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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末,虞嫣方才引了宁宛然去见虞王,待得见完了,已将近午时。宁宛然婉辞了长公主留膳之意,仍与楚青衣同乘虞嫣的凤辇出了虞宫,一路之上,只是含笑与虞嫣略略的说了几句,却是只字不提面见虞王所谈之事,虞嫣竟也不曾多问。
待得到了小院,二人辞了虞嫣下了车来,径往院中,楚青衣才开口问道:“如何?”
“已谈妥了……”宁宛然含笑答了一句。
“那我可得去寻上官和石楠好好说说去!”楚青衣笑吟吟的道了一句。宁宛然浅浅的笑了一笑,微微的仰起了头,冬日温煦的阳光照拂在她的面上,鲜活而温润
。
宫外的天空原来真比宫内的蓝呵,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微微昏暗的房间中,月色空蒙流泻,有人懒懒散散的斜倚在榻上,白衣宽袍,一身慵懒却又不觉颓废反给人洒脱雍容之感。软榻边上,红泥小炉上,镂空缠枝莲银壶之中淡淡的酒香之中夹杂着隐约的梅花香气,一室陶然的宁静淡雅。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那人漫应了一声,仰起头来对着推门而入的人微微一笑,一室灿然,若明珠在堂,宝玉莹然:“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推门进来的正是虞嫣,看着那人,她不由摇了摇头:“今儿皇兄见过宛然了!”
叶飘零沉吟了一会,问道:“都说什么了?”
“她想要在绿萼岭上办一家书院……”
“书院?”声音中明明白白的带了讶异,好一会,叶飘零叹了一声,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子,所想所做皆是别出机杼,你皇兄可答应了?”
“她对我皇兄说,只要十年,她能使‘寒萼’名扬天下,天下英才尽出此门……”
“‘寒萼’?书院的名称么?”叶飘零扬眉问了一句。天下英才尽出我门,她必是这般说的罢,念及那个清艳无双的女子傲然扬眉的说出这一番话的景象,他不由轻轻笑了。
“是!”虞嫣叹息了一声,忍不住道:“我昔时总觉得她容色无双,于她颇多便宜之处,如今想来,这容貌倒成了她的桎梏,让她只能避世独居,不宜入世!”
“你那哥哥自是答应下来了!”叶飘零不愿多在虞嫣面前提及宁宛然,便即换了话题。虞朗也非池中之物,只是深知中虞的劣势,不愿表现出来徒然引来疑忌而已。不过只凭他的隐忍之心,中虞也未必便没有展之力,文治天下,岂非也是一个极佳的途径。
虞嫣抿嘴笑起来:“皇兄说了,若是可能,他决定将宛然留在中虞。”
“可能……”叶飘零嗤笑道:“他的可能便是萧青臧与岳漓函都同意罢!”
虞朗其实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他毕竟生于中虞,又过于忌惮南北,终究不能大刀阔斧,径自行事,终此一生也不过是个守成之君罢了!
虞嫣默然了一会,忽然便问了一句:“天下英才尽出‘寒萼’,你认为可能么?”
“为何不能?她能教出一个凌云鸿来,又焉知没有第二第三个……”
叶飘零轻笑起来:“何况,有楚青衣与上官凭在,南岳北霄必有人愿千里而来,中虞这里,璇儿是必然想要去的,昊儿又是中虞未来的太子,有此亲近太子与郡主的大好机会,中虞豪门岂有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道理。
岳漓函与萧青臧虽是将宛然放在中虞,毕竟对对方均有疑虑,必然也会派些人来守在她身边……”
虞嫣猛然一惊,好一会才叹道:“我倒还真是不曾想的这般的深!”
叶飘零抬手执壶,慢慢的斟了一杯酒,举起翡翠杯淡淡的笑了起来:“此事暂时还不能透露出去,那两个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虞嫣点了头,恍然叹道:“难怪皇兄令我绝不可外传,我这才算是都明白了!”
叶飘零低头轻嗅着杯中的梅花酒,轻轻的扬了下眉,她想必已将各方的心理估摸透了,才会想出这般的主意来。我毕竟还是低估了你,原想着你不过是想要借着平衡之势,过几年安心日子,却不曾想你竟弄出这么个书院来
他举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翩然起身,笑道:“我此刻有事,想要出去走走,就不陪你了,你只是自便罢!”忽然很想见她,很想听听她会如何对自己说起关于这个书院的事。今夜月色正好,踏雪寻美,岂非也是佳话一桩!
虞嫣明白他想要去何处走走,因笑道:“你我之间原也并无客气的必要,你去吧!”
叶飘零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稳稳当当道:“你与她不同,她只是不愿卷入,若当真卷入了,却也未必不能自保。你……还是早些脱出这个是非圈,免得将来不得收梢!”
