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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中仿佛开始颤|抖。
三天后,肥胖的常德卫指挥使已跪伏在朱勇的中军门外,战战兢兢手脚发抖;他便是守高都城的主将罗指挥,以前是常德府卫军指挥使,带兵进驻龙头寺,接着受命在高都县设防阻挡叛军,结果吃了打败仗。'
里面传话出来,罗指挥连滚带爬地走进大堂,刚进去又“扑通”跪倒在地,一个劲磕头,看样子真是被吓住了。一年多以前,他在常德府还见过打败自己的敌人张宁,当时张宁是湖广巡按,只是个文官。罗指挥太胖上不了马,还在巡按御史面前辩称常德战事、按时交粮云云。
他身体伏地,不敢抬头看坐在上面的成国公,但心里可以想象上面那人的脸色如何。
上座旁边有个官儿质问道:“你的人马两倍于叛军,又是守城,如何两天就被破了城全军溃败?”
罗指挥忙哭道:“当天下午,我们在城头连人都看不清,就突然响起晴天霹雳,炮向城墙上砸下来,墙垛砖石坍塌,将士伤亡惊慌失措,还有些炮落入城中,毁伤房屋人畜算军中已是人心惶惶,及至次日早晨,叛贼又把‘将军炮’拖至城下,抵近城门发射;咱们的弓弩火器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顷刻之间城门就被砸开了,贼军蜂拥而至。末将带家丁亲兵数十欲率众在城内与贼军厮杀,不料将士士卒只顾逃奔,人马混乱军令已不通行,很多人从南面水门夺船而逃,有落水者因盔甲沉重溺亡;更多的丢盔弃甲,赤膊游水逃跑。末将实在力回天,正欲与贼军玉石俱焚,不想家丁强行将我绑缚拉走”
成国公终于忍不住打算了他的长篇废话,冷冷喝道:“你这玩忽职守之辈,死有余辜!”
罗指挥忙大声讨饶:“大人饶命!饶命!”
军中有常德籍的将领忙帮着求情,朱勇身边的幕僚也劝他先把败将关起来,让朝廷定罪。但朱勇怒极,咆哮道:“来人,拉出去砍了!”
两名侍卫上前去拖罗指挥,因身体太重几乎不能拖动,又来了两个,四人合力差不多是把他抬着出去的。良久仍然能听见外面“气震山河”的求饶声。
朱勇愤而起身,来到后堂喝了一口茶端坐养神片刻,起色才恢复过来。
旁边一个心腹部将替他打抱不平:“要不是那两个阉货,咱们在卢溪先击溃了苗人,再大军北上收复三县,顺风顺水,也不会遇上这么档子事;现在可好,太监说要先打朱雀军,搞得他们和苗人勾连一气了。要说那些太监实在可恶,既不知军反要指手画脚。”
朱勇睁开眼,嘘了一口气道:“以后不得再说这种怨言,若只是太监碍事,我能听他们的?”
部将听罢顿时恍然,忙拜道:“国公教诲得是,末将失言了。”
“已经被降为千总的前永定卫指挥使刘鹤举诸位可知?”旁边一个白面圆脸官儿说道,“前些日子我与他来往过,觉得此人并非庸碌能之将,却是个汉子。”
一个将领不以为然道:“还不是叛贼的手下败将,不过比今天死的罗指挥好一点,至少没丢掉卫城。”
圆脸官儿正色道:“刘鹤举言叛军火器凌厉,官军就是在那玩意上吃了亏;如今高都县两千多人守城,两日而败,就算罗指挥等将领能,这也败得太凶了。我觉得咱们应该想办法弄一些叛军的火器来揣摩,多了解一下敌人。”
朱勇道:“蛮夷怕火器、那是他们没见识,官军见惯了铳响火闪,哪能栽在这上面?那刘鹤举打了败仗,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你休要受他迷惑。”
部将忙附和道:“正如成国公所言,败军之将自然要找些由头说自己并非用。打了败仗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能,就像今天咱们见到的这个罗指挥,他是怎么爬上常德卫指挥使的位置的?这地方上的吏治实在糜烂了!”
