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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扈卫们翘首以盼,等待羽希宣布具体任务。然而,他们等来的只有一句话:“出发,干活!”
……
扈卫队行动起来时,夜郎人也没闲着。
夜郎竹王府建在城寨高处一片人工铺就的平地上,足以俯看全城。然而这还不是夜郎城寨的最高建筑,真正最高的,是在竹王府侧后方的竹王神祠。
竹王神祠自然少不了竹子,而在神祠前竖着的两排雕刻得奇形怪状的竹柱,似人似兽似鬼怪。竹柱顶端还悬着硕大的牛首骨头,那空洞的眼窝令人望之心寒,大白天看着都人。
主持神祠的,就是耶朗翁指。
每一个初见翁指的人,都会为其奇特的形貌所吸引。此人看不出多大年纪,只能确认很老,他的胡子与头发一样长,蓬松而卷曲,色泽灰白。脖子挂着长长的各色玉串。他一年四季,无论春秋冬夏,只穿一条宽大的裤衩,暴露其外的四肢干瘦如柴,而他的上身基本看不到,全被数尺长的胡须遮挡。他的大半面孔都被胡子与乱发遮住,整个人唯一的亮点就是深陷的眼窝里,一双小眼珠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混浊、无神,而是异常明亮。
就是这样一个干枯、瘦好听点像苦行僧,说难听点像乞丐的老者,却是包括夜郎在内的西南诸夷所供奉的竹王神灵在人间的代理人。
整个神祠乌漆麻黑,唯有翁指盘坐的高台上点着一圈油灯,明亮耀眼。远远看去,在背后灵龛上交叉挂着的牛头骨与牛角下,这个枯瘦猥琐的老者,这一刻倍增神秘。
“汉使入城了?”翁指一张口,声音讴哑难听,而且很含煳,感觉不像从喉管发出,而是从肚腹发出一般。
“回禀耶朗,是的。”回话的是个中年,人很黑,很瘦,但与翁指不同,这人瘦而有力,显得很精悍。因为人黑屋黑,他不开口一时居然难以发觉有人存在。
“终于来了。很好很好。”翁指小眼珠转动,在火光映照间一闪一暗,“侬西、弓藏那边还没消息?”
“是,弓藏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他的最后一个消息是,侬西进入太守府后,再也没出来,此前与他有联络的人及据点也全被汉人佐吏拔除了。”
“这样看来,弓藏这一批人,凶多吉少。”翁指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令人难以捉摸,“侬西是你的兄弟,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中年原本是跪在地上,这时慢慢趴伏,以近似五体投地的姿势匍匐在地,恭顺无比道:“侬西深受耶朗大恩,他可以随时为耶朗死,他不会吐露半点不利于夜郎的情报……相信此时,他的魂魄已归于祖灵了。”
“最好是这样。”翁指的语气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个陌生人,“汉使既然来了,我们的计划也要开始了。”
“是,我这就去准备。”
翁指小眼里倒影着油灯跳动的火苗,直勾勾盯住神祠外那两排奇形怪状的竹柱,双手交叉合于胸前,喃喃道:“夜郎,就要真正回到夜郎人手里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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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邪拜见汉使。【△p; “句町禹拜见汉使。”
“漏卧俞拜见汉使。”
“同并……”
“谈指……”
一片黑压压人头,尽数伏低于汉使仪仗前。
“夜郎君请起,诸君请起。”
眼前大多数诸邑君长,张放都见过,唯独正主儿务邪是头回见。
务邪虽是世子,却也与大多数夷人一样,肤色黝黑,五官扁平,不过却颇为健硕,而且蛮年轻,大概三十不到的样子。尽管是即将继位的新君,但务邪的穿着打扮,也跟普通夷官差不多,除了佩剑之外,只多了胸前垂挂着长长的各色美玉,还有贝壳什么的串成的三四串项饰,还有就是他手里的那根包金短杖。
张放知道,这是代表夜郎王的权杖,虽然表面金光闪闪,却并非真正金杖,而是以金包竹的竹杖。
夜郎人是个竹崇拜的部族。按汉宫官史所载其王起源“有竹王者兴于遁水,有一女子浣于水溪,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长夷狄,以竹为氏。”
据说这就是第一代竹王(夜郎王)。
当然,这类民族起源神话,各族都有,学术探讨可以,当真就**了。不过也是由此,整个夜郎充斥着各种竹崇拜:夜郎王自称竹王,王府称为竹王府,神祠亦为竹王神祠,就连代表最高王权的金杖,都是金包竹。嗯,还有务邪头戴的帽子,怎么看都象两截套在一起的竹筒……
“汉使如此人才,当真是人中龙凤,果然是汉家天子亲眷,比之前那位汉使强多了。哈哈哈!”
