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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事得早,父亲一直没有儿女。我的母亲是填房,进门后,便生了我。父亲极高兴,把我当作儿子养,自小儿便穿男装……”
她忆起往事,神情便略带了几分凄清哀婉,烛光下,飞扬的眉目收敛了一贯的张扬,轮廓柔和了许多,却也显出几分女儿风情。
“妹妹小我四岁,自小就极粘我……好多事现在已不大记得,只记得的那年她吵着叫我陪她,我却因与朋友约了出去,便骗她去院子里玩躲猫猫……
她便找了地方藏了,却不知我本没打算与她玩,她一藏进假山,我便悄悄溜出了门,在外头玩到日落方才回来……她只乖乖的藏在假山等我去寻她,奶娘叫她吃饭也不曾出来……我爹只以为我带了她出门一同耍子……
那日我回来后,我爹便重重打了我……”楚青衣有些苦涩道:“那是我第一次挨打。我才知妹妹藏在假山上,吹了些风,也不曾吃饭,待找到她时,已是晕了。我去看她……她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还只是叫:‘哥哥……快来……嫣儿冷……’”
一时室中三人都不曾说话。
楚青衣苦笑了一下:“这些年,我有时做梦梦了她,总是对我叫:‘哥哥……快来……嫣儿冷……’却连脸面也是模糊的……我只得找,总想着一日找不到,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便找一世……如此而已……”
她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且不说这个了,说了总是烦恼。你呢,这一年多过的还好罢!”
宁宛然看她郁郁,心中不由酸楚,只叹道:“我能有甚么不好,只是你……得放宽了心才好!”
楚青衣笑道:“我才一年多不在金华,你便嫁了人,如今夫君还又亡故了,让我一时悲一时喜。悲的是心上人儿这般快便移情别恋,喜的是那人无福,又将你让了我了……”
晴儿嗤的一声便笑了,宁宛然知她故意插科打诨,不想多提伤心事,也不再扯其他,只将事情与她说了。
凌家乃是金华有名的书香门第,祖上多有人出仕。这几代虽不曾有什么出色人物,但偌大的产业,原也尽够花用。谁知本代凌家老爷贪好女色,发妻在时,还略收敛些。自打发妻亡故后,无人管束,他便陆续娶了七八房小妾,顿时家道便不如从前了。
他虽多有妻妾,却只得了二个儿子,一个是发妻所出的大郎,另一个便是七姨娘生的九郎。只是七姨娘生了九郎,便得了病死了。几个小妾见他糊涂,又有儿子,日常便哄了他,得了银子,陆续置了私产,倒把本家给掏空了。
因此他一死,凌家顿时便乱了,几个小妾更是趁了乱,将能拿能卖的都卖了一个空,自去了。大郎身体不好,性子又敦厚,且不会理事,九郎又年纪小,更不通俗务。
宁宛然嫁了过来,便掌了家,她原是有手腕的,做事也干脆,一年多下来,凌府倒也打点得井井有条,略复了几分元气。
第九章 叙别离(二)
三人直说到日色发白,方才熄了灯洗洗睡了。
楚青衣与宁宛然同榻而卧,却无甚睡意。
她本是练武之人,数日不睡倒也不觉什么,只是怕惊了宁宛然,便安静的躺着假寐。倒是宁宛然开口叫了一声:“青衣!”
楚青衣应了一声道:“睡不着么?”
宁宛然便笑道:“上次你教我那内功,我练了。别的地方倒不觉什么,就觉得精神比之从前好了许多,身体也轻便了好些!便一二日不睡,也不觉累!”
楚青衣见她并无睡意,倒也省了假寐,便翻了身笑着看她。
“这功夫其实极是奇妙的,你现下所知,不过皮毛而已。我想着将来有天,你通晓各种玄奥,到时你才知我用心其实良苦。”
此刻天色已亮,透过烟霞色的窗纱便映得一室朦朦胧胧的光。
宁宛然便清晰见了楚青衣笑出了一口糯米银牙,眼中是贼贼的光。
伸手一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呀……总爱故弄玄虚,从不给人个明白话!”
