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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干嘛!用赏金还债啊!”甄仁才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刘元三嘲讽般的抱臂笑道:“就你?逮王天逸?你睡醒了没有?他一个人就杀了多少高手?告诉你,我要是了他,我扭头就跑!我的脑袋比两千两值钱的多!你武功比我都差地远,还想这好事?”
两千两!
甄仁才父母只感到天旋地转。
“你能跑,我不是欠你钱吗?为了债我不也得拼命吗?”甄仁才冷笑着说道。
“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劝你别痴心妄想,还是借钱是正道。”刘无三同样冷笑说道。
“畜生……王天逸怎么了?你欠人家两千两?”甄老爹咆哮着问。
“妈!爹!”甄仁才一手拍上了他娘的肩膀,却躲开了两个老人的眼睛,急急的说道:“王天逸可能就在这一带!听好了,你们要是看见了他,赶紧躲着走!先去报官或者找江湖帮派,千万别和他相认,也别自己去捉!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什么自己捉!人家对我家有恩……”甄老爹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不说了!不说了!”甄仁才满面阴云的翻身上马,打马就要走。
“儿!儿!儿!……”他的父母一起朝他走了过来。
“别烦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过来!”甄仁才打马就走。
“儿啊,你……你……小心啊!”甄母流泪嗫嚅了好久,才大声冲儿子的背影喊道。
“富贵险中求!”甄仁才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朝风里挥了挥手里的马鞭算作回答。
剩下他的父母朝着他地背景痴痴地伸出手去,两人泪流满面。
刘元三笑着走了过来。对甄老爹说道:“大步啊,看你儿子都急成什么样了?竟然想逮那王天逸拿两千两的赏金,但可能吗?为了他,我们在石仞死了很多人。而且现在上头实际上对逮他根本不上心,根本不给银子,就连请画像的银子都不舍不得花!也不想给人,你看现在就我们两个来搜捕胳膊还受了伤。根本不能用剑!这样的情况下拿赏金还债更是痴人说梦,有三个脑袋都不够!你们还是多帮着他点,他欠我两千两,八十两是不够地,八百两不差不多,去找亲戚借借。”
言至这里,刘元三收了笑脸,他抖着自己地长袍恶狠狠的说道:“看见没有?我是镖局镖师!而你儿子不过是没武艺只会拍马的瘪三弟子而已!跟我赖账?我搞定你们儿子易如反掌!要是一个月之内还见不到银子,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也翻身上马追上了在巷子尽头看着他的甄仁才。
“你和我父母说了什么?”甄仁才问道。
“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罗天死了,他家亟需银子,一个月内你必须给我凑够!你要是再给我拖,小心我揍死你!”刘元三一鞭子抽在甄仁才脸上,瞪了他一眼,接着转怒为喜,嘻嘻一笑后,纵马向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山上洗洗温泉吗,现在去吧。”
马鞭抽在儿子脸上。疼在父母心里。两个老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刘元三回头瞄了一眼自己地师弟,这个年轻人正坐在马上低头皱眉在苦思着什么,刘元三得意的一笑,心道:“小子,盘算着怎么找银子的吧?你这种没本事又没胆废物。吓唬吓唬总能榨出油来!不要骂我卑鄙哦,我也没法子哦,谁叫你坏过我好事呢?我可真是个才子啊,呵呵。”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废物师弟正盘算着怎么杀掉自己,而且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向自己同门下手。
而甄仁才纵马缓缓前行,他低头捂着自己的脸,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现在是张师傅当家,人事变动大的很,正是用银子的时节,你却要抢光我所有能找到银子,岂不是要葬送我的前途吗!孰可忍孰不可忍!刘元克,我已经向你露了我的家底,你居然还死缠不放,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现在你根本不能用剑,这里又是荒郊野外,一会从背后扎死你个狗贼,让你找罗天逍遥去!等等,回去是说遇到王天逸奇袭了呢?还是说这狗贼掉下悬崖了呢?若是后者就得用石头砸了……”
甄仁才没有武艺地才能,但他却有另外的才能,他卑鄙。
更要命的是他总是勇于卑鄙。
卑鄙也是一种力量,有勇气的卑鄙更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所以甄仁才做事从没有任何负担,哪怕是谋杀自己同门这种事。
他更敢想,更敢做,更卑鄙。
因此他比刘元三更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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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你们这是怎么了?”王天逸从躲藏的地方回来,看到两个老人正抱头痛哭。
甄母低着头哭着走开了,甄老爹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对王天逸说道:“那畜生来了,被我们赶走了,根本没让他进门,他不会来了,你放心养伤吧。”
王天逸感觉到甄家父母和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两个老人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哭,晚饭吃的很难受。
天色黑了,王天逸喝了药躺在席子上,盘算着是不是赶紧离开,他不想再给两个老人添麻烦了。
正想着,突然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搅疼,王天逸地身体就跟这疼在席子上搅成了麻花一样。
王天逸捂着肚子咬牙站了起来,正打算开门叫人,因为甄仁才地父母都在厨房,并不在这里陪他。
但他的手刚触到木门,耳边听外边传来隐隐的磨刀声,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击中了腹疼如搅的王天逸,他马上汗如雨下:莫非药里下了毒?
