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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马上就知道了。”黄石把目光投下了山:“我只知道,如果他们没有听见,我们就是死人了。”
山下号角响起,后金士兵已经开始整队。黄石看着后金摆开攻击姿态,心中不胜喜悦。孔有德脸上也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一听见有几千人的百姓,还有妇女,这些禽兽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太好了,只要杀伤百人,我们就可以继续撤退了。”
明军按照纪效新书的规范,严整地排出一个防守的圆阵,最外围是半蹲着的枪兵,他们身后是那些装备三眼火筒的火枪手,再后面是弓箭手,前排平端着弓,后排则指向半空。最后是到刀斧手,他们随时准备上前投入肉搏或砍杀敢于后退的枪兵。
后金方可能是因为兵力问题,最后都集中在小丘一面。孔有德和黄石稍微商量了一下,两人都缺少和后金精锐野战的经验,他们觉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明军的圆阵屹然不动,背面的士兵也都坚定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正面。
号角终于再次响起,后金骑兵纷纷动起来,到了四百米左右就开始加速。
“开始了。”黄石在心中默念。
“来吧。”明军士兵也都在心中默念着。
第十九节
第一排后金骑兵踏入了明军阵前百五十米。
孔有德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红旗摇动起来,所有看着红旗的明军军官同时下令,所有的弓箭手瞬间放飞羽箭,后金几个骑兵倒了下去,他们默默无声地慢慢加速。跟着就是紧张的上箭,拉满,松弦,又是十几个骑兵掉下马去。
后金骑兵在承受了第二次打击后,再次加快了马速,同时紧紧并拢成紧密地马列冲上来。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明军的火枪手齐声发喊,人人向前踏上一步,点响了手中的三眼火筒。
巨大的响声和腾起的烟雾引起了一片马嘶声,后金前排的马匹惊得纷纷乱转,在明军阵前两米处止步不前。明军所有的弓箭手射出了最后一箭,人立起来的马匹纷纷被利箭射穿了马腹。
前排的枪兵在一片箭雨掠过头顶之后,也纷纷挺枪突刺,在那些马身上扎开一个个血洞。后金第二排的骑兵也在此时跃过前排人马,撞进了明军的圆阵。被撞到的明军纷纷飞向后方。一匹匹倒下的马翻滚着,在人群中碾出一条条沟纹。
失去冲击力的后金骑兵立刻闪向两边,从马上摔下来的后金武士也都连滚带爬地向两侧让开,让后面的高速骑兵从他们撕开的缺口连绵驶入,向着孔有德的帅旗冲击,然后再闪开,后排继续冲击,如一波波惊涛,连续拍打在明军的战阵上。
转眼间后金骑兵就把明军的圆阵从边缘撕裂到核心,孔有德、黄石眼看不好,顾不得招呼就各自跳向一边。黄石沿着山坡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看着孔有德的红旗被砍倒,摇晃着轰然倒下。
赢了,后金指挥官也同时在心中欢叫着。
明军指挥旗倒下的瞬间,两百后金武士都高声欢呼起来,根据他们的经验,有秩序地战斗到此就结束了。干脆利落地切割开明军的阵型,以数人死亡、数十人负伤换来明军的崩溃,像教科书一样经典的胜利,剩下的工作就是追杀溃兵了。
明军有秩序地抵抗确实到此就结束了,这些士兵一路奔波,眼看离旅顺只有一不之遥了,他们的家人还需要掩护,也还在等着他们。红旗倒下了,每个士兵都感到最后的希望被无情地击碎。
黄石已经手撑着地跪起,半张脸都是沙土,全身都狼狈不堪。在皇太极面前奴颜婢膝;在孙得功面前曲意献媚;然后就是逃亡,逃亡,还是逃亡;每件事情都陪着一万个小心;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压在心底。难道还是要死在这里,死于乱军之中么?
