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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二痒的心里一定很凉,我想。
二痒的故事之三
二痒在省立大学造成的第二次轰动,可能不是绝后,但绝对空前的。省立大学建校近百年来,是不是有女学生干过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不好妄加定论,但是像二痒那样被捉住,但是绝无仅有。二痒,我的好强、骄傲而又美丽的妹妹让她的学校、我们的家、以及我和章晨的新婚都带来了耻辱,也将会给她的一生带来灰色的影响。
我也不止一次揣摩二痒干那事的心态,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进去,我都觉得二痒也不至于干出那种事,然而,她却干了。
二痒在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内心的想法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她不说。但是,根据校方提供的材料看,二痒在那段时间里还是比较正常的,至少表面上是正常的。我想,如果二痒那时候放弃出国的念头,安心等待毕业之后再作打算的话,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二痒不会的,二痒只会往前冲,不惜一切。
1992年10月1日国庆节,也是我和章晨结婚的日子,也是二痒出事的日子。这一天,对我们国家来说,大喜;对我和章晨来说,大喜;对我们家,对二痒来说,又是什么呢?
头一天,我在家里忙结婚的时候,我和我姑还谈到二痒,我们已经知道二痒来过电话,说是要去实习不回家来。我姑说如果二痒懂事,就你这一个姐姐,结婚她应该回来。我说,她回来干啥,她大学生又瞧不起我这个没本事的姐姐。话说到这里,我姑也就不再提了。我记得,我妈当时表示不愿参加我的婚礼时,我就想让我姑打电话让二痒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劝劝,二痒的话我妈最能听进去,但是,一想到二痒要去做伟大的实习,也就算了。
那一天,二痒的确要去实习的。国贸系的实习在最后一年比较自由,可以学校安排推荐,也可以自己联系单位。二痒当然是自己联系,二痒联系的单位是一个私营企业,做食品加工的企业,规模很大,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很有影响。这个企业的产品主要是出口,所以往来的客商也大都是外商,这样就需要翻译,因为是做生意,当然老板们希望是个女翻译,年轻漂亮的女翻译。在此之前,这个企业就到在学校大门前的广告栏里贴过广告,招聘兼职翻译,待遇优厚。二痒就是看了广告后与这家企业联系上的。凭着二痒的容貌和汤姆训练出来的流利的美式口语,二痒马上被选中,并且在当天就给一个来自香港的英国商人当翻译。
这个英国商人是华裔,叫李浩哲,是香港一家公司的地区经理,生长在英国,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点像歌星费祥那种混血的优势外形,但决没有费祥那样熟悉中国文化和汉语。他除了说你好谢谢再见之类的日常用语以外,再不会其他的。
据说,二痒是李浩哲在六名兼职女翻译中一眼选中的。如果是一眼选中,那么李浩哲看到的一定是二痒的容貌,好色对商人来说如同好利,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二痒陪同李浩哲这样帅气的外商心里也是非常乐意的。第一次,二痒陪同李浩哲三天,去了黄山。在黄山如画的风景里,李浩哲快乐得像个孩子,这个比二痒大十多岁的男人,在二痒的眼里成了孩子,可以想象,他们在那三天里处得多么融洽和谐。在二痒以黄山风景为背景的许多照片中,其中有她与李浩哲一起的两张,最为光彩照人。高大潇洒的李浩哲倚在一棵古松上,眺望远天,二痒微笑着站在李浩哲的身边,不远不近,身体微微倾向李浩哲,沉静而玲珑。这张印在柯达相纸上的二痒的形象,与我所理解的二痒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我还是能从二痒的眼神里发现一道强烈的攫取的欲望光芒。
从黄山归来以后,李浩哲要返回香港,临行前给了二痒1000元钱。商人李浩哲给二痒这1000元钱可能是当作小费的,但是二痒却理解为一种别的什么。二痒不要,李浩哲又拿出1000元钱,二痒还是不要,二痒说她的劳务费从企业拿。李浩哲说,这钱是他给的,是他对二痒的美丽和知识的尊敬。二痒收下了2000元钱,从后来的事情发展来看,二痒也收下了李浩哲的一种感情铺垫。
据二痒后来回忆说,李浩哲回香港后的日子里,二痒的精神支柱就是她和李浩哲在黄山的那两张合影,也就是说,二痒是靠两张照片上的李浩哲给她希望。二痒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有女孩子的虚荣心。2000元钱在1992年是一个大学生一年的生活费用。二痒不缺生活费用。二痒用李浩哲给她的钱大肆地请同学们吃饭。二痒在我们家早就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在请客的过程中,二痒就有意无意地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他所认识的像费祥一样的外商李浩哲。同学们都说二痒傍上大款了,香港大款。那时候,香港就是跟钱联系在一起的。
