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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声音的地方是楼上。此时腊梅已经走到了楼梯处,她抬头向上看去,空荡荡的楼梯、楼道,不见一个人影,但耳中那些轻轻的脚步声,已经变得急促进来。
腊梅转身便走,她心里明白,此时形势已经万分危急。如果那个学生装年轻人还未逃走,那只怕是已经陷入罗网了。她身子象一阵风,脚不沾地般往回走。那个学生装的人是谁?不清楚,绝不能贸然出手。
“啊——”突然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楼道里的寂静一下子被打破了。腊梅猛地回转身来,只见从楼梯上,叽哩骨碌跑下来一个人。
这人正是那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头上的黑沿帽子已经掉了,沿着楼梯直冲而下,因为跑得过急,到最后几级台阶时收不住脚,一个翻滚跌落到二楼,年轻人身子一卷,又爬起来继续奔跑。
楼上,脚步声响成一片,追下来好几个人,有穿黄军装的鬼子,有穿便衣的特务,这些人手里拿着手枪,脚跟脚地冲下楼梯。
楼道里狭窄,并没有躲藏隐蔽的余地,年轻人跑得急了,脚步有些踉跄,一头撞上了站在楼道边缘的腊梅,腊梅躲了一下没躲开,手里的暖瓶“乓”地掉在地上摔碎了。腊梅紧紧握着怀里的峨眉刺,但不敢拔出来,她知道此时帮不了年轻人的忙,而且,情况不明,不能冒失。
“站住,”后面的特务们一阵怪叫。
年轻人踉跄了几步,继续飞奔,后面的特务们一窝蜂地拥过来,腊梅紧紧贴着墙壁站着,一个特务嫌她挡了路,眼睛一横,用手一推,“滚开。”腊梅装作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楼道并不长,那年轻人跑了几步,便到了另一处楼梯口,但可能是听到楼下也传来了动静,他迟疑了一下,又返身回来,可是这边的追兵已经近了,年轻人情急之下,猛地窜进了旁边一间病房里。
这一间,正是惠姐的病房。
好几个鬼子汉奸,见年轻人进了病房,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拿脚把门踹开,乱哄哄的怒骂着,闯进门去。病房里面,却是安安静静,惠姐浑身包扎着绷带,躺在床上,窗户紧闭,屋里并没有别人。
但是,另一张病床上,也躺着一个人,用被单蒙着头。这张病床上,正是那个跑进来的年轻人,他无奈之下闯进屋里,但发现房内并没有隐藏之地,只有另一张病床空着,便飞身上床,把床单蒙在头上。
外面的吵闹声,惠姐早就听见了,年轻人冲进房里的时候,她不禁暗自摇头,这里的地形是逃跑的“死地”,怎么能躲得过追捕?
“人呢?”一个愣头愣脑的特务,瞪着眼睛冲惠姐吼道。
惠姐把头摆了一下,冲那边的床铺示意。
她这样做,是有目的的。特务们冲进来抓人,那个逃跑者躲在床上,绝没有混过去的可能。自己向特务“坦白”,于事无助,但能洗白自己。这是其一。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敌特是狡猾多诈的,以前曾比次发生特务冒充抗日人员,被“抓”进牢房,或是躲进民宅,引得他人同情或信任,从而暴露自己,反被其害。这个年轻人深夜逃跑,有没有可能是敌人自己演的双簧?
惠姐的“告密”,使特务们立刻锁定了目标,好几个鬼子汉奸一拥而上,猛地掀开病床上的白被单,把年轻人当场按住,七手八脚捆绑起来。
这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眉目清秀,满眼怒气,瞪着惠姐骂了一句:“狗汉奸。”
惠姐没动声色,她看着这个年轻人,从动作语言、特务们的表现来看,倒也不象是演戏,但眼下敌情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他深夜潜入医院,到底是做什么?
