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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赐等人想想,的确是这个理,连连致歉。
张放摆摆手,目光投注在李忍脸上,单刀直入:“我想知道,你这位坚昆小王怎会成为卜骨须的奴隶?还有,乌丹支离与坚昆是什么关系?为何三位不辞万里,舍命相救?”
正如林天赐等人所虑一样,既然大伙同一战线,辗转千里,张放也必须了解这几个人的来龙去脉。之前萍水相逢,不方便打听,现在必须问个明白。
李忍与林天赐、曹雄交换了一下眼神,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回首望向张放,正色道:“公子身为大汉富平侯世子,想必对一个人不陌生吧?”
张放这个“富平侯世子”的底子可有点虚,但他还是点头:“说说看,是哪位?”
“汉骑都尉,李公讳陵。”
“李公……李陵!”还好张放的古文底子不错,能听懂这句“人话”,刹时瞪大眼睛——只要不是历史盲,谁不知道李陵啊。
“是,正是先祖。”李忍有些不满地盯了张放一眼,对方直接称名而不称字,是严重失礼的行为,但想到先祖在大汉的名声不佳,也就忍了。其实这里李忍倒是错怪张放了,后世知道李陵的人不少,但知道李陵字少卿的人只怕不多。
张放的眼睛瞪圆:居然是,李陵后人?!
李陵有没有后人?当然有,而且还有南北两支,这坚昆小王李忍,就是北支。
事情要追溯到公元万铁骑出征匈奴。两军在天山相遇,随即摆开战场。为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骑都尉李陵主动请缨,向武帝请求领五千步卒从居延海以北深入敌境,开辟第二战场,牵制匈奴军队。武帝诏对之后,同意李陵请求。
李陵率五千步卒,行军一个月,与匈奴单于率领的八万骑兵在浚稽山展开激战,历时十天,斩杀匈奴甚众。最后因李陵寡不敌众,矢尽粮绝,于突围时被俘,副手校尉韩延年战死。
李陵投降匈奴后,匈奴单于对其十分器重,甚于嫁了一个女儿给他。这个时侯的李陵,内心时刻准备着寻机逃回大汉,但一年之后发生的一件泼天大祸,彻底断绝了这位绝世名将的回家之路。
天汉三年,公孙敖奉命出征匈奴,无功而返,为开脱免罪,便从匈奴俘虏那里捕风捉影得来的谣传回禀武帝,说李陵传授兵法给匈奴单于,并准备侵犯汉朝,故有此败。武帝一听勃然大怒,下令将李陵一家灭门。
灭门之痛,最终使李陵决意留在匈奴。直到后来汉朝遣使匈奴时,才弄清楚教兵法给匈奴的并非李陵,而是另一位降将李绪。
李陵得知真相,悲愤扼腕。因恨李绪为匈奴练兵而使自己全家被诛,便在一次宴席上派人刺杀了李绪。其实李绪在匈奴的地位更在李陵之上,也娶了匈奴大阏氏之女。大阏氏恼恨之下要杀掉李陵,单于爱惜李陵之才,遂封其为右校王,令监管北面的坚昆,离开龙城(单于王庭),直到大阏氏死后才回来。
李陵为坚昆王近十年,在这个极北之地,留下了李氏血脉,是为北支。他与匈奴王女拓跋氏诞下的后代,居于王庭,为南支。
公元前74年,一生纠葛于国仇家恨的李陵,在匈奴生活了二十余年后,与世长辞,留下无限唏嘘的千年遗恨。
李陵死后,他在南支的后裔参与了五单于争立,支持乌藉单于。在乌藉单于被郅支击败后,李陵的后裔遂投往坚昆的北支。
李陵南北两支后裔终于在万里之遥的坚昆相聚,原本以为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大祸尾行。
数年后,郅支为摆脱汉朝与南匈奴的联合打击,举族北迁。大肆攻杀沿途部落,一举攻灭坚昆、丁零、呼揭等部落联盟,并于坚昆重建王庭——可想而知,李陵后裔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郅支对李陵后裔,采取的是一手打,一手拉的策略:李氏南支,与匈奴同出一源,多少有香火情,而且与郅支部族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属拉拢对象。而李氏北支,早些年曾与丁零、呼揭联合,配合汉朝攻打过匈奴,此次又对北犯的郅支抵抗激烈,新账老账一起算。
最后的结果是李氏北支被郅支灭族,李忍是北支唯一存活的后裔。因当时年纪尚幼,没高过车轮,故逃过一劫。此后被一路转卖,落到南匈奴裨小王手里,最后作为赏赐,给卜骨须为奴。
张放怎都没想到,一个奴隶少年身上,竟牵扯出这么一大段历史秘辛。
李忍一口气说到这,拉过一旁鹿奴的手,对张放道:“鹿奴是坚昆右大将的遗孤,当年抵抗郅支入侵,右大将是统帅。”
张放若有所悟:“这么说,当日我在三水食铺看到你二人拼死保护的头骨……”
“便是右大将的遗骸……”李忍声音哽咽,鹿奴失声痛哭。
林天赐舒臂向北一指,幽幽道:“那片群山之后,就是当年汉军血战匈奴的浚稽山。”
那个狼烟峰聚的夏日,五千汉军对八万匈奴,血战旬日,矢尽粮绝,犹浴血奋战。三处受伤者用车载,二处受伤者驾车,一创者坚持战斗……他们为大汉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啊!