“当初调常德卫去龙头寺,我正在卢溪,没见过那指挥使,若不是仓促之下没有亲眼一见,也不会让他领兵。”朱勇道,“说来这次意外,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地方指挥使不是国公任命的,您也犯不着如此说。”'
这时圆脸官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今之情形,贼军已然控制高都、龙头寺驻军也荡然存,他们就等于控制了常德府上游的沅水。下官以为,贼军占领此地有三个要义:第一,向西可以和苗人勾连一气互为呼应;第二,我军主力的粮道补给主要从常德府来,粮道就在威胁之下;第三,贼军顺水可直接威胁常德府当然,因为他们兵力太少,又在我们优势兵力的威慑下,进攻常德府倒不可能”
“耿先生说起话果然是头头是道。”一个武将夸赞起来有点怪声怪气的味道。文武之间总是不太融洽,特别是在军事上文人还要口若悬河,在武将们看来说得好听,真打起来一是处。
这个圆脸的耿先生名叫耿怀远,说起来和朱勇同属安徽籍贯,又是幕僚,在朱勇身边还是说得起话的人;不过一帮部将和朱勇九死一生,关系也并不比平常只动嘴皮子的先生差了。
耿怀远一脸鄙夷,更让几个武将很不爽快。他仰了仰头,抱拳道:“晚生有一计,不知可否在主公面前一言?”
朱勇早就看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刚才耿怀远说起和武将刘鹤举有过来往,朱勇听着才不太靠谱,他当即不动声色道:“耿先生有话但说妨。”
耿怀远道:“为今之计,不可急躁,咱们在永定卫切断贼军退路意图一蹴而就已不可取,晚生之计,便是进军龙头寺。”
“向龙头寺进发有何妙处?”朱勇不解。
耿怀远一副欠|抽般的自得样:“四个字,分而治之。自然单是向龙头寺进军并不能凑效,还得用一反间计,让苗人与张宁不能勾连。很简单,派出一个人去见白叟,晓之以利害,并承诺一些虚虚实实的好处,让苗人远离逆贼即可。”
“说得倒是轻巧。”刚才被鄙视的武将冷不丁冒出一句来。
耿怀远冷冷道:“苗人与逆贼就算有来往,关系也很浅,显然并不能相互信任;再者,苗人起兵意欲为何?非是先给平叛的官军麻烦,让战事久决不下,然后争取在朝廷剿灭不成时用安抚政策,说不定能他们苗王还能讨个官,名义上帮朝廷管理苗疆。他们是这个心思,我们就顺水舟,做出要安抚的样子,苗人还能不领情?”
这时朱勇开口了:“耿先生所言很有道理,想来是这么回事,可以派个人去办理。不过叛乱之事真正能凑效的还是战阵之上击败反贼,计谋为辅倒也不是不可。”
部将附和道:“那是,打不过说什么都是白搭!”
朱勇十分爽快,当下就点了耿怀远道:“反间计就你去办,不过承诺苗人之事切勿不可,只需做做样子示好或是口头上说些虚实之物便可。免得到头来要对付苗人时,平白留下把柄诟病。”
“若是苗人真有心归附,只要条件尚可,大可以上书朝廷,安抚下去,免得兵祸延长耗费粮草人命。”
朱勇摇头道:“汉王盘踞南京的情况下,朝廷对苗疆反叛也是说要剿,自有剿的道理。如果哪里叛乱就给封个官,那还了得,岂不是鼓舞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苗人一万多“人头”的战斗力朱勇已经了解了大概,平白一个大功劳的机会送到跟前,要他去抚?这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不杀个血流成河、威震四夷,如何成就他朱勇名将之后的威名?