第133章 千里有缘(1)()
次日,腊梅坐在惠姐的床边,一边给她削一只苹果,一边轻轻耳语。
“我探听过了,听说昨夜那个被捕的人,是反抗分子,姓名不晓得,据说是到医院里谋杀那个日本军官。”
惠姐点点头,日寇侵华以后,除了国共两党,民间也有大量的抗日人员,以各种形式抗击日寇,抵御外侮,经常发生各种暴动刺杀事件。只可惜,昨天那个年轻人,看年纪还没有腊梅大,如此莽撞行动,实在是让人摇头惋惜。
“还有哦,有个好消息,”腊梅轻声说道:“上峰已经把方组长从石山给召回来,主持这边大局。”
“哦,”惠姐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身负重伤,特工队的活动几乎陷于停顿,更发愁的是,自己胳膊、腿多处骨折,短时间内难以行动,南京区域群龙无首,势必影响大局。方江能够及时返回来,可就解决大问题了。
“太好了。”惠姐轻声说道。
“还有,”阿秋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惠姐嘴边,“那天教堂里做弥撒,果然是特务们设好的陷阱,幸亏阿秋机智,造成了一场火灾,这几日,我们已经告诉唐老师他们,暂避一些时日。”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腊梅起身到门口张望了一下,此时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她回到病床前,贴近惠姐耳边小声说:“好象是城里好些知名人士,在密谋造反。不过呢,详情还搞不清楚。”
随着抗战迁延日久,在汪精卫等汉奸的带动下,有些软骨头和投机分子叛国投敌,也有些爱国智勇之士,在沦陷区内策动抗日、举起义旗。在南京这样日伪统治的中心区域,如果能够发动反日反汪行动,必将对全国抗战形势起到深远影响。惠姐听了很是兴奋,高兴得直攥拳头,可是一用力,浑身的伤处牵引起一阵疼痛。
她叹了口气,可惜自己动不了。眼下形势日趋复杂,情况一日三变,有多少非常急迫的事,都在等着去处理啊。
好在方江及时北返了。有沉着多谋的方江主持大局,当然再好不过。此刻,方江到了哪里呢?
惠姐不知道,此时的方江,已经在后水峪的菜园里了。
在石山接到吕和尚传下的命令以后,方江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刻收拾返程。在袁将军庙里,辞别了依依不舍的苗医生,和老夏、丁义商量了一番,决定老夏带着一部分队员留守石山,方江、丁义、游老三、老铁等十余人再加上方江的“义务护理员”大柱,马上动身向北进发。
本来小泥猴也想跟着方江北上,但老夏把他留下了,“小泥猴,咱们这里人太少了也不行,你看,牛娃子不也留下了么?宋维昌溜了,常小鬼还在横行,这边的形势,也需要人呀。”
“对,”方江很同意老夏的话,“我估计,北边的形势稳定下来以后,上峰还会把我派回来,石山地区如此重要,以后力量只能加强。那时候,说不定全国形势都会大会变,咱们这块地区,作为南北连接枢纽,必将还有更大的举动。老夏,小泥猴,你们一定要配合吕和尚,继续跟宋维昌他们斗。”
“没问题,下回再抓住,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大家把方江抬上马车,丁义等人都化装成车夫、脚夫及商旅,踏上了北上的路程。有了易大江的联络密图,对沿线上敌人明里暗里的驻军及特务网络,了如指掌,再加上方江小心谨慎,避开敌人的各种搜查清剿,因此一路顺利,回到密营。
密营里,空空荡荡,只有厨师老魏在看家,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方江:“惠姐在医院里呢,有腊梅她们照顾,听说这两天有好转,能吃饭,能说话唉,真是让人揪心。鲁满仓在八里营当卧底,彭壮潜入了莫雅德府,陈榆和阿混他们在后水峪,监视着毒气工厂,眼下大家都忙得象无头苍蝇,却因为惠姐伤得太重,也没办法象以前一样统一行动。唉”
