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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载泽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臣亦有本奏。”说罢便言辞凿凿地检举揭发那桐前次查处津浦路案件时的受贿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捏造之词。
“臣附议。”礼部尚书荣庆同样站了出来,他一一陈述了那桐不务正业、荒废政务地事实。作为最刻板严谨的保守派,荣庆对那桐这种纨绔子弟深恶痛绝,其痛恨程度甚至更胜于开明派。套用他的话说:“假洋鬼子们毕竟还是办了些实事的,得失姑且不论,至少是想干好事。可有些人满脑子的酒色财气,比蛀虫都要可恶几分。”这有些人当中那桐便是榜上有名。
少顷,教育部尚书严修,新任军机、司法部尚书戴鸿慈也发言声讨那桐恶行,这两人近期在官制改革中没少和那桐脸红脖子粗,现在不反攻倒算,还等何时?端的是墙倒众人推,朝堂一时之间变成了声讨那桐的批斗大会,众人七嘴八舌的罪行要是条条属实,有十个那桐都不够 杀。
那桐早已浑身瑟瑟发抖,奕劻心里发慌,又不便开口,只能频频用眼神向徐世昌示意,意思让他站出来挡驾一番。徐世昌起初装聋作哑,后来实在捱不过去,硬着头皮说道:“端方,张勋造反被诛,坊间皆风传你与之有牵连,不知可有解释?”
此言一出,奕劻大喜,庆党人物精神为之一振,摩拳擦掌,大有卷土重来、反攻倒算之态势。
端方脸上露出极其愤怒地神色,吼道:“张勋造反,某有识人不明之误,绝无同流合污之罪,我一片忠心,苍天可鉴!”说到激动处,他直起身子、用手指着那桐高声嚷道:“为示臣清白,臣极愿待罪颐和 园,与此人当面辩驳,求皇上成全。”
这一招还是上次那桐对付盛宣怀所用的,没想到循环报应如此。自连端两个贪污集团后,赏颐和园疗养已是朝廷重臣们最为害怕之事,原本山清水秀、风光绮丽之处居然如地狱般让人害怕。
没有什么比小骂大帮忙更厉害的劝解水平了,徐世昌的政治力在林广宇心中又额外加了两点,端方地回应更是老辣,招招直逼那桐的要 害前一天晚上徐世昌和端方就排好了双簧。徐世昌地诘问看似步步杀机,实则有惊无险。
“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有一方是错了的。王商,传朕旨意,邮传部尚书那桐
总督端方劳苦功高、经年操劳,特赏假3月于颐和 息!”
真是赏假颐和园,谕旨一下。群臣哗然。恨得咬牙切齿与惴惴不安等各种神情无一例外地写在脸上,让人颇觉人类表情的丰富性。
奕劻手足无措,望着林广宇眼里投射过来冰凉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只能低头不语。那桐原本最后还指望着奕劻能够出言相救,但现在既如此,他气血直往上涌,大叫一声后瘫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戴鸿慈,此事事关两位重臣。非同小可,你看可以担纲查办重 任?”林广宇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字斟句酌地准备言语。
“臣以为岑中堂多年老臣,办案素有经验,为人公正无私,由他办理此事最是适合不过。”
奕劻急得满头大汗,岑春煊办案?这不等于案子还没定就判了那桐地死刑么?不成,绝对不成!可这话他又不能亲口说。否精彩章节尽在www。16k。cn则又在朝堂之上造成公开对立,可让谁说话呢?他眼珠子转来转去,稍远处地党羽全都垂下了脑袋,没有一个敢迎着他的目光。让他颇为气恼。
“庆叔,你说呢?”
“嗯……嗯。”奕劻急得抓耳挠腮。老半天才挤出一句,“岑中堂的能力固然是没得说,不过正如皇上所说,事关重大,涉及重臣,不能不予以慎重对待,奴才以为以岑中堂为主审官,另再设两名副审官协助查办。”按着他地考虑,岑春 这个主官肯定拿不下了,就看能不能利用两名副官来限制主官权力,使这个局不至于太过难堪。
“庆叔言之有理。”林广宇一眼就洞悉了奕劻的用意,但还是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推荐何人为副审官?”
