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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武烈侯和代北秦军以雷霆之势一拳打倒了燕国,先声夺人,一举扭转了北方战局,但接下来打死燕国,吞灭燕国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们干了,灭燕的最大功劳终究还是落到了河北秦军手上。
公子扶苏望着王翦脸上的得意笑容,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既佩服王翦的老奸巨滑,也有为叔父宝鼎叫屈,总之心里不舒服,感觉很郁闷。搞了半天叔父上当了,上了王翦的激将之计。
的确,假如王翦主攻,那突破长城后,河北秦军损失惨重,捡便宜的事情当然都给武烈侯和代北秦军了,以代北秦军的实力,十万人马足以横扫整个燕南地区。所以王翦不干,他迫使武烈侯不得不调用二十万代北秦军攻打居庸塞,这样燕国是遭到了雷霆一击,但代北局势也随即陷入了空前危机。武烈侯和代北秦军眼看着满地的战绩和财富,俯拾皆是,却就是没有时间去捡,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公子扶苏沉默不语。郁闷归郁闷,功劳还是要的,有了这份大功劳,自己才有可能坐领大秦的第一个封国。
李信和冯毋择心领神会,暗中召集部下,分析形势,商讨战局,嘱咐他们现在不要为了抢功劳而奋力攻击,只要再耐心等一段时间,功劳俯拾皆是,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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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带着大军急行三百里,杀到武阳。
武阳是燕国第二大城,有“下都”之称,是长城防线的重镇。
宝鼎一边命令章邯率军直杀长城汾门要塞,与河北秦军前后夹攻,拿下汾门,让河北秦军火速北上,一边命令司马尚、王贲率军猛攻武阳城。
武阳城内的守军已经非常少了,但为了给主力大军的撤退赢得更多时间,他们拼死坚守,但双方兵力悬殊太大,秦军又气势如虎,仅仅两天便攻克武阳城。
至此,宝鼎才知道太子丹带着燕军主力从近海河道撤走了,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武城粮草充足,蓟城也还有粮草,督亢也还有一部分尚未运走的粮食,这基本上可以让代北秦军的粮食危机得到缓解。
就在这天晚上,留守代北的司马锌和羌廆十万火急来书。匈奴人开始了全面攻击,而主攻方向是野狐岭和雁门山。匈奴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打上谷郡。秦军十万留守军队的主力都部署在雁门的平城一带,雁门山和野狐岭的兵力并不多,尤其野狐岭,其主要防守力量是刚刚整编的上谷三胡,随时可能倒戈,形势万分危急。
从代北秦军攻燕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五天。在这十五天内,燕人肯定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一消息告诉匈奴人,而匈奴人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攻击时机了。现在时机一到,匈奴人当然要拼命攻击,他们能否实现预期目标就看开始攻击的这段时间,假如错过了这段时间,让秦军及时回援,那匈奴人估计又要白忙一场了。
宝鼎毫不犹豫,果断下令,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率五万骑军即刻返回代北,全力戍守野狐岭和雁门山,不惜一切代价阻御匈奴人。
从武阳到蓟城有三百余里,从蓟城到代北野狐岭有六百余里,近千里的返程,骑军即便是日夜飞驰也要好几天,考虑到战马的极限,骑军这一路上可要风餐露宿,辛苦万分了。
宝鼎又命令王贲,率五万精锐步军日夜兼程返回代北战场,增加代北防守力量,确保代北安危。