楚青衣便笑了起来,过了会,才道:“我这次回来也待不长久,过得几日打算去北霄……”
宁宛然一时沉默了。半晌道:“早日去罢。等你走了。我便叫人在这院里给你收拾两间屋子来。等你找到妹子。便早些回来罢!”
楚青衣心中一酸。知她是盼自己早日得完心愿。只是人海茫茫。时日拖地越久。能找到地可能便愈发地小了。
因叹道:“但愿承你吉言了……”她不愿总说些扫兴话语。便又说道:“你只与晴儿好好练功。等过些年。我得了空。便带你们四处走走。好过镇日闷在金华!”
宁宛然笑了起来:“我早想着。等过些年。九郎大了。成家了。我想着北霄那里想来也把我们淡忘地差不多了。确该到处走走。有你这个保镖。却也不怕!”
楚青衣听她提了凌九郎倒不免想起昨天那少年。略想了想。道:“宛然。那孩子。你可要注意些。别闹出事来!”
宁宛然怔了一怔。有些愕然地看她。
楚青衣看他疑惑模样,倒有些吃惊了,便道:“你素来通透玲珑的,难道那孩子与你朝夕相处,你竟不觉得?”
宁宛然恍然,白了她一眼,笑道:“九郎还不曾满十四岁,其实还小得很……”
楚青衣反正也睡不着,躺着说话也觉难受,索性便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斜睨了宁宛然一眼:“不管是在北霄、南岳甚或中虞,律令上都明白写着‘凡男子十五,女子十三,可婚配嫁娶……’”她摇了摇头:“快十四,不小了……富贵人家,男子一十二岁房中便有了人,也屡见不鲜!”
宁宛然便垂了长长的鸦羽般的睫,默默的发起愣来。
她本来毕竟不是此间人,意外来此后,也知自己是回不去了,便一直在努力适应着。只是有些事情,对她,总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十四岁,一个初二的孩子而已。
楚青衣揭了帐幕跳下床,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都随你吧,那孩子也就名义上是你小叔,其实也不怕的……大不了,便改名换姓,一起私奔去中虞……”
忽而想起宁宛然拖着那少年,身后跟了一堆箱笼家私的画面,便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宁宛然啐她一口,也不曾想到她脑子转的那般快,想的那般远。
只是跟着起了床,道:“满口的胡说,我只是拿他当弟弟……他与我倒差了八岁……”说到八岁,自己倒不免怔了,忽然便想起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的笑话,便笑了一笑,心中却已有了打算。
楚青衣倒偷笑道:“其实那孩子生得倒俊俏,将来必也是能配得上你的……”她二人正说着,晴儿却推了门进来,恰恰听了一句‘配得上你’,便好奇问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们在说些什么?”
楚青衣笑嘻嘻的拿了茶壶倒茶,一边道:“正说着早日给你择个女婿呢,你倒好,自己一头撞进来了……”一边已将茶灌了下去。
晴儿呸了她一口,也并不信她,见她倒了陈差便喝,忍不住叫道:“那是昨日的茶,隔了夜的……”
楚青衣也不理她,喝了一杯,犹觉不过瘾,便索性拿了茶壶,对了嘴,便整壶的灌了下去,口中还大叫痛快。
晴儿白了她一眼,见二人都醒了,便自行出去,不一会,已捧了铜盆打了水来给二人洗漱。
本来内院多有人服侍,平日绝轮不到晴儿做这些事,只是宁宛然与晴儿却知楚青衣是断然不肯穿女装的。但穿了男装在内院厮混,又难免惹人闲言,便早早遣散了内院服侍的人。
楚青衣见晴儿殷勤服侍,又帮着自己束发。铜镜中,宁宛然斜斜倚在榻上,笑微微的看着自己,室内一片温馨。莫名的便是一阵感动,心底也暖洋洋的。
便打趣道:“好丫头呀!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说话间,便笑嘻嘻的伸手勾了晴儿的下颌,作势要抱。
晴儿忙退了几步,闪了开来,回头向宁宛然嗔道:“夫人,你看……”
宁宛然只是笑,半晌才道:“晴儿,你怕她作甚,难道她还能怎么着你,你只拧了她耳朵,叫她长长心眼,知道你也是不好惹的……”
晴儿听了,便笑起来,果然过来要拧楚青衣,一时倒纠缠成一团,三人都大笑起来。
正闹着,外面却有人轻轻敲了门:“嫂嫂……”
宁宛然听是凌九郎,便收了笑,应道:“是九郎么?进来吧!”