“奴才斗胆推举徐中堂和戴中堂,徐中堂久在中枢,老成谋国,人情练达;戴中堂执掌法部,律法精通,办案娴熟,奴才以为都是异常合适的人选。”
推举徐世昌和戴鸿慈?这倒是个不偏不倚的主意,林广宇也不能不点头,否则如果公开在朝堂之上质疑这两位大臣的任事能力,将来何以面对众臣?
“照准。”
“皇上,关于会审官员一事,臣有本启奏。”一直冷眼旁观的岑春 忽地站了出来。
“讲。”
奕劻心里冷笑,你岑春煊好大地胆子,皇上已亲口答应之事你都要唧唧歪歪半天,真不把君上权威放在眼里?且听你到底说什么话,若有差池,本王直接就揪住了你。
哪知岑春煊居然说道:“臣有一桩旧案需要核查,与此案有利害关系,不能不予以避嫌,故恳请皇上免去臣主审官之职,另请他人。”
这又是为何?今日端方所言已极为骇人,难不成岑春煊还要讲出更多惊天动地之言语来?朝臣们议论纷纷,分外不明。
“哦?”林广宇来了兴趣,“卿有何旧案要查?朝廷多事,可不时兴翻老账了。”
“皇上所言自是人君仁厚之言,偏臣执拗,以为老账不明,新账便有疙瘩,这老账还非翻不可。”
“既如此,那便说罢。”君臣两人打着哑谜,台下一片迷糊?有人十分紧张“官屠”要翻谁的老账?
“前几日臣会见了几位直隶来的旧友,虽然上了年纪,但对往事却是过目不忘,他们拿给臣一张旧报,却是御史江春霖旧日的手笔。”
江春霖?奕劻一听,顿时有五雷轰顶之感,面色不安,神情大变果真是一桩旧案!
数年前,东北开省之际,袁世凯为了布局三省,曾下了不少功夫贿赂奕劻父子以便安排人手,这其中又以段芝贵购买歌妓杨翠喜献给载振最为出名。载振素来好色,段便投其所好,献上一名貌极美的歌妓杨翠喜。载振大喜过望,后来回奏之时便全数按袁世凯的名单安排,把东北搞成了北洋的自留地。段芝贵一跃而成黑龙江布政使并署巡抚。
此事被岑春煊和瞿鸿畿知晓后,两人便命令御史赵启霖上疏弹劾,但袁世凯老奸巨猾,在得到风声之前抢先将杨翠喜说成是天津某大盐商的使女而调包。慈禧当时派出了大臣查办,但查办之人均为袁所蒙蔽,回来后糊里糊涂报了“情况属实”之言,赵启霖因而丢官去职。另一名御史江春霖锲而不舍,深入调研,在报章写成“疑点六条”,质疑袁、庆地“瞒天过海”之计,但又被袁世凯强行封锁,此案后来便成为丁末大参案的前声。
但无论如何,杨翠喜的案子一直定性如此,没有翻身过来。现在岑春 旧话重提,倘若一朝翻身,恐怕丁末年的事情都要整个翻过来奕劻能不着急么?心里急偏又不敢声张,只能把乞援地目光投向徐世 昌,因为徐当时任东三省开省总督,一旦翻案也会受牵连,希望他能本着唇亡齿寒的意思加以援手。
但徐世昌显然会错了意,反而奏对说:“皇上,既岑中堂对该案表示怀疑,臣当年也是涉及者,不能不加以避嫌。”
你溜得倒快!奕劻急了,顾不得太多,心急火燎说道:“皇上,昔年旧案太后早有定论,此刻再提,难道是要质疑她老人家地决断?岑中堂受太后恩最重,如此忘本,奴才以为要予严辞斥责。”
又抬出慈禧的名头吓人?林广宇眉头都皱了起来。
“王爷言之有理。太后确实当年定论,但那定论实是基于旧有调 查,现既有新发现,为何不再调查?”岑春煊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九十四章 虚晃一枪
更新时间:2008…8…23 17:40:08 本章字数:4240
对岑春煊咄咄逼人的气势,奕匡一下子无从招架,只 青筋暴跳,嗓子眼急得冒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一 般,一时间回不出一个字儿来,心底下早就骂了姓岑的千遍万遍,身上的朝服内里更是汗湿一片。
岑春煊哪来的证据?
