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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正是极阴之物么?
常胜王伸手将短刀抄起,刚一抬手,那镜中女子便脸露惊讶害怕的神色,常胜王不及多想,将那短刀双手握紧,奋力向镜中插落。
突然眼前似突然有旋风刮起,常胜王下意识的一闭眼,手上的感觉似是刀子插到了甚么动物的体内一般,常胜王是军人出身,什么死人没见过,哪里会被这种异状吓到,手中毫不留情继续刺向那物的体内深处。耳中似乎有动物临死时长声悲啸,似马,又似狼。风极大,触面生疼,常胜王无法张开双目,手上却毫不放松。风渐小,那诡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常胜王突然便感觉手上刀插入的触感消失了,睁眼一瞧,却见四下里一丝光芒也无,一片漆黑。门外有人听到动静,连连惊呼:“王爷,可有吩咐?”常胜王回手抹一把额前的冷汗,高声道:“掌灯!”
门外人应了,有人端着蜡烛进来,将烛台一个一个点亮。常胜王定了定神,借灯光向镜子瞧了一眼,惊的“哎呀”大叫一声,手脚冰凉,失了颜色!
——只见那刀子被自己钉在镜面之上,被他一同钉住的,还有一双女人的手。血如泼墨,自那双手上流下,将半个镜面都染成红色。
那双手,十指修长,惨白如玉。
——那却是花椰自己的手!
常胜王急忙跳上前,自镜面上用力拔下刀,花椰身躯这才滑倒在地。常胜王也不管她一身都是血污,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脸颊,掐她的人中,颤声道:“椰,椰子?”
进来点灯的众小厮丫环们,也都目瞪口呆,不知这到底是出了甚么变故。常胜王回头怒吼:“都看着干甚么,还不快给寡人请大夫!”众人应了,一拥而出。常胜王回过头,继续掐花椰的人中,哭声道:“椰子,醒来!不要吓唬寡人啊!”
却听怀中可人“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向常胜王瞧来。常胜王心中一喜,却听花椰轻声道:“王爷,奴婢知错了。”
常胜王一呆,吸吸鼻子,道:“你,你可又甚么地方错了?”
却听花椰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若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王爷又怎会落泪呢。”
想是刚刚为花椰担心,居然又落了泪。常胜王急忙用袖子擦干净脸,勉强笑道:“你知道自己错了便好。——待你身子好了,本王可要罚你,要天天罚你,听你叫救命。”
花椰皱眉,轻声道:“是……奴婢知错了。”
常胜王一笑,长吸一口气,将花椰抱起,走到床边放下,为她盖好被子。但听门外喧哗之声渐近,有小厮引着大夫一路狂奔而来。
终章(坐看镜花开)结局
次日张淡香听说花椰受伤,急忙忙赶到常胜王寑宫,抱住花椰,哭得跟个泪人相似。花椰虽平安无恙,常胜王仍是不放她回张淡香房中,只说双手伤势太重,需要静养。但亏得没伤到筋脉骨头,受伤虽重,等好了还是会和常人一样。张淡香见她没有大碍,也放下心来,知花椰自己双手不方便,竟亲自为她倒了杯水喝。花椰抿一口,张淡香将茶杯随手放在床案边,问起事情缘由,常胜王恼道:“还能为了甚么?都是你们女人爱美之心所害。”
张淡香见花椰受伤如此重,心中凄苦,难免有些怨怼之情,抹一把脸上的泪痕,苦笑道:“王爷此言差矣。”常胜王挑眉,张淡香向他福身道:“王爷要先宽恕奴家言语冲撞之罪。”常胜王这会因为花椰已度过大难,心中正高兴,张淡香说甚么冲撞他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点头道:“寡人怎会怪你?”