虞嫣抿了嘴,冷静的看着他,眸中是坚定的光:“既已卷了进来,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叶飘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迈步径自打开了房门,屋外,琼楼玉宇,银霜满地,映着皎洁的月华,越如梦幻一般。他略一举步,也不曾见如何使力,人已飘然上了房顶,恰如一阵轻烟也似,转眼走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Www。Paoshu8。。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泡 书 吧!)
第六十七章 夜半
宛然手执棋谱,悠闲的倚在贵妃榻上,膝上搭着薄毛T适的蜷在她怀里。
雪球这些日子过得甚是憋屈,楚青衣时时在宁宛然身边,它原就怕了楚青衣,哪敢在她眼皮底下讨生活,只是日日见了楚青衣就悄悄儿的溜去寻了上官凭暂避一时,上官凭见着它,也只得苦笑摇头。有次恰恰被石楠碰上,更被取笑为好一对难兄难弟。
烛光流泻,晕黄的光落在宁宛然面上,长长的鸦羽般的睫低低垂着,分外恬静安详。门外响起几下轻叩,她微微一惊,抬了眸:“进来!”
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笑吟吟的立着,背着光看不清面容,那一袭的白衣却是纤尘不染,飘然欲仙,她忽然便有些好笑,想着这一身白衣俨然竟似正字招牌了。
他闲闲的走进来,回身阖上门,室中便有一股清新微凉的冷气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怀里的雪球被惊了一下,撩起眼皮斜瞥了叶飘零一眼,又懒懒的耷拉下来,继续睡它的。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扬眉问了一句。
“忽然想见见你!”他轻飘飘的说着,在桌前坐定了,提起桌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茶色是淡淡的浅黄色,有种轻微甜蜜的果香,入口微涩,回味悠长。
“是果茶?”他挑眉,极为肯定的道。
她笑起来,昏暗的灯光下,眸子点漆也似,漾着深深浅浅的波光,流转幻濛:“你的舌头倒灵,这是前儿南面送的水果,我一时兴起,试了几个方子,这个味道却是最好的!”
他于是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另一个男人,你时常如此么?”
她歪着头,静静打量他,好一会轻笑的答道:“纵使我不说,你也一样清清楚楚,我又何必藏着掖着!”话说得淡如微风,语气却是了然的,你这个时候来,不正是因为知道了。我午时才从宫中出来,晚上你便都知道了,这个速度,也实在够快了。
“跟我一起回东海不好么?”他听出她地意思。不由地摇了摇头。
“不好!”她干脆利落地回答。
“女人。太要强了不好!”他笑。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清淡而微涩。却又回味悠长。这茶倒与她有些相似。
“是么?”她淡淡道。不置可否。
“其实。要强些好。若不要强。早也认命了。又怎轮到我!”他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
她怔忡了片刻,忍不住扑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原先总想,青衣的面皮之厚已是世间罕见,如今见了你,方才知道何谓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笑笑,有些无谓:“那个孽徒……”
“她总说你是妖孽……”宁宛然想着这一对师徒不觉微笑起来。明明感情甚是深厚,却总是互相看不对眼,彼此之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又多有相似之处。
“我明儿有事要离开些日子,你可有事情想要问我?”叶飘零并不愿意过多的谈论楚青衣,岔开话题问了一句。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平静的答了一句:“没有!”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对你用‘重生’之术么?”他扬眉,只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由他作了出来,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随性,悦目至极。
“你若想说,我不问也会说的!”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去问,白白的碰了钉子。
叶飘零伸手漫不经心的取过桌上一叠裁得方方正正的厚纸,随意的翻了几张。宁宛然闲来无事之时,便会拿了炭笔涂抹几笔,只是近来事情甚多,只绘了寥寥的几张。
“在一张满是痕迹的纸上涂画,所留印记再深又怎及得上在一张白纸上随意的一笔!”他微笑着,神情优雅而雍容。宁宛然抬了眼看他,没有应答。
“我有些事,明儿就要离开都……”他道。
“你想要这个天下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很早以前就想知道,却一直没有问出口。如今见他来去匆匆,心中便更增疑惑。
“不,如今天下也算太平,我便是有心也难成事,何况,我要这个天下作甚!”
她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半天才点了点头:“那你为何还不回去东海?”
他挑眉,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笑得极是轻佻,眼神却是专注而沉静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离得极近,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那股夹杂着梅香的淡淡酒气,热热的呼吸拂在她的面上,让她没来由的有些心慌,面上也烧了起来。
“我……”她艰难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却又找不出话来。
耳中传来他低沉的笑声,温润沉厚,细碎的吻
在额上,轻柔而怜惜。
“你想装便继续装罢,将来……总有你装不下去的一天!”
巳时初刻,小院的正厅,宁宛然抬手掩住一个哈欠,眉目间有掩不住的疲惫。
楚青衣歪着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她,调侃道:“昨儿可是会了情郎,怎么这般累?”她眼神极其狡黠暧昧,勾起的嘴角充满兴味。
宁宛然苦笑了一下,一手托了下颌,懒懒的取了果茶,啜饮了几口。叶飘零在她房中耗到将近四更天,走了以后,她犹自心神不宁,通宵未眠,此时便觉疲惫得紧。
石楠娇笑不已,美目流转顾盼:“难不成是天雷勾动了地火,干柴移近了烈火……”
宁宛然无奈的白了二人一眼:“你们二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反正都够乱了,再多一个也乱不到哪儿去!”楚青衣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石楠跟着补充道:“有道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情人多了有面子!”