务邪的汉语说得很拗口,带着浓浓的当地土音,听着很费劲。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张放多与诸夷君长多有交流,什么句町王禹、漏卧侯俞,这帮家伙说起汉话更是不堪,最后是用了通译才解决。这样算来,务邪也算是矮个里拔将军了。
张放眯了眯眼,这话听着像称赞,但提起前汉使张匡是几个意思?那可是个被刻像而射,羞辱而还的家伙。这是在称赞中暗含威胁么?
张放淡淡一笑:“天子亲眷甚众,放于其中不过是中人之姿。倒是夜郎君孔武壮硕,虎虎有威,颇肖先君,果然有人君之相。”
务邪脸上带着笑,但笑容很僵硬,心里暗骂教他说这番话的弓藏。汉使都是口舌便给之人,跟他玩这个不是自找难堪么?这下可好,自己不过暗中威胁一下,就被这个俊朗得一塌糊涂的列侯汉使警告——小心莫做断头之君。
一碰面,无形交锋一回合,夜郎君败。
务邪明显不是个擅于掩藏内心想法的人,心里有不快就写在脸上——这不奇怪,虽然号称王,但说白了不过类似一酋长,又能指望他有什么权谋心计?
务邪就这么板着脸,**为汉使一一介绍夜郎属官。
一轮介绍下来,张放注意到,缺少一个重要人物。
这会务邪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今日汉使光临夜郎,耶朗在神祠祈福,故此未能出迎……这个,晚宴时当可拜会。”
张放点头致谢,一番接触下来,他基本能确定,自务邪以下的夜郎众,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换而言之,就是没有哪个能对他造成威胁。看来,只剩下这个翁指了。
张放拱手道:“放一路紧赶慢赶,希望没错过夜郎君继位大典。”
务邪哈哈大笑,露出熏黄的板牙:“没有错过,今日是初七,汉使来得正是时候。”
……
鞠氏别院,正堂,鞠季正仔细勘验半张描着复杂花纹,一边撕成不规则形状的纸片。过了一会,他才打开案上一个小漆盒,小心翼翼取出另半张纸片。两下一对,严丝合缝,花纹完整,确认无误。
鞠季白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拱手:“鞠季见过刘兄弟。”
“不敢,请先生唤在下子进就好。”
鞠季面前站立的人,正是刘枫。鞠季此前并未见过刘枫,他只认秘笺不认人。半张秘笺是羽希提供给他的,当时鞠季还有些奇怪,问为何不用半枚五铢或半片玉之类来勘合。羽希回答是为防万一,若落入敌手,可瞬息撕毁或吞下,敌难以利用。而铜难销毁,玉难粉碎,都不如纸好。
鞠季细想,还真是,不由为想出此法之人点赞。
对于这位富平侯,鞠季一直想攀附都没机会,当年入长安时他曾在某次宴会上远远看过一次,连近前敬酒的资格都没有。
对鞠季而言,似富平侯这样的人物,平日里如同天边一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天上的人物会找他帮忙,而且,还是重托。
在羽希将富平侯亲手所书的密函交到鞠季手里那一刻,鞠季就明白,自己要充当一个密谍。一边是生财之源,并且有着长期良好关系的夜郎,另一边则是母国大汉,鞠季毫不犹豫选择了大汉。
夜郎可以自大,鞠季的脑筋还没被驴踢,区区夜郎想与大汉为敌,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怎么选,还用考虑么?至于夜郎若被灭了,他的生意怎么办——攀上富平侯,生意的事还用操心?
