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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淡然摇头:“错!你回不去,她才能回来。”
侬西瞳孔收缩,色厉内茬:“你真不顾她的性命?”
张放根本不理会,再问:“给你最后的机会——人在哪里?”
侬西鼓着金鱼眼,竖起三根指头,咬牙切齿:“三个条件,答应就活人,拒绝就收尸……”
嘭!张放重重拍案:“回答错误,拿下!”8
第三百六十六章 突 袭()
雾气氤氲中,那几间茅舍若隐若现,屋前的篱笆下还有几只觅食的鸡与看门的狗,一切看上去与普通民居并无不同。
卓碧海伏于丛林,透过草隙细细查看,良久,不得不承认,看不出什么异常。如果不是那位富平侯亲自指引向导一路寻来,并再三确定就是这里,卓碧海觉得自己再花上三个月,也未必能找到这处所在。然而,这就是凶手的藏身之处?他多少还是有些怀疑,因为这位年轻的富平侯寻人的方式实在有点、有点太过儿戏了。
适才他与韩重联手拿下侬西,富平侯单独审问。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富平侯再出现时,神情有些疲惫,脸色苍白,但面带微笑,说情报到手,可集结人手救人。当时卓碧海就守在屋外,根本没听到用刑及侬西的惨叫,只有很含糊的询问及回答,怎么听都不像审讯,倒更象是聊天……
卓碧海是高明的剑客,同时也是修行中人,识人很有一套。他跟侬西交过手,知道这夷人练的是铁砂手。这种武技练习过程非常残忍,对人的意志力要求极高,能将这偏门硬功练至大成的侬西,熬刑能力非常人可比,这也是此人敢只身独闯的原因。
卓碧海相信,想从这个硬骨头嘴里掏出实话,即使是老狱吏用酷刑,也得花不少时间。这位富平侯怎么看也不象个刑讯逼供的老手,就这么轻松聊聊天掏出实情了?这消息究竟有几分可信?那被掳的婢女,当真就在其中一间茅屋里?
这样想着,卓碧海朝隐身于侧后方的大树后的富平侯看了一眼。
没错,张放也来了。
照理说,这种有危险性的行动,他堂堂一个君侯、使者,不应亲自参与。其实若有选择,张放也不想亲自行动,毕竟现在的他已是大汉庙堂数得着的人物,不再是当年那个孤身犯险的少年了。
然而,张放别无选择,宜主的事绝对不能让本地官吏知晓,空有成百上千的强大力量,却无法动用。眼下他的人手不足,能够参与行动的,加上卓碧海、彪解、韩重、刘枫,只有四人。好在从侬西口供得知,对方一共也只有八个人,六男二女——这还只是藏身山谷的人手,若是外线打探消息的,就更多了。
五对八,又是突袭,还是有把握的。
按侬西所说,他们此次主要目的是刺探汉使及新任太守有何异动,朝廷是否有积谷运兵动作。主事的是一个叫弓藏的年轻人,来自长安,拜入夜郎耶朗翁指门下,很得翁指看重。此番掳人,就是这个弓藏的主意。
不仅如此,这个弓藏的家伙,还知悉自己不少过往之事,包括当年自己因宜主、宜人姊妹而与石氏结怨,被迫避离长安……了解此事的人不多,张放基本都认识,他可以确定,自己认识此人。
这年头,长安就相当于后世帝都,夜郎好比西部贫困地区。谁会放着帝都不呆,跑来贫困地区?扶贫吗?