单膝跪地的黄石猛地抽出长刀,把白刃笔直指向前方——永远靠阴谋害人;总是凭借卑鄙取胜;算计天真的少女;屠杀无辜的百姓;像丧家之犬一般地被追逐;如果我黄石命中注定要丧身此地,那也要像男子汉一样正面战死沙场,绝不甘心,绝不逃走,绝不投降,绝不认输。
黄石彻底失去了往昔的冷静,巨大的挫折感让他再也不能镇定地思考,愤怒的咆哮冲口而出:“来拿吧,有种就来拿我的首级吧,我绝不死在此地!”
黄石弹身而起,跃向了红旗的方向,一篷耀眼的刀光如影随形,他身旁的明军一愣,也都拼命呐喊着跟上:“绝不死在这里!”
这绝望的喊声如同水波一样在明军阵中传播,和后金士兵的想象的不同,圆阵各个岗位的明军官兵不但没有四散逃跑,反倒一窝蜂地涌向丘顶。
后金士兵的意志此时已经松懈了,士兵们喘着粗气等待着明军的崩溃,还有人已经掏出匕首,跪下开始搜索明军士兵的首级。没有想到明军从四面八方乱哄哄地挤过来,弓箭手也都抛下铁弓,像挥舞短剑一样地举着羽箭冲上来……
六百多人在小丘上舍死忘生地战斗着,双方都咬牙切齿地混战着,每一刻都有人咒骂着倒下,每个人脸上都挂满狞笑,他们此时也只有狰狞如魔鬼的笑容。
黄石奋力挥动着自己的佩刀,和面前一个后金武士厮杀在一起,他猛烈地吸着气,然后大喊着把气呼出去。每一次呼气都是一声狂怒的大喝,黄石如此,他的对手也是如此。
现在站在眼前的后金武士是个敏捷的战士,灵巧地躲闪着黄石的一下下地重劈。但是黄石终于靠体重和身高的优势渐渐压倒了对手,他把那个后金士兵渐渐逼入死角,周围都是人——他挤住了。大喝一声劈下去,被这杂种挡住了!再劈、再劈、再劈……
站在脑袋被劈掉了的后金武士面前,黄石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良好过: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个无所不能地大力士,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戮的欲望;他觉得自己的双臂和大腿如同钢铁浇铸一样坚定有力……
不知道劈了多久,不知道劈过多少人,黄石身边再也找不到一个后金士兵了。头顶上,孔有德的旗帜再一次飘扬在风中,黄石呆呆地望着那骄傲的大明红旗,目光下移,旗杆竟然就握在他手中。
帮边两个士兵接过了旗帜,黄石退了两步,鲜血淋漓的长刀无力地垂下,不知不觉地从湿润的掌心滑落。涌泉般的汗水流下额头,他眨着眼睛甩了甩头。
胜利了么?
两个臂弯不由自主地弯曲向前胸,如同几百万年前的祖先一样,黄石仰头向着苍穹发出一声长嚎。这嚎叫如同饱尝血腥的兽类一般,充满了原始的野性,那是人类语言所无法表达的兴奋和喜悦。
痛快、痛快!这喊叫还在持续,直到全身的力量都失去了,这畅快淋漓的啸声才渐渐嘶哑。黄石脑袋沉甸甸的,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控制,疲惫如同潮水涌来,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身边的明军鸦雀无声,投过来敬畏的目光,在他停下后片刻,这些士兵突然也齐声大叫,一个个拼命挥舞他们的武器,向黄石声嘶力竭地欢呼着。
黄石晃悠悠地向山下扫了一眼,一批批后金士兵正在奔跑着远去,后面还有些明军在追,领头的似乎是孔有德。余光中,明军开始翻看倒地的后金士兵,他们把还有一口气的杀死,并把他们的脑袋切割下来。
软弱感终于没过他的头顶。黄石缓缓跪倒,双膝沉重地落在地上,头也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呻吟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似乎有手来拉他,
“让我休息一下。”
手缩回去了。
跟着一个后仰躺倒,头盔沉重地砸在地面上,手指似乎也触到了流淌着的温暖液体,但黄石已经懒得动一下手指,把它们从血泊里挪开,黑暗中好像有人走到了身边。
“黄将军在这里。”一个声音说。
接着有人摸了摸他的身体,又是一个声音响起:“黄将军负伤了。”
黄将军是说我么?我受伤了么?黄石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就感到有人撕扯他的军服,一阵剧痛从腰间传来,让他大吼了一声,一下子清醒了好多。
“没事,几处皮肉外伤。”熟悉的声音传入黄石的脑海,他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满是污物的大花脸,发梢上正一滴滴掉落着红色的汗水。孔有德呲牙咧嘴地朝黄石笑着:“兄弟你就是多流了点血。”
“我们胜利了?”黄石喃喃地问道,似乎这是一场梦境。
“胜利了!侥幸得很,但是我们赢了。”孔有德弯下腰,用力地抓住黄石的双肩,唾液喷了他一脸:“大胜啊,兄弟!”
