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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听清。便凑得更近了些。
“青衣……青衣……”怀中地人还在嘟囔着。似抱怨。似缠绵。
只在那一瞬间。岳漓函地脸便青了。
他几乎便有一种冲动。想将这个不识好歹地女人丢进溪水中去。却终究舍不得。
微微眯起了眼:“楚青衣……”他皱了皱眉。杀一个人不难。他暗暗思忖。
就在失神的那一刻,身后忽然有风声疾穿而来,他悚然一惊,抱了宁宛然一个翻身,下一刻,夺夺夺三声,适才所坐的地面上赫然钉了三根蓝汪汪的寸许长短的钢钉。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想不到南岳帝倒是怜香惜玉之人……”
岳漓函深深吸了口气,将宁宛然放在地上,自己缓缓注目看向那人。
那人离他不过丈许距离,面上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掌中扣着一只弩箭匣。
他微微测算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即使能躲过这一次的三支弩钉,怕也躲不过下一次。
他极是镇定地开口:“你是谁?为何要刺杀朕?”
那人笑起来,声音不大,却甚是粗嘎:“皇上明知故问,可是想拖延时间?”精光熠熠的眸子里闪过冷笑:“莫要白费心机了……臣这就请皇上上路罢!”
手指轻扣间,弩钉疾飞,岳漓函身形疾闪横飘,一连闪过两次,却终于没能躲过第四次激射而来的弩钉,弩钉呈品字形钉入了他的胸前,他轻呃了一声,缓缓倒地,脸色旋即转黑。
那人满意地笑笑:“见血封喉,果然不辜负我花的万两黄金……”他显是对自己所用弩钉极其放心,也并不过去查看,反施施然地先走到宁宛然面前,弯了腰便去抱宁宛然。
宁宛然安静地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发髻已散了开来,遮住了眼眉,只依稀露出挺直的瑶鼻,精致的下颚,似是晕倒,又似睡得极熟。
那人的手刚刚扶住她的肩的时候,忽然间便觉得胸前一麻,他呆滞了片刻,眼睛慢慢落到自己胸前,那里……钉了三支蓝汪汪寸许长的弩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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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宛然昏昏沉沉地睡着。
梦中,千奇百怪……
那颗仰面朝天的人头,怒目看着自己……
声声鬼叫……阵阵凄鸣……
血海翻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她踉跄地在血海中前行,前面一时有楚青衣,笑意吟吟,风流不羁……一时又是北霄帝那冷冷的似乎洞察一切的眼,转瞬间又成了岳漓函温和的笑,眼神温柔宁静……
耳边有哭声隐隐……极熟悉……极亲切……
她低声喃喃:“晴儿……晴儿……去找青衣……找青衣……”
眼角却有泪缓缓流下……
隐隐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好好调养……”
口有些渴,有人拿了汤匙递到嘴边,她迫不及待地便咽了下去,随即苦起了脸:苦……好苦……
晃着脑袋,她模糊地呜咽着,不愿意再张口。
有人叹了口气,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再喝一点,这是甜的,你试试……”
她勉强张了口,却只抿了一小点……甜甜的……她迫不及待地张口,一口便吞下了匙中之物……
隐隐地,便有人笑……她又张口吞了几勺,有苦有甜……
等她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迷惘的睁着眼,看着这间屋子,很简陋,几条瘸腿的凳子,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放了一个陈旧的壶嘴缺了一块的茶壶。
有清脆的少女声音高兴得叫:“夫人,你醒了呵!”
她转过眼,却看到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容,满是欣慰的看着自己。眼圈微微有些肿,面上似乎有些憔悴,却不减青春气息。
宁宛然无力的笑笑:“这是哪里?是你们救了我么?”
少女笑起来:“这里是闵家村,你丈夫带了你来的,说是你们遇了强盗,在山里转了几天,走迷路了!”