又命令公子将闾领三万大军,在未来两天内把武阳洗劫一空,把广阳郡的所有库房全部清空,然后带着这些粮草武器和其他等各种物资火速返回代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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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和李信前后夹攻汾门要塞。
燕军非常顽强,奋力搏杀,无奈兵少将寡,无力回天,要塞终于失守。
公子扶苏、王翦率军越过易水,闯过长城,与武烈侯宝鼎会合于武阳城。
河北秦军原意为要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代北大军,谁知到了武阳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城,代北大军踪迹全无,已经踏上了返回代北的路程。河北将领们先是惊讶不已,这代北大军来得快,走得更快,但旋即就高兴万分了,这下好了,攻燕的大功劳果然是唾手可得。
军议上,宝鼎把代北和燕南两个战场的情况做了介绍。
代北形势危急,不得不紧急撤离十三万大军以回援代北。燕南战场的形势也不好,燕都蓟城没有拿下来,燕军主力安然无恙地撤走了,假如秦军迟迟拿不下蓟城,那么等到隆冬来临,河川封冻,燕军必然要发动反击。秦军从来没有在这块地方打过仗,不熟悉地形,对这里的气候也有个适应的过程,对新占领的地区还要逐一安抚,而燕军在本土作战,又得到了燕人的支持,所以今年冬天对秦军来说非常艰难。
正因为艰难,所以宝鼎在军议上根本没有指责河北秦军在长城一线的攻击中消极怠战,相反,他把河北秦军故意保存实力的做法直接归功于上将军王翦的老谋深算,也就是说,这本来就是统率部所拟制的攻击策略,河北秦军在此仗中立功了。
既然王翦要面对艰难的燕南战局,宝鼎也没有必要挑起矛盾,倒不如给足王翦面子,减少双方之间的隔阂,让王翦指挥河北秦军拿下蓟城,固守所占土地,阻杀燕军的反击。
“我把大庶长杨端和和他的五万大军留下来。”宝鼎望着王翦,笑着说道,“这是我能给予上将军最大的支援了。”
王翦微微皱眉,问道,“武烈侯给我多少时间攻打蓟城?”
十万大军打蓟城,显然是少了一点,所以宝鼎才把杨端和的五万大军留了下来,但代北很困难,假如匈奴人突破了无穷之门,野狐岭将有一场血战,宝鼎肯定要把这五万大军撤走,所以王翦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在我没有拿下蓟城之前,你不能把这五万大军撤回代北。
宝鼎不假思索地说道,“燕南战场就交给上将军了。代北形势危急,我必须马上返回代北。”
宝鼎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五万大军撤回去。两个战场相比,燕南战场更重要。
代北有二十多万大军,有险要地形和重重要隘,足以挡住匈奴人的攻击,再说打攻坚战也不是匈奴人的特长,就算匈奴大单于有心趁此机会消耗其他诸种部落的实力,但现在匈奴人还没有统一大漠,内部也是危机四伏,匈奴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肆意挥霍军队的地步。控弦勇士是他们控制大漠的致胜武器,匈奴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有限的军队消耗在这场至今看不到结果的大战上。
代北守住就行,而燕南不仅仅要守住,还要牢牢控制,这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关系到大秦的国策变革进程,关系到中原局势的变化,关系到大秦政局的发展,所以燕南战场才是重中之重。
宝鼎想留在燕南战场,想亲自掌控燕南战局,但这会加深他和王翦之间的矛盾,而王翦德高望重,在老秦将率中的威望不是他所能相比的,他只能退一步,把燕南战场交给王翦,把灭燕的功劳送给王翦,以此来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等到燕南战场稳住了,国策变革开始了,假如王翦依旧不能正确认识形势,甚至带着功臣们一起阻扰国策的变革,那他就不会退让,不会容忍了。
王翦满意地点点头。他最欣赏宝鼎的地方就在这里,识大体,知进退,善变通,对一个天赋异禀而又迅速崛起的年轻大权贵来说,这种品质难能可贵。既然宝鼎退让了,他也没有必要咄咄逼人了,大家利益攸关,又同在一个利益集团,该斗争的时候斗争,但该合作的时候一定要合作。
“大庶长在军中有威信,作战经验又丰富,代北战场更需要他。”王翦看了宝鼎一眼,笑道,“我想借用章邯,你看如何?”