另一侧的孔有德也没有闲着,他组织起亲兵队,结成战阵反击,一步步把后金的战线打弯,从两边完成了夹击,最后还冲下山追击,彻底打散了后金的队伍。
超过四十名后金士兵当场死亡,过百负伤的后金士兵被占据战场的明军杀死,只有不到百人逃走。明军方面也战死了数十人,半百重伤,轻伤不计其数。
包扎好伤口,黄石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些头重脚轻了。右手捂着嘴,下唇正火辣辣地疼,上面的肉不知道什么咬掉了一块。他蹭到孔有德身边,后者正眺望着北方。
“好危险啊,”黄石感慨道:“要是全军都在,就不会这样了。”
孔有德笑道:“让我做刘备?你可不是赵子龙!”
几千平民要是被上百骑兵粘住了,那真就是一步也走不动了。分兵虽然是兵家大忌,但前军却不可能不留下近半兵力,否则后金军万一分兵绕过后队威胁军属,那军心瞬间就会崩溃。
总的说来,后金的机动力优势迫使明军分兵,获得兵力集中的好处。明军成功地把后金马队的机动力降到了步兵水平,并保证了平民的正常行进速度,还通过分兵取得情报上的优势。
“又是半天,前队应该安全了吧?”
“基本安全了。”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孔有德爽朗的笑声响起:“那还用说,当然是尽快逃走。”
黄石看着孔有德的笑容突然冻结在脸上,孔有德眼睛中显露出的恐惧顿时让黄石如坠冰窟:
指着远方腾起的烟尘,孔有德轻声自问:“又有建奴来了么?”
(第十九节完)
第二十节
烟尘还远在视野的尽头,但却滚滚而上天际,黄石心中明了,至少也有千名骑兵正卷地而来。如果不是后金前军太骄狂,认为击败明军太轻松,本不会吃败仗的。不过,似乎还是要完蛋了。
“大哥。”黄石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是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
越来越多地明军也看见了这异景,士兵们胸膛中的沸腾热血,片刻又寒冷如同冰霜。
“二弟,这里就是你我兄弟的葬身之所了。”孔有德表情突然轻松起来,仿佛一下子卸下了肩头的万斤重担。
大笑不止的孔有德登上山丘的最高峰,向着全军虚抱一拳:“诸君,我们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时我们就为父老乡亲尽最后一点儿力吧。”
黄石在一边默默无语,如果孔有德死在此地,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带来了影响,或许这些后金士兵是来追击自己的,或许自己拖慢了孔有德的行程。
孔有德身前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军汉紧紧抱着一个重伤的青年士兵,看起来像是父子。听到孔有德的话,那看起来像是父亲突然抬头大叫:
“大人,我父子三人俱在此地,属下只有两子,现在大儿子已经不行了,求大人开恩,让标下的小儿子季四离开!”那父亲说道后面已经是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黄石看见那年轻士兵断了一臂,软绵绵地倒在父亲怀中,无力地挪动了一下手臂,断肢也摆动了一下。季大哥似乎想安慰父亲两句的,但一张嘴血就涌了出来,嘎嘎了几声就又闭上了。
不等孔有德说话,黄石就抢上了一步:“都说了让小儿子随大部队离开,你儿子为什么还要留下。”