二痒在同学们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中体会到一种幸福,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但是二痒的心里还有一个欲望,那就是利用李浩哲出国。
李浩哲第二次来省城是一个半月后,他来到省城没有去那家食品加工企业,而先直接来找二痒。李浩哲的突然出现,使二痒的精神得到从未有过的振奋,以致于有点幸福的晕眩。在校园的梧桐疯长的林荫道上,二痒毫不犹豫地挽住了李浩哲青筋绽露毛绒绒的大手。
其实,早在黄山之行,在爬山的过程中,二痒的小手和这双毛绒绒的大手就有过接触,二痒的感觉是温暖结实,同时也很真实。
李浩哲拉着二痒的手,走过街道走进商场、餐馆,二痒的笑容一直像煮开的豆腐花一样无节制地泛滥。二痒在毫不负责的激|情消费中得到了丰富多彩的快乐。最后,夜色中,李浩哲拉着二痒的小手把二痒拉到了自己下榻的长江大酒店。
二痒又晕眩了。骄傲的二痒一下子温顺如羊羔。二痒把自己的骄傲和少女的一切,撕碎在这个并不怎么黑暗的夜晚……
国庆节前夜,省城的全市治安统一行动照例进行。长江大酒店在接受突查时,有六对男女被查出有非法关系,接受审查。二痒和李浩哲就在其中。据公安部门给省立大学保卫处提供的材料,当时,检查人员走过秦二痒和港商李浩哲所在1608房间,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返回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尖叫声,一声高一声低。公安人员马上敲门,叫声停止却迟迟没有开门,当酒店服务人员打开门以后,公安人员发现房间内一片混乱,李、秦二人衣服不整……当公安人员问李、秦二人是什么关系时,二人支支吾吾。
按照公安人员的说法,长江大酒店1608房间的女人的尖叫声一定是二痒的叫声。二痒的尖叫声是幸福的尖叫还是痛苦的尖叫,我不清楚。但是,作为女人,我想应该其中幸福和痛苦并存的……
姐妹
我跟省立大学保卫处的领导一起去到看守所接二痒的。本来,章晨也要一起去,我怕二痒在没有见过面的外人面前不自在,也不想让我的新婚丈夫、二痒的姐夫和二痒在那个环境里见第一面。章晨好像理解我的用意,就没有去。他说他先在学校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来,等我们。
我按要求替二痒交了3000元钱的罚款和担保金。然后等着二痒出来。
二痒从那扇厚重的大门里一下子走进灿烂的阳光里,被明亮吓了一惊,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这也是二痒经常的动作,因为二痒近视。二痒的脸灰灰的,头发还是那么长,用一个手绢随便地扎着,看上去不像个女大学生,倒像个街头的游民。
对我的到来,二痒有些意外,但并不十分惊讶。二痒站在粗重的大铁门前无力地站着,看了我一眼以后,头便低下了。说实在的,自从我家搬到城里以后,我和二痒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二痒那么无力地把她骄傲的头低下,第一次感到二痒那么可怜,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到面前的二痒是我的妹妹。我们体内流淌的同源的血液,在这一时刻刹那间沟通了。我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二痒的手,这是我十多年来第一次拉二痒的手。二痒的手木木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在那一时刻,不知道是我的手在抖,还是二痒的手在抖。
我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我毫无准备地叫了一声,二痒。
二痒还是毫无面情,任我拉她的手。
我说,二痒,走吧,咱回家。
二痒被我拉着走,省立大学保卫处的领导要我们坐他们的车子,我不同意。我说,我先带我妹妹找个地方洗一洗,换换衣服。保卫处的领导也不勉强,通知我们明天上午到学校办自动退学手续。
其实,最初,学校对二痒作出的初步的处罚决定是开除,后来,从挽救一个青年的角度,学生会和系里争取,才改成自动退学。事实上,自动退学和开除,从处罚上看两者有一定的轻重区别,但是对二痒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回家。
我想二痒大概也能意识到这个后果。这样的后果,对二痒来说无疑是残酷的,但是她必须接受。二十一岁的二痒心里能承受吗?
我和二痒打了一辆出租车,到章晨找的旅馆去。一路上,二痒不说话。她的麻木,让我不得不紧紧抓住她的手。我想找些轻松的话题,调整一下二痒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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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二痒,我国庆节结婚了。
二痒不吭声。
我说,二痒,他是我在卫校时候的老师,章晨,你知道吧?
二痒还是不吭声。
我说,我们结婚办了十桌酒席,在南洋大酒店,南洋大酒店你知道吧,酒菜贵得很。贵是贵了,但档次高,现在讲究档次。还有,陈红梅也去了,就是过去经常去咱家的那个陈红梅,我们妇产科的同事,小瘪嘴。
二痒还是不吭声。
我说,咱爸本来要来的,他门诊忙,来不了,正好我跟章晨到省城来结婚旅行,正好……
二痒终于开口了。二痒说,章晨人好吗?
