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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拢双手拥住她,风破晓觉得,她从不曾这么深深依偎他过,她的样子像是累了,像个夕阳下不想再征战杀伐,只想返家的倦累武士,他轻抚着她的发,知道她因天曦之故,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因黄琮就是因此而死的,天曦这么做,无异是在她心情已经够脆弱的时候,在她的心上再划上一刀。
“你知道吗?”寂静的夜色里,他压低了音量对她说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种抢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幸福的感觉。”
“抢走?”将贝耳贴在他胸前的夜色,聆听着他的心跳之余,也听着他在说话时胸腔所发出的震动声。
“因天曦视我如己出。”他的声音里藏着愧疚,“她把原本该给你的爱全都给了我。”
夜色仰起头,看着他自责的脸庞。
“给我机会,让我把你失去的亲情还给你。”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胸膛,“你太为我着想了——”她虽没有天曦的母爱,可她有黄琮所有的父爱,她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不幸福。
“我喜欢你呀。”他兀自苦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就无法自拔了。”
夜色不语地拉来他为她受伤的右手,指尖在他的伤痕上抚了许久,过了一会,他的指尖缠住她的,与她交握。
“其实,我要你留下,并不只是为天曦,同时也是为我自己,但我知道我无法留住你,所以只好拿天曦当借口要你留下。”他老实地承认。
“我知道。”
“我明白当个强者的感受,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是天宫的强者,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示弱,也不能展现另一个自己,可是我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伪装,因为我没法在你面前骗自己和骗你。”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也是个强者,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感受的,因此你尽管在他人面前继续当个所向无敌的夜色,可你若受了伤,或是需要倚靠时,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守口如瓶,不让他人知道你脆弱的一面。”
夜色在他深吸了口气,想继续说更多时一手掩住他的嘴。
“你今晚话很多。”
“我怕日后没机会说。”他怕,在天曦醒了后,他将再也留不住她,而她,也将不会再出现在他与天曦的面前。
夜色鼻酸地闭上眼,伸出两手搂住他的颈项。
“夜色?”他讶异地问。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你说过你会守口如瓶的,是不?”
“嗯。”他心跳加速地应着,感觉她在得到他的保证后将他搂得更紧。
搂住他后,夜色就不想再移动自己半分了,那些以往在她耳里听来,只是些盲目的情意,现下都成了深烙在她心版上的珍贵记忆,她一直回想着当他在大雪之日出现在囚车旁,头一回大声向她诉说情衷的脸庞,那时的她,还深不以为然,之后陆陆续续又再出现,那些对她剖白的心衷,在今晚听来,全都成了缠绕在她身上的情丝,她在想,若是这片天空是因他的深情构筑而成,她这只遭人割断了线的风筝,在飞向天际后,如今已是无法再返回地面。
“能不能——在倚靠我之外,也试着爱我?”一室无声中,他搂紧了她,低哑地在她耳边问。
听着他渴求的声音,夜色觉得他那颗一直捧在她面前的真心,纵使他再如何小心翼翼,在他捧得太久,两手太过酸涩后,仿佛就快掉至地面碎裂了。
“我在试了。”她将双手环得更紧。
风破晓怔愣了许久,不敢相信美梦能成真般地拉开她,迫切需要她承认地看进她的眼底。
“真的?”
她坦然承认,“不管是你或是天曦,我都在试了。”
其实,要爱上这男人,很容易的,因他固执的深情,总是能够融化她用冰霜冰封起自己的保护外壳,他的无私,在天曦和她的身上总是毫无保留,他那说不出口,却让她感到心痛的等待,更是让她忍不住想挽回他七年的时光,好好的也还他七年,而不是让他为了她而活在一个没有希望的深渊里。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耐心比她的还多,且深深打动了她而已。
或许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傻更呆的男人,也再找不到,如此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
风破晓紧屏住呼吸,捧起她的脸庞颤动地看了她许久,在她澄净的眼里,首次看见了她不隐瞒的真心后,他忍不住一掌覆住她的双眼,在她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时,他一手搂近她,低首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是那么珍惜与小心,像是再没有这种机会般,呼吸很急促的他,明明就像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但他却不想吓到她,只是珍爱地来回轻吻,虽不能满足,却一圆了多年来所有的美梦。
为什么就连吻她,也要替她设想?