那父亲身边站出来一个少年士兵:“回黄将军,我侄子和母亲、姐姐们一起离开了,属下要和父兄同死。”
孔有德扫视着周围默默无声的士兵们,沉声喝道:“还有谁家也是这种情况,速速站出来,趁现在还有时间立刻走。”
又有三个少年被他们的父亲或者兄长们推到了孔有德面前,这三个分别叫肖白狼、甄鱼和文特斯。
孔有德冲着黄石说道:“兄弟,带着这四个人离开吧。逢年过节莫忘了给大哥上杯酒。”
黄石缓缓摇了摇头,战士的豪情仍充盈在胸中:“大哥何出此言?小弟说过要和大哥同生共死。”
孔有德听黄石语气诚恳,竟差点掉下眼泪,握着黄石的肩膀摇了摇:“好,好兄弟……”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诸君做得很好!”孔有德猛然昂首大喊:“我们的亲人安全了,他们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孔有德的亲兵队长鲁隐农突然蹿上来,他嚷了起来:“两位将军死在这里毫无意义,属下请两位大人以十年为期,为吾等报仇雪恨。”
说完鲁隐农就招呼了一声,几个亲兵七手八脚地就把孔有德和黄石的衣甲扒了下来,还给两个人套上了士兵的衣服,更有一个人抓起泥土就往黄石脸上抹去。
“大人,记住是十年。”鲁隐农再次大声叫了起来:“请一定为属下们报仇。”
“十年之内要报仇啊,请一定要为属下们报仇啊。”数百一直沉默的明军士兵也突然喊叫起来:“两位将军要是不为我们报仇,我们死也不会瞑目!”
孔有德和黄石换衣服的时候,鲁隐农已经穿上了孔有德的盔甲,骑在孔有德的马上开始发号施令。
换给他们衣服的士兵突然叫道:“将军赎罪,这衣服上可是有不少虱子,要让两位将军受苦了。”
“这一路辛苦两位将军了。”另一个换上黄石衣服的军官冲着他们深深一礼,然后掉头拍了拍手,对士兵们喊道:“兄弟们,让我们唱起来,为两位将军和我们的亲人送行,也让建奴听听我们嘹亮的歌声。”
明军纷纷席地而坐,用刀剑敲打着盾牌,弓箭手们也拿羽箭在铁弓上击着节拍。重伤的士兵只要还没有昏迷过去,也都挣扎着抬起上身,吐出口中的污血,挥舞着断臂残肢,和大家同声唱起《邻家的姑娘》。
孔有德、黄石他们牵着马从山后溜走,歌声跟随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脚步。
跑了几里出去,黄石昏沉沉的头脑渐渐被风吹醒了。孔有德猛地拉住了缰绳:“停。”
被孔有德喝住后,黄石看到孔有德也彻底清醒过来了,他沉思了几秒就跳下了马:“我们回去,绕去东面那座山。”
“为什么?”此时黄石热血上头,根本没有平时的机变。
“难保没有活口留下来,”孔有德语气既艰难又沉重:“建奴可能会知道我们离开,也可能派锐士追击,所以我们绕回东面先躲起来。”
悄悄绕到东面的山丘,黄石躲在石头后向西张望,后金大队正在把明军包围起来。西风扑面而来,后金此起彼伏的号角和人喧马嘶竟然不能压下明军的歌声,一首略带忧伤的情歌竟越唱越欢快起来。
歌声中包含着对亲人的牵挂,对生命的的渴望,更有对忠贞的骄傲和自豪,这歌声触摸着黄石的灵魂,包裹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没有发觉身后四个少年士兵的窃窃私语。
黄石只看见孔有德猛地抽刀,架住了一柄砍向黄石的利刃,吓出一身冷汗的黄石急忙返身,也拔刀在手,和孔有德并肩而立,两柄长刃一起指着那四个叛徒。
孔有德眼中喷涌着怒火:“你们要干什么,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