杨端和资历老,又是楚系的大将,与老秦人的矛盾由来已久,根深蒂固。这种矛盾和个人品质、性格没有关系,它来自政治立场,朝堂上不同派系的大臣就是政治对手,这没有道理可讲。
在这个关键时刻,宝鼎把王贲调回代北,把杨端和留下,其掣肘王翦的心思一目了然。王翦当然不会把对手留在身边,但他又不愿因此打宝鼎的脸,所以折衷一下,把章邯留下,让章邯统率那五万大军。章邯是老秦人,是楚系熊氏的女婿,同时也是宝鼎的亲信,身份比较复杂,但他贵在年轻,资历浅,战绩不足,待在王翦的帐下,他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根本不敢与王翦抗衡。
宝鼎笑着点点头,“如上将军所愿。”
宝鼎正是要留下章邯帮助公子扶苏。公子扶苏马上要在这里领封国,手下没有可以倚重的大将怎么行?那岂不被王翦压制得动弹不得?但假如他直接留下章邯,王翦必定反对,所以他故意把杨端和摆了出来?如果由杨端和辅佐公子扶苏,王翦就麻烦了,虽然杨端和的资历不能和他比,但杨端和与蒙武、羌廆都是同时期同资历的高级统率,他和公子扶苏联手,足以抗衡王翦。
王翦暗自冷笑。
公子扶苏望向章邯。章邯神情凝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军议散后,扶苏留了下来,与宝鼎继续商讨燕南局势。当谈到未来封国镇戍的时候,扶苏踌躇不决,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把谁留在身边?”宝鼎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问道。
“曝布。”扶苏笑道,“右更曝布。叔父是不是舍不得?”
宝鼎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记住一句话,永远记住。”
扶苏看到宝鼎如此郑重,心里有些紧张,急忙点头。
“如果我死了,不能帮助你了,那么可以代替我的人,就是章邯。”
扶苏吃惊地望着宝鼎,他万万没想到叔父竟然对章邯有如此高的评价。
“如果大秦陷入生死存亡之险境,可以力挽狂澜的人,就是章邯。”
扶苏骇然心惊,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什么意思?叔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叔父有生命危险了?大秦有生死存亡之危机?这些念头在扶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他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章邯,被叔父所推崇备至的章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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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又是新年
第363章又是新年
宝鼎日夜兼程返回代北。
代北秦军的速度太快,投入燕南战场的军队太多,而燕军实力不济,燕王喜甚至早早就撤到了辽西,这导致燕军士气低迷,将士们毫无坚守京都的决心,一触即溃也在情理之中。
燕军全线崩溃,秦军势如破竹,这是匈奴人所没有预料到的。在他们眼里,燕国的武力虽然比不上赵国,但燕国占据了天使地利人和,即便最终战败,也足以抵挡秦军一段时间,甚至双方有可能打得两败俱伤。
抱着这种想法,匈奴人在开战之初,攻击并不猛烈,而是全线铺开,试图以此迷惑秦军,分散秦军的防守兵力,然后乘着代北秦军主力围攻燕国都城的机会,集结主力猛攻无穷之门,一击致命。
另外,匈奴人在代北战场的长期作战已经影响到了大漠局势。
大单于头曼亲临前线,远离单于庭,导致大漠诸种部落之间的联盟出现危机,一些居心叵测的部落或者想脱离单于庭自立“山头”,或者想摆脱匈奴人的奴役找回失去的自由,而单于庭内部甚至还有人想取代大单于头曼的位置。匈奴人的两个大敌大月氏和东胡看到头曼和匈奴大军陷在阴山南部战场,与中土人反复厮杀,大漠局势逐渐陷入危机,认为有机可乘,于是在大漠的东西两侧蠢蠢欲动。
匈奴人的左方诸王们对这场大战开始失去耐心。代北虽然蕴含着巨大利益,但并不是所有的左方诸王都能在此仗中获得满意回报,所以与代北利益牵连甚少甚至根本就没有利益牵扯的诸王、大都尉、骨都侯和部落首领们不再想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再想与强悍的秦人作战以致于增加自己的损失,而一些诸种部落更是认为大单于和左方诸王正在蓄意利用这场大战不断消耗他们的实力,因此他们在攻击中非常消极,明哲保身者有之,阳奉阴违者有之,裹足不前者更是比比皆是。