关键线索还在于直督端方。作为袁世凯亲家和庆-那同盟的外围盟友,端方虽对杨翠喜一案的前因后果并不完全了解,但消息与风声还是听说过一些。那日与岑春 一番交谈之后,话题不由自主地便扯到了上面,而端方亦猛然间想起了前次所了解到的消息。
按照盐政专属的管理办法,直隶盐务照例由长芦盐运使管辖,由于盐是极其重要的专卖物资,官府卡得极严,大小盐商若想发财,非打通盐运使关节不可。由于盐商实力强、经济力量雄厚再加贩盐的利润蔚为客观,他们奉献的金额极其庞大,长芦盐运使也由此成为直隶地方最为炙手可热的肥缺。
由于盐运使直接隶属于直隶总督,用不用、用谁不用谁全凭直督一言而决,因此盐商走通长芦方面后,盐运使照例还要与他们一起走通直督这条渠道以求取得庇护,否则轻则丢官去职,重则立案查办。袁世凯和杨士琦两人在担任直督时都曾大肆笑纳盐商贿赂,以便为他们的种种“行为”开方便之门,而盐运使也由他们的亲信出任。袁世凯当政时 期,长芦盐运使是其妻舅张镇芳。杨士琦继任后。因袁之权势和袁世凯保举时所提的要求,张镇芳依然稳坐盐运使之位。
端方继任直督后,张镇芳便感到地位日益不稳。由于这几年地丰硕收益。他早已对这个位置恋恋不舍,因此急欲走通端方地渠道。很多人都暗示他,若是想保住这个位置非下大笔钱不可,他故而在公关上下足了脑筋,除了一方面准备了大笔钱财之外,另一方面也准备了为端方解忧的美女那个杨翠喜。在介绍的时候。他不无得意地说道: “这原是段香岩准备奉献给振贝子地,后来风声太紧,振贝子也不敢 要,卑职就让那盐商好生养了她两年,出落的越发水灵。这等天姿国 色,卑职是不敢奢望的,特前来孝敬总督大人。”
端方对女色的兴趣不大,且其时正为永平民变和江苏扯皮案焦头烂额。也就没有顾得上张镇芳的巴结。但杨翠喜和振贝子之间的故事他却牢牢记住了,岑春煊一问,他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给 “官屠”准备了充足地弹药。
听岑春煊侃侃而谈介绍案情线索。满朝文武都缄口不言,因为这手调包实在太拙劣了。任何一个有心人经过仔细盘查都能发现破绽。!www。。cn! 慈禧当年只不过是想力保奕匡过关,再加载振已经以辞职为“谢罪”,故而所谓查办只不过做做样子,并未打算动真格。秉承旨意的两位钦差才匆匆忙忙下去“察访”了一番,既未深入、亦未全面,无非走马观花,说得结果当然如此糊涂。
就在奕匡几乎已经绝望的关键时候,徐世昌站立出来,讲了句“公道话”:“即便此案属实,振贝子已辞职以谢天下,事实上早得惩戒。皇上方才说不宜常翻旧账,这等旧账臣以为不必翻了。”
“徐中堂所言极是。”一听徐世昌如此说,残余的庆系人马忽地跳将出来,纷纷此起彼伏地表示赞同。林广宇稳坐钓鱼台,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心里却在思考这幕戏究竟如何收场。
“皇上。”岑春 开口了,“既然徐中堂这么说,臣也觉得公允。只是既有新情况,不能不加以重视。振贝子固然已揽取责任,段芝贵以色媚上、谋求不法,不可姑息,还得予以核查。”
他虚晃一枪,矛尖忽地指向段芝贵,也不知道那边的段芝贵此时是否眼皮直跳。
国防部尚书铁良表态:“段芝贵现为军职,按军法原则,是否要先停职再调查?”