“下回——”夜色在他离开她的唇上时,认真地看着他,“不要蒙上我的眼。”
他款款一笑,“如果你允许还有下回的话。”
“你不该太小看你自己的。”这位风城主恐怕还不知道,在他这种痴心的目光下,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因他而化为绕指柔,更何况她还是个不懂得该怎么抵挡他这款男人的女人。
“是吗?”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夜色靠回他的怀里,紧握住他的手后,与他一同看向邻房正睡着的天曦。
“答应我,和我一块守着她。”
“好。”
那些在门外来来去去,却不敢进来的天宫长老,还有一些她弄不清身份的人,又在门外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到底该派谁进来同她说一说,接着在一阵争执过后,所有人又整齐地叹了口气,再次离开门前。
坐在房内看着那扇房门的夜色,很清楚那些人聚在外头的理由,他们想拉拢她这名帝国的武将,请她为天宫效力,但,又没人有勇气敢在她的面前提起。
被逐出中土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叛这字眼,也没有再为任何人效力的念头,她不允许自己背叛曾深深倚赖她,且重视她的陛下。
下一刻,打开房门进来的,不是那些人,而是来与她换班的风破晓,在他身后,跟着个加入他们照顾行列的霓裳。
“换人、换人。”霓裳一进门就将她拉离床畔,一骨碌地把她推给风破晓,“你,去歇着。”这女人当自己是铁打的啊?都说不会有事还看得这么紧,再不休息她就替风破晓敲晕她。
“走吧。”风破晓在向霓裳点头致谢后,牵着夜色的手往外走。
“上哪?”
“去了就知道。”他没多说,只在途中自架上捞了两件御寒的衣裳,套在他两人身上。
在那票眼巴巴望着她的长老目送下,风破晓视而不见地将她带出主城,命人牵来一匹马后,先行上马前进,她不解地唤来曙光后,也骑着曙光跟上,不知目的地在哪地跟在他后头。
一路出了织女城,在蜿蜒的山道上奔驰了许久,直至原本还高挂在西方的日头,已快沉陷在山顶,将天际渲染成一片霞色时,他才勒住马儿止蹄。
下了曙光的夜色,不明地理位置地看着四下,而后看着前头这幢规模不大的别业。
“这是我的别业。”风破晓边说边点亮大门前的灯笼,“这地方不属天宫,属迷陀域,你可安心住在这。”
她不语地看着把话说完后,就进去里头把灯都点亮的他,过了一会后又走到外头牵着她的手进去。
他边走边解释,“我明白你的感觉,若我是你,我也定在天宫待不下。”
夜色挑高黛眉,他知道那些长老说的话,对她带来了什么感觉了?她原以为他会站在那些长老那一边,也希望她能为天宫效力,没想到她错估了他不说,他竟还在她打算开口澄清前,先她一步替她打点好了一切。
“这房子是新的。”看着院落里新植的花草,与看来才砌好不久的院墙,她止住脚步拉紧他的手,“你特意盖的?”
“嗯。”他点点头。
“何时盖的?”