他看了一眼同样伤重的方江,“唉,方组长,谁承想,你也是这副样子,可真是让人唉,你赶紧歇歇,我给你熬点骨头汤喝,养养身子。”
“不用了,老魏,”方江笑道:“我不是来养身子的。”他对丁义说:“老丁,套车,咱们马上去后水峪。”
丁义却不同意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方江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更加疲惫困顿,伤处若是感染破裂,后患无穷。他把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反对,“绝对不行,你现在养伤不是你自己的事,关系到咱们全队安危,尽快站起来,指挥战斗,这是抗战大局的需要。老魏,这回不能听他的,快去熬汤。”
方江望着大家,眼睛里有些湿润,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坚持。陈槿、匡老伯和阿敏都赶来了,陈槿小心地解开方江腰里的绷带,察看伤情,重新给他换药裹伤,匡老伯看着方江伤重乌黑红肿的伤口,忍不住心里伤感,摇头叹息,“这是怎么说的呢,老项走了,小惠受伤,你也受伤,,偏偏让你们这些顶天立地的有用人才受这样的伤痛,唉我这老头子要能替你们受伤,该有多好啊。”
匡老伯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有些沉闷。
方江想转移一下话题,笑着问:“匡老伯,最近又有什么新药制成了没有啊,咱们的毒药、迷药,在石山那边,可发挥了大作用,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是如虎添翼。”
“呵呵,这个么,倒是有些新货,”说起毒药,匡老伯露出满意的神色,“老方,最近陈槿我们搞成了一丸新药,叫不死丸。”
“嗯?”丁义问:“吃了就不会死,是让人长生不老吗?”
“不不不,”匡老伯笑着捋捋胡子,“这药吃了以后,让人昏迷过去,脉搏微弱,心跳微弱,呼吸微弱,浑身冰凉,就象死了一样,但保持人的命脉不断,用咱们自制的回阳丸,还能再短时间里起死回生。”
“啊呀,那可太好了。”
一阵香气,老魏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肉汤,走了过来,汤里洒了点点香菜,大荤里调了素淡,色香俱佳,不禁使人馋涎欲滴。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到木桌上的汤盆上来。
“好香啊”
第134章 千里有缘(2)()
方江来到后水峪,立刻便被菜园里的景色给迷住了,他从马车上勉强坐起来,望着眼前满眼的绿色瓜菜,不住赞叹,“迟日园中丽,春风瓜菜香,满园秀色,太美了。”
阿混和陈榆见到方江这副样子,都是大吃一惊,陈榆瞪着大眼睛说:“方组长,既然你有伤,那回密营躺着就行,我们有事就去找你报告。”
“这里蛮好,”方江笑道:“闻着果香菜香,伤口好得更快。”
为了照顾方江的伤,陈槿也跟了来,他象方江一样,也对菜园大加赞赏,“老方,这里的田园风光自然旖旎,正对你这种文人墨客的脾胃,新鲜果菜营养丰富,养伤也最适宜。”
“河里还有鱼,”瓜仔晃着大圆脑袋补充说:“等我去钓几条新鲜的鲫鱼,用香菜熬鱼汤,对养伤才好呢。”
大家散在菜园里,一边干活一边放哨。阿混立刻向方江汇报毒气工厂的情况,“最近,不断有汽车在工厂里进进出出,从那里流出来的臭水,比以前更多了,前几天,又开来一个班的伪军士兵,看来守卫加强了。”
“是不是那种蒙着帆布的大卡车?”
