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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说:“让我打电话问一声老板吧。”
金萍的固定电话无人接,手机也打不通,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出去了没在家。看到大嫂眼泪汪汪的,回头瞅一眼小狗,已经奄奄一息,再不立即做手术就没救了,陈山的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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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完字后,陈山对她说:“你可以先回去,带来的一点钱先别交,交了我得开收据,老板还会怪我赊帐,干脆明天一起交清吧。”大嫂信誓旦旦地答应后走了。陈山喊醒小于,消毒器械、做准备、进行手术、输液打针,又比照着小狗的前肢,用钢丝过细地做了两只施罗德-托马斯氏夹板支架,包扎得稳稳当当,让它既有利于骨折愈合恢复,又能够适当走动,觉得十分满意了才罢,一直忙到天亮才算完,两人都哈欠连天。陈山很犯困,但已到了开门时间,只好匆匆吃过早点,上午让小于去睡,午后闲了下来,自己才爬上阁楼去睡觉,一觉竟睡到天擦黑方醒,便问小于:“大嫂来了没有?”
“还没有人影儿呢!这赊欠的事要是让金萍知道了,我们都得挨罚呢,要是她不来就更糟了。”
“说哪里话!我看大嫂不象是那样的人。兴许白日里生计忙,要等到晚上才送来吧,”陈山安慰小于道。
金萍人没来,打了个电话查流水帐。陈山将心比心地推测大嫂,估计她晚上一定送钱过来,心想索性等明天报帐,省得惹金萍生气,就没有将这笔钱报给她。
到了关店门时间,大嫂还没露面。陈山按协议书上留下的小灵通手机号码打了过去,一直打不通。
小于担忧地问:“怎么办?”
陈山想了想说:“事已至此,只好等明天去她家找找吧。”
次日上午,陈山安排小于去找人。小于去了大半天,回来气急败坏地说:“好那个臭婆娘,说什么‘红云小区三十三号楼’,那红云小区总共才三十二号楼,多一间房都没有!问过不少人,谁也不认识这个朱清,这一回我们是栽在了她的手上了!”
陈山心存侥幸,傍晚自己又去找了一遭,天黑过了才回来,颓丧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不做声。
小于告诉说:“金萍已经打过电话来了。”
“你怎么说?”
“你没有回来,也没有预先吩咐过我,这一笔账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也不敢擅自做主乱报,这一回我是铁定被卷进来了!”
陈山心灰意冷地问道:“你估计那位大嫂还会不会送钱来?”
小于断定说:“依我看哪,江水可能倒流,铁树可能开花,她却不会送钱来的。”
小于给陈山讲述过自己在南方那个城市遭遇的故事。那时他在一个小宠物诊所里当医生。离诊所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市的“命案”。命案中被谋杀的不是人,而是几只狗。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冬天,有一只流浪的怀孕母狗进入小区,在花园后面的一个干涸的地沟里安了家。有些好心肠的人就给它送去了棉垫,还不时地给它送食物送水。这母狗除了招人可怜外,也有一个坏脾气,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见着了生人就要拉开嗓子吠叫,也许就是因了这个缘故被主人遗弃的。花园里总是少不了有人走动的,于是,邻近的居民楼里就有些爱静的人被吵得寝食难安,甚至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为了它而加倍地吃安眠药也睡不好觉的。后来,它又生了两个小狗,为了保护儿女,它的警觉性更高,叫嚷得也更勤更欢了。受不了的居民向物业公司反映,物业公司让去找城市环境保护局;找到环境保护局,工作人员说这等事情并没有法律条文将之纳入我们的职责范围,你们居民最好民主协商一个办法解决;同那些乐善好施的邻居商量,那些人却不同意将狗撵走,说这只狗在这里有看护院子安全的作用,自它来了以后,小偷都不敢翻窗爬阳台了,而且,还可以给一些好心人一个表现善良的机会,但就是没有人乐于答应把这几只狗接回自己家里养起来。实在说不通,两派人最后都差一点打起架来了。有几个年轻人一时冲动,情急中想出了个下策,竟拿来几瓶汽油,将狗堵在窝里,连垫子带狗身子都淋上汽油,放了一把火。同小区里一位小伙子心中不忍,冲上前去扒开洞口,浑身冒火的母狗叼着一只小狗被烧得遍体鳞伤逃了出来,另一只小狗则活生生地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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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那些爱狗的人们把这件事提高到有没有人性甚至亡国亡民族的高度,于是乎群情激愤,一哄而起,在网上公布了烧狗者的家庭住址、联系电话、发布‘通缉令’,百般侮辱漫骂,在其楼道和门上喷涂“死”字进行威胁,甚至去其工作单位围追堵截,联名写信市长要求施压其工作单位开除烧狗者。有一位报社编辑为此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对双方都说了不是,爱狗的人也接受不了,从编辑姓氏上溯几千年连他的祖宗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屎骚尿臭。他们还在小区里给被烧死的小狗搭建了露天灵堂,摆上鲜花编制的花圈,举行烛光悼念仪式,那场面和气氛,比起对一个为公众利益而牺牲的人的纪念还要隆重和肃穆。