我说,还不错。你没见过,马上就能见着,你帮我参谋参谋。
二痒嘴角动了动,那是一个没有发挥出来的笑。因为没有笑出来,所以无法判断二痒是想笑什么。不过,现在想让二痒有一个明确的笑也太勉为其难了。
到了旅馆,章晨一见二痒,就笑容满面地叫了一声,二痒。
二痒终于露出一个明确的笑容,轻轻地说,你好。
我在旁边想把气氛搞活跃一点,说,二痒,现在要叫姐夫了,第一次见面,别让人家伤了自尊心。
二痒看看我,又看看章晨,叫道,姐夫。
章晨说,二痒,我们还在电话里见过面,对不对?
二痒没说话。
章晨笑得呵呵地很得意。第一次见面,在小姨子面前如此表现,真是没有出息,我真不知道章晨的性格里还有这一面。
我说,章晨,你下去给二痒买条毛巾牙刷什么的。
章晨应着就下去了。我把结婚时买的几套新衣服拿出来让二痒去洗澡,二痒挑了一套米色的羊毛裙子。二痒果然有眼光,这是章晨给我买的最贵的一套,我只试穿过一回。然后我又给二痒拿了一套粉红的内衣和一条白色的平脚内裤。
二痒在卫生间里洗澡,我一下子倒在床上。听到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我想象到二痒的身体,又想到了那个叫李浩哲的男人。我心里突然地沉重起来。为了二痒而沉重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二痒被学校开除这件事情,我们家甚至我们那个城市,迟早都会知道。二痒怎么办?我们家怎么办?
说实话,除了担心周围的人会怎么看待以外,我更担心二痒。二痒能不能承受接二连三的打击,能不能抵御即将袭来的冷嘲热讽和嫌弃的白眼,我心里没底。
我突然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是又不知道我爸在不在家。二痒的事我只能跟我爸说,所以我就往我爸的诊所打电话,第一声铃声响起,我爸就接通了电话。我想我爸一定知道我不会往家里打电话,一定知道我会往办公室打电话,一定一直在等我的电话,一定等得非常着急!
我爸问,办好了?
我说,办好了。
我爸说,咋办的?
我说,罚款3000元钱,自动退学。
我爸不吭声了,很长时间,我以为我爸把电话挂了。但是我听到我爸在哭,我想象我爸那张瘦长的脸,脸上流着眼泪,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也流出来。
我说,爸,二痒出来就好,回家就好。你别难过了!
我爸说,看好她,二痒这妮子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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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好。
章晨出去买东西时,可能意识到二痒要洗澡,他在不方便,所以故意等了一个小时以后才回来。章晨进房间的时候,二痒还在洗澡。章晨看看卫生间说,这么长时间。
我也觉得二痒洗澡的时间太长了,附在卫生间的门上听了听,隐隐约约从水声中听到二痒压抑的哭声,我怕二痒有什么想不开的,赶紧敲门。
我说,二痒,二痒!
二痒没有应声,我害怕了。我想到二痒一定想不开了,卫生间里什么都有,剃须刀,小剪刀,腰带……越想越怕,我想打开门,但门被二痒从里面锁得很死。我喊章晨,章晨也搞不开门,后来我想如果章晨把门打开了,二痒正在洗澡那该怎么办,所以我来敲门,越敲越急。二痒就是不说话,也不开门,急得我哭了。
我喊道,二痒,开门,二痒,不要啊……
就在章晨打算撞门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二痒穿着米黄|色的羊毛裙,微笑着走出来。二痒刚洗过的头发从中间分开,从两边向后梳,一起拢在耳后,露出白嫩透明的耳朵,显得非常高贵、纯洁,怎么看也不像公安人员所说的卖淫女。
我和章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二痒平静地说,这里的水有点热。
这就是二痒。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二痒吃得很少,但是陪着章晨喝了不少啤酒。回旅馆时,二痒走路有点摇摇晃晃的。章晨自己又开了一个房间,我把二痒扶到床上躺下,在酒精的催眠下,二痒很快就睡着了。忙了一天,精神紧张了一天,我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我睡着了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重要的人物跟我有关系。那个人是单伟。单伟就是我上初中时和我一起到河南的那个男同学,那个会吹口琴的高个子的男同学,那个被别人说成和我“私奔”的男同学。自从和单伟分别以后,只知道他初中毕业以后当兵了,其他再没有任何消息。我想到他的时候很少,在梦里几乎没有出现过。只是偶尔看到姓单的人的时候,记忆里会冒出单伟这个名字,只是名字而已。在我这个梦中,单伟是个香港的大老板很有钱,带着一个女孩子到黄山去玩,两个人手拉手,玩得很开心,突然,一个警察来了,把那个女孩子抓走了,单伟大喊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大痒,大痒。
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惊醒了。
我醒来以后听到的是二痒在抽泣。
我把灯打开,看到二痒在抽搐,被子里的每一动都像地动山摇似地让我心惊胆战。我过去拍拍二痒,二痒一下坐起来,紧紧地抱住我,哭着说,姐,我好怕!姐——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二痒叫我姐。我觉得陌生也觉得亲切。我被二痒这一声姐叫得肠子却发颤。我突然觉得我非常像姐姐,我拍着二痒的后背说,二痒,别哭了,明天,咱回家。别想不开,大学咱不上了,不上大学也能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