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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丽秀说：“这台烧过的还是拆下来吧。”
李小凡说：“我们先到母亲房坐一会儿，这里的事我一个电话就搞掂了。”说着马上打空调老板的手机。
许敏说：“表哥你有事就先忙去吧。”
李小凡说：“没事没事。”
李小凡想让史如馨和李紫春母女陪许敏到北楼见肖潇，其他人就不去了，但转念又觉得这样会引起许敏的猜疑，他知道肖潇不会当着许敏的面给他难堪，便一起去了。许丽秀本来也不想去，但想想觉得不去不好，便也一起去了。
跟南楼比，北楼实在显得冷清，一排房子只有一间亮着灯，那是建业的灵屋。李小凡他们站到门口上时，肖潇正在做纸钱，那是每天烧给建业的。
许丽秀说：“你如果早一年回来，还可以见到你三叔。他是今年春节才去世的。”
许敏问：“这是三婶吧？”
许丽秀说：“这是你三婶慧安。”
许敏忍不住跟肖潇拥抱一下，然后tuo了鞋，给建业烧香，眼睛已经变红了。肖潇说：“到那边去坐吧。”
李小凡的手机又响，他对着手机用方言说：“你niang的你给我装的什么空调，你快来看看！”
对方说：“我上午亲自试的。”
李小凡说：“你现在来看，房子住的是美国回来的亲戚，市委嵇书记请回来的你知道吗？”
肖潇的客厅里十分简陋，几张沙发都是普通木头做的，油漆已经剥落。大家坐下一时无言。肖潇看看墙上的钟说：“小东上晚自习，也该回来了吧？”
许敏突然看到肖潇脸上有伤痕，忙问她怎么了。肖潇说不小心摔的，没有事。
建业去世后肖潇的日子更加艰难，戴鼎几次找到她，说要帮她挪个单位，她说：“厂里那么多人，只给我挪单位好像不好？”
戴鼎说：“你是老干部的遗属，个别照顾一下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说：“等等再说吧。”
她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她这个人也太要强，以致最近没钱给母亲抓药只好到医院去卖血。今天上午在医院抽血后头就有点晕，骑自行车在街上又被一个小青年从后面抢包，包里仅有的几十元钱都给抢走了，她从车上摔下来，脸上刮掉了一块皮。下午许丽秀看见她走出院子时，她正走路去医院处理伤口。
外面响起支自行车的声音，肖潇说：“小东回来了。”
许继东正在上高中，个子比肖潇还高，嘴角宽宽的，胡子已经长出来了，许敏看着他即想起祖父，他觉得许继东很像祖父。他走进房子时，李小凡用手拍一下他的肩膀说：“这是三舅父的儿子小东。”然后问许继东，“你知道这是谁吗？”
许敏抬头望着他。许继东说：“是许敏姐姐吧，我从相片上见过，让我看看是相片漂亮还是人漂亮？”
李小凡说：“肯定是人比相片漂亮。”
许继东认真看一会儿，说：“表哥今天这句话没有水分。”
许敏忍不住笑起来，问许继东多少岁。许继东说他比克林顿年轻37岁。
李小凡说：“小东是当总统的料，要是在美国，说不定一毕业就可以参加总统竞选了。”
许继东说：“这不奇怪。但当官最好还是在中国，做百姓才该到美国去。”
许敏问为什么。许继东说：“在美国，老百姓骂总统是家常便饭，总统玩个女人也要接受审查，可是在中国只要能当上小经理小厂长就出有车食有鱼，聊天有小mi，比在美国当总统还威风。”
肖潇瞪了许继东一眼说：“小东别贫嘴！”
许敏说：“你对美国对克林顿这么了解，我想你对美国一定感兴趣吧，要是三婶同意，你干脆到美国去读书算了。”
许继东说：“好啊，可费用得姐姐你出。”
许敏说：“这肯定没问题。”
许继东说：“姐姐当老板准行！”
许敏说：“你今天才见姐姐，凭什么说姐姐当老板行？”
许继东说：“凭感觉。像表哥，我早说了，只是当官的料。”
许敏说：“我在美国常听说我们家里人善于拍马屁，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算明白了。”
