么?起身让哀家好好瞧瞧罢!”语音平和,却带了疲惫与虚弱。
晴儿忙行了礼,应道:“谢太后!”这才慢慢起了身,却依然垂着头。
耳中听到有人低声道:“姑姑,在花园已有好一会子,这天冷,您身体又还虚弱……”声音清脆柔婉,极是好听。
上官太后于是轻轻的笑起来,道了一句:“你这丫头呵……好罢!就依你,这便回宫!”又道了一句:“晴儿也跟着过来罢,哀家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晴儿轻轻应了一声,想起荣瑜所说的话:“太后前些日子病重,皇上因此大动肝火,宫中变动颇大,好在太后病情已好转了。不过你在宫中却还需处处小心。待到娘娘回来,她自会保你太平无事的。”
他口中说着这话,眼中却有担心。晴儿忍不住笑了一笑,荣瑜昔时在宫中也曾很吃了些宁馨儿的排头,估摸着如今还对即将要成为皇后的前淑妃心存忌惮。
我并不害怕娘娘,我只是担心她……她默默想着。主子,你逃了这么些年,终究还是难以逃过,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劝阻你的。
她恍惚的想着,忽然便又想起了金华悠然自得地生活。那些日子,真是快活,过得又是多么地快。嫁人地时候,其实也曾犹豫了好久。只因不舍得她们。
她却只是笑笑,温和地说了一句:“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既得良人。云胡不嫁……”语气温婉中带了淡淡的失落。此后,也曾收到过一些她的行踪,多数却都是楚青衣代传的,知道她是不愿意连累自己,尤其是在中虞巧遇北帝后,几乎便再不曾听到音信……
只是不知,这突如其来地立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楚青衣懒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不对。一惊之下急急睁开眼睛,床的里侧是空的,她不由一个冷战,睡意一时全消,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她匆匆披了外衣,快步走到内室门口一手揭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宁宛然正静静坐在窗前,这才心神稍安。窗外雪花飞旋,静谧安宁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孤寂;窗内一人披衣独坐。红烛黯淡,身形茕孑,只与影子成对。
楚青衣默默站在帘内,没有出去,看着宁宛然孤清的背影,她忽然之间便觉得有些心酸。明明只是一帘之隔,却似乎隔开了两个天地。宁宛然显然感觉到了什么,便转了头来,看到是她。于是盈盈浅浅的一笑。那笑容……竟是分外的虚渺。似在九天高处,有着不胜其寒的哀戚宁定。楚青衣一阵心寒,只觉得这一步之遥地距离,其实却是相隔千里。
她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声叫道:“宛然……宁宛然笑了笑,她的神色已恢复了日间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