一个知晓自己过往的人,一个胆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的人。张放很感兴趣,他必须会会这个人——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
他们人少,对方人多,以寡击众,必须以狮子搏兔之势全力施为,绝不留手。所以张放不能要求留活口,否则就是自缚手脚,想要问话,只能自个下场问。
前方草叶微动,一人现身,飞快闪入树后,向张放行礼,正是与彪解一同打探消息的刘枫。
“禀主人,摸清楚了。三间茅舍,共有九人,七男二女,都配有长短刀剑,是否有弓弩、长兵尚不清楚。两个健妇轮流值守中间的茅舍,因为有犬,我们无法靠近查看,不敢确定宜主小娘子是否被关押在那处。彪解正在监视,请示主人何时发动进攻。”
听了刘枫的汇报,卓碧海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情报,还真是精准。
“九个人啊……”张放摩挲着下巴,情况与侬西所报的人数略有出入,多了两个,大概是来递送消息的。没关系,七个人是杀,九个也是杀,多费两支箭矢而已。
“现在是申时末刻,他们随时会生火做饭。告诉彪解,以炊烟为号。他负责杀掉那两个健妇,守住中间茅舍。你从西北面的小树林绕过去……”张放刚说到这里,就见左侧茅舍已燃起炊烟。
“看来夜郎人也等不及了。”张放提起脚边一具二石擘张弩,拉弦上矢。
韩重、刘枫也各自引弦,树林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咯吱吱绷弦声。
弩在这时代属于军用兵器,民间不得持有,绝对是突袭利器。
少倾,一阵汪汪狗吠声传来。几乎同时,叱喝之声打破寂静,响彻山谷。
“就是现在,行动!”
张放话音刚落,韩重便如猛冲而出,眨眼间便冲出十余丈。
比韩重更快的是卓碧海,这位隐士剑客并不用弩,仍提着他的那根紫英竹杖,劈波斩浪般穿过齐膝深的杂草,快得像一阵风。
当张放四人如同离弦之矢攒射向茅舍时,山坡上的茅舍前响起一连串密集的金铁鸣击声,人影交错,血溅数尺,两个昨日还凶神恶煞的健妇此刻已倒在血泊中。
彪解顺利完成任务,干掉两个值守的妇人,横剑守在中间茅舍的门前。
这木门经过改装,门栓改在外面,只要一落栓,里面的人就没法出来,连锁头都省了。
彪解正想抬起门栓确认一下,手刚碰到门栓,左右两边呼啦啦涌出的四五个夷人壮汉,挥斧舞刀向他冲来,转眼便陷入包围。
彪解左右遮拦,忙而不乱,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一个夷人挥刀劈砍,趁彪解闪开时,从他身旁冲过,扑向木门。彪解反手一剑刺出,正中夷人后背,但夷人冲势太快,剑入肉一分便滑脱。夷人刹不住冲势,狠狠撞到木门上,忍住疼痛,托起门栓……
而此时彪解正被四个夷人拼命挡住,无法阻止。
咻——噗——笃!
八寸劲矢透胸而入,生生将夷人钉死在门板。
围攻彪解的夷人惊慌回头,咻咻!又是两矢射来,两个夷人哀嚎摔倒,一死一伤。
彪解一剑捅入一夷人肚腹。
最后一个夷人惊慌失措,转身就跑——呼!一根六尺飞竹重重撞在其后背,夷人呛血跌扑。
飞竹弹回,稳稳落入卓碧海掌中。这时张放、韩重、刘枫三人也正好持空弩赶到。
从彪解出手,到众人合力一口气干掉七人,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十息。
完美突袭。
然而五人并未放松,因为还有两个敌人。
张放重新装上弩矢,一边示意彪解开门确认,一边与卓碧海、韩重、刘枫分头慢慢向左、右两间茅舍移动。
突然屋里传来嘭地一声大响,接着又是嘭嘭数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哗啦啦倾倒,三间茅舍都在震动,隐隐传来女子尖叫声。
张放面色突变,大喝:“彪解,破门!”
彪解一剑挑飞门栓,抬脚就踹,两扇厚木门轰然洞开。
张放一个箭步冲到彪解身后,弩弓从彪解肩膀探出,锋利的矢镞指向黑乎乎的茅舍。
此时茅舍里烟尘弥漫,隐隐看到屋里有一床一褥,但没有人。
人呢?