张放久久北顾,追思先烈,扼腕唏嘘。
篝火“啪啪”地几声响,火星儿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随着风儿飘得很高,红色的光在黑色的夜空明灭闪烁,像夜空的繁星。那镶嵌在苍穹的无数星子,想必是大汉军人之魂吧。
良久,张放缓缓转首,目光投注到林天赐身上:“乌丹支离与李氏后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三位要跋涉万里,拼死相救?”
林天赐同样也出神地仰望星空,闻言收回目光,静静道:“因为我们都是当年李都尉与韩校尉麾下,汉军的后裔。”
第六十章 【汉军后裔】()
(感谢大盟、小胖、铁锤s,以及默默支持的书友们。现在是本书的低谷期,我与大家一起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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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信息量之大与对张放的冲击,比方才李忍说自己是李陵的后裔还强烈。
这些乌丹支离人是汉军后裔?可能么?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当年浚稽山血战之后,五千汉军,生还入塞者不过四百余人,其余汉军,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战死,二是失踪,三是与主将李陵同一命运——被俘。
按林天赐的说法,当年被俘的汉军士卒多达千人,许多都是伤痕累累,加上俘虏的生存环境恶劣,陆陆续续又因伤病死近半。最终存活下来的,不足半数。
这几百存活下来的汉军士卒的去向有两个:一是打散编入匈奴军队,再一个就是成为李陵的卫队。作为分散的个体存在的前者,最终湮灭于历史长河,而后者,则随李陵北迁至坚昆(今吉尔吉斯坦一带),后来成为唐代“黠戛斯”的一支。
公元648年,一支黠戛斯朝贡团在其酋长失钵屈阿栈率领下,抵达了唐朝首都长安,自称是李陵后人,要与天可汗认亲。这看似离谱的要求却也有其依据,因为李陵是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人,而唐朝皇帝的先祖也出自陇西成纪。其时黠戛斯人大多为赤发绿瞳,而自称是李陵后裔的黠戛斯人则为黑发黑瞳,明显具有同黄种人混血的特征,确有一定可信度。
失钵屈阿栈最后认亲成功,这一点从公元708年,黠戛斯遣使访唐时,唐中宗一句话可以得到确认,他说的是:“尔国与我同宗,非它蕃比。”
当然这是后话了,不过从这段史料来看,也可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汉军后裔的存在,毕竟光靠李陵一个人,创造不了一个种族。
这一支黠戛斯后来灭掉回鹘汗国,自建汗国,倒也不枉称“李陵后人”。
而另一支李氏后裔,也不可小觑。
建帐于坚昆的郅支数年后阴杀汉使,为逃避汉朝报复,遂阖族西迁。李陵后裔(南支)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漠北。“胡俗以母名为姓”,他的后裔因此姓了拓跋。此后,拓跋一家逐渐繁衍成—个小部落,并与鲜卑人通婚,最后形成了拓跋鲜卑部。拓跋鲜卑可以说足鲜卑民族中血统最不纯的一支。不过正是这一支后来统一了混乱的黄河流域,为后来的大唐奠定了基础。
当然,彼时汉军士卒还无法想象自己的后裔在后世的风骚,他们还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奋争。在李陵为坚昆王的数年间,他的护卫队发生了一起分裂事件。
当时有几个原校尉韩延年(李陵副将,战死,后被追封成安侯)的部下,痛惜老上司之死,不甘为匈奴人仆从,于是联合一批志同道合的汉军士卒,逃离坚昆。于呼揭以北,自建部帐,独立成国。
这个国家,就是《汉书》所记载的,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小的城邦国——乌贪訾离(乌丹支离)。
“乌贪訾离国、王治于娄谷。去长安万三百八十里。户四十一,口二百三十一,胜兵五十七人。辅国候、左右都尉各一人。东与单桓、南与且弥、西与乌孙接。”——《汉书·乌贪訾离国传》
这样一个弹丸小国,在弱肉强食的西域能存在,而不被到处肆虐的匈奴人吞噬,简直就是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产生,就在于李陵的维护——是的,李陵并未怪罪麾下士卒的叛离。人各有志,在这陌生的荒原上,他们同出一源,正应守望相助。
当然,乌丹支离能在群狼环伺的异域存活下来,不仅仅是靠李陵的庇护,更有着自身的实力为支撑。
李陵麾下将士是什么素质?当年李陵向汉武帝请战时曾有过表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
很明显,这是一支单兵战力强悍,组成军队后又能形成非凡战斗力的强军。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在浚稽山血战时,能在敌我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依然英勇无畏,战至最后一息。
这些血战余生的大汉勇士建立乌丹支离后,国虽小,战力却强。周围一些小部落,纵然人数多其十倍,也被打得抱头鼠蹿。而一些大的邦国,比如且弥、乌孙,也不愿为了一个小小的乌丹支离而招惹右校王。可以说,乌丹支离就像一颗硬核桃,小是小,却嘣牙,硬吃不合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袖珍小国乌丹支离,才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李陵不计前嫌,愿庇护乌丹支离。同样,若坚昆李氏有难,乌丹支离也会倾力相助。近一甲子以来,双方一直心照不宣,默默坚守着这个不成文的约定,无论经历了几代人,承诺不变。
