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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把中纺搞成这个样子,把中纺这个国有企业搞垮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中纺那些领导干部,或者说,是腐败搞垮了这个企业?”
“是。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至少在中纺是这样。中纺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这种腐败行为不只发生在个别干部身上,而是差不多整个一个班子都陷了进去!在这一点上,中纺的问题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就好比一个苹果上的蛀虫,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地发现它,除掉它,它就会使整个一个苹果烂掉,甚至使整个一树苹果烂掉!”李高成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说实话。只有实话,才能拯救中纺,才能拯救中纺的几万工人,也才能真正拯救自己,“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发生在一个国有企业这种前所未有的腐败行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中纺的那些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腐败干部固然可恨,但他们这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权力究竟是谁给了他们的?我想并不是别人,而恰恰是我自己,是我这个市长,是我们给了他们这种权力!中纺的总经理郭中姚说了一句话,给了我极大的震动。他说他本来就不是当总经理的料,他并没有这个能力,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素质。他同时还给我说,中纺的其他主要领导,其实并没有几个真正称职的。他们之所以能当上中纺的主要领导,就是因为我看走了眼!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眼力不行,认不准人,这几乎就等于是在说我瞎了眼!我当初看中了他们,并极力推荐了他们,而如今他们竟说我瞎了眼!他们都这样说我们,想想工人们又会怎么议论我们?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这些所谓的总经理、企业家,其实是以我们的眼光和好恶指定出来的,赐封下去的。我们指定了企业家、总经理,又由我们提出了政企分开,权利下放,这几乎等于是,当我们把国有产权、国家资产以及国有企业的掌握权全都交给了他们的时候,同时也告诉了他们可以不受任何制约和监督,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于是在他们拥有了如此重大,如此事关国家命运,事关改革前途的权力时,却没有任何人、任何权力、任何机构,能够监督和制约了他们!甚至连我们自己都没了这个权力!是我们给了他们这个权力,是我们让出了这个权力,最终又让我们丧失了这个权力。从而使这些所谓的企业家、总经理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权力阶层,成了一个处在管理和约束、政治和权力的真空,却又掌握着国家生死存亡命脉的贵族阶级!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前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些由我们选定的经理和企业家们,处在这种没有监督和制约的环境里,一旦蜕化变质、腐化堕落,那种违法乱纪的行为是多么的骇人听闻、触目惊心!在厂长经理负责制的招牌下,他们可以任意解雇和处置工人,而工人们却只能听之任之、忍气吞声,不仅对他们的违法行为无可奈何,而且对公司正常的开支和运转情况一无所知!他们还能使得党组织和其他组织变成绣花枕头,形同虚设。郭中姚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什么党委书记、纪检书记、工会主席,全都安排的是自己人!其实他已经整个把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家长!一句话,是我们给予了他们这种绝对的权力,也正是在这种绝对的权力下,才导致了这种绝对的腐败!”
“高成,我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听了你这番话,我还是想插一句。”脸色铁青的严阵似乎终于有些忍不住地打断了李高成的话,“说这种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想没想过说这种话的后果?你这些话的矛头究竟指向哪里?从目前来看,中纺究竟有没有问题,问题到底有多大?一切都还只是个未知数。事实上我们已经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调查,初步调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就可以想当然地把中纺说成是一个绝对腐败的典型?退一步说,就算中纺有严重的问题,又怎么可以把这样一个局部的现象说成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把这样一个偶然的问题,说成是一个必然的问题?你是一个市长,一个党的干部,应该有一个正确的立场,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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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书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后再谈你的意见和看法?”李高成再次对严阵的插话进行了反驳。
严阵可能根本没想到李高成会这样,碍着这么多人在场,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高成,你继续往下说。”省委书记万永年显然是在支持李高成。
“我今天所说的这些,都是我考虑了很久的想法,所以我对我所讲的这一切负完全责任。”李高成继续说道,“我说的这种责任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兑现的。其实大家也知道,中纺的问题涉及到了我个人,涉及到了我的家庭,涉及到了我的妻子。对此我有永远不能推卸,永远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我在这里郑重声明,有关中纺的问题,即使把我查进去,把我整个一家都查进去,就是把我查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把我查得撤了职、判了刑、坐了牢,我也请求省委省政府把中纺的问题查到底!如果因为我的问题,而使得一些腐败分子逃之夭夭,蒙混过关,那我宁可立即辞职!我还要说明一点的是,中纺到了目前这种地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破产也好,兼并也好,整顿也好,再投资也好,不论中纺的前途是怎样,不论中纺的下一步怎样搞,都必须只能在一个前提下进行,那就是把中纺的问题彻底查清楚。既然这种腐败最主要的原因在我们身上,那我们现在只有把这种腐败彻底清除,才是对中纺干部工人最好的一个回答和安抚!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更大范围,更大程度上获得工人参与国有企业改革的积极性,才能把我们的改革顺乎民心地继续下去。我曾给一个让我痛心疾首的人说过一句话,现在我还想在这里再说一遍,严书记,我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你能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这话也算是我对你的回答,我宁可以我自己为代价,宁可让我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放弃我的立场!我宁可毁了我自己,也绝不会让那些腐败分子毁了我们的党,毁了我们的改革,毁了我们的前程!我已经给市委书记杨诚谈过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以一个市长的名义,再次向省领导建议,在中纺的问题中,凡是涉及到的那些有腐败嫌疑的领导干部,不管职务有多高,背景有多深,都应立即对他们个人以及他们的住所予以强制监控,对那些有重大嫌疑的应尽快予以收审,必要时应予以正式逮捕,并对他们的住所依法进行搜查!”
