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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楚青衣一出了院子,便径自去了渑都街上,随意寻了一家酒楼坐了,闲闲的点了几个小菜,一面听着酒楼中的人天南海北的胡吹,一边自斟自饮。
也是合该有事,还没喝几杯,便见了云遥带了几个朋友进来了。她正自闲的无聊,见了云遥,顿时大感兴趣,便笑嘻嘻的挥手叫道:“云贤侄……”
云遥掉头见是她,脸色顿时五彩纷呈,一时青红交错。他自上次红袖阁中吃了楚青衣的大亏后,对楚青衣实在又恨又惧。回来后,父亲偏又对他再三教诲,严令他不得得罪楚青衣,并将他足足关了十日禁闭。
今日他与几个朋友出城游玩了一回,回来恰有些渴了,便进了这座酒楼,却不想竟遇上楚青衣这个煞星。
他咬紧了牙关,恨恨的过去,勉强行礼:“楚叔叔,长久不见了,我婶婶近日可好?”说到婶婶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不无轻薄之意。
楚青衣笑道:“乖侄儿,难为你有这孝心,真真是懂事多了,叔叔看了可不欣慰得紧!你婶婶自是好,昨儿还念叨着你,只是担心你上次吐了血,怕你落下个病根来!”
云遥听他提到上次吐血之事,面色已气的发黑,恨恨道:“叔叔放心,侄儿年少,身体底子又好,不过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只是叔叔花名在外,如今年纪也不甚小了,婶婶又是容颜绝世,叔叔却需小心身体,免得来日有心无力方好!”
第二十八章 同道中人
楚青衣还未及说话,不提防云遥身后却有一人忽然开口道:“云兄,此人却是哪棵葱,竟敢在渑都这般同你说话?”
楚青衣挑眉看去,那人身材矮小瘦弱,面上有种酒色过度的苍白,容貌尚称俊秀,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看便是世家公子、酒色之徒。她心中最厌的便是这种人,便要笑不笑的斜睨了那人一眼。
“这是贤侄的哪位朋友,人品很是俊秀呵,看来倒与贤侄有得一拼,来来来,速速给愚叔介绍一下!”
她人本生的极俊秀,举手投足间又是风流蕴藉,此刻眼波流转,一时间风华无双。那苍白少年本就是好色之徒,素来又是男女兼收的,被她睨了一眼,却已神魂颠倒,早忘记自己刚才为着讨好云遥所说的话。
上前对着楚青衣傲然道:“本侯爷乃是定郡王第三子虞斐,看你倒还识相,生的也颇不错,其实倒也可以一交,这便陪本侯爷喝几杯小酒罢!”
言毕洋洋,极是得意,伸手便去扯楚青衣。
定郡王亦是王室一系,为人颇为精明干练。虞斐虽行三,其实倒是嫡子,自幼便身体虚弱,三灾九难不断,所以定郡王与王妃便愈发宠着顺着,以至如今模样。
云遥脸色大变,他虽甚是不齿虞斐,但他毕竟与虞斐一道出门游玩,虞斐若有三长两短,他也难脱干系,忙闪身拦在中间,向楚青衣躬身行礼,语气已软了不少。
“叔叔大量,虞斐乃是侄儿的朋友,论起来亦是叔叔的子侄辈,他今日喝了酒,一时胡乱说话,还望叔叔包涵一二!”一头说着一头回首转向虞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同道歉。
怎知虞斐并不领情,看云遥挡在中间,竟不知好歹的伸手拨开云遥,摇摇晃晃的上前便扯住了楚青衣的袖子,口中犹自调笑道:“这是你哪门子的叔叔,莫非是云伯父的相好?”