眼前的情况不太好,连吃败仗,着实是南方内地的这帮武将士卒有点差劲,朱勇心想若带的是北线边军或是交趾百战老卒,也不至于发生倍于敌军而守城,反而大败的情况。不过手下的六千多主力经过他治军整顿,绝不会像高都守军那样不堪使用。
他正暗思,只听得耿怀远又道:“若是争取到苗人修复关系,高都之地对逆贼张宁来说就真是不能再险恶的死地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私下透露的消息()
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虽有封建落后思想之嫌,但张宁也不得不承认女人的心思确实难以捉摸。那白凤娇初来时还好好的,一不小心开罪了她,之后的态度就一直冷冰冰的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得罪她,在张宁看来非是小事一桩、或者连小事都算不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过张宁也没法和她计较,与苗军达成同盟的事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小细节而功亏一篑。所以他发挥了自己的好脾气和耐心,好言好语招呼着,希望她回去之后能为双方的关系起到积极的作用,而不是相反。
今日一早白凤娇一行就要从高都县出发,前往苗人叛军的大本营卢溪,护送的朱雀军兵马都准备好了。
本来白叟的军队早就活动到了辰州府以东;但之前朱勇突然进占了卢溪切断了他们的退路,估计吓着了白叟,等官军刚一撤走他们随后就占领了卢溪,并把大本营设在此地。以至于现在要从高都回到苗军本部,几乎要穿越整个辰州府地盘;辰州府城仍在官军手里,为防意外,张宁坚持要调遣一队兵马护送苗使返回。
临行前张宁特意叫徐文君下厨煮了早饭,邀请白凤娇一同用膳,也便说几句道别的话。白凤娇倒是没有谢绝,爽快地到饭厅里赴约。'
张宁一见面就忙客气地说道:“白姑娘来了许多日,我竟未宴请,今日相邀却是早餐,实在简单了点,还望白姑娘勿怪。”
“殿下有这份心意,我们自当领了,不在于菜肴多少。”白凤娇也客套地说道。不过这种客套的口气显得很见外,有种公事公办的样子;她的态度变得冷淡,却能保持着礼节,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她依然带着帽子,不过面前的垂纱已经揭起,并没有遮着脸。单眼皮的瓜子脸,长得也挺耐看,除了服饰外表看起来和汉人也没什么区别。
张宁不便再贸然失礼,造成上次那样的波折,所以也没好意思盯着她看。当下就随口说道:“白姑娘所言极是,膳食虽简单,心意却是到了的。”他随即叫人揭开陶盆的盖子,“醪糟煮糯米粑,听说你们家乡的人爱吃这个。虽然简单,不过米酒和糯米都是精选,白得晶莹,如同我们与苗人的情谊。”
听得张宁出口成章,白凤娇不禁笑了笑,过得一会儿才说道:“如今这个地方兵荒马乱的,亏得殿下有心思挑选食材。”
“民以食为天,其实论做多大的事,日子照样是三餐和一被。不求山珍海味,但马虎不得。”张宁也陪笑道。
白凤娇含笑点头称是。气氛融洽,张宁便趁机提醒道:“议盟之事事关成千上万的性命及部族未来,还望白姑娘以大局为重。”
白凤娇听罢搁下刚刚端起的白瓷碗,说道:“殿下觉得,我是使小性子不识大体的人了?”