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右侧墙壁竟被生生撞塌一个大洞,依稀还看到一个人影晃动。很显然,剩下两个残敌,见势不妙,竟然撞破墙壁,先一步把宜主掳走了。
“站住!”随着张放的断喝,人影却快速消失。
当众人兵分两路,一从破洞追,一从门口堵,两边一碰头,却没连人影都没堵到。
“公子,这里有地道!”里屋传来韩重的大叫。
众人哗地一下涌进里屋,一个黑魆魆不知通向何方的地道出现在眼前。
张放站在地洞口,面沉如水,只吐出一个字:“追!”)。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三百六十七章 跳 崖()
山顶、悬崖,山风呼啸。
一男一女站在崖边,面朝悬崖,背对来路,山风将二人衣袂扯得猎猎如旗。猛然一看,会以为这是一对观望风景的情侣,但这可不是名山胜景,而是荒山野岭。谁会那么无聊跑来这里看风景?再仔细一看,才骇然发现,这对男女虽然看似亲密,其实却是男子一手持短刀,搁在女子后颈上!而女子微微颤抖,则未必是因为山风劲吹。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越来越近。
“诸位才来啊。”男子仰首哈哈大笑,慢慢转身,“不错不错,看来地道的机关,还有我的随从也挡不了太久。”
男子转身,女子也被迫跟着转。在看到来人的一瞬,泪如泉涌,凄声如泣:“主人,是宜主不好……”
面对渐渐逼近的三支寒光闪闪的利矢,男子视若无睹,好整以暇:“天冷,风大,诸位的手可别发抖,要是不小心板动悬刀……我弓藏贱命一条,死了倒没什么,却累得这如花似玉的小娘一同陪葬了。”
张放向宜主颔首示意,慢慢逼近,脸上神情变幻,先是惊奇,再是恍悟,最后是叹息。在距离男子十步之距时停下,放下弩弓,叹了口气:“原来是你弓藏、弓藏,原来是‘弓长’,你纵然改名换姓,也要跟姓氏沾边啊张商平!”
弓藏闻言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张商平早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弓藏,请君侯以此相称。”
张商平?这人,居然就是曾经因为伙同红阳侯王立之子王柱袭击初六,结果误中张放而被逐出张氏门庭的张氏三房张宣的中子,张商平!
张放也曾经询问过三叔张宣,这位堂兄的下落。张宣只说到了巴蜀,从事枸酱生意,自谋生路,张放也就懒得再打听了。此时想来,还真是对上了。因为夜郎人喜食蜀人所制的枸酱是出了名的。早在百年前的武帝朝,太史令司马迁就曾在《史记》里记载“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也就是说,走私枸酱到夜郎可获暴利。而张商平当时从事的生意正是走私枸酱,这也就不难理解他是如何与夜郎人挂上勾的了。
张放注意到,与五年前相比,张商平变化很明显,昔日白面公子,如今却与黑瘦的夷人不遑多让,脸上还有好几道浅浅的疤痕,不是刀剑所伤就是箭矢所致。可以想见他这些年没少吃苦头,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有了完全不同于当年的变化。他的眼神阴冷而锐利,盯人时令人想起西南丛林剧毒的“五步倒”……
张放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韩重、刘枫放低弩弓,以免“走火”,沉声道:“这些年,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也吃了许多苦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吃了多少苦头,就有多恨我。对不对?”
张商平,也就是弓藏歪了歪嘴:“猜对了,但没有赏赐。”
张放不会理他的调侃,肃容道:“既然如此,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你可以放开她,冲我来。”
弓藏自顾叹道:“我最大的失策,是没想到你行事竟不按常理,敢拿下侬西,快速取得口供,把我在且兰城的几个监视点全拔了,以致杀到老窠我都没反应过来不愧是杜陵张氏家主,我承认,这一局,你赢了。”
“看来你还算光棍,能够承认失败。”张放逼视这堂兄,问出决定其命运的一句,“我只问你,你现在是夜郎人,还是大汉人?”