他别过目光,“我离开织女城去找你前——”
该说他是太有把握能把她找来这,还是说这是他在放弃一切希望后的尽力一赌?夜色叹息地看着这个为她想太多也做太多的男人。
“好吧,今晚我就对你说清楚。”她决定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小问题,“我知道你们天宫的长老都想叫你拉拢我,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不会背叛帝国的,我守护帝国这么多年,我不会因任何人而背叛陛下,所以你可以去叫那些人死了那条心。”
“我知道。”就是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他才从没有这么要求过她,他也对那些长老说了不知多少回,但那些人就是不信。
她继续说出她的打算,“我不想知道你们天宫的事,也不想参与其中,我虽已被帝国流放,但我仍不希望帝国对我有任何误会,因此待天曦好些了,我就带她来这,再过阵子,我会先到迷陀域里打点打点,再带着天曦离开天宫到迷陀域里落脚。”
风破晓沉默了一会,朗眉拢得紧紧的,直对她摇首。
“你漏了一人。”他不满地指着自己鼻尖,“我呢?你不带我一块去?”为什么她的名单上没有他?
“你是天宫的城主。”能带她就带了,问题是她总不能把人家的城主也给抢走吧?
他一脸不在乎,“我说过我可为你放弃一切。”
眼看他的驴子脾气又上来了,夜色静静地看着他那极力想争取的模样。
怕会被她给甩下,风破晓忙不迭地想把自己卖给她,“你若想在迷陀域里开宗立派,或是想当个山寨头子,我都可以当你的帮手,或者你想隐居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的管家,我治城多年了,这方面我很拿手——”
没把话听完的夜色,抬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中止了他那些让天涯听了可能会气到吐血的话。
“把眼闭上。”她轻声吩咐,在他狐疑地挑高眉时又再下令,“闭上。”
在他乖乖闭上眼后,夜色瞧了瞧四下他为她打点的一切,而后有些不习惯地靠上前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胸口,遭她怔住的风破晓,偷偷张开了眼,过了很久,他才将她抱紧。
“你说过我是你所有的美梦。”喜欢他心跳声的她,靠在他的胸口问:“真的?”
“嗯,真的。”
“不恨我伤过你?”她有些不安地问。
他笑了笑,“你觉得我像恨过你吗?”他可能是全天底下被她砍得最心甘情愿的一人。
一双手自他背后摸至他脸庞上的夜色,在看了他许久后,以指敲着他的额际。
“你不但呆,还傻得可以。”换作是他人的话早就恨她入骨了,更别说会像他一样,不计前嫌,继续暗恋着她,并为她找回另一个亲人。
他搔搔发,面色微微绯红,“因为你的魅力太大了——”怪了,怎么最近常常有人说他呆或傻?他记得以前都没有人这么说过啊。
夜色拉下他的脸庞,眼对眼地对他叮咛:“这回别闭上眼。”
他听了忙屏住呼吸,双眼连眨也不眨一下,她笑笑地侧首吻上他的唇,在他的大掌放在她身后按向他时,她把主导权还给他,任他在她唇上辗转吻了一会后,不满足地吻上她的眼眉,和她的耳际,在她耐不住耳边热烘烘且微痒的感觉,缩起了身子时,他才重重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傻人还是有傻福的,是不是?”一脸心满意足的他,咧笑着嘴问。
脸蛋泛红的夜色,清了清嗓子,一手指着他的脑袋。
“因为你这里的问题太大了,根本就无药可救,为了不让你到处丢我娘的脸,所以我只好委屈一点。”
“是。”他拉开她的手,抬起她的下颌吻向她,“谢谢你的委屈。”
素来热闹的西域将军府,自夜色被逐出中土起,大门就未再开启过,这阵子来,无论登门造访者是何人,孔雀一律不见,为此,石中玉已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就连前来碰运气的破浪也在日前踢到了铁板。
也不知孔雀是为何不出府门,深怕他的西域若是有事,他恐会继续窝在府内置之不理,天生劳碌命的石中玉,已借口巡视迷陀域前往西域代他去看着地藏了,一时之间无法回到东域的破浪,则继续待在离火宫内打理四域的大小事,以及朝里朝外的各方耳语。