张淡香才道:“王爷,你道我们女人天生都是爱美的吗?王爷错了。”她叹一声,道,“奴家小时在祖父家中,只知学习诗书礼教,哪里懂得‘美貌’二字是何物?待十二岁那年奴家家道败落,奴家被卖入青楼,才突然明白,原来‘美貌’二字,竟会令奴家坐上红牌之位。——王爷,你道女人为何爱美,说白了,无非是因为女人知道,自己美丽了,才会有男人喜爱之故。若是男人个个不嫌美丑,我们又何苦为这臭皮囊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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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胜王挑眉,伸手在她面颊上一掐,道:“如此说来,到是寡人累了你们不成?”张淡香连忙道:“奴家失言了,望王爷恕罪!”常胜王皱眉,向花椰瞄了一眼,心中感慨,却又笑道:“你到是仗着自己生就一副好皮囊,说这些风凉话。”张淡香苦笑:“是。奴家若是生的丑,又哪里有机会说这些招人的话给王爷听呢。”
常胜王叹道:“你没招惹寡人,你说的有道理。”谁教这社会的主权如今就抓在男人手中呢,女人自然要为讨好男人千方百计的保护自己这副皮囊相,这也是她们唯一的武器了。
张淡香小坐片刻,虽依依不舍,却只得撒泪相别。聪明如她的女人,知道若是赖着不走,要常胜王不耐烦的赶自己出门,那可是犯了大忌的,下次常胜王不来找自己不说,再不让自己与花椰相见,她还有甚么活头。
待张淡香出门,常胜王坐在床边,道:“本王该为你安排一个人服侍你,你手也不方便,也不便靠近镜子……”
花椰却道:“王爷宽心,镜中花已不见了。”
常胜王惊讶道:“自今日早还没照过镜子,你怎知道?”
花椰道:“奴婢感觉得到。数日来如芒在背的感觉已没有了。而且奴婢也已经看不到一丝桃花。”
常胜王皱眉道:“你怎知你看不到?”花椰垂首不语。常胜王便知她这是懒得跟自己争辩的表示,皱眉道:“好罢好罢,本王信你就是。”拿出那短刀来,道:“这把刀,怎会在你身上?”
花椰惊讶反问:“这把刀,怎会在王爷身上?”常胜王皱眉道:“大胆,是本王在向你提问。”
花椰垂首道:“是,奴婢知错。”又道:“这是奴婢的夫君……”常胜王怒道:“‘夫君’二字,不必提了。”花椰轻声道:“是。”回忆起往事,悲伤道:“这是柳侍卫大人自戕时所用的刀,奴婢当时便拾了去,一直收藏着。”顿了顿,花椰轻声道:“奴婢……奴婢原本想用它追随柳大人而去,却没成功。”
常胜王皱眉:“此事不许再提。”花椰垂首道:“是。”常胜王长叹一声,道:“本王真想将这刀扔掉,但它却救了你一命。”却又苦笑。看来这刀是不吉利,为花椰碰触三次——一次是“不奉天”自杀之时,一次是花椰自己自杀之时,第三次就是昨晚——三次都见了血。常胜王将刀插入自己腰中,道:“此刀乃极阳之物,你不可再碰,还是由本王收着为妙。”花椰哪能跟常胜王抢,只得垂首道:“是。”心中却寻思这王爷的说法,怎么和柳芜荫一模一样呢。(不知此刀者,请参看“林中人”)又道:“王爷,现在可结案了么?”
常胜王一怔,道:“结甚么案?”花椰道:“就是莺哥之死,现在可结案了么?那四人确是无辜。”她念念不忘,仍是四人性命。常胜王皱眉道:“本王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会放人了么?”突然想起一事,笑道:“今日,却正好是第七天。”花椰愕然,常胜王将她抱起在怀,温言道:“你可还记得本王给你定下的七日之限?”