这便是乌丹支离人拚死相救李忍的原因。
当年郅支攻打坚昆时,乌丹支离也曾发倾国之兵相助。被击败后,损失了大半“国力”,元气大伤,不得不到处迁徙以避祸。最后在距坚昆数千里之遥的且弥以北,乌孙以南,定居下来。此后郅支西迁,撤离坚昆,乌丹支离人也未再返回故地。
虽然两国距离遥远,但血脉依然相连,后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李氏尚有后人存世,这才派出曹雄、林天赐、初六三人前来营救。
听罢林天赐的讲述,张放这才明白,为何曹雄与林天赐,一个是右都尉,一个是府丞,头衔都大得吓人,却没有半点高官的样子,原来是光杆司令啊。搞不好自己手头的“兵力”都多过堂堂“右都尉”曹雄哩。
乌丹支离南迁之前的几十年里,与坚昆李氏卫队一直保持通婚,尽可能维持汉家血统的纯正,而他们的后代,自然也使用汉名。或许过得百余年,他们最终会被胡化,但至少在现在,他们还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并固执守护。
守住汉名与汉礼,就是守住最后一道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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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史书记载是“乌贪訾离”,“贪”为贬意,“訾”字难识,故以谐音改称“乌丹支离”。其故地就在乌|鲁|木|齐西北的玛纳斯,所以有一种说法认为,乌|鲁|木|齐的得名,就源自乌贪訾离的音译。
第六十一章 【落 水 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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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篝火已熄,余烬袅袅,两岸一派沉寂。远处灰濛的群山与树林,象一片剪影,单薄而毫无生气。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锐的鸣响,打破寂静。
李忍从睡梦中惊得跳起,骇然抬望,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从未见过的长长火光,就象流星。只不过流星是从天而降,而这道火光则是冲天而起。从距离上看,至少在二里之外。这么远都能让人看到听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这是何物?”李忍张大嘴吧,半天合不拢。
曹雄、林天赐、初六、鹿奴与他一样茫然,能回答他的,只有一个人。
“这是信号,匈奴人来了。”张放走到众人身边,早已穿戴整齐,腰悬宝剑,手持具弩,仿佛昨夜未曾入睡一般。
“信……号?”林天赐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张放的背影多了几分惊悚,这个富平侯家的公子,还有多少宝贝?
嗯,林天赐猜得没错,这信号正出自张放之手,简易版的“钻天猴”。
张放能制造大威力炮仗,当然也能做烟花,炮仗能惊马吓人,而烟花唯一的用途,就只能是用做信号了。不过受限于材料与技术,张放没能做出那种在空中爆开,炫丽灿烂的真正烟花。仅仅只发出尖厉响声,飞上半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象是哑火的钻天猴。
这玩意当烟花,那绝对不合格,但用来当信号,却足够了。
张放交给河对岸值守的府卫三支信号烟火,用来警示,现在烟火窜空,说明匈奴人来了。
很快,河对岸出现了几个骑影,但不是匈奴人,而是撤离的哨卫。
“匈奴人来了,在东北十余里外,他们同样发现了我们,正急扑而来。”府卫们奔到河对岸,边大声通报敌情,边策马渡河。
但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河水涨了。
这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宽不过三丈,深不过马腹,水流平缓,昨日张放等人就是骑在马背上直接涉渡。但一觉醒来,河面陡然变成四、五丈宽,水流甚急,河心还有漩涡。府卫们驱马欲渡时,还没泅出丈余,水面就没过马腹,而且水流推得人马难以把持。
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昨夜河流上游某处下了一场大雨。
“好,天助我也!”邓展喜不自胜,河水满溢,对追击的匈奴人无疑多了一道屏障。不过,当务之急,得接应河对岸几个府卫过来。
当下招呼营地的府卫入林砍些粗而长的树枝,捆绑连接,然后几人接力,把树枝伸到河中心。对岸的府卫也搭肩握臂,三人一组,奋力打马向前。饶是如此,也数次被急流冲散打偏。几经周折,方才把浑身湿透的府卫接应上岸,但他们置于马毡子后的干粮睡毯等物品却被冲走了。
最后一个涉水的府卫两手刚搭上岸沿,远处山棱线已出现隐隐绰绰的骑影。
匈奴人,终于来了。
……
天空灰濛,淡淡的日影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在荒凉的原野,长风吹拂,青黄相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