府内花园里已出现春日的踪影,枝上的嫩芽,带来了一园亮眼的新绿,坐在园子里饮酒的孔雀,在乐天忧心的目光下,又喝空了一坛酒,刚返回府内的纺月,则是换回男装,一脸严肃地跪在他的面前,向他禀报刚探来的消息。
“她在天宫?”孔雀边问边再倒了一碗酒。
“据闻,她的娘亲天曦是天宫的神子。”纺月所知甚详,“当年黄琮将军是在先皇令下,才不得不将天曦逐出中土,这事,六器将军们皆知情。”
面无表情的孔雀,就着碗再喝一口酒后,冷声地问:“她投效天宫了?”回想着夜色可为了黄琮放弃一切的神情,孔雀边问边握紧了拳心。
“不清楚,但——”纺月担心地看着他,对这事欲言又止。
“说完。”
“很可能会。”在孔雀的神色愈来愈恐怖时,纺月忙不迭地澄清,“主子,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摆摆手,不想再多听,“你可以下去了。”
“主子——”以他的性子,他该不会——
“下去。”
“是。”纺月在离开院里前看了乐天一眼,而乐天只是朝他摇首。
赶走了纺月后,一径沉默望着园子的孔雀,仰首喝尽碗中酒,猛然站起身,眼见情况不对的乐天,忙跟在他的身后。
“主子,你要上哪?”在他提着百钢刀走向大门时,乐天急忙想拦下他。
“找人。”他看也不看乐天一眼,径自开了府门走向外头。
“主子!”辛苦地追在他身后的乐天,在追不上他疾快的步伐时,忍不住朝他大喊。
然而孔雀没有回首,执意走向大街人海里的他,身影渐渐消失在其中。
“主子——”大抵猜到孔雀想做什么的乐天,忍不住一手掩着口鼻,止不住的泪水滑出她的眼眶。
独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了许久后,孔雀在一座铁制的府门前停下脚步,两掌推开沉重且热烫的门扇后,迎面而来的,是阵阵燠热炙人的热风,门里各自在火炉前挥汗打铁的铸将们,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孔雀也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往里头走了一阵后,在来到一座巨大的炼剑炉前时,他两眼紧盯着帝国第一铸将的背影。
正在为炼剑炉鼓风的老人,回首看了他一眼,而后抹去额上遍布的汗水走至他的面前,孔雀立即将手中的百钢刀扔至一旁的桌上。
“不合用吗?”老人看了看那柄他才用没多久的百钢刀,有些不解他今日会来此的原因。
“我需要一柄足以与神器媲美的刀。”对付他人,这柄刀可说是完美无瑕,但在那个人面前,它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人一手抚着下颌,“何用?”
“杀人。”
“杀谁?”
一丝痛苦自孔雀的眼中一闪而逝,飞快替换上的,是不容回头的杀意。
“心爱的女人。”
自天曦醒后,原本一直苦苦等她醒来的夜色,却不敢站在床边看天曦一眼,她不是躲在邻房煎药,就是忙着打点要迁居到风破晓别业的事。在这日天曦已正常进食后,看不下去的风破晓将她拉至门前,要她进去里头面对现实。
夜色写满不安的眼眸,再一次滑过风破晓的脸庞,他则鼓励地对她微笑。
“勇敢一点,她不会吃人的。”
原先已在脑海里想过不知多少说词的夜色,在这当头,却是一个字也记不起来,她面带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门扇,还是不知该怎么进去面对天曦。
“我就在外头。”风破晓在她身后说着,并帮她推开她推不开的门扇,再将她推进里头后,朝她点点头,再把门给关上。
坐在床上的天曦,沐浴在一室的阳光下,她看起来脸色红润多了,人也精神些了,不似前些天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在她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深感歉疚的眸光。
夜色一步步地走近她,一直屏住呼吸的她,在坐至床畔后,深吐了口气,在天曦凝视她的目光下,她伸手握住天曦细瘦的掌心。
“往后,别再这样吓我了。”想留住她,不要用这么激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