凌九郎推了门进来,先是狠狠瞪了楚青衣一眼,才向宁宛然行礼:“嫂嫂!”
宁宛然沉思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果见他个子拔高了不少,不见了孩童的粉嫩细致,却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刚毅飞扬之气,确是大了。
宁宛然心下莫名的便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才只一年多,九郎都长这么大了,嫂嫂倒疏忽了!”
凌九郎倒吃了一惊,隐约便觉嫂子话里有话,心中便有些害怕,只叫了一声:“嫂嫂……”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宛然本来也并没打算今日便跟他说什么,只道:“这几日青衣来了,住在家中多有不便,嫂嫂打算回翠竹苑小住几日……”
凌九郎本来听宁宛然说了几句莫名的话,心中便有些不安,哪里肯让她离开,忙道:“她是个女子,若换了女装,住在家中,也并无不便的地方……”
宁宛然笑起来,因指着楚青衣对凌九郎道:“你只问她可肯换了女装?”
楚青衣只嘻嘻的笑,上前揽了宁宛然的肩道:“宛然最知道我了,不愧是我宛然亲亲!”
凌九郎对她怒目而视,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只是知宁宛然与她亲密,也不敢如何。
宁宛然在一边看凌九郎神态表情,心中又是一沉。面上却不曾露出来,口中吩咐道:“晴儿这便去叫人备车,九郎,你也去收拾收拾,与我们同去翠竹苑住上几天?”
凌九郎呆得一呆,愕然道:“我也去么?”
宁宛然微微点头,道:“我想着你一味念书,总也不好,身为男子,总该略学点防身之术,将来若有事,也好有个应变。你楚大哥武艺甚好,趁她还要住上几天,教你些,想来也是好的!”
凌九郎欣喜如狂,应诺了便匆匆去了。
第十章 授艺
凌九郎怒目瞪视着悠闲地衔着草根躺在树下草地上小憩的楚青衣。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
他平素白皙的脸面此刻已被阳光晒得通红,发丝早被汗侵得透了,湿漉漉的垂在额上,****无力的坐在草地上,犹不忘戟指着楚青衣的鼻子大骂。
楚青衣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闲闲的看他,看他张牙舞爪如一只小狮子般咆哮不已,反觉好笑。
这已经是楚青衣第七天的授艺了。她教授武功的方式很简单,传了吐纳之法,便以内力帮助凌九郎梳理了内息,然后便是马步、负重、弹跳……
每日强负荷的训练,总是折腾得凌九郎筋疲力尽。每当他累的不能动的时候,总是见楚青衣悠悠闲闲的走过来,随便伸了手在他身上点点,然后他便莫名的又有了力气,于是等待他的便是新一轮的折磨。
如此每日筋疲力尽三次,再回复三次,完事以后,楚青衣便伸了手,拎了他衣领,直接回了翠竹苑,直接将他丢进早已准备好的药汤里。
然后他便一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想挣扎,想反抗,可是楚青衣总是很随便的只用一只手或一只脚,不是打得他鼻青脸肿,便是踢得他****肿痛,最后还总会笑嘻嘻的拿了那双桃花眼斜睨了他,丢下一句:“想报复么,想复仇么……”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从初时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如今才过了七天,他已能在楚青衣手中坚持三个时辰的训练。
休息了约莫一刻的时间,楚青衣已笑吟吟的过来,凌九郎认命的起身,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迅速的点了几下,然后下腹丹田处,便莫名的升起一股热气,热气迅速游走一圈,他便觉得身子里便又有了力气。
“这是今儿最后一次了……”他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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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宛然微蹙着眉。看着楚青衣一手拎了死狗般地凌九郎回来。看也不看。便随手丢进了注满了药汁地澡桶里。然后便是噗通一声落水地声音。接着便是凌九郎地一声呻吟。
“青衣。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她终于忍不住道。眼中有些不赞同。
楚青衣笑吟吟地过来。拉了她出门:“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去!”
