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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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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冽冽的落水声,自晨雾弥漫的湖心中响起,不过多久,又恢复了静谧。
春寒料峭,站在水深及胸的湖里,被寒意十足的湖水一浸,天都所有的睡虫霎时一哄而散,发梢还滴着水滴的她,双手抚着抖索不止的臂膀,近距离地瞧着就在她身旁游来游去的鱼儿们。
“你不是武功很高?”她缓缓瞪向身旁多活了百年的大侠。
他赏了她一记大白眼。
“我陪你喝了一整夜的酒。”幸亏湖中的雾浓没人看见,不然他百年来的英名就全毁在她的手上。
湖水不深,就是冷了点。神志被湖水浸得差不多全清醒的廉贞,才想拎着赖站在水里不动的她上岸时,不经意瞥了瞥一身湿淋的她,而后他突地屏住了气息。
料子不厚的衣裳,在浸了水后紧贴在纤合度的身子上,她那令他出乎意料的婀娜体态,劲道远胜昨夜所喝过最浓最沉的老酒,火辣辣地烧进了他视线里,一路直抵没有设防的脑海,令他几乎有点呛到。在湿透的长发衬托下,原本就似雪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或许是被冻着了吧,在她的双颊上,还有着两朵就连她喝了一夜酒也没出现过的酡红,他直盯着沾着水珠的那对微翘长睫,愣愣地看着晶莹的水珠在她眨眼的瞬间,悄声滴落在湖面上,泛起朵朵小小的涟漪。
突然觉得自己醉得比昨晚还严重的他,忍不住别过脸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并试图甩脱满脑子不知打哪飞来的绮想。
兄弟似的酒友?
他的眼睛长哪去了,她到底哪里像个兄弟?
“你干吗?”天都在他背过身子时,以指戳戳他的背后。
“遮一下。”他动作快速地脱下身上湿透的外衫递给身后的她。
遮?
她不解地低首看着自己,在发现春光尽泄后,她转了转眼眸,慢吞吞地接过他的衣裳穿上,再把身子浸到水里只剩下一颗脑袋还留在水面上。
“你不会又开始在脑海里缅怀过去了吧?”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她不禁开始猜测。
“我只是在想该上哪去替你找件干净的衣裳换上。”他微怒地侧首瞪向她,但在又被那张水似的容颜给呛了一下后,赶紧再速速转回原位,并向她交代,“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一身湿透也没法上岸乱跑的天都,在他三两下就跳上岸后,她默然地开始从水中走向岸边,在走近了岸畔时,她低首瞧着水面上一朵朵如绿绸裁出般的新生莲叶,当她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在叶面上时,她微敛着眉,看着在叶面上来回滚动的水珠,在那其中,她仿佛又看见了众人那一张张盛满失望的脸庞。
当年她不该妄想能够成为另一个雨神的。
这些年来,她无一日不懊悔,当年她在众家姐姐的怂恿下踏入神宫,与生来资质就明显高出她一截的雨师一块习法,她明知自己不是雨神那块料,她更不可能成为另一个雨神,可为了众人的期待,她仍是硬着头皮去试了,可她换来的是什么?必须承认的事实,与只能屈居于第二的身份。
不能成雨,就只能成露。她没有雨师那般唤雨的能力,她有的只是唤露的能力,虽然她已尽了力,但雨和露,这在众人的眼中,差距仍是太大了。
当换过衣裳,一身干爽的廉贞,两手捧着去湖边商家买来的女装走近湖畔时,在淡淡的白雾中,他听见了雨水落在湖上的声响,他抬首看了晴朗无云的天际一眼,而后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向湖畔,就见看似心事重重的天都站在湖水里,一径地直视着水面,当她扬起衣袖时,叶面上盛载着的水珠即像有了生命般地飞向天际,再一颗颗地落在她的四周。
“看不出你还挺本事的。”出声赞美的廉贞,若有所思地瞧着她那难得一见的神情。
仿佛被他瞧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般,天都马上回过神,对他挤出敷衍的笑意。
“以前我曾是雨神后补。”
他多心地想着她的不自在状,“现下呢?”