“对。开车的都是鬼子兵。”
方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种情况,说明工厂已经投入批量生产,运出去的毒气,正在战场上毒害无数的抗日军民。从掌握的情况来看,尽快破坏这个工厂,已经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还有一个情况,”阿混绾着裤管坐在井台上,一边择菜一边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有点怪的人是这么回事,傍晚的时候,从工厂里总是走出一个戴眼镜的人来,象是个文职人员,背着手在外面遛达,在小河边走走,在路边转转,有时候坐在河边那堆沙岗上发呆,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厂里。”
“把这人抓起来,倒是不难。”陈榆在旁边补充道。
“抓不得。”
“对,阿混也这么说,所以我们都没动他。”
菜园里凉风习习,风清气爽,方江半倚在车帮上,贪婪地呼吸着带有瓜菜香味的空气,手里摇着把蒲扇,神情很是享受。瓜仔在井台旁对陈榆小声说:“咱们这个方组长,摇着芭蕉扇,不慌不忙,看着就让人踏实,他就象古书里说的诸葛亮。”
“诸葛亮?他可比诸葛亮强多了,论计谋,论策略,天文地理不光这个,他懂得德国的闪电战,苏联的合同战,游击队的麻雀战,嘿,这么说吧,你想得出什么,他就懂什么,你想不出的,他也懂,诸葛亮有这两下子么?”
“真的呀?”瓜仔的小眼睛都瞪圆了。
阿混熟练地把择好的韭菜用稻草捆好,整齐地码在菜筐里。继续向方江汇报。
“本来,我想通过买菜的伪军班长,混进工厂大院里,结果呢,人倒是混熟了,可厂子还是进不去,鬼子管得非常严,老百姓一律不准接近。后来,惠姐告诉我们,要想办法跟那个戴眼镜的人,悄悄接近,最好交个朋友。可是,唉惠姐又伤得不能动了,胳膊腿全折了,只剩下了一口气,我们也不好老打扰她。这几天,也就没怎么行动。”
“嗯,”方江摇着扇子,轻轻点着头,“惠姐这个‘交朋友’的方略,非常精妙,咱们继续执行。”
“好。”
下午,黄昏的时候。
乡村的黄昏,静寂安祥。橙红色的晚霞,象五彩丝线织成一幅瑰丽的壮锦,蒙在西方的天空,把世界都映得金色迷离。远远近近的田野山岗,都罩在红黄变幻的五彩烟霞里。
那个戴眼镜的人,又从工厂大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伸展了两下胳膊,深深呼吸了几口外面带着庄稼甜味的清新空气,慢慢沿路走来。离着工厂大门两里地外的农田里,戴着草帽、拿着锄头,装作耪地的阿混悄悄对身边的丁义说:“看,就是他。”
离着工厂大门约三五百米远,有一个沙岗,象个坟包似的矗立在小河边上,岗子上长满荒草,那人慢慢走到沙岗上面,面朝西方,似乎在欣赏美丽的晚霞,久久站着不动。
阿混和丁义两个“农民”一边慢慢耪着地,一边朝前靠拢。阿混小声提醒:“看见厂里的哨楼了么?就是那个高高的木头架子,上面有哨兵,有可疑迹象就开枪。别让他看出破绽来。”
两顶草帽,在玉米秸杆里忽隐忽现,就象两只小船,漂移在无边的绿色海洋里,向着那个大沙堆慢慢接近。忽然丁义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中的锄头,吃惊地说:“不对,哎哟,那个人我认识他。”
“嗯?”阿混也停下手里的锄头。
那个戴眼镜的人,象一座雕像一样,站在沙岗上,瞅着西方的天空,他的侧影,脸庞轮廓,在晚霞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丁义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在石山的丁家镇里,蝙蝠双侠下毒害人,自己冒充“神医”,在伪军据点里医治过的窦先生吗?
就是他,那个彬彬有礼,神情落寞的窦先生。
丁义脑子里急速旋转,原来是他!怪不得伪军小队长禁止自己乱问,他在石山只是路过,是被护送到这个毒气工厂里的,而且一定是重要人物。
这就对了。阿混说这人爱“发呆”,唉声叹气,那回在丁家镇,他差不多也是这副样子,很可能他是个知识分子或科学家,被迫到日本鬼子的工厂里工作,并不心甘情愿,却又没有办法,因此神情才变得落寞无奈。
象是印证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