“这倒不必。”林广宇将头转向荣庆,“荣庆,段芝贵一案便由你负责主办,国防部抽调程璧光、禁卫军抽调蒋方震协办, 结果报于朕,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荣庆是出了名的耿直大臣,岑春煊有时还免不了在上位者面前滑头一下,他却一条道走到黑,只认死理。其他两人,程璧光也好、蒋方震也罢,都是军界要员且又不是北洋系统出身,与段芝贵并无直接关联,因此也异常得力。
“臣遵旨。”铁良和荣庆齐声应答。
“端方,财政部同样派出专员,与查办那桐案件一样,看看段芝贵掌军多年有无经济问题,一并查实告朕。”
“奴才遵旨。”
“散朝……”王商拖长了声音,已软成一摊烂泥的那桐被禁卫军簇拥着扶上马车,直奔颐和园而去,端方随后也胸有成竹地坐上另一辆马车尾随而去。
……
散朝后的当天晚上,奕匡忧心忡忡,也顾不得忌讳,与载振一道乔装后雇了辆普通马车便直扑徐世昌府邸,一路上不停催促“快快快!”
“徐叔。”进门后,载振一见徐世昌地面孔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头,“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振贝子,快请起,请起!”徐世昌手足无措,忙不迭将载振扶 起,“这又是何苦?”
“徐叔,听我阿玛说今日上朝岑春煊又揪住我的旧事不放?”
“唉……”奕匡一声长叹,老泪纵横,“菊人兄,我们父子算是气数尽了……”
王爷何出此言?”徐世昌一边将两人迎入书房,一边 驾,“不管什么人来。都说我不在。也不能告诉他王爷和贝子在我府上。”
“早上上朝之时,若不是你那一句公道之言,咱们父子说不定今儿个也要奔颐和园而去了。”奕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道。“真想不到哇,兔起鹘落,这事居然变成如此……”
徐世昌苦笑:“王爷,东北开省之时我也在那,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能跑得了?帮您就是帮我自己。哪里敢当言谢两字?”
“不然,皇上对你极信任,岑春煊和你关系也算客气,你定然是无事的,我们……”
徐世昌打住了奕匡地牢骚:“端午桥前几日有没有和王爷通过声 气?”
一听徐世昌说起这个,奕匡父子俩脸刷地红了。老半天,奕匡才腆着老脸道:“前几天是来过一次,说有人要查他在张勋案中地责任。我琢磨着这事已归岑春煊管了就没插手。只推说人不在,让载振说了些宽慰话对付他,后来好像气冲冲走了。”
“唉……王爷,“徐世昌连连跺脚。“火烧眉毛之事您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发呢?”
“也怪我见识不明。一心想着尽量不要和岑春煊这冤孽直接产生过节,满脑子能避则避地念头。再说张勋的任命主要出于小德张。端方在这事上没多少责任,我便想着等案情呈报上去后再找皇上求情也不 迟……哪想到这厮反咬一口。“
“王爷,这您却做错了,午桥原本和岑云阶并不和睦,山西那时曾经水火不容。硬生生地将他推到了对方处岂能不生事?人家正愁没突破口下手呢……”徐世昌一脸惋惜样,“我就是不知道这事,我若是知 道,半夜三更也得把端午桥给追回来。”
一番话说得奕匡更是后悔不已,连连跺脚叹息。
“徐叔,我就想不明白,端方为什么要攀咬那桐?他们私交不是还可以地么?”
“振贝子,私交好不假,可再好的私交也敌不过位子和银子啊!端午桥急欲自保,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别说岑春煊指使他攀咬那琴轩,便是攀咬你我,说不定也是轻而易举。”
“那现在怎么办?那琴轩还在颐和园呢!”
“人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