鞠季绝对是个合格的商人,一旦下注,就倾尽全力,亲力亲为,做好一个“兢兢业业”的密谍。
勘合之后,鞠季一脸热切道:“今闻君侯已入城,不知可有让在下效劳之处?”
刘枫拱手道:“正有要事劳烦先生。”
鞠季一摆手,满面热枕道:“谈何劳烦。为大汉尽忠,为富平侯效劳,是鞠某的荣幸。”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枫也不客气,道出目的:“主人吩咐,需要一份夜郎夷兵兵力部署图。”
鞠季捋须沉吟一会,道:“若是平日,不消半个时辰,鞠某就能将此图奉上。只是近日夷兵调动频繁,务邪甚至征召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寨兵上千。整个城寨的兵力与之前相比,相当混乱。在下需要花点时间。”
刘枫目光闪动:“调动频繁,征召寨兵……务邪有什么说法没有?”
鞠季道:“说是汉使光临,要加强守护。”
刘枫想了想,再问:“上次张大夫来时,有过这样么?”
鞠季回答很干脆:“没有。”
刘枫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堂外突然传来一个惊喜声音:“子进,你来啦,太好了!”
声落,羽希急步而入,与满面笑容的刘枫抱在一起。
“如此大事,怎少得了我?”
“这么说,要大干一场了?”
“对,大干一场!”手机用户请浏t520xs ……》
第三百七十二章 真·夜宴()
夜郎之宴,真正“夜宴”。
然而这个夜宴除了名字比较符合之外,不要说比大汉宫廷之宴相差甚远,即使是比起当初乌孙国的山巅王宫夜宴,也颇有不如。
广场、篝火、烧烤、歌舞……热闹是很热闹,热情是够热情,只是,实在看不出半点“竹王夜宴”的派头,十足一个篝火晚会。只不过看务邪与那一帮子酋长邑帅的神情,似乎还蛮上档次了。
张放这个疑惑直到见了鞠季才算解开。
鞠季身为大商贾,很得夜郎贵族的赏识,原先夜郎王兴没死时,经常是座上宾。新王继位在即,自然也不会落下他。
虽然当了秘谍,但绝不能有意“避嫌”,否则等于欲盖弥彰。因此鞠季不但要参加宴会,更要与张放接触完全以一个商贾对富平侯的仰慕姿态来接触。这对鞠季而言,完全是本色演出,不存在半点难度。
张放演戏功底更是不消说,他对鞠季的态度完全符合一位高高在上的列侯对商人的态度:傲慢、俯视、漫不经意。
“君侯勿见怪,夜郎人的宴会一贯如此。前使者张大夫出使时,也是如此相待。”鞠季完全理解张放的感受,谦卑地欠身解释道,“夜郎宴会的规格,是以出席者的级别而定。级别越高,规格就越高。今夜之宴,王与耶朗俱出席,又有如此之多的诸夷君长同席,的确是最高规格了。”
张放听罢微微一笑:“夜郎人果然实在,不论排场只论身份。”
宴会的地点其实还真是在王府,确切的说,在王府前院的平整广场上。这里通常是王府发布通告,练兵操演,晒谷碾谷的场所,用来搞聚会确实蛮理想。虽然怎么看都有点那个,但若把夜郎当成一个大部落看待,便可释然。
其实原生态的歌舞也是蛮有看头的,尤其是看多了宫廷乐舞,再看看这些原始风情十足的东西,也颇有趣。最让张放觉得有意思的,是夜郎人的伴奏乐器竹筒。
伴奏的共四十余人,分前后四排,前两排竖持竹筒,以竹端顿地,地面则是木、石、土不同质地,发出各种不同声调,虽简单却不失韵律。后面两排的动作则再眼熟不过,完全就是竹杆舞,只是没有跳杆,只有两杆相碰时发出的啪啪击打声,铿锵有力。
夜郎人还真是将竹文化发挥到了极致。
身边的飞燕螓首频点,双掌轻轻互击,每一击都正与场上节拍应和。
张放笑问:“如何?夷人乐舞可有可取之处?”