宁宛然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上官凭坐在一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起身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匆匆的出了正厅,倒好似身后有鬼一般。
楚青衣见他神情古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上官,你这么着急的出去,可是去挣面子,寻情人?”上官凭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苦笑的回头瞪了她一眼,楚青衣犹自笑得东倒西歪,全无心肝。
宁宛然笑着摇了摇头,石楠跟着笑了一阵,喝了口茶,问道:“昨儿是叶飘零?”
“是!”
楚青衣撇嘴,讥嘲道:“妖孽原来也有成圣的一天,倒是真想不到!”
“什么圣?”宁宛然愕然的问了一句。
“情圣!”石楠与楚青衣异口同声的答道。
宁宛然啐了二人一口,自觉无奈:“你们想的未免太多了些,他只不过是听说了书院之事,因此才来问问我而已?”口中虽是冠冕堂皇的这般说着,心中着实有些虚。
楚青衣嘿嘿一笑,拿眼瞄着她,眸中是毫无疑问的不信之色。
“原来是为了书院之事,”石楠点头道:“只是不知何以白日不来,却偏偏到了晚间穿墙逾垣悄悄儿的来,走时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儿,倒显得主人颇无礼数!”
“昨儿月色似乎不错,踏雪而来,良辰美景,佳人如玉了,倒好似是戏文中唱的窃玉偷香,夜半私语!”楚青衣兴致勃勃的在一边帮腔,心中恨极了自己昨儿晚上竟不曾亲见。
宁宛然白了二人一眼,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
也不理二人,径自匆匆去了。
心中愈的恍惚,混混沌沌的,竟是剪不断、理还乱,既甜又涩,滋味难言。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想着叶飘零的话:在一张满是痕迹的纸上涂画,所留印记再深又怎及得上在一张白纸上随意的一笔!
这一笔画的实是太深太重了些,她苦笑的想,如今看来想要抹去,竟是千难万难了。刚刚走到自己的房前,却刚刚碰上莲儿抱了雪球笑吟吟的出来:“小姐!”
宁宛然应了一声,雪球见了她,忙挣出莲儿的怀抱,窜了过来,她伸手抱住了它,怜惜的挠了挠它尖尖的耳朵,昨晚若不是这个小东西在关键时刻忽然叫了起来,几乎真要如石楠所言天雷勾动地火了,她叹息的想着,缓步走进房里。
贵妃榻已被整理得干净俐落,再看不出昨夜的痕迹。她却清晰的记得那人温暖的胸膛、急促的心跳,有力的臂膀几乎便要将自己揉得碎了,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桌上,素雅的青花梅瓶中,一枝红梅嫣然怒放,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妆点一室清幽。
“怎么这时候便折了梅来……”她含笑问了一句,凑了过去,欠身就近嗅了一嗅。
“这梅还是少爷清早送来的,他说昨儿来的匆忙,一时却忘记了,临去的时候才想了起来,便折了一枝,又怕扰了小姐,便敲了我的门,令我清早插在小姐屋里!”
宁宛然怔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如今却是众叛亲离,人人都向着他去了!”整个院子,自己亲近的几个人似乎无一不是乐见其成,人人皆是有意无意的提及,深恐自己一时忘记了他。也不知他下了什么蛊,竟是无声无息的收服了一片人。
冷香幽幽,沁入骨髓,恰似那人一般。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雪球,暗暗想着,若是雪球会说话,却不知会向着谁。应该会是岳漓函罢,她微微的笑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Www。Paoshu8。。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泡 书 吧!)
第六十八章 听风雅筑
虞绿林盟偏厅,段昭将一封信函递交给上官凭:“北来的,说是你家中托人转送的,我原想着今儿去找你,结果你自己倒来了!”
上官凭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信函拆开看了,眉头微微锁了起来,沉吟许久,没有开口。亲爱的友:喜欢该小说,请到泡书吧中文网。阅读
段昭注意到他的神色,随口问道:“怎么了?”前些日子,上官凭曾托他带了一份家回临安,言明年节之时不回去了,待到中虞事了,再携楚青衣一同回去。
“祖母病了……”上官凭淡淡的道了一句,便起了身,向段昭拱手道:“多谢段兄代转信,我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段昭忙起身回礼:“上官兄只管请便,想来贵祖吉人自有天相,却也无需过分担心!”
上官凭辞了出来,暗暗的叹了一声,祖母身体素来极好,前些日子也不曾听说有何不妥之处,如今却忽然说偶染小恙,这信却又不是派人加急专程送来,且令自己速至胜京而非赶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