大家一齐笑起来。
许继东说：“我拍你马屁有什么好处，只会得罪人，表哥你说是不是？”
李小凡尴尬地说：“你说我是当官的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得罪我了！”许丽秀显得不耐烦了，说：“许敏休息吧，你也累了。”
再看过肖潇的母亲，许敏心里很难受。她多次听父亲说起叔父的不幸，事实上，叔父家比父亲想像中的还要不幸，可是叔父每次给父亲写信都说他们生活得很好，一直不肯接受父亲的接济。
70。 小姐很豪气
70。小姐很豪气
许敏回到南楼她的房间，房里烧坏的空调已拆走，剩下一截电线，看上去像蜘蛛的爪子，挺恐怖的。许丽秀骂李小凡说：“你办事就这样不踏实，好在是自己的表妹，否则看你心里好受。”
要许敏到原来准备给承功的房间住。李小凡告诉许敏，明天早上市委嵇书记陪她吃早餐，然后去参观制衣厂和xiao蕉厂。许敏说，投资的事由于她爸没有回来，工厂就不看了，她倒是想看看南海的文物古迹。
李小凡说，不管是否投资，既然回来了，市领导又那么重视，你不到工厂去看一下不好。许敏说，既然没有投资的打算还去看什么李小凡说，还是去看一下吧，就是做个样子，让电视台拍几个镜头也好啊。许敏说她怕上电视。李小凡说，你怕上电视但有人想上电视，你就做一次奉献吧。许敏说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他一下子也很难跟她说清楚，让她去就是了，权当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旅游一回，反正不用她买门票。
李小凡走后，许敏即给汪韬打电话，问他怎么自己悄悄走了。汪韬问许敏明天的安排，许敏说明天到一个工厂看看，找个时间他们再好好聊聊。接着给父亲打电话。打完电话已近12点，她觉得有些累，便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隔壁房间传出吵架声，许敏就醒了。
“你说跟他没有什么，怎么见了他就眉开眼笑”一个男人的声音问。
“你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也没答应要嫁给你啊。”
“你现在就答应，否则我就杀了你！”男的说。
“我看你敢不敢。”女的说，“你只要碰掉我一根汗毛，我让你五马分尸。”女的说。
“我杀了你我也可以死了，我一无所有，而你又是房子又是小汽车。”
男的是艾蒿，女的是李紫春。艾蒿跟李紫春已经玩了好几年，常常帮李紫春开车。艾蒿要李紫春嫁给他，李紫春嫌他吸白粉。李紫春是个多心的女孩子，她的爱情之舟还没有上舵，总在打转。汪韬大学毕业回到南海后，她突然对艾蒿冷淡了。艾蒿以为她跟汪韬有什么事，很着急，但李紫春又不承认。最近阎振常常跟她一起出入，艾蒿更是按捺不住了。
许敏听着他们吵架再也没有睡意。他们不知吵到什么时候，才没有了声音。许敏再次睡着时天就亮了，李小凡在外面敲门说市委嵇书记等着跟她喝早茶。
吃早茶的时候李小凡跟许敏大谈制衣生产和xiao蕉生产的前景。嵇望德在一边附和。早茶吃到一半，韩志仁打电话给李小凡，说厂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可以随时带客人参观了。
早餐后嵇望德、缪丁秀、樊家坚和有关单位领导陪着许敏参观制衣厂和xiao蕉厂，十多辆小轿车浩浩荡荡从制衣厂大门进入，在厂区转一圈然后穿过两个厂间的围墙小门进入xiao蕉厂。两个工厂门口都拉了长长的标语：热烈欢迎美国许敏小姐到我厂参观指导！围墙上插满了彩旗。工厂里搞得很整洁，今早还让环卫站的水车洒过水。工人们站在门口两旁向许敏他们鼓掌。工人是韩志仁根据李小凡的意思组织的，欢迎结束后每个工人发30元钱补助。许敏几次脸红，因为不好意思。