“早就不干了。”她抖了抖身子,朝他伸出一手,“拉我一把。”
“快去换上。”上岸后冷风一吹,天都立即抖得跟什么似的,看不下去的他连忙把刚买来的衣裳扔给她,并将她推到一旁的树丛里。
站在树丛外替她把风了一会后,当她踏出树丛时,廉贞眉心紧竖地瞪着她匆忙换上不甚整齐的衣着,还有她一头甩来甩去的湿发。
“你有点女人该有的德行成不成?”
她掏掏耳,有些受不了他的唠叨。
“你别老是挑三捡四的好不好?”到底她是女人还是他是女人?
在她走至一旁的大树下随意席地而坐,并打算往身后的草皮躺下时,怎么看就嫌怎么不顺眼的廉贞,一手紧急将她给捞正坐直,七拢八拢地帮她把身上的衣服穿好,再拉过她身后还滴着水的长发,不客气地动手帮她拧干。wenxueMi。
“顺眼多了吗?”在他拿着衣袖粗鲁地帮她擦发时,满腹睡意,却不得不让他处置的天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地问。
大功告成的廉贞左右瞧了瞧,“还行。”虽不甚满意,但还可以接受。
左瞧右瞧就是没在树下找到个好地方的天都,两眼朝他一瞄,在他还不明所以时一把推他坐下,拍了拍他的大腿后,就把他当成免费床铺般地把头枕上去。
“喂——”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廉贞,才刚出声,就被满面睡意的她给打断。
“我要补眠,别乱动。”
僵着身子坐在树下任她把他当枕头的廉贞,坐了一阵后,看不过眼地捞起她还微湿的发,一手将它捧在掌心上,省得她会弄脏,在她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并侧过身子准备入睡时,他边以指梳拢她的发边半开玩笑似的问着:“喂,想不想嫁我?”
她才在纳闷他今天怎还没问这个招牌问题呢。
“又嫁你?”也不知他怎么搞的,打他问过一回后,就像习惯似的,每天这问题不问上一回他就不痛快,害她老想不通他怎那么执着。
“只是想问问你对我的观感有没有改变一点。”
挤眉皱脸地想了好一会后,她慎重地摇首。
“照样不想。”虽然说在扔了那么多回的绣花鞋后,他是比以往老摆出一副抬举的德行时有改善多了,且喝醉时话特多的他也挺聒噪可爱的,不过,要让她有非分之想,仍是嫌远了点。
“但这回你的头摇得比上回慢多了。”觉得自尊心有稍稍修补的他,一脸得意地问,“因我渐渐有些人模人样?”
她朝他吐着舌,“你只是有长进了些。”
发觉她愈看愈顺眼的廉贞,直盯着她嫣红的唇,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那轻吐的粉色舌尖。
“我在人模人样之前是什么德行?”原本拢在她发梢上的长指,渐渐移往她的脸庞,轻抚着她细致的皮肤。
没察觉他在做什么的天都,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吐出。
“鬼里鬼气的自大狂。”也不想想当初还分不清他是人是鬼时把她给吓了多少回,现在只是喜怒哀乐比较明显点有了人样些。
他不满地将两眉一板,“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大哥,已经够客气啦。”她拍拍他的大腿,转过身找着了个舒适的姿势后,高升的朝阳带来了阵阵的暖意,她将两眼一合,带着仍未散去的酒意打算好好睡一场。
自叶梢间洒落的阳光,点点光影四散在他俩周围的草皮上,很久没再听见她出声,廉贞低首一看,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柔和的睡脸,令原本打算叫她起来赶路的他,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不久前在湖中产生的绮想,像道夜间见不着的黑影,在她每一次的胸膛起伏,和那匀匀的气息间,偷偷潜进他的心房,那时在水中的她,像是朵晨雾间的水生花。当他能够澄静下思绪时,他才发现在他的胸口里,这颗已有百年没再如此跳跃过,更甚者,在百年前,他也不曾对出云有过这种感觉。