这件事本来与小于三竹竿子打不到边的毫不相干,却偏偏应着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句古禅连累到了他。市小动物保护协会和那些爱狗的人将烧伤的母狗和小狗送到小于所在的宠物诊所抢救。小于一边治疗处理,一边听着那些人对烧狗者充满刻骨仇恨的谴责和诅咒,以及还有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烧狗者变本加厉地报复施虐竟至于“要当面烧死他的孩子”的说法,便觉得这些人也过了头,心里就有些不平。恰巧有一位记者模样的人对宠物医生进行现场采访,请小于就这件事发表看法。如果是个有经验的医生,肯定会迎合这些人的情绪,加入到声讨烧狗者的队伍之中,既不得罪人又好做生意,而这可能正是这位记者的本意。谁料想小于是个好认死理的年轻后生,初生牛犊不晓得老虎的厉害,往摄像机前那么一站,心里只想要立于公正出于本意对社会负责不可再往乱子上火上添油推波助澜,于是在批评了烧狗者方式不妥之后,凭空地就多出了些画蛇添足的话头。针对那些人说的“所有的生命一律平等,都应该受到尊重”和“狗是人的最好的朋友”的话,小于不以为然地说:“这种说法其实不科学也不符合实际。对人有害的生命,就不应该受到尊重和平等对待。比如,对苍蝇蚊子蟑螂臭虫,对艾滋病毒狂犬病毒鼠疫病菌,人类就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对于老鼠,人类不仅仅是个个喊打,通常还乐于将它身上浇上煤油点着活活烧死才解恨。湖南洞庭湖边的灭鼠规模,大到成百吨的老鼠都被灭杀,扑灭的方法是无所不用其极。对坏人也是这样,杀人越货制毒贩毒的凶犯,就判他死刑还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枪毙了连身上的脏器还可以取出来去作器官移植,哪里谈得上平等和尊重。对狗也不能一概而论,有许多种类的狗,比如导盲犬、救助犬、牧羊犬、猎犬、警犬、看家犬等工作犬,是人的好朋友和好帮手;但作为宠物犬来说,就从来不是所有人的朋友,只是它的主人的奴仆和朋友,对社会没有什么大益处,对别人,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朋友甚至是仇敌,看到人就恶狠狠地狂叫。你们看新闻联播里,每年因被狗咬伤到医院去打防狂犬病疫苗的人数呈直线上升,由它们传播的患狂犬病的人的死亡率一直高居法定传染病的榜首,单单在我们中国就有好几千,而令人谈虎色变的疯牛病和禽流感,全世界才死几十个人,和它不可同日而语,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比起牛羊猪鸡鸭鹅,在所有由人饲养的家畜家禽中,宠物狗是伤人最多对人危害最大也是最没有资格称作人类朋友的动物。人类爱护动物也好,爱护环境也好,爱护地球也好,根本的出发点还是爱护人类本身;如果离开了这个宗旨,为爱动物而爱动物,或者爱上了对人有害的东西,那就是搞错了方向。这几只狗,在某些方面对居民有好处,而在另一些方面又危害了其他人的根本权利,既不能象别的污染一样用行政手段有效地制止,也不能协调商量解决,人家只好自己动手处理,其实也是有情有理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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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小于的一席话,象是朝沸滚的油锅里倒下了几瓢冷冰水,油锅立即就火山喷发一样爆炸开来,咒骂声和手指头就如雪片般的落在了小于的身上。嘈杂哄乱之中,宠物诊所大门外的招牌也被摘下来在地上踩了个稀吧烂。诊所老板风急火燎地赶来时,小于已被人们围在墙角落里不得动弹,贴在墙壁上似地好半天。面对大家责问他,你公开声称的是竭诚为宠物服务救死扶伤,那现在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这诊所到底还要不要办下去时,老板是又气又急,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气的是这小于好不懂事,平白无故惹火上身,根本没有把老板的利益放在心上,急的是众怒难犯,把这些衣食父母都得罪了,不用说,今后诊所只有关门一条路。于是,老板当机立断,宣布小于的言论只是他自己个人的观点,绝对不能代表诊所,并且与本老板的意见针锋相对背道而驰。这种人不配担当宠物医生重责,留下来是个祸患,本所立即将他开除,叫他永远滚出本市!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小于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带着满身的唾沫,十分狼狈地出了门,打了个车赶到火车站,一刻也不敢停留,挤上了最早的火车,茫无目的地就奔北京来了。同陈山一样,因为饥不择食地找落脚地方,老郭金萍给的待遇再低也肯接受,只好让他们又捡了个便宜。平日接诊时小于也笑咪咪地对顾客态度不错,但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些说对小狗小猫多么多么疼呀爱呀,见了小狗小猫病重或不行了,就哭得死去活来如丧考妣一样的畜主。