“绝非此意,绝非此意。”张宁好言道。
吃罢早饭,张宁又亲自送使者一行出县衙,这才松了口气。这白凤娇来做使节,实是难侍候得很;倒不如上回的白妱,虽然长相马虎了点。
不两日,陈茂才终于回来了。张宁立刻传他到县衙后堂见面。
陈茂才一进来,张宁便先问他何事耽搁,他解释道:“说来荒谬,那苗王之女白凤娇任性要做使者来见殿下,又不想你知道,竟将我软禁!我身为殿下的使者,那些苗人却依着白凤娇的性子,说什么也不放我,唉。”
“我之前已经猜到那个女人就是白凤娇了,她为何要亲自来见?”张宁问道。
陈茂才端起茶来猛喝一口,“哈”地呼出一口气,毫平时的儒雅做作,大约一路刚回来还没歇口气确实是渴了,他瞪眼道:“为何?我寻机会和她的婢女白妱说过两句话,好像是因为白妱说殿下英俊潇洒,想来见见”
“这不是玩笑的时候。”张宁道。
陈茂才忙拜道:“晚生就算是狂生,也不敢随意在殿下面前玩笑。”
张宁叹道:“蛮子和咱们中原还是有区别的。”
“可不是。”陈茂才道,“对了,先不说这个。我这次回来,有一件挺重要的事。”他说罢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来,“白凤娇私下送来的书信,说成国公朱勇派了使者过来,有什么意图暂时还不清楚。”
张宁忙扯开书信,见字迹秀气,果然像出自女子之手,他也顾不上叫陈茂才瞧瞧是不是白凤娇的字迹,注意力全被朱勇的使者吸引了。'
陈茂才说道:“朱勇一开始陈兵卢溪,首先对付苗人叛乱,他不应该愿意和苗人媾和才是莫不是朝廷的主张?”
“是否真要议和姑且不论,朱勇此举的意图十分明显,是想分化朱雀军与苗军,以便分而击之。”张宁肯定地说。他还有几句话没说出来,如果苗人真的答应受朝廷招安了,张宁等人在高都县四面受敌,情况十分不妙。不管怎样,就算此时苗人袖手旁观隔岸观火,也比受了官府的招安要“待罪立功”强多了。
张宁站了起来,在椅子前面来回踱了几步,已经法故作淡定,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陪同在一旁接见陈茂才的老徐、侯茂等人也不禁侧目而视。
“你得赶紧再回苗人那边,对他们晓以利害,这样还不够,要给予好处,答应他们,咱们朱雀军为表议盟诚意,会帮助他们攻取久攻不下的辰州府城。”张宁想了想,“我亲自和你一起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徐等人顿时坐不住了,纷纷劝阻他。侯茂说朱雀军不能缺少他主持大局,老徐来得直接点:“那些苗人一会派使者来示好,一会又和死敌朱勇眉来眼去,如何信得过?东家一去,万一他们口蜜腹剑把东家捉了去邀功,如何是好?”
陈茂才也当即表态道:“殿下要是信得过不才,还是我去罢,克日便能出发。”
张宁回顾左右,叹道:“诸位所言尽是好意,不过冒险也不是只此一次。如果苗人倒戈,其中凶险和身入苗军,孰轻孰重我不是信不过陈先生的辩才,只是其中利害,我得亲自去说才放心。来去不过数日,耽搁不久,这几天军政要务以参议部主持,待会我先见一面指挥使韦斌,下午就出发。”
老徐见他态度果决,便要求同往。张宁断然道:“老徐得留在参议部,此行我自为正使,陈茂才为副使,护卫以王贤等十二人卫队。其他人都不必请命了。”
话音刚落,帘后走出一人道:“我和平安一块去吧,那白凤娇既有些交情,万一遇到私下见面的场合,我一个女子也方便一些。”
说话的人正是桃花仙子,张宁顿了顿,便点头道:“行,你和我们一道。”
行程有些仓促,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了这种事不能当机立断,就恐夜长梦多。老徐担心张宁那些所谓的亲兵靠不住,因为毕竟来的时间比较短,遂出后堂找到那个叫王贤的队正交代,不料王贤拍着胸脯道:“咱们要是怕死,当初就不会问着路子来投。徐大人只管放心,谁要敢动三殿下,除非咱们都玉碎战死。”
张宁大致收拾了一下随行的东西,拿起那封信时,忍不住问旁边的陈茂才:“你看看上面的字迹,是白凤娇写的?”
陈茂才接来琢磨了一阵,点头道:“应该是,不过我只见过一次她写的字,也不敢太肯定。”
为什么白凤娇私下送信透露风声给陈茂才带回来?张宁不由得再次揣摩这个女子的心思,说不定这次的事还真的靠她起一些作用。
第二百二十九章 非礼勿视()
卢溪城已经被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