胡不斩就是中毒。路上聊起来也说了不少中毒地症状和应急方法,王天逸跌跌撞撞地又转回屋里,他扣住喉咙剧烈的呕吐肚里的任何东西,然后从篮子里拿出鸡蛋。磕破了蛋皮,大口大口的吞起了蛋清。
厨房里点上了蜡烛,甄老爹正霍霍地磨刀。
汗珠混着泪珠一起滚落,甄母用手巾给他一起擦干。
甄老爹抬头问道:“他喝药了?”
“喝了,”甄母突然哭了起来:“我……我把药老鼠的毒药都放进去了……我们不是人啊……”
“啊啊啊”甄老爹一抬手抱住了老伴。两人再一次痛哭起来。
“不是说好了吗,给了儿子银子,我们就一起撞死在天逸的墓前……”甄老爹抽泣着说道。
“你刀磨快了吗?万一药不死他,他武功那么好,我们两个行吗?叫儿子吧?”甄母问道。
“不行也拼了。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也不能叫他。我们两人伤天害理,自己去地狱受罪就够了,不要拉他。他的路还长着呢!”
“嗯,对。这件事很危险,不能拉儿子一起冒这个险,我们两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死活了……”
谈到儿子,两个老人眼睛都是一亮,哭得苍白的脸色同时泛起了一抹红晕,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却谁也没说话,心里都在念着有关儿子地一切:从哇哇坠地。到咦呀学语。再到蹒跚学步……
终于,甄母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哽咽着说道:“老头子,但我们这样对不起人家天逸啊!我们这样做是畜牲啊!”
甄老爹抬起脸,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怎么办呢?两千两啊!上哪里去找?!找不到。儿子就危险啊!我们上辈子欠仁才小畜生的,所以这辈子才不得不还债。为了儿子,我们只能当畜牲了,来生我们做牛做马给天逸谢罪!”
说罢,眼泪长流的他对老伴说道:“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话音未落,“哐”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天逸捂着肚子斜靠在了门板上,他嘴角挂着血丝,一对眼睛里闪烁着几乎疯狂的白芒,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两个人,他慢慢扬起了手里那把生锈的菜刀,捏住刀柄的手指噼里啪啦地乱响,声音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挤了出来:“不必看了!我还没死!”
甄老爹和老伴愣了片刻,一人摸起了一把磨的锃亮的菜刀,两个老人圆睁着灌满眼泪的眼睛,大吼道:“天逸,我们对不起你了!”
喊完,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竟如疯虎一般的冲了过来,就如死士一般。
死士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他们抱着玉碎之心去与敌人同归于尽,就如同一颗流星闪亮天际,虽然短暂,但却耀眼不可仰视,视死如归地碰撞更是惊天动地,就算是一匹夫做死士之击,也可能让一个高手血溅五步。
这是让江湖谈之色变地一种人。
但死士不是能训练出来的,他们和一般高手的区别在于他们有信念。
这信念也许是正义,也许是忠诚,也许是义气,也许是仇恨,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这信念对他们而言,比生命还重要。
而甄父母心中就有一个如此坚强的信念,这信念支撑着他们艰难地活着,也驱动他们不畏死亡去飞蛾投火般的博命一击。
他们是死士,真正的死士。
最后弥散在夜空里的一句话是:“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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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躺在稻草上睡了的老黑,突然听见墙洞那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奇怪的声音。
他揉着眼睛从墙洞里钻了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抬头猛地看见厨房门口立着一个人,动也不动的立在那里,好像鬼魅一般,把老黑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却笑道:“大哥,你还没睡?刚才我听到这边有动静。”
王天逸并不答话,只是木木的站着。空洞地两眼瞪着虚无的前方。
老黑走得越近越感到不对劲,鼻子里嗅到了越来越浓的腥气,等走到王天逸近前,惊叫一声跌了开去。
原来他看到王天逸身上全是鲜血。脸上也溅满了鲜血,在蓝黑色的夜色映衬下,整个人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地一样。
他惊恐看着木然而立的王天逸,手肘着地朝后爬开,一扭头。却看到了敞着门的厨房里面的情景。
只看一眼,老黑整个人就如同抽去了魂魂,紧接着他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爬进了厨房,马上厨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地嚎哭。
这嚎哭就如同地狱里的阴风一阵阵传来,小镇的灯光一片一片亮起,而王天逸的身体就随着这嚎哭一次又一次的剧烈抖动着。
“你这个畜生!”老黑猛地冲了出来,他的声音因嚎哭而变得嘶哑,但却已经毫无惧色。他指着王天逸的鼻子大骂道:“老伯婶子救了你的命!你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这个畜生!!!”
喊最后一句地时候,老黑的嘴已经差点咬到了王天逸的鼻子,但王天逸一动不动,脸上也毫无一丝表情,只有身体越来越剧烈的抖动!