宁宛然白了她一眼。却不理她。走过去看看澡桶中地凌九郎。凌九郎显是累得狠了。早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青衣耸耸肩,她也饿了,便自管去偏厅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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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晴儿看她只管吃饭,也不说话,早急了:“楚大公子,你说说话呀!”
楚青衣叹了口气,咽下满口的饭食道:“不经历苦难,怎能成大侠,我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放心,我有数的,不会弄死他的……”想想,又忍不住道:“女人,就是麻烦……”
晴儿撇撇嘴:“别说的你好像是个男人似的……”想起楚青衣的种种手段,晴儿忍不住打个冷战:“若不是确定你以前从未见过九郎,我几乎以为他是你杀父仇人了……”
楚青衣嘿嘿一笑,道:“那也是为他好么,好歹他也算我第一个徒弟,我楚青衣教的弟子,拿到外面去,若是接不住别人一招半式,岂不连带我也丢人了……”神色洋洋,极是得意。
晴儿又忍不住撇撇嘴,却看到宁宛然已进了偏厅,便叫了一声:“夫人……”
宁宛然无甚情绪的坐了下来,伸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青衣,你打算何时走?”
楚青衣拧了眉:“正在等消息,估摸着,也就是这十天八天的事儿……”
宁宛然神色怔仲,欲言又止。
楚青衣耸耸肩,笑道:“宛然,你如今竟这般心软了么!”她神色安然,剑眉微挑,似笑非笑。
宁宛然苦笑了一下,心中也觉自己如今竟似越来越心软了。
楚青衣笑笑,忽然道:“我这次去了,可能要好些年不能回金华了!”
宁宛然蹙了眉,看了她,还未及说话,晴儿已抢道:“怎么了?”语音甚是急迫。
楚青衣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找遍了大江南北的青楼楚馆,总也找不见,我想着,或者我妹妹还是进了宫也未可知……”
“你又想进宫?”宁宛然摇头道:“宫中戒备森严,又是宫女众多,你便日日溜了进去,怕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查得清楚……”
楚青衣拿了茶盅,一边喝茶一边道:“宛然说的不错,我亦考虑到了……”她放了茶盅,手指闲闲地敲击着桌面,道:“我打算乔装了,去宫廷做几年侍卫……”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桃花眼中光彩熠熠:“若不是我这一去,难定归期,又怎能便宜了后院那小子,倒去费力为他筑基……”她顽皮的挤挤眼:“没得凭空培养个情敌,来与我争夺宛然宝贝、晴儿亲亲……”
宁宛然心中一阵酸楚,又一阵温暖,千言万语终究没能说得出来,只是浅浅地问了一句:“可有打算好了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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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宁宛然携了晴儿,在淮河边上缓缓走着。楚青衣一去二年多,仍不见人影,偶尔有人送了消息至宛记金楼,也只是一言片语,潇洒不羁的草草涂了“安好勿念”四字。
晴儿见了,便常抹着泪,抱怨楚青衣至少也该多写几个字,略述述情况。宁宛然却只是温和安慰,她知楚青衣不欲太多人知晓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