他拾起一绺她已干的发丝,心神有些不集中地来回看着近在眼前的容颜,不知不觉间,他修长的手指缠上她的发,过了很久很久,即使是在他回过神后,依然没有放开。
她讨厌这种天气。
抬首看着乌云密布,似乎随即会落下大雨的天际,进城后就一直一脸阴郁的天都,此刻更是心情恶劣地木着一张脸。
已经受够她这连摆好几日臭脸的廉贞,在她又停下脚步看着天上时,忍不住走至她的面前,捏着她两边的脸颊问:“谁又惹毛你了?”搞什么鬼?一路都叽叽呱呱叫的她,打从这几日天气变阴了起,她的心情就开始像上头的天气般。
“天气。”她拍开他的手,一把扯过他,“快走,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但我记得封诰的家就在这城里——”被她拖着走的廉贞,不明所以地指着大街的另一头方向。
“是男人的就别顶嘴!”使出全副蛮力拖着他走的天都,弥漫在空气中的雨水气味愈来愈重时,更是心急地加快了步伐。
下一刻,滂沱的大雨,像是上天密密洒下的鱼网,将大地都笼罩在雨丝所织的网中,亦将一心想离开此地的天都给困住了脚步,她颇为不甘地转过身子,瞪着远处雨中某个熟悉的身影。
来不及了。
从没见过她这等冷漠神情的廉贞,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在绵绵的雨势中瞧见了个走在雨中的女人,当那个女人一步步走向他们时,似乎他们四周的雨势便下得更大了些。
“她是谁?”
“雨师。”每见她一回就得被淋得一身湿,心情顿时变得更加低迷的天都,不禁有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跑得快些。
地藏的神女?
只闻其名却不曾见过其人的廉贞,爱理不理地打量着带着一大堆雨水接近他们,但她自己身上却干干爽爽、完全没被淋湿的雨师,在两眼一迎上雨师那双似水翦翦的水眸后,眼尖的他发觉,来者似乎对他怀有着相当程度的敌意。
“另两个女娲在哪?”没正眼瞧天都一眼的雨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问向廉贞。
“喂,她说话向来都这么不客气?”完全不欣赏女人摆这种高姿态的廉贞,颇为不悦地问向身边似乎与雨师有些交情的她。
天都耸耸肩,“她是地藏的雨神。”除了女娲外,眼下地藏身份最高、被奉若神人的,也只有这个雨师。
他不敢苟同地撇撇嘴,“今儿个我突然发现,你的性子,其实已经算是挺好的了。”以后他再也不敢嫌弃她了。
她冷冷轻哼:“懂得惜福了?”
“刚懂。”他一手握着她的掌腕,懒得再看前头的雨师摆架子,“咱们走。”
没想到他竟没把她放在眼里的雨师,神情阴恻地叫住已有许久未见的同门。
“天都。”
被叫住的天都,不顾廉贞的拉扯,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你若是想找女娲,我不知道另两个女娲在哪。”
雨师随即将一双细长的水目往廉贞身上一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廉贞嘲弄地问:“你是哪根葱哪颗蒜?”到底是谁给谁面子?身为神人的女娲他都不看在眼里且照杀不误了,区区一个神女又算什么东西?
太过了解雨师心性的天都,在雨师缓缓扬起一袖时,有些想不通地问:“雨师,你想做什么?”她是何时跟廉贞结仇了?
“为地藏报仇。”果然如她所料,不掩杀意的雨师将矛头直指向廉贞,“他杀了女娲。”
“报仇?”天都直朝她皱眉,“那已是百年前的事了。”都化成灰了,谁还有空旧事重提?