飞燕低声道:“虽无宫羽之调,却有金石之声,无丝竹悠扬,有天地之籁。夷人乐舞,可取。”
张放点点头,飞燕的评价很中肯,也很有见地。在这一刻他也产生一丝犹豫,要不要保留夜郎人的独特文明呢?融合与独立,哪个更合适于时代潮流?确实是个历史难题。
句町王及漏卧侯这两位一直忐忑地观望汉使神色,上回也是这样招待那位汉使,据说还是蜀中人氏,可是看到这些招待却满脸不豫之色,言语中也对夜郎人及其神灵颇多不敬之辞,这才引得夜郎王愤而刻木射之。而眼前这位汉使可是长安人士,汉家天子亲眷,这些东西怕是根本看不入眼吧……
但出乎二位意料,他们看到的汉使,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与务邪、鞠季对场中歌舞指指点点,频频点头。务邪、鞠季脸上的表情比句町王及漏卧侯还惊讶。务邪望向汉使的眼光,甚至多了一丝好感。
这是张放入夜郎以来,与夜郎人关系最融洽的一刻。这良好气氛一直持续到那个人的出现,戛然而止。
那个人一路走来,见者无分贵贱,无不参拜。贵者以额触掌,神态恭敬;贱者匍匐在地,满面虔诚。
“耶朗!”
“耶朗!”
“耶朗!”
一路呼声不断,怕是连夜郎王都没这样的待遇。
张放淡笑:“原来是耶朗来了,我还以为是耶稣来了呢。”
众人一脸莫名,可惜没人凑趣问一句:“耶稣是谁?”
翁指一步步走到张放面前,站定,不致辞不行礼。嘴里吟唱着难懂的咒语,双臂抖动,十指捏出各种手势当然这会他不再赤身,好歹披了件类似密宗无袖袈裟的披膊,下身围着类似筒裙的裳。衣裳边沿都是用金银丝绣成的雷云纹滚边,在周边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加上那独特的形貌与神秘的举动,益发彰显不凡。
张放早已得到鞠季提醒,知道这是翁指在进行所谓的祈福。当下起身合袖,以汉礼致谢。
足足折腾了半响这仪式才算完,然后,翁指伸手,身后侍仆呈上一黑陶碗。碗里,是腥气扑鼻,红得刺眼的公鸡血。
确切的说,这是一碗“加料”公鸡血,至于加了什么料,只有天知道。而从在场夷人盯住那只碗的热切目光中,不难猜想,他们是多么渴望能饮上一口。
但更多来自诸夷君长,比如夜郎王、句町王、漏卧侯、谈指君、同并侯,漏江、毋单、宛温……等等诸君长的目光,则紧张盯住张放汉与夜郎的关系,就决定于这一刻。
翁指双手端碗敬上,小眼睛闪动着莫测之意,嘎声道:“汉使,请满饮此神灵赐酒。”
张放笑了,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上一位使者,太中大夫张匡,最后就是因为拒饮此血酒,直接破脸。随后被感觉受辱,群情激愤的夜郎人驱逐出夜郎。
千众瞩目下,张放坦然伸手,从翁指手里接过鸡血酒,还多问一句:“只有这一碗吧?”
翁指小眼有讥诮之色一闪而逝,正色道:“神灵赐浆,非同寻常,一滴补血,一碗补精,这是神灵的恩赐,汉使的福份。就算是竹王想喝,也没有第二碗了。”
张放点点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