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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两次去过黄圆家,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连里的音讯,但都没有看到她。前几天又去的时候,你写了一个字条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约好今晚让她在家等你。一想起与她见面,你的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你急切地盼望着能尽快见到她,好从她那里得到信息、帮助和慰藉;另一方面你又有些惧怕见她,怕她知晓你的窘况而为你担心,更怕她那深情目光的长久注视。你当然早已感到了她对你的情感,早在你离京之前和到北大荒后她的每封来信中都有所暗示,尽管没有明说,但你相信你的感觉没错。每当想起这些时,总是有另外一张面庞浮现出来,那就是吴歌。两相比较,黄圆太美丽了,美丽得令人有些畏惧,尤其是在你得知了她与叉子和刘震亚的事情之后,不知怎的,总也鼓不起将你俩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的勇气,就做个永远的朋友吧,这样挺好。而吴歌却不同,她天真无邪,纯净得像一溪清水,一切都历历在目。看得出她对你是一种带着崇拜的爱,和她在一起,你总是倍感自信,这一点让你觉得非常舒服。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交朋友时,总希望他能比自己强,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出许多更好,这样他才能给予自己更多的帮助。而对待恋人则不同,对方如果过于高大和完美,会时时给人一种压抑,这种压抑如果被人感觉出来并长期积累下去,大约总会产生出排斥和逆反心理。
为了晚上与黄圆的见面,你特地去浴池洗了澡,又理了发,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尽量将长时间流浪在外的痕迹消除掉。
就在你理完发,站起身无意间望向窗外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猪倌正悠闲地走在街上,你飞快地跑出理发店追上了他。
猪倌一口气把你走后连里的情况全对你讲了,黄方、刘大林的事情,还有连长希望他如果见到你劝你马上回连的话全说了。他还说,在他回京探亲前曾到监狱里去了一趟,见到了黄方。黄方说,他在狱中还可以,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出来了,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他尽打听你的下落了,还说他这事千万别告诉他姐姐。猪倌一面说着,你这一面心里早已飞向了北大荒,这迟来的消息令你感到无比振奋,你恨不能立刻就结束这种流浪的生活。
“你怎么样?”猪倌话锋一转,问道,“要不咱俩一块回去吧,反正你也在外面漂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在乎这几天时间。”
你谢绝了猪倌,你一天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决定,晚上与黄圆见面后,明天一早便离京回连去。
晚上你走进那座熟悉的院落,看到屋里开着灯,屋门也敞开着,一阵阵诱人的菜香从房里飘了出来。
你走进屋里,见黄圆正坐在桌前等着你。
“迪克!”黄圆见到你惊喜地叫着,一下子跑过来扑到了你的怀里。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里噙满着激动的泪水,深情地望着你。
“迪克,告诉我,你好吗?”黄圆问,“黄方好吗,你们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来信,我的信都收到了吗,你们那里到底怎样,出什么事了吗?”
你没有想到与黄圆刚一见面就会发生这样的景况,她那高耸的|乳峰挤压着你,她那柔软的双臂缠绕着你,令你无法脱开,令你不知所措,面对她那深情的凝望,你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黄圆,我们也非常想念你。”你说话时特意强调了我们二字。“我来过好几回,你都没在……”
“我上大学了,在北外。”黄圆这才松开一直抱着你的双手,高兴地说,“我的学习成绩一直还不错,原先我还以为自己不行呢。”
你趁势拉着她走到桌前,与她相对而坐。
“都是为你准备的,”黄圆指着桌上的丰盛菜肴,说,“快吃吧,咱们边吃边聊。”
夜深了,你看着墙上的挂钟,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离开。黄圆依旧兴致很高,不停地向你问这问那,不停地述说着自己的事情。
“我该走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连里去。”你说。
“要走……伯父、伯母都不在北京,你一直住在哪儿?”黄圆问。
“我住在旅馆里。”
“为什么明早就要走,不能再多住上几天吗?咱们俩好不容易才见面。”
“我已经回来很长时间了,实在不能再耽搁了,我还给连里买了水泵配件,今天已经办好托运发出去了,我必须赶回去接货。”
“是这样……”黄圆喃喃着,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你面前,说,“今夜你就别走了,就住在我这儿吧……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呢……”
你们真的就聊了一整夜,面对近在身旁的那夺人魂魄的美丽,你几乎每分钟都在克制着发自体内深处的冲动,忍受着欲望的煎熬。晨光微熹的时候,黄圆靠在你的身上睡着了,脸上带着甜美、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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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 48(1)