宁宛然怔了怔,几乎瞬间,那满地的残肢断臂便涌现在脑海,便是一阵眩晕。
她闭了眼,低声道:“你去叫他进来……”
少女欢快地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已带了人进来。
宁宛然****挣了挣,勉强坐起了半边身体,睁了眼,看着那人,那人一身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雍容优雅的气质,清俊的容颜略见消瘦,正是岳漓函。
她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原来噩梦还没消除。
岳漓函却微笑对那少女道:“小月,你去熬碗粥给我夫人喝,可好!”眼神温和,语音低沉。那少女顿时便红了脸,应了一身,便跑了出去。
宁宛然长叹了一声,慢慢道:“原来皇上还没有死……”她摇了摇头,有些讥讽地笑道:“我傻了……怎会这般说……皇上深谋远虑,自然是不会有事儿的,只是……我居然还没有死……真是奇哉怪也……”
岳漓函哈哈大笑起来,上前坐在床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道:“我若不想你死,你自然不会有事……”
宁宛然本就****无力,此刻也不费力挣扎,便软软依在了他怀里。
耳边传来岳漓函沉稳有力的心跳,阵阵男子的体味传来,忽然间竟有几分安心。
只听得岳漓函缓缓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他轻轻笑起来:“这世间,怕也没有几个宁宛然,你若死了,岂不无趣得紧……”
即将西沉的夕照便透过简陋的窗,照了进来,破旧木床上,一对男女拥在一起,沐浴在金光中。
门边,捧着粥的小月如痴如醉地站着,满脸欣羡。
第二十章 生意人
宁宛然的病好得很快,她本就是受了惊吓,心神宁定之后,便无大碍了,只是晚间时常会做噩梦。
闵家村,坐落在群山之中,村子里的人极少出门,自耕自种,打猎为生,每隔数月,便去参加一次市集,拿了打来的猎物、采来的草药去换取盐铁等物。
她身体好了之后,岳漓函也依然悠闲自在,竟绝口不提离开。
宁宛然知他必然早有安排,心中虽暗暗揣度,却也淡淡地并不提及。
山中空气极新鲜,溪水潺潺,林木高大。宁宛然有时便在村庄附近闲闲走动,她人生的美,加之山村偏僻,何曾见过她这般的女子,难免引人注目。她实在不愿惹事,便也极少在日间出门走动。即便如此,他们所借居的小屋外也时不时有人借故盘桓,不得安宁。
宁宛然深感无奈,日日蜗居屋中,也是烦闷,便帮小月做些女红。
已是将近亥时,宁宛然放下手中女红,抬头看着岳漓函。
“差不多亥时了罢!”她微微蹙眉。
岳漓函悠闲的坐着,懒懒地嗯了一声,却连动也没动。
宁宛然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屋中,气氛有些僵硬。
山里人,起得早也睡的早,戌时刚过,小月就回去休息了。
宁宛然抿了嘴。慢慢道:“亥时了。皇上不想休息么!”
岳漓函似笑非笑地看她:“我有不让你休息么!”这个女人。一旦叫他皇上。若非讥讽嘲谑必然别有所图。
宁宛然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自从惊魂之夜后。她便再难在这个男人面前戴上冷淡疏离地面具。即使戴上了。他也会以一种好笑地眼光看着她。带着一种奇异地洞悉与了然。让她平静地面具实在难以持久。
习惯了呵……
习惯戴着一张面具……
习惯冷冷地拒绝。淡淡地旁观……
原来这么多年,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局外人……
我从未觉得我属于这个世界,虽然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宁宛然长叹了一声,索性不理他,径自走向床铺,和衣躺在床上,扯过被褥盖好,闭了眼装睡。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将被褥拉的更紧些。
耳边不出所料的传来他轻轻的笑,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的眼神是如何的温柔而安宁,心中忽然莫名的一疼,原来我们……都是戴着面具的人……
她有些烦躁,耳边却响起他轻轻的脚步声,她忽然紧张起来,感觉身体的每根弦都绷紧了。我是害怕这个男人的罢!她忽然想。
他站在床边,她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却忽然奇异的想到了动物园里的刺猬。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脱衣服。
岳漓函闲闲的站在床边,将脱下的外衣丢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床上闭目假寐的女子,她一定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他好笑的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乐意拆穿她冷静自持的面具,他想看她烦躁不安的样子,看她惊惶失措的模样……
她长长的鸦羽般的睫不安地忽闪着,脸上是一种说不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勾起嘴角,继续宽衣解带,却故意将声音弄得更大一些。
宁宛然终于抗不住了,她慢慢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岳漓函。
岳漓函神色如常,闲闲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他微笑着指出。
宁宛然沉了脸:“你应该说我们是假冒的……”
“假冒也不能做的太明显罢!”
宁宛然无语,前几日,她身体不好,都是小月夜间与她同眠,照顾茶水,如今身体已是好了,还让小月与她同眠似乎确是说不过去。她有些无力的冷瞥了岳漓函一眼,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他眼中的兴味。
她闷闷的起身,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今夜月色很好,丝绒般的夜空中,难得的星月交辉。
她寻了块干净些的草地,便抱膝坐了下来。身边有索索的草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岳漓函正坐在她身边。
她默默将下颌搁在膝盖上,沉默着不说话。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
“放我回金华,好么?”她闷闷道。
“为什么?”
“我会让青衣把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她文不对题。
“我想要的东西……”他轻笑起来。“我想要你!楚青衣肯给么?”
宁宛然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都有点发颤,头也晕晕的。
“我只是个寡妇……”她勉强道,抬了头看着他。
岳漓函扬了扬眉:“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寡妇又怕什么?”
宁宛然眼神闪动了几下,困兽犹斗道:“我已快三十了……”
岳漓函轻笑起来,微微欠身,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宁宛然有些疲惫了,她孤注一掷,低声道:“我还有青衣……”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岳漓函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耳边传来岳漓函冷冷的声音:“宁宛然,朕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以你的聪明,难道不明白,在这个时候提到楚青衣,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宁宛然叹了口气,发了一会呆,忽然道:“听说人常常叹气会短命!”
岳漓函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微笑道:“是么?”
宁宛然沉静的仰头看天,慢慢慢慢的叹了口气:“皇上不觉得我今天叹了太多气了?”
岳漓函便清清朗朗地大笑起来,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宁宛然柔滑如丝的长发,道:“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宁宛然淡淡笑道:“皇上谬赞了,宛然倒听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岳漓函沉默了一会,慢慢道:“这是在谈条件么?”
“是!”
“你觉得这个条件可能么?”
“我也算是个生意人……”她无谓的微笑:“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岳漓函倒笑起来,道:“我答应你三个条件罢!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绝不会提出过分的事!”他忽然觉得很轻松,原来这个女人褪出冷漠与刚强的外壳,是如此聪婉可人。
“第一,我不进宫;第二,若有一天,皇上厌倦了我,请让我离去……”
岳漓函微微讶然,却没驳回,沉吟许久才问道:“第三呢?”
“第三……”她微微侧了头:“暂且留着罢!待我想到再说……”
岳漓函微微挑了眉,淡淡道:“我以为你会求我饶楚青衣一命……”
宁宛然神色宁定,眼神清亮如水:“皇上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怎么会为楚青衣浪费一个!”
“难道朕高估了楚青衣在你心中的地位?”他略带讥诮,又一个太聪明的女人,不过,也无妨,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只是……让人微微有些失望。
“皇上是不会杀楚青衣的……”宁宛然淡淡道:“楚青衣其实与我一般,是一个女子……皇上杀她做甚么呢?”
第二十一章 遥望琼都
天依然暗沉沉的,只是东方微微有些发白,苍苍莽莽中带了一抹微微的白,似乎泛了一丝浅浅的红。渐渐的,云雾开始弥漫而翻腾。
宁宛然默默地倚在岳漓函怀里,静静的看着,看云雾翻腾,看朝霞如血,看金光乍泄,看世界一片曙光辉耀。
她不禁微微一笑,忽然便觉得****轻松了,不再有压力。
既来之,则安之。既不能改变什么,那便随波逐流吧。
二人慢慢向茅屋走去,谁也没说话。
小月已打了水来,宁宛然略梳洗了一下,依旧将长发松松挽起,插了一只荆钗。许是练了内力的缘故,并不觉得很疲倦。
小月侧头看她,有些痴,笑道:“姐姐长的真好看!”
宁宛然笑了一笑,没接她的话。
吃了粥后,便安静的坐在桌边,打算做女红。
一边的小月犹豫了好一会,才好奇问道:“姐姐,你今天很开心么?”
宁宛然微微一笑:“我只是忽然想通了!”她抬头看着小月,柔声道:“你有事情么?”
小月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昨儿猛子哥回来了。给我带了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简单地青竹笛:“他说有人能吹得很好听……”
猛子是村子里地一个少年。生地高高壮壮。浓眉大眼。
宁宛然笑起来:“我教你罢。其实不难地……”
她忽然想。如果我穿到这个村庄。应该会过得轻松些罢。只是。若那样。我必定又有其他不满罢。
茅屋里。便传来时而清越。时而杂乱地笛音。
是夜。岳漓函与她并排躺在简陋地床上。忽然问她:“你认识惊鸿?”
宁宛然淡淡道:“认识!”没有多说的意思。
“昨夜你很紧张,今夜为何又安之若素了!”他闲闲开口,似不经意。
“唯心而已,皇上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答应与皇上一起,既如此,何苦学小儿女惺惺作态……”宁宛然蹙了眉,虽不愿回答,仍是答了。
岳漓函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便吻了下去。
他吻得极深,细细地舔弄柔软冰滑的唇瓣。怀中人似是略略僵硬了一下,旋即便放松了下来,他温柔却强势地叩开她的牙关,挑弄着柔软的香舌,汲取甘甜的蜜津,鼻端是淡淡的如兰似麝的幽香。
她并不抗拒,也不见得如何迎合,只是静静的承受着。
温柔而坚定的唇沿着曲线优雅的脖颈慢慢向下,修长的手指灵巧地钻进衣襟,抚摩着光滑如丝的肌肤,罩住了丰润的山峰。宁宛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忽然便抓住了那手,低声道:“我……我不想……在这里……”
她呼吸已有些不稳,眼中有媚人的光,水盈盈的,面色粉如桃花。
他笑了,慢慢缩回手,克制住自己。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问道:“什么时候离开?”她声音已稳定了下来,面色也恢复了。
“我在等消息……”他淡然道,眼神平和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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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闵家村是十天后。
小月有些不舍,她已能磕磕巴巴的用笛吹出一曲《喜相逢》。
宁宛然看着远去的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