李小凡还要许敏看看设备。许敏说看设备她是外行，如果真要接手经营还得请专业人员来具体研究。李小凡说：“你简单看一下吧，知道我们厂的设备规模到时好跟大舅父说。”
许敏便随同李小凡逐个车间看了一遍。看完工厂已是上午1l点多钟，许敏在去吃饭的路上跟李小凡说，她住家里不习惯，今晚要到宾馆去住。李小凡说：“我早跟你姑妈说了，你一定不习惯住家里，但你姑妈说住家里方便说话，才让你住家里，既然不习惯，等一会儿吃了饭就搬过来。”
许敏说：“吃过饭我先在宾馆休息，下午我回去跟姑妈说了再搬吧。”
李小凡问许敏对工厂的感觉怎么样。许敏说场地不错，规模也不小，设备齐全，问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送给别人经营。李小凡说因为资金不足。许敏问资金不足当初干吗搞那么大的规模。李小凡说制衣厂原来效益不错，只是前几年才走了下坡路。
许敏问是不是没有效益，她说现在xiao蕉厂家还不断增多，如果没有效益人家为什么还要上李小凡嗫嚅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许敏又问：“xiao蕉厂不是刚建起来的吗怎么就不行了”
李小凡说xiao蕉厂主要是经济困难。许敏问他上马前是否搞过可行性研究。李小凡简直招架不住了，他觉得许敏是在审问他，全然没有外国商人的风度。当然他们是亲戚，李小凡不会感到难堪，他傻笑着说：“这跟体制有关，你还不了解中国的国情，现在私营企业容易搞得好，而国有企业没有几个不亏损的。”
许敏突然一笑，说：“工厂资金困难，厂长却坐奔驰轿车。”
李小凡说：“这车是市委出面借来让你坐的，厂里只有一辆本田。”
许敏说：“那紫春开的那辆凌志是她自己的了”
“那是我平时用的。”为了不让许敏再问一些他不愿意回答也回答不上的问题，李小凡说，“我们正面临一场伟大的改革，制衣厂曾考虑通过法院宣布破产，但政府不同意，最后才走这条路。”问许敏看了这两个工厂有没有兴趣。许敏说：“这事我可做不得主，你把市里的想法说说，等晚上我给爸爸打电话，听听爸爸的意见再说吧。”
李小凡说：“谁有资金接手经营，厂房设备先别说，仅仅土地就值几千万，真是千载难逢。”
中午吃饭时，嵇望德说：“我们现在是进行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改革，通过多种方式把国有企业搞活，我们有一个著名的‘三个不论’，不论采取哪种形式，搞活就行；不论产权属谁，交税就行；不论公有私有，能促进发展就行。目前我们还采取‘无门槛’政策招商，以巢引凤。只要你肯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工，一切手续从简，还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先开工再补办手续，有关工商土地环保建设等等一切手续费全免。”说着又看一眼坐在另外两桌的有关部门领导，“这些局长主任们都在这里了，到时要是谁不支持，你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我先将他免下来再说。”
许敏说：“听了嵇书记这番话，我真感动。”
嵇望德说：“你回去跟承功先生说，你就说市委嵇书记在这里等着他，他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我亲自到机场接他。”
许敏说：“我父亲近期可能还回不了，但嵇书记的一番好意，我今晚就打电话告诉他，父亲知道嵇书记一腔热情，他会感谢的，毕竟是南海人啊。”
嵇望德显得很激动，连连跟许敏碰杯。许敏说不能喝酒，嵇望德说：“许小姐随意，我喝了。”在场的人从来没有见嵇望德这么豪气过。