花椰想起确有这么回事,便道:“王爷好记性,奴婢总算不负王爷所托。”常胜王笑道:“待你身子好了,本王要好好赏你。”说着伸手入她衣内,在她胸前用力一掐。
花椰吃痛,皱了皱眉,心思这王爷真是好侍候,罚她也是与她相欢,赏她也是与她相欢。
常胜王在她身上又掐又揉,弄的兴起,正待上床,突听门外有人报:“禀王爷,侍卫常大人,同终南山‘六合观’惠山道长求见。”常胜王记起,这是前日自己让常无言去请的,便道:“传。”站起身整整衣襟,走到外厅,坐在椅中等候。
不多时常无言便领着一位道士模样人进得门来,先向常胜王行礼,常胜王向那道士回礼,笑道:“你二人远来辛苦了。”常无言任务达成,拱手告退,那道士揖首道:“贫道惠山,听这位常侍卫说,贵府中有妖孽作遂。”
常胜王笑道:“是有的,到昨日还有,今日却不打紧了。”惠山挑眉道:“可是那妖孽已被除了么?却不知是何妖孽?”常胜王道:“说是妖孽有些勉强。”便将昨夜之事大致描述一遍。惠山沉吟片刻,笑道:“那么说来,是不打紧了,贫道告辞。”
他揖首要走,常胜王起身道:“道长既然来了,先别忙走。这妖孽真的除净了么?何故本王插的是那镜中妖孽,最后刺在本王爱宠身上,还望道长赐教。”
惠山捻须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妖孽,只怕原本不是有形之物,而是人长期照着镜子而生出的怨气幻化而成。”常胜王暗暗点头,那道长伸出手指:“影子,阴物也;女子,阴物也;怨气不消说,更乃阴物也。刀剑自古以来,都是辟邪的阳刚之物。这妖孽乃极阴之物,由王爷您这阳气极盛之人,手握钢刀刺入,再加上人的血泼上,再强的阴物也经受不住,立即消散无形。”
常胜王点头,又不解道:“可是后来……”惠山捻须道:“王爷以为,怨气如何伤人?”常胜王一时不解,惠山道:“怨气未成形体,自己不能伤人。——一切伤人之念,皆幻象尔。”
常胜王若有所悟:“你是说,镜中女子伤人之事,都是幻觉?”惠山点头,常胜王恍然道:“本王的爱宠与本王都受了幻觉指引,以为是镜中妖孽要至她于死地,其实确是自己欲将自己掐死,是以本王一刀刺去,便将她自己的双手钉在镜上。”
惠山道:“王爷英明。”常胜王道:“依道长看,这妖孽以后还会再出来么?”
惠山眯起眼睛,笑道:“那却要看王爷您的造化啦。”又揖首道:“事已至此,贫道无所作为,就此告辞。”常胜王道:“道长远道而来,不吃杯茶再走么?”惠山笑道:“贫道不是为吃茶而来。”大步便出了门,自顾去了。
常胜王呆了片刻,转头向床头望去,颓然跌坐回椅中,喃喃道:“如此说来,是否这怨气除尽便绝了后患,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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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花椰,一侧身,眼角却瞥到案上摆放的茶杯,那茶水的倒影中,却似有一片桃花的花瓣,正缓缓自空中飘落。
【飘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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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前往通州官道上,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两个武夫打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下大约二十来人,除了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人之外,其余全是清一色的短衣襟轻打扮,黄衣黑裤,头扎黄|色方巾,护着十几辆大车,头起还跟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看模样像是哪个镖局里的武夫,观其颜色,皆满面尘土,看来是赶了一天的路,都已疲惫不堪。
这个时代,一到天黑,城门便会紧闭,除非手中持有令牌,否则谁也不可出入。那打头的人眼见夕阳渐沉,估计今天就算能跑到城边,可能也进不得门,便将马缰一勒,转头来到马车之前,对里面道:“赵老爷,您看,天色都暗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附近歇了罢,吃饱睡足了,明天再早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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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门帘一挑,露出一张亦是满面疲惫之色、双鬓斑白的老者,抬头向天空望了几眼,叹道:“好罢,哥几个都赶了一天的路,就在这附近找个店家住下罢。”
那打头的壮汉应了一声,向另一人交待几句,那人应了,打马绝尘而去,欲在前方找家客栈,先将房间和伙食安排下了,他们剩下的人到了,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洗个热水澡,睡上干净软和的床榻。
余人则继续在官道上赶路。那打头人鞭打拉车的骡马,想早些住进店里,无奈车上货物太重,骡马只是嘶鸣,却无论如何不能更快。眼见日头已经渐渐隐入山头,他的心里越发烦躁。
马车之中,除了那名老者,却还有一个少年人跟随。老者掀门帘,与那打头人说完话,回到马车里,那少年人道:“赵伯,怎么,咱们入不得城了?”