楚青衣微微眯了眼,她来酒楼本是为着躲上官凭,不想凑巧云遥亦来了。她一时兴起,叫了云遥过来,原本亦是因着无聊,唤他来调侃几句,并无生事的意思。此刻被虞斐一闹,火气不由渐起。她本是洒落的性子,心中又总将自己视作男儿,是以行走江湖之时,与男子勾肩搭背,互相调谑亦在所多有,从来不曾萦于心怀。
自从在“燕双飞”中。与上官凭一夜**后。她才觉心中慌乱。隐隐感到男女之别。提到这些事情便愈觉敏感。更遑论虞斐满口胡说。正中她地心病。
当下怒极反笑。拂袖道:“好个小虞斐。当真是会说话。叔叔还真该好好赏赏你!”她这随意一拂。看似简单。其实却是一门江湖绝学“流云飞袖”。
云遥见她表情。听她言语。心下已知要糟。大叫一声:“虞斐快走。他是楚青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掌齐出。使出全身功力。硬生生地挡住了楚青衣力道万钧地“流云飞袖”。只觉一股大力狂涌而来。他蹬蹬蹬蹬连退了十余步。硬是退到墙边。才勉强立住了脚。心中一阵血气翻腾。口中已尝到了一股咸腥地味道。早已受了内伤。
饶是他素日自负。此刻也不禁变了面色。顿时便想起父亲教训自己地话:“你当楚青衣是谁?他十五岁出江湖。至今已近而立之年。十五年纵横天下未尝一败。即便为父。亦不敢轻撄其锋。你这才练了几年武。竟也敢出手伸量起他来!”
酒楼中人多是渑都人士。有谁不识得云遥与虞斐地。初见楚青衣开口毫不客气地唤云遥做“贤侄”已是吃惊匪浅。此刻一旦叫破楚青衣之名。顿时人人瞋目结舌。个个皆大睁了双眼。却是眨也舍不得一眨地望着楚青衣。
楚青衣被云遥喊破了身份。虞斐身后几个机灵地王府侍卫早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护住。只是他们摄于楚青衣之名。却也识相地并不敢上前。
虞斐并非武林中人,对楚青衣虽有耳闻,其实倒不惧怕。只是见楚青衣随手一拂,云遥便倒退至墙边,面色苍白,唇角沁血。他素来知道云遥武功高强,乃是渑都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刻见他如此,自忖若是这一袖拂到自己身上,自己怕不早已躺了在地上,他惊惧,下意识的一连退了数步。
云遥勉强调匀了呼吸,上前躬身谢罪:“叔叔乃是长辈,亲自出手教训晚辈,其实倒失了身份。今日之事,小侄回去后,定当禀明父亲,并请虞王爷亲自上门给叔叔赔罪!”
楚青衣冷哼了一声,见他满口的长辈晚辈,表面恭谨,其实却是在说自己以大欺小,她心中怒犹未消,大庭广众之下若再出手,坐实了以大欺小之名,却亦不便,一时便立在那里沉默不语,心中却在转着念头。
亦是合该云遥有事,偏在此刻,却有一个身着湖蓝云纹锦衫的少年恰恰走进了这家酒楼。那少年似是一路骑马赶来,面上隐隐有风尘之色,却遮不住俊雅的面容,倜傥的风姿,此刻一面进来,一面与外间迎客的小二交代如何喂养自己的马儿。
楚青衣一见那少年,便从心底笑了起来,一时心情大好。对那少年招了招手,闲闲开口道了一句:“乖徒儿,怎的现在才到,倒叫师父等的好生着急!”
那少年吃了一惊,抬头看时,乍一见是她,一张俊面顿时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好半天才哼哼了两声,算做招呼。
楚青衣亦不在乎,便笑吟吟的看了云遥道:“贤侄呵,适才你说叔叔以大欺小,叔叔想着其实亦有些道理,不过如今可好了,”她抬手一指那刚刚进来的少年,笑道:“那个,便是叔叔我的徒儿了,不若便让他来陪虞斐玩玩,你说如何?”
那少年踌躇半天,终于愤愤过来,恨恨道:“你又在玩甚把戏?”
楚青衣便随手搭了他肩,附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九郎来的正好,替我好好整治那边那小子,做得好时,自然有你好处!”
原来那少年竟是凌云鸿。
楚青衣原是看了他长大的,对他自不避嫌,动作甚是亲密。
怎耐凌云鸿年纪渐长,与昭华公主一起后,更是已阅人事,此刻吃她在耳边如此这般轻声慢语,只觉她呼吸轻缓,适才饮了酒,口鼻之间便略带了几分酒气,隐隐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馨香,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急忙退了两步,挣了开来。
“你说话便说话,靠的那般近作甚!”