“有问题的是你,你忘了你是地藏的神子吗?”雨师反过头来数落她的敌我不分,“不要忘了,他是个人子,当年毁了地藏的人子。”
“或许是吧。”天都有些受不了地抚着额,客观且中立地建议,“但当年女娲欠他的,可远比他欠女娲的来得多,到底该报仇的人是他还是女娲,这还是另一回事。”
“你在替他说话?”在雨师意外地瞪大了眼时,同样也深感诧异的廉贞,忍不住瞄了瞄她。
“我只是认为——”还想解释清楚的天都,才往前走一步,立即被廉贞给拉回,并推至他的后头。
他边挽着两袖边说:“反正说再多那女人也不会懂的,你少白费唇舌了。”
“你要杀她?”愈看愈觉得苗头不对的她,连忙捉住他的臂膀,一脸紧张地问。
他一把将她给推得远远的,“我可不会这么抬举她。”对方是女娲的话,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只是个神女?他才没吃饱那么闲。
被迫退至一旁后,天都惴惴不安地看着面上表情显得杀气腾腾的雨师,以及脸上一副只想快点打发模样的廉贞,光看架式,她是该为廉贞担心一下的,但不知为何,向来在她身旁总是安全无害的廉贞,在雨中看来却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就在他扬掌探向雨师,而雨师却没有一回能够接住他的掌劲时。
雨师虽是神女,但也只是平凡的人,尤其是在没有神法做后盾的情况下,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只能闪躲却无法施展神法的雨师,努力试着想拉开与他的距离。而似乎也有意瞧瞧雨神有多大神力的廉贞,在看出她的意图后,爽快地往后跃退了两大步。眼见机不可失的雨师,立即扬袖一射,将细密得找不着空隙可闪躲的雨箭朝他射去;那柄悬挂在廉贞的腰际由皇帝所赐、已有百年的时间没拔出的佩刀,亦同时出鞘,炫眼的刀芒夹带着强大的刀吼声,令一旁观战的天都,不得不在耳膜作痛之时捂上双耳,同时亦因那阵刺眼的光芒而闭上眼。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向来所向无敌的雨师,头一回无法取人性命,强烈的刀风在廉贞的周遭四窜,那些瞄准他而去的雨箭,未抵他的面前即被吹偏坠地,更甚者,在雨师来不及反应之时,他仅是扬刀一划,即将那些雨箭给奉送回去,令忙不迭阻止自己雨箭的雨师,连忙再扬袖抵挡。而这时,廉贞冷冷一笑,提起手中的名刀飞快地冲至雨师的面前。
“廉贞!”
自他身后传来的叫声,令已到了雨师颈前的刀锋,在千钧一发之时紧急止顿住。雨师喘息不定地看着那双在雨中看来甚为高傲的眼眸,在她仍想动时,冰凉的刀锋立即触上她的咽喉。
“你想知道女娲是怎么死的吗?”廉贞凉声地问。
“够了。”深怕他真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天都,急忙走至他俩之间一把拉开廉贞,当他懒懒地收刀回鞘时,雨师一手紧紧拉住欲跟他一块走的天都。
“跟我回神宫。我若有个万一,你是接我衣钵的不二人选,地藏除了你外没人能接替我。”
“你也知道,我永远也当不了雨神。”对这话已听到麻痹的天都,只是再一次地重申她当年说过的话。
“只要你努力——”总觉得她只是没有下足工夫的雨师,还是认为只要她尽心尽力,她就能办到别人都办不到的。
眼见她和其他人一样,都把同一套说词套至她的身上,压抑多年的天都,再也忍不住大声地截断她的话。
“我已经尽过最大的努力了!”
被她那不遗余力的吼声吓着的,并不只是雨师,还有一旁纳看着她紧握着双拳不断发抖的廉贞,在她吼完转身就走时,不死心的雨师随即追上她,一手按住她的肩。
“你又放弃了?”
天都负气地别过脸,“对。”
“难道你不想为地藏尽一份心力?”为了地藏,马秋堂与段重楼是多么的努力,而她呢?空有天资却吝于为养育她的地藏付出些许?
“不想。”真要能留在地藏的话,她又何必逃到迷陀域里,让她的人生重新开始过?
才把话说完,一接触到雨师那既失望又心痛的眼神,天都不禁感到有些后悔,可又不愿再次屈服。
眼看她全无悔意,就与当年她要离开地藏时,一意孤行,任何人都劝不进耳的德行全然相同,火气一涌而上的雨师,忍不住动手想打醒自私自利的她。
“你太令我失望了。”伴随着失望的低语,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冷不防挨了一巴掌的天都,一手抚着颊,愣愣地看着向来性子就不错,却是头一回对她发脾气的雨师,在她还不能反应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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