匈奴人的攻击因此声势大,雷声大,但雨点小,连攻数日后都未能取得预期战果。大单于头曼愤怒了,叫嚣着要严惩攻击不力者,但这时候代北秦军主力已经风风火火地从燕南战场赶了回来。
代北将士怒不可遏,本来大家都想在燕南战场上赚足功勋,捞足财富,谁知就在功勋和财富唾手可得之际,匈奴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迫使将士们不得不掉头跑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河北军队把遍地的功勋和财富揣进了怀里,这份憋屈之大可想而知,心里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恨不得把匈奴人大卸八块。
匈奴人终于发力了,野狐岭上的无穷之门摇摇欲坠。
上谷三胡咬牙坚持,上谷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可不想让自己的家园毁于一旦,让自己的族人沦为匈奴人的奴隶。在秦人和匈奴人之间,他们当然要选择中土第一强国大秦,中土富裕,秦人强大,他们可以得到庇护和发展,而匈奴人就是一群强盗,烧杀掳掠之后再掉头跑回大漠,带给上谷三胡的只有死亡和毁灭,所以他们即使是刚刚投降秦国,但为了自身的存亡,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浴血厮杀。
上谷三胡非常幸运,就在他们难以为继,濒临绝望之际,援军赶到了,司马尚、司马断和曝布带着五万骑军疾驰而至,代北秦军的满腔怒火霎时爆发,一番血腥激战,杀得匈奴人狼狈而撤,迅速逆转了无穷之门的危机。
匈奴人预感到战局再度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大单于头曼急怒攻心,下令猛攻,不惜代价也要突破长城杀进去。
头曼铁了心是要杀进上谷,横扫代北腹地,但左方诸王不这么想,诸种部落的首领们更不想把自己的军队白白葬送在长城下,所以他们对头曼的命令阳奉阴违,各部落摆出了日夜攻击不死不休的“架势”,但事实上都在战场上做“缩头乌龟”,这种攻坚战纯粹就是拼消耗,他们才不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
几天后,王贲率步军主力也赶到了野狐岭,至此,秦军在雁门水、野狐岭一线的防守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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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尚抵达野狐岭之后,马上派人在塞外散步燕国灭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普通的匈奴人而言就像听到某个部落被屠戮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大单于头曼和左方诸王而言却意味着代北战局的彻底改变。
这一次匈奴人之所以大举南下入侵代北,就是因为与中土赵燕两国结盟,双方可以联手合作,夹击秦国。匈奴人对此抱有绝对信心。依靠过去的经验,赵燕两国的武力都很强悍,赵国不但征服了阴山以南的诸种部落,还屡次击败匈奴人的入侵,而燕国在代北有上谷三胡戍边,在辽东有东北诸夷的帮助,曾经一次次击败了东胡的入侵。可以想像,这两国的武力即便不敌秦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国联手也足以与秦国打个旗鼓相当。
匈奴人这种错误判断一方面源自对中土局势的不了解,一方面则来自赵燕两国的蓄意欺骗,所以匈奴人信心十足地跑来了,而且还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打算一方面让部落族人先行了解代北,适应代北的环境,这样将来可以顺利地居住于此,一方面伺机而动,争取以最小代价占据代北。
假如匈奴人可以轻松占据代北,最大程度地保存自己的实力,那么此仗过后,匈奴人就有足够的军队东征西讨,去完成大漠的统一了。
年初赵国灭了,年末燕国又被摧毁了,匈奴人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