一边虞斐躲在众侍卫身后,见了这般情状,早大笑起来,他适才已早偷偷遣了人去王府报信,此刻心中早已稳当。又仗着身前有侍卫保护,便大声调谑道:“原来楚青衣亦是我道中人,只是可惜你那徒儿枉费了一副好皮囊,太也不解风情!”
这话一出口,云遥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暗暗大骂虞斐不知死活。他是见过宁宛然的,宁宛然的绝代风姿与淡定气度却早令他折服。正因如此,他第一次见了楚青衣才会那般沉不住气的想要与他一较长短。有了那般的妻子,他自然并不认为楚青衣会恋慕男子。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虞斐已被楚青衣轻轻巧巧的从侍卫群中拎了出来,一众侍卫还未及回神,楚青衣已抬手正正反反、清清脆脆的赏了虞斐数十巴掌,一时打得虞斐面目浮肿,满口鲜血,牙齿乱飞。
楚青衣随随便便的打完了,信手将虞斐如死狗般一扔,掉头看了云遥一眼,似笑非笑道:“云贤侄可有什么不满之处?”
云遥冷汗涔涔,他直到今日,方知何谓轻功天下无双,急急上前摸了一摸虞斐的口鼻,觉得犹在出气,这才放下心来,忙躬身道:“今日我等冒犯了叔叔,还望叔叔海涵,改日我二人定当登门赔罪!”
楚青衣懒散道:“赔罪倒不必了,那小子我已亲手教训了,看在你面上,”她顿了顿,不紧不慢道:“今日,你若能打赢我徒儿,我也再不与他计较,人,你便带走,若打不赢时……”
她抬手一指虞斐,冷冷道:“我便将那小子送了进小倌院里呆上几日,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何谓同道中人!”
第二十九章 我就喜欢男人
房中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有些无语,宁宇昀忍不住偷眼看了上官凭一眼。
楚青衣倒是面色如常,闲闲的喝茶,看也没看上官凭。
上官凭面色通红,尴尬已极。
宁宛然忍住笑意,指着凌云鸿扯开话题问道:“然后呢,九郎赢了没?”
楚青衣懒懒道:“他若赢不了,丢了我的脸,我早将他丢进护城河了,还辛辛苦苦拎回来作甚!”
宁宇昀已兴致勃勃问道:“那个小侯爷在哪家小倌院?”
楚青衣抬眼见他眉开眼笑,满眼兴奋的模样,似笑非笑道:“你对他这般有兴趣,待我哪日闲了,便将他拎回来,送了给你做夫人罢!”
宁宇昀大吃一惊,顿时变了脸色,连连摇手,苦笑道:“楚姐姐,你就饶了我罢!”
他这一声楚姐姐出口,眼见着楚青衣的面色便青了,心中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连忙跳起,匆匆道:“我倒忘记了,今儿约了朋友喝酒的……”口中一边说,一边掉头就跑,连招呼都没敢跟宁宛然等打上一个。
楚青衣轻嗤了一声,却也懒得与他计较,直截了当的便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天也晚了,不相干的人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罢!”
萧青臧微微眯起了眼,神色淡然道:“这里有不相干之人么?”
楚青衣冷睨了他一眼。正欲出口冷嘲。宁宛然已变了脸色。忙伸手轻轻扯了她一下。转向萧青臧歉然道:“皇上大量。青衣说话不知轻重。其实并无不敬之意!”
萧青臧眼角突突直跳。终究还是忍住怒火。长身而起。径自出门。
上官凭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青衣……你这脾气……”
楚青衣恼怒道:“我自来便是这等脾气。何时轮到你这兔儿爷来说我……”她话一出口。已觉自己说地过火。心中不觉后悔。闭了嘴。转头再不说话。
上官凭愣在那里。竟不知该说什么话。他性子温和。素来也不擅言辞。对楚青衣更是又爱又怕。遇上了她。却只得吃瘪地份。
宁宛然不禁莞尔一笑。伸手牵了楚青衣地手。柔声道:“青衣。你听我一句。与凭表哥好好谈上一谈。将事情说清楚才好!”