那老者摇头叹道:“欲速则不达。也罢,反正大概就余数十里路了,今日且先找个客栈歇下,明日一早起程,也正好可赶上入货。”那少年“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赵姓老者又道:“等这批货全卖了,可是一笔不小的收成。公子可三两年不愁花销,正好考个功名,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那少年却道:“如真赚了银钱,晚生却另有用处。”那老者一扬眉:“哦?是何用处?”那少年面色一红,扭捏不答。那老者看他这般神态,便猜中八九,笑道:“公子在那‘怡云阁’中,可是有相好的姑娘吗?”
那少年大惊,道:“赵伯,您……您怎知晓?”
赵姓老者笑道:“老朽自可猜得。你神情扭捏自然是为女人所故,而要你花钱的女人,自然不是勾栏院里,便是青楼之中了。而咱们城里,最大的青楼就是‘怡云阁’,老朽随便一猜,便既猜中。”那少年很是紧张,道:“还望赵伯替晚生保密,可千万别教我娘知晓。”
赵姓老者叹了一声,道:“小哥,老朽有一句实在话要讲。”那少年点头:“伯父请讲。”赵姓老者道:“自古有云‘婊_子无情,戏子无义’。与这两种人扯上关系,可绝非甚么好事。你花家算来,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你要看上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你父母若不同意,老朽替你做主便是。只是与这青楼女子,还是早早断绝关系为妙。”
那少年揖手道:“伯父教训的是,侄儿理应听从。——只是侄儿所恋的女子绝非一般青楼妓_女,她原本也是我家中人,侄儿对她人品很是了解。虽未与她海誓山盟,但彼此早定终身。侄儿只想早日为她赎身,共结白发之好。”那赵姓老者颇不以为然,但见劝不动他,只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挑开车门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但见太阳已经落了山,一轮圆月挂在山头,照得四周如掌了灯一般亮堂,向那打头人问道:“可是错了宿头?怎得不见客栈?”
那打头人回身道:“不会!若是前方没有客栈,侯四早就回来了。”侯四就是之前被他派去探路之人。赵姓老者点了点头,放下帘子。
马车又前行一阵,那打头人突然命人勒住撕缰,将车队停住。车内一老一少挑开窗帘道:“可出了甚么事么?”却见那打头人面色不正,道:“赵老爷,情况不大对。”赵姓老者皱眉道:“怎样?”那打头人道:“您……您下来看看。”
赵姓老者回到车中,与少年对望一眼,一挑车帘,二人左右下车,也呆了半晌。
放眼望去,却见一片灯火辉煌,似有楼台林立,似有鼓乐声响,远闻女子调笑之声,又似有种种美食香味飘来。满月如盘,原本照得四下通透,却无奈此处光辉灿烂,将满月的光芒也比了下去。若说这是城市,却又不见城门;说是村落,却又有哪里的村落会如此繁华?何况这里离通州只七八十里地,若是真有这样一个繁华所在,以前又怎会丝毫不知?赵姓老者面上变色,骇然道:“这……这是何处?”
那打头人翻身下马,脸上全是冷汗,道:“小人从未听说过此地。”不光是他,同来的一干人等全傻了眼,与赵姓老者一同下车的少年人也瞠目结舌。有一武夫试探道:“马二爷,你说侯四爷会不会来这儿了?”
打头姓马那人心中一动,却又有些犹豫,那少年走到赵姓老者身边,道:“赵伯,怎么了?这是哪里?”赵姓老者不知如何回答,有武夫在后面道:“唉,管他是哪里,咱们但来了,不如先吃饱喝足了,若是真的有变,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得应对么?”
他这样一说,不少人都动了心。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就算眼前是个乡村野店,也都觉得浑身疲惫,不想离去。那马二爷四下看看,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