晚上，许敏给许承功打了电话。许承功说，经营这种小厂，钱不是什么问题，但他不能回来管理，她母亲这边也走不开，除非她有兴趣。许敏让父亲问问她母亲的意见，她母亲接过电话直接跟她谈起来。母亲说，美国有他们的事业，他们现在并不缺钱，只要经营好现在的公司就行了。许敏说，她想自己找个地方锻炼一下，而目前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接收两个厂，仅土地就100多亩。母亲说，她同意她爸的意见，只要她真有兴趣，就给她玩玩，大不了给她一千几百万美金拿来进修。
几天后，母亲公司的三个工程师从美国飞过来实地考察了制衣厂和xiao蕉厂。工程师带着资料飞回美国不到一个星期，许敏接到母亲的电话，让她跟市里签合同。
嵇望德没有想到许敏动作这么快，兴奋得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他马上让戴鼎布置市政府办起草合同，同时要樊家坚筹备合同签字仪式，他对樊家坚说：“这是南海近年来的一件大事，引进一亿多美金，要好好宣传。”
戴鼎却感到为难，他说合同一签，市政府就得还清制衣厂和xiao蕉厂的所有债务，这笔钱哪里找？嵇望德说，难找也得找，现在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戴鼎说，我们是不是先核一下账，看看两个厂到底欠多少债，要是有办法承担债务，可以将工厂让给外商经营，但如果我们目前没有能力还清债务，这“无门槛”政策就不好实行了。
71。 上有铁杆保护伞
71。上有铁杆保护伞
嵇望德毫不含糊地说，债务要核，但要快。多少就多少，市政府先承担起来再说，反正“无门槛”政策不能变，我们千方百计招商引资，总担心人家不来，现在来了，一个亿的美金近十个亿的人民币，我们还犹犹豫豫，下一步还谈什么招商引咨？
戴鼎说签合同前要开个会，跟班子成员商量一下，这毕竟是件大事。
“开会商量这没问题。”嵇望德说，“现在就发通知，今晚开会，开市委市政府领导联席会行了，明天就可以跟许小姐签合同。”
戴鼎说：“要不政协人大都一起来吧，让多一些人参加讨论，大家有什么话好在会上说，以免日后有议论。”
嵇望德说：“也行。”便要樊家坚马上发通知。
吃过晚饭，嵇望德突然给戴鼎打电话，让戴鼎主持晚上的会议。戴鼎说市四套班子会议历来都是市委书记主持的，除非他不在家。
嵇望德说：“咱们说好了，今晚就你主持，有什么需要讲的我再讲就是了。”
晚上8时，市四套班子会议在市委会议室召开。今晚的人特别齐，连人大政协几个平时经常称病请假的副主任副主席都来了。戴鼎主持会议说开场白后，政协一位副主席抢先发言，他说：“要不是今天参加这个会，亲耳听戴市长说，我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这种事，‘无门槛’政策，说白了就是白送人家两个工厂。”
人大一位副主任说：“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当初”
缪丁秀瞪樊家坚一眼，说：“我们现在是讨论经济问题，不要将其他文题牵扯进来。”
人大主任何方达已近六十，对谁都一团和气，所以得以继续做下去，有人说他像面团任人捏，他说不任人捏又能怎么样他说：“按照我的理解，市里实行‘无门槛’政策，目的是引进国外的资金，因为我们自己财力有限，没有钱经营下去。”
政协副主席说：“我们不是没有钱经营，而是屠夫太多，你看看，南海一个个好企业都给屠夫宰掉了，农机厂，船厂，然后是制衣厂，创办一个企业多么艰难，而屠杀一个企业却多么容易。”
缪丁秀说：“这些问题等以后有机会召开企业研讨会时再研究吧，现在只讨论制衣厂招商问题。”
樊家坚说：“‘无门槛’政策其实也不是南海市的发明创造，很多地方在这方面还有更大胆的做法，勇于让利，如果这次我们招商成功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