小于对陈山说:“我干这一行已经好几年了,接触的宠物主人超过了万数,按统计学上的标准算得上达到了一个大样本的规模,得出的结论应该说具有一定的科学性。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养宠物玩儿的人们的思想道德素质,比全体人群的平均水平肯定要低得多。你别看他们满口里‘爱护动物’、‘爱护生命’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其原始动机还是利己,养着供自己取乐,就如斗鸡斗蟋蟀一样,核心是自私自利。正如一位哲人说的那样,‘人之所以利他,是因为他自己感觉好而已,利他不是最终的,自己感觉好才是最终的’;要不,那么多人口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读不起书,吃不饱饭,他们怎么不先去爱?猪牛羊鸡鸭鱼这么多动物也是生命,他们吃起来津津有味连眼都不眨一眨?他们是觉得那些人和物不能给他们带来娱乐,仅此而已。他们常常把自己的宠物放到别人的财产甚至于人的地位之上。他们允许或纵容自己的宠物去影响、干扰、破坏、威胁、危害别人和社会的环境、生活以及安全,而当他们的宠物受到别人的有意的或是无意的抵制和损害的时候,他们就以不可理喻的疯狂进行还击和报复,名义上是保护宠物的权益,实际上是维护他们本身的狭隘的欲望、狂妄浅薄的自尊心和虚荣心。现在,因打死人家的狗而为狗送葬披麻带孝的事是没有了,可为宠物引起的尖锐的纠纷矛盾并不少见。还有一些人哪,纯粹为跟时髦、摆阔气,养着狗好卖弄、炫耀,狗真的病了,得花一千、几百甚至几十块钱就拿不出手,也许就根本不愿花这份钱,这时候狗命就连狗毛狗屁也不值了。这个朱清八成就属于这后一种人。你看她跟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再怎么穷酸困苦,也比我们强吧,凭什么就把这一捧烂柿子泥甩到了我们的头上了?”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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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金萍,把经过从头到尾对她说清楚,把责任分清了,事实上前前后后都是我做的主,不关你的事。”
陈山拿起话筒,小于却按住他,说:“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这朱清自报了一个红云小区三十三号楼,而小区偏偏只有三十二栋楼房,仅仅只多了一栋,这么巧,说明她很可能对这个小区有所了解,或许还真是住在这小区里。小区里的人多,互相不认识是常情,但她总得出来活动,不可能永远蜷缩在房间里。干脆明天后天,我早出晚归地去那小区前后出口处蹲守了望,或许碰巧遇上了岂不万事大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朱清只给我们一半钱甚至更少,我们也只得收,总不能说不要吧,可报上去的又那么多,中间差的这么一大笔钱,金萍怪罪下来,按她定的规矩,把我们的工资都扣了,我们白为她干一个月恐怕还不够,成了老板赚钱我们倒霉,是不是太冤枉?我们对金萍已经瞒了两天了,王法是已经触犯了的,要处罚我们要炒我们也已经够了。这就象我们学的历史课中的故事,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被雨所阻,延误了期限,犯下了死罪,再急着赶去也于事无补,我们就索性拼死一搏,说不定找到了人将钱追回来如数填报上去也好说话。老板只在乎钱能不能到手,当真迟一两天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要不吃黑,对得起她就 问心无愧。如果再追不回,我们再向她坦白交代,她留我们便留,不留我们就走便是了。你也不用将责任往你一个人身上揽,她要是怪罪我,我也脱不了干系,狼吃小羊,理由多的是,由她由不得我。大不了我也被她炒了,多走一家罢了。我的工资比你的还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
陈山想想小于说的也对,于是放下了话筒。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次日,小于天没亮就出去了,太阳下山还没回来,金萍却一脚跨进了门。
“小于呢?”金萍扫了一眼之后,第一句便问。
陈山猝不及防,没想好怎么回答,信口说道:“他去上厕所……不,他刚出去,有好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又上厕所,又是刚出去,又是有好一会儿,到底什么意思?”金萍不满意地嘟囔着。“出去一会儿还行,但要是休假、办私事儿,出去两个小时以上,必须向我请假,你没有权力放人,你记得不?”她瞄了瞄输液台上那只腹部和一双前腿都缠着绷带、正在输液的小狗,问道:“这只小狗怎么回事?”一边问,一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那本处方笺翻看了起来。
陈山不想再隐瞒——也没法再隐瞒了。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金萍。
“这么说,这一条小狗,到现在应该收一千多块钱,还一块钱都没有收上来?”
“是的,”陈山肯定地说,“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责任,跟小于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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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萍摆了摆手,不让陈山说下去。她说:“陈大夫,本来我很相信你的品德、为人,很尊重你,但可能我是错了。你触犯了宠物医院最大的禁忌,在经济这个核心问题上犯了错误。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不是好色,看到大嫂风姿绰约韵味媚人而动了心滥做人情,是为了医院的赢利收治病狗而发生赊欠的,那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不该瞒着我,而且一瞒就是三天,你这就大错特错了。这叫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好意还是蓄意贪污。即使你开头不是出于恶意,只是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