与李全明的再次见面是由索燕主动提出来的,李全明真正进入到索燕的生活里,也就是从俩人第二次见面后开始的。
经过反复考虑,索燕决定接受这桩畸形的婚姻,起码也应该先接触一段,看一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试一试他能否真的帮助自己回到北京。她想,无论这是一桩多么令人难受的现实,无论这事将会遭到别人怎样的讥讽,她都要试一试,因为这是摆在她面前的、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一次自己决定和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了解到,李全明的父亲是一家研究院的研究员,母亲是一位中学教师。她想,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他该不会太出格,与这样的人交往,不管事情最后能否办成,应该是安全的。考虑到他出行不便,再次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他的家里,当然是在白天,他的父母都去上班的时候。
他家住在位于和平里的一幢居民楼里,是一层的一套两居室。索燕进到屋里时,只见到处都是书,李全明的房里则除了书籍之外,还散乱着不少无线电元器件和一台打开了后盖的电视机。
“你终于来了,”李全明说,“来了就对了,在这里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却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北京户口,我觉得这件事很有希望,我都已经想好,我的残疾是最好的理由,还有,我认识那些派出所和街道办事处的人,我常帮他们修理电器,他们不会难为我的。”交谈中索燕了解到,李全明的那条腿是在1967年的一次车祸中失去的。当时北京的各个医院已经大乱,人们都忙着夺权、武斗、闹革命,根本没有人为他用心治疗,这家推那家,好几家医院都不负责任地把他推出门外,有能力的医学专家和教授们都在扫厕所、挨批斗,他能够在那样的条件下活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他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在一家校办工厂里工作,主要是搞电器维修和一些简单的晶体管收音机的设计。他很喜欢读书,什么文史哲、数理化之类的书他都喜欢读,最喜欢读的是有关无线电知识方面的书籍。
索燕听从了李全明的话,很快与他一道去街道办事处办理了结婚手续,她父亲这边自然没问题,但她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李全明是如何向他父母解释这一切的。
婚后,索燕依然住在自己家里,隔上几天便去李全明家一趟,看看自己进京户口一事办得如何。那段时间,李全明累得够呛,人整瘦了一圈。她实在看不过去他整日架着双拐为她东奔西跑,几次提出用车推着他,但他就是不肯。他总是说,你就在家等着吧,这件事我肯定能办成。
三个月后,他真的将索燕的户口办回了北京。那天,当她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盖有北京市公安局户籍专用章的户口卡片时,激动得泪水都流下来了。
“谢谢你!”索燕动情地说,“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这没什么,”李全明显得很平静,“这些不是我们都早已说好的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我能办成。”
“你这样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索燕说,“咱俩的婚姻有名无实,我甚至都没有为你做过一顿饭,对你任何帮助都没有。”
“人生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等价交换的,这件事看上去像是我在帮你,其实不然。”他说,“你不理解一个残疾人的心情,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在这个社会中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除了成为别人的累赘,再没有任何别的价值,这才是令我最痛苦的。当我这样一个残疾人的婚姻,能对别人的命运、或是在可以影响别人一生的某件事情上给予别人以帮助的时候,我是快乐的。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说真的,没有一个残疾人没想过自杀,我就想过很多次。”
“那你为什么要偏偏选中我呢?”
“因为你最需要这种帮助,你姑姑对我谈了你的情况,逃跑出来你的确很难再回去了。还有……你很漂亮……”
那一刻,索燕的心悸动了。被人赞美漂亮她不知听了多少次,但唯独从李全明口中说出的这一句,令她感到是那样的真诚、纯洁,令人感动。她回到家里,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便从家中的存款中取出五百块钱,直奔医疗器械商店,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当时唯一的那种残疾人专用手轮车,给李全明送了过去。
那天晚上,他俩第一次在外面吃了饭,就在离李全明家不远的一个小饭馆里。饭馆里很幽静,只有另外看上去像是恋人的一对坐在墙角处的一张桌子前窃窃私语。
“有了户口我就可以找工作了。”索燕兴奋地说,“你说我是去工厂当工人还是去做售货员、服务员好,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看你现在应该什么也别做,踏下心来学习一点东西,你还年轻,今后肯定会用得着。”李全明说,“中国不会总是这个样子,社会也不会永远地这样乱下去,一旦等到国家和社会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科学文化知识就是最需要的,仅凭着你们在兵团时的那种玩儿命劳动的傻干,是建设不了一个现代化国家的。”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索燕道,“我怎么听着这么反动啊!”