说到这里,李高成戛然而止,也许是被李高成的这种气势震撼了,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包括常务副书记严阵,虽然脸色越来越显得难看,但也似乎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严阵愤怒而又无奈的表情,李高成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人不管职务多高,权势多重,身分多么显赫,但只要他做了亏心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他所摆出来的任何样子,都只能是虚的、假的,都只能是外强中干、色厉内在!即使是群狼之首,当面对着火光时,它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再次披上羊皮,或者是抱头鼠窜,临阵脱逃!
“高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万永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李高成问。
“暂时就这些了,具体的我再找你细谈。”李高成想了想说。
“不过我还想再问你一句,你对你讲的这些究竟有多大把握?如果真的按你所说的这么去做,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换句话说,事实上如果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你考虑过没有,那将会给我们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万永年声音不高,却又显得非常沉重地说。
“万书记,这一点我已多次想过,我觉得把握的大小,关键在于我们行动的快慢。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如我们动作迟缓,那就只能是打草惊蛇,最终只会给我们造成一个被动的局面。”李高成回答说。
杨诚此时似乎想接着说什么,但立刻被万永年一个手势压住了:
“高成,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只是想到了要快,要主动,要避免被动。但我要问的是,假如一切都按你说的去做,但结果仍然不像你说的那样,那对我们将会产生多大的副作用?”
在万永年对他说这些的时候,李高成不禁向严阵瞥了一眼,也就是在这一瞥中,他看到了严阵脸上那种几乎看不出来的得意和冷笑。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慨顿时在他的胸中像火一样地燃烧起来,他用一种豁出去的口吻说道:
“万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让所有的人,也包括我自己,都接受这次严峻的考验吧!同时我也希望其他的一些领导,包括一些职务很高的领导,也都能像我一样接受这次考验!如果事实证明我们都是清白的,我们就从正面向工人作出回答,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有问题,或者证明我们中间的一些人有问题,那就从反面向工人作出回答!我想只要我们及时地做了,我们就有了说服工人的资本。万书记,请你放心,对此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高成,你不必再说什么了。”万永年严峻而又冷静地打断了李高成的话,“你已经说清楚了,大家也都听清楚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同意你的看法,同意你的观点,也同意你的建议。”说到这里,万永年转过脸对杨诚问道:
“杨诚,你呢?”
“我同意。”杨诚几乎想也没想地回答说。
“卫华,你呢?”万永年转而向纪检委书记问道。
“同意。”柏卫华的回答也同样干脆坚决。
“老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万永年又问常务副省长王育民。
“没了,我同意。”王省长的脸色同办公室的气氛一样冷峻。
“魏省长,请你表态。”万永年像是例行公事似地问。
“我认为高成谈得很真实,也很有意义,我完全同意。”省长魏振国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和立场,而且依旧显得非常激动。
“严阵,你说说吧。”万永年最后才问到了这个常务副书记。
“万书记,有一点我不明白,让大家现在都这么表态,究竟是要干什么?这么晚把我们叫过来,仅仅就是让我们对这种并不成熟、风险极大的想法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严阵有些孤注一掷地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可怖得令人不忍同他对视,“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你能给我们说明白,是不是我们将要决定什么,或者将要商量什么?”