“张商平是大汉人,弓藏是夜郎人。”弓藏淡淡道,“你说呢?”
卓碧海听得直摇头,居然还有人不愿做汉人而做夜郎人。
“明白了。正如你所言,张商平已死,现在你是弓藏。”张放点头,脸上最后一抹不忍之色尽去,神色湛然,“不管你之前想做什么,现在已然失败。你来到这绝崖,是想收手呢?还是跳崖谢罪?”
弓藏仿佛听到什么可笑之事,仰天大笑,越笑越止不住,全身都在抖:“跳崖谢罪……哈哈哈……笑死我也……哈哈哈……”
在弓藏仰首时,刘枫忍不住抬起弩弓,却被韩重摁下,摇摇头。的确,这样太冒险了。就算射杀弓藏,他临死前也足以把宜主拽下悬崖这家伙太会选地方了,如果是平地而非绝壁,这家伙早不知死了几回。
张放脸色平静,向神情凄然的宜主传递了一个安心的鼓励眼神。他也在寻找合适机会放大招,但必须小心再小心,因为他眼前的对手,也是一个颇识此道的家伙。
张放询问过本地官员及来拜会的各邑君长,大致了解所谓“耶朗”,就是诸长帅头人,聚集到神坛之下,巫师以咒语而歌,吟唱引导的仪式。充满上古九黎遗风。
在这仪式上,所有与会君长,都会在咒语吟歌、古怪面具、草药熏香所形成的神秘氛围中,进入到昏昏欲睡却仿佛感应到祖灵感召的状态。
这种情形张放再清楚不过群体催眠。
张放初临大汉时,就曾碰到过一个此道巫祝高手,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令其葬身蛇吻。想不到时隔多年,又碰到一位。从侬西口中,张放得知改名弓藏的张商平拜入耶朗翁指门下,深得器重。这说明弓藏颇谙催眠之术,修为深浅且不说,至少他比一般人有更强的免疫力。
当张放真正见到弓藏时,更感觉此人早已非吴下阿蒙,心志、意志都很坚韧。
意志坚韧、谙熟催眠,再加上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险恶环境这一切都令张放颇感棘手,心存顾忌,没有十足把握前,不敢随意放大招。
五人当中,除了张放,韩重也是认识弓藏的。眼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站不稳。而宜主也被带得摇摇晃晃。韩重忍不住振声道:“张……这位弓兄,能不能请你站近一些,有话可以好好说……”
弓藏笑声戛然而止,长长呼出一口气,仰首望着天空流云,出了一会神,然后冲张放古怪一笑:“你说对了,我来这里,就是跳崖的!”
声落,突然揽住宜主,纵身跳下悬崖……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飞 燕()
弓藏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混蛋,真跳啊!你跳下去最好不过,天下太平,但别拉人垫背啊!
在张放等人怒吼声中,在宜主的尖叫声中,弓藏与宜主的身影瞬间消失。天籁小r /》 “混蛋!怎可能……”张放距离最近,第一个冲到悬崖边,探头望出,刚吼出半句便戛然而止。
卧槽!他看到了什么?
悬崖下方五尺的位置,横伸一根拳头粗的树根,树根中间拴着一根藤条,藤条下方,弓藏正以一手握藤,慢慢向下滑行。他另一只手臂箍住宜主,宜主固然可以随时挣脱,但脚下就是百丈深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提挣扎了。
原来如此!难怪弓藏会往这“绝地”逃,原来绝处可逢生,崖下有玄机啊。
难道弓藏想凭一只手,再抓着一个人,滑行百丈到谷底?就算是后世职业登山运动员也很困难吧?
张放手搭眉沿,遮挡山风,仔细看了一下。藤条只有十余丈长,一直垂挂到一个略有点内凹的岩石下。从上方看不清楚,但可以推测,十有八、九是个岩洞,