楚青衣毫不客气的甩脱了她的手,冷笑道:“我与他再无话可谈,城西小倌院里,多的是他的同道,他倒是去那里好好谈谈才是正理!”宁宛然被她一甩,连退了二步,几乎摔倒。
上官凭面色苍白,掉头便要离去,走了几步终究又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便是这般想我的么,你我终究相知一场,如今竟不肯听我解释一二么?”
宁宛然扶住桌子,稳住身形,叹了口气,径自走到外面,叫了个侍卫进来,令他扶了凌云鸿过去别院休息,自己便也跟了出去,随手将门带上,再懒得管里面二人的闲事。
楚青衣闷闷的坐了下来,半天才道:“我又不是男人,你没的老纠缠我作甚?”
上官凭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意识到她的意思,顿时心头无名火起,一时从心头直烧到头顶,脚下亦是轻飘飘的,一个箭步便冲到她面前,抬手一掌便拍了下去,心下只恨不能一掌将这个女子打死,却终究还是拍在了桌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一张上好的黄梨木方桌顿时被他一掌拍的四分五裂,茶壶茶盏顿时滚了满地,房内一时狼藉。
楚青衣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室狼藉,跳起来大骂道:“上官凭,你这只疯狗,你……”抬眼却见上官凭满面怒色,素来温和淡定的双眼此刻竟红的发亮,平日秀美如女子的面容此刻竟显得无比狰狞,饶是她素来百无禁忌,仍是被唬了一跳,忙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上官凭恨恨的****扣住她的双肩,厉声道:“楚青衣,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双手****极大,楚青衣只觉双肩火辣辣的疼的厉害,偏又被他表情所摄,直痛的面目扭曲,汗水涔涔,终究不敢叫出来。
上官凭狂怒过后,已清醒了不少,见她神色痛苦,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沉默了一会,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道:“弄疼你了罢!我……”
楚青衣发了一回呆,自己亦觉迷糊,只靠在他怀里,半天才道:“我原本一心想与你做个知己好友……”却没想到会弄到今天这样。
上官凭只轻轻抱着她,好一会才道:“知己好友……”他语气沉郁,声音低缓而落寞,忽然便伸了手,毫不客气的扯下了楚青衣束发的玉簪,乌黑的发便披垂了下来。
楚青衣茫然抬头看他,上官凭亦不理她,直接将她拖到镜台前,指着镜台道:“楚青衣,我求你好好看看你自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吼道:“你是女人,你并不是男人……”
楚青衣被他一声大吼震得脑袋嗡嗡直响,一时火气也上来了,抬了手一把便推开了上官凭,恼道:“上官凭,我是不是女人还用你提醒……”
想到自己适才居然被上官凭唬成那样,她不觉恼羞成怒,愤愤的走到门边一脚踢开门:“滚出去,再不出去我便亲自动手了!”
上官凭立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忽然便觉万念俱灰,闷不吭声的便走了出去,只听身后吱呀一声,房门已然阖上。
楚青衣烦躁已极,在房中胡乱走了几步,闷闷的在妆台前坐下。平滑的铜镜中映出她的模样,苍白的脸,茫然的眼,恍惚的神情,半长不长的乌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竟显得娇怯怯的,脆弱的似一捏就碎的泥人。
她忽然便觉得一阵无力,眼中酸酸涩涩的,心头也痛的厉害。
与上官凭相识的种种情景在眼前一一重现。
即便是在“燕双飞”那迷情狂乱的一夜后,她也不曾这般无助。其实上官凭说的并没有错,她从来不曾真正把自己当作女人。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她早将自己视为男子,甚至与上官凭**一度后,她有的亦只是震惊与害怕而不是一般女子**后的失落与认命。
她害怕那种几乎由心底烧起的欲火,在那火热而有力的律动下,自己竟只能软弱的挂在他的身上,无力的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