“不是商量,而是决定。”万永年毫不回避,正色说道,“如果我们准备按照李高成市长的建议去做,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只希望你回答这一个问题,别的我在这之后自然会同你谈。”
“……那好,我同意。”面对着万永年出人意料的强硬和坚决,严阵的口气顿时变得软了下来,“不过万书记,一会儿我还要再给你谈一谈。”
“我会同你谈的。”万永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严阵,然后把脸转向大家,“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就谈第二件事情。但不是在这个地方谈,请大家马上都到多功能会议厅,到了那儿我再把要说的事情通知给大家。”
李高成再次瞥了一眼严阵,当他发现严阵的脸色变得那么苍白时,他立刻意识到真正的考验确实已经来临了,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个重大的,很可能会改变他命运的决定!
四十四
多功能会议厅是省委办公大楼里的一个能容纳将近三百人的会议室。
李高成一走进去,立刻便被会议厅里的情景惊呆了。
偌大的一个会议厅里,黑压压地竟坐满了省市检察机关的二百多名检察官和反贪局的侦查人员!省市政法委书记、检察长,还有市东城区的检察长,全都神色严肃的坐在会议厅的前排。会场上几乎听不到一丝声息,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到李高成随同大家一起坐下来的时候,他也就完全清楚了,刚才在万书记办公室的那一番谈话,其实是省委市委几个主要领导的碰头会,它只是一起重大行动的前奏。杨诚在此之前其实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事实上杨诚也已经透露给了你,市检察院已经立案。他当时没告诉你的,是省检察院也立了案。但在那时,已用不着再告诉你什么了。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已经真相大白:中纺的案子,妻子的案子,内侄内兄的案子,当然还有涉及到严阵和严阵亲戚的那一系列案子,都将在今天晚上做出决断,见到分晓!
毫无疑问,省市检察机关今天晚上就会有行动,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就是要报经省委同意,并在此等待省委的决定!
毫无疑问,省委的决定也已经作出了,那就是:同意!
也同样毫无疑问,省市检察机关将会对有关涉嫌人员采取强制措施,将会连夜搜查他们的住所和办公地点!当然也包括你这个市长的家!
尽管已经有了长时间多方面的思想准备,但当这种巨大的考验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感到浑身瘫软,以致有些难以自持。
原来是这样!
但是省委的态度是怎样一下子就变了的呢?下午省委开常委会时,万书记和魏省长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向,他们甚至还要让严阵负责查处那30万元的贿款案!然而这才仅仅几个小时,所有的一切如何就全都变了?
可能的解释也许只有两个,一是来自上边的压力,一是来自下边的压力。中纺万名职工干部签名上访的材料当然也一样会送给中央,说不定是哪个中央领导看后做了批示,并迅速地传达了下来,于是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变了。那么,下边的压力又都是什么?当然跟中纺离退休职工干部明天集体到省委上访有关,但极可能这仅仅只是一方面,说不定公检法这些日子并没有停止过侦查,就像杨诚说的那样,这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立案侦查,其实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连你也几乎一无所知。市里立了案,省里说不定也一样立了案。如果这样,那么极可能就在这几天里,政法机关发现了有关中纺问题的确凿证据,并迅速做了汇报,于是省委的态度便转变了……
当然,这些情况也可能都有,也可能都没有,而以前所表现出的一切,包括万书记和魏省长的态度,都仅仅只是个假象,无非只是想暂时稳住严阵……
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想像着家里面临着搜查时,女儿梅梅将会受到一种怎样的打击和创伤!想像着这些天来一直执迷不悟,仍然不可一世的妻子,在突然的搜查面前将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和模样!
那么,严阵呢?
李高成不禁又悄悄地瞥了一眼严阵,严阵除了脸色铁青外,并看不到他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地方。
李高成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似的疼痛起来,这么看来,对这次突然的行动,严阵事前是知道的?或者这次行动是经过严阵同意,甚至是由严阵策划的?严阵刚才的那种举动,只不过是装出来的?无非是想让你再看看,即使是在这种时刻,我还在尽力地保护你!
不可能!绝不会!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和实力,把整个一个省委的领导干部全部收买!
当他再次瞥了一眼严阵时,心情一下子便释然了。他发现严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