“我要去叫人抓你这杂种!”老黑看着王天逸那毫无表情的脸,一把揪住王天逸的领子,转身朝着夜空大吼起来:“来人啊!杀人啊!来人……”
“叫你喊!”王天逸一声大吼,右臂旋风般的朝老黑脖子砸去,那长袖被卷起的劲风吹开。露出一把流满鲜血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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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沸腾了。男人们倾巢而出,点着火把,拿着镰刀锄头慢慢从山脚往上搜,搜那个凶手。
那个杀害两个白发苍苍地老人和一个平凡乞丐地凶手。
整个小镇都因为这暴行而愤怒了。
王天逸就跪在半山腰的小溪边,腹中的剧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伸着脖子。额头在地上划了一道沟,终于他又吐出一口鲜血,这才好受了些,他斜着倒在溪边,身体蜷成了虾米一般,看着山脚下的火光在慢慢地朝上移动。
但身体蜷起来,却让全身的血味全往鼻子里涌。
那血味极腥。
因为这血腥味,一头猛兽在王天逸心中猛被惊醒了,他看到它怒吼着,猛扑上来要把他撕成碎片,而他只能无力的躲闪着,悲惨的嚎叫着,就如同一只可耻的豺狗面对一头被他的恶行激怒了的狮子。
王天逸猛地爬了起来,再次跪在那里,不过这次他不是吐血,而是呕吐,但他空空如也的肚里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两行眼泪汩汩的流了出来,王天逸用额头猛烈的摩擦着肮脏的土地,他呜呜的哭了起来,他哽咽着低声念着:“我是个畜生!我是个畜生!”
后悔感和罪恶感化成的雄狮几乎要撕裂了他。
杀一个全副武装和你不共戴天的高手是一回事情,而杀一个不人武功的老人或者朋友是另外一回事情,更不要说你的命都是这些人救回来。
前者是搏杀,后者是屠杀。
前者是战士,后者是畜生。
“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王天逸猛地仰面嚎叫道:“为什么不放过他们?!我是逃犯,人人皆可杀我!我这条命都是他们救的?!我还能求他们什么?!”
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抽泣起来,两只手慢慢的盖住了脸,但沾满血污的手一碰脸,王天逸突然把手张开,低头剧烈呕吐起来,那手上的血腥味他闻之就欲呕,他不是没沾过血,但没沾过不会武功的老人和朋友的血。
这种血腥味格外的重。
王天逸连滚带爬的跑到溪边,发疯的洗起手来,只寥寥几下,手上已经愈合伤口不仅全被搓开,就连没有受伤的地方都被搓开了皮,双掌鲜血横流。
他越洗,手上的血就越多。
血洗不掉了。
王天逸又一次把手小心翼翼地往鼻子边凑来。但他又一次的把手慌不迭的张了开去,又开始剧烈低头想呕吐,这低头动作如此凶猛,以致他一头栽在了小溪中。
小溪很浅,王天逸耳朵还在水上,脸已经碰到了鹅卵石,他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因为他愕然发觉原来清澈的小溪此刻也泛起了血腥,那是他手上地血。
他木偶般机械的撑起手臂。慢慢的把头拉上水面,水波轻轻消散,平静下来的溪面如同镜子一样亮了起来。
一个影子在微微震颤的镜面浮现出来,那是一张丑陋不堪地面容,布满了还未消肿的伤痕;上面还有点点黑色斑点,那是溅在脸上的血迹;撕裂的嘴唇还在微微战栗,急遽的呼出一口口气息;最上面是一双惊恐的眼珠,因为面对内心雄狮的审判而疯狂游移,如同黑暗中的肮脏耗子……
王天逸猛地朝那张脸打去。用尽全身力气。
“咚”的一声,水花飞溅,镜子破碎,脸隐去了。
王天逸伏在小溪边放声号哭起来。
山下地火把越来越近了,村夫的气愤填膺的咒骂声都被山风送了过来。
“还有谁?!还有谁?!……”王天逸突然又抽泣着叫了起来,反复的叫着,越叫越快,最后已经如同癫痫病人一般的狂喘了。
还有谁可以救自己?王天逸问得是这个问题。
父母已经仙去,他们不是。
范德远帮不了自己。他甚至还突袭过自己。他太年轻了,我不怪他,但他不是。
川秀放了自己,但发誓再不认识自己了,他也不是。
乾捷…………。他更不是。
…………
丁三?唐六?他们都太远了,但他们背后才是真正的力量,那江湖的力量,会救自己吗?
但就算救自己,救的了自己这命,但救得了自己手上这血味吗?
我这浑身血腥的野兽配他们救吗!!!!!!!
同门、朋友还有敌人,所有人地面孔在王天逸眼前急剧转动,最后化成一头恐怖地猛兽,它对着自己阴阴的笑了起来,舔了舔舌头。
它是谁?
它是什么?
王天逸不知道。
但王天逸知道它要吃掉自己,或许它已经吃掉了自己的一大部分,否则自己身体怎么变得如此肮脏血腥,连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