“我这话一点儿也不反动,现在掌权的这些人干的事儿才叫反动呢。”李全明说,“当然,我是信得过你才对你说这些,对外人绝不会说。不瞒你,我每天都在收听外国广播,主要是为了学外语,也捎着听一些时事新闻。我可以让我的收音机听到这些,你想听吗?我也可以给你装一台。”
沉默的钟楼 48(2)
“原来你在收听敌台啊!我可不要这种收音机,我不敢要。”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李全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抽着烟,半晌才说了句,“也许我真的看错了,咱俩的确不是一种人……你可以去告发我。”
“说什么你?”索燕急得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么不识逗……你是我的恩人,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告发你?再说,我也挺喜欢你对我说的这些,听着挺新鲜的……”她走过去,摇晃着他那宽厚的臂膀说:“别生气了,就算我错了还不行吗?在兵团时我们都是这么说话。”
“好吧,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准时到我家来补习功课,不许迟到旷课。”李全明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还有,谢谢你给我买的车。”
那一刻,索燕觉得自己已经稳稳地跨入到一条崭新的生活轨道上。她预感到这是一条正路,是过去生活的终结,是新天地的起点。
沉默的钟楼 49(1)
训练休息的时候,尤菁菁又一次拿起水杯跑到隔壁三楼去打水。地区文工团隔壁就是地委办公楼,文工团没有自己的食堂,吃饭、打开水都跟地委机关裹在一起。地委办公楼总是有开水供应,三楼上环境优雅、安静,是地委领导办公的地方,车跃进就在那里办公,她每次去打水心中暗暗希望的就是碰见他。
车跃进是地区革命委员会主任的秘书,是从南方分配来的大学生,在校时就入了党。他带着副眼镜,皮肤白晰,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那时时略显忧郁的神情,最令尤菁菁着迷。虽然他们之间只说过几次话,但她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她的好感。一次,她因为下去演出回来晚了,等到食堂买饭的时候,开饭时间已过,食堂里稀稀拉拉地只剩下几个还没有吃完饭的人。尤菁菁在已经关闭了的卖饭窗口前徘徊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时她刚刚到文工团,这里的人谁都不认识,就在这时车跃进走上前来。“把碗给我吧,”他微笑着说,“我去里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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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先吃吧,”他说,“我还让他们给你做了一碗热汤面。”
她看到,菜里竟然有一条她最爱吃的、当地非常少见的黄花鱼。就在她痴愣着还没有来得及道一声谢谢的当儿,他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感到心底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油然而升。
楼道里没有人,尤菁菁端着水杯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停在了窗前向外望着。窗外飘着丝丝春雨,树梢和草儿都在不经意间泛出了绿色。本来事情是可以依着她的设想往前进展的,她甚至想到了结婚,对象当然是车跃进,尽管年龄上他比她是大了一些,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甚至还拿他与黄方做过比较,两相之下,黄方显得要嫩多了,现在看来整个儿是一玩世不恭、不负责任的大孩子,全然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那种深沉和责任感。但事情并不像她想像得那样顺利,原因是她所在文工团新来的团长也看上了她,那人是一名转业军人,据说还是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的弟弟。这真让她两面为难了。团长叫李秋龙,长得黑眉虎眼、膀大腰圆,根本不懂什么文工团的业务,但却独断专横,作风霸道,才来了三个月,就已经把团里整得服服帖帖,没有人再敢说个不字。本来团里有个保留节目不但群众欢迎,而且还在全国调演上拿过奖,都被他撤了下来,非要赶排一个学大寨组舞,说这是全团第一位的事情,并要求音乐、配器、编舞、排练两个月完成,谁误了处分谁。同时,他对尤菁菁的追求也像他的工作作风一样专横霸道。男同事中要是有谁多跟尤菁菁说了两句话,又不巧被他发现,很快就会遭到他的找茬喝斥。他有老婆在农村老家,但他对尤菁菁说,他可以离婚。他一有空便来到她的宿舍里粘着不走,弄得她的同屋没有办法再呆下去,搬回到自己家里去住了。她知道,团里面对此早已经议论纷纷,说她的话难听至极,但她又无法解释,只能在私下里不伤面子的情况下,尽量摆脱李秋龙的纠缠,毕竟他是团长,而她只是一个户口还没有办过来的知青,一个他可以随时将她赶回到村里的所谓新型农民。几天来,她一直想找到车跃进,把这一切都对他明说,听听他有什么办法,另外还可以同时测验一下他对她到底如何?
她将杯子伸出窗外倒掉里面的水,又一次来到水房。烧茶炉的老大爷狐疑地看着她,问了句,“姑娘,你是来这儿找人的吧?”
尤菁菁“嗯”了一声,问道,“车跃进在吗,我怎么一直看不到他?”
“他出差了,走了一星期了。”
“那他多会儿回来?”
“不知道。”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一个烧茶炉的怎么会知道主任秘书的行程呢?她慢慢地向排练房走着。排练房就在地委办公楼对面一座楼房的地下室里,此刻,学大寨组舞那烦人的音乐又一次响起,别人一定又在抓